奸恶之徒——故筝
时间:2020-09-01 09:10:07

  他抱着魏妙沁走了出去,宫人们头也不敢抬,目不斜视地进去收拾起了浴桶衣物等等。
  荀锐便抱着魏妙沁在帘帐后的贵妃榻上落了座。
  案上已经摆好了茶水点心,都是魏妙沁喜好之物。
  荀锐低声道:“你先用些吃食,我给你擦擦头发。”
  正收拾了衣物出来的宫人,恰好听见这句话,登时手一抖,险些落下一条衣带。那宫人忙将头埋得更低,匆匆就出去了。
  等退出去了,那宫人才喘了口气。心道,新帝待郡主,不不,新帝待皇后,果然是不同的。原来那般凶戾的皇上,也会用这样平和亲近的口吻说话。
  荀锐说要给魏妙沁擦头发,便当真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给她擦起了头发。
  魏妙沁的头发长,还有些厚重,一打湿过后,擦干起来便比较麻烦。她过去都是叫从婉和香彤一起擦,有时还会靠在孟氏的膝头,等着孟氏给她擦。等擦得差不多了,魏妙沁便披散着头发在院子里走上几圈儿,自然就干透了。
  荀锐大抵是没有过相似经验的,他抓着布揉擦,这一擦便是好久,都没能擦干。
  初时魏妙沁还当他要动手动脚。
  偏他这时候却又突然安分下来,没了别的动作。
  一时间,魏妙沁都有些看不大明白他了。
  四周安静,只有他不轻不重的动作,魏妙沁脑子里紧绷着的弦渐渐松缓,慢慢竟然生出了点困意。
  荀锐的确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
  上辈子他倒是肖想过了无数回,自个儿还在脑子里演练过了场景。可真正上手,还是再此时。
  他的一双手,提过大刀,拉过弯弓,牵过马。
  却不曾做过这样的事。
  他笨拙地给魏妙沁擦着头发,换了好几块帕子。
  瞧着堪堪就要擦干了,却不小心拽了几根头发丝下来。
  荀锐浑身一紧,顿时不敢动作。他小心地低头去看魏妙沁,才发觉魏妙沁半点反应也没有。
  她睡着了。
  荀锐勾住了那几根头发,他定定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心念一动,抬手从自己的头上拔了几根下来,与那几根一块儿缠住,挽了个结,再挽个结,挽得紧紧的。
  荀锐用毯子将魏妙沁裹得更紧,这才出声道:“来人。”
  甘华忙不迭地躬着腰进来了,头也不抬,只恭敬又殷切地问道:“皇上有什么吩咐?”
  “取个匣子来。”
  甘华应声,扭头就去了。他取了个装东珠的匣子来,那匣子外头印着缠枝莲,上又镶翡翠玉石,可以说匣子比里头原先装的珠子还要贵重几分。
  甘华将匣子呈上,便见荀锐接过去,打开匣子,往里头明黄的绸子上,铺了几根……头发丝?
  甘华反应飞快,忙道:“皇上与娘娘永结同心。”
  荀锐摩挲了一下盒子,这才合上。
  他扫了一眼甘华,顿了顿,道:“赏。”
  甘华大大松了口气,心说,倒也并不难。
  说到底与从前还是一样的嘛,只管从元檀郡主,如今的皇后娘娘身上下手,那便能伺候好皇上了。
  荀锐不再看他,只低头,手指轻轻穿插过魏妙沁的发丝,似是在摸她里头的头发干了没有,但又似是带着别样意味的动作。
  甘华只匆匆瞥见一点,便不敢再多看。
  殿内红烛噼啪。
  荀锐刹那间便觉得,就这样也是极好的。
  只要她不抵触反抗甚至是憎恶他,那便是极好的。
  ……
  大臣们依次返回家中。
  帝后大婚的消息自然也就传遍了京城,更有天使向各地奔去,传递喜讯。
  京中飞快地张灯结彩起来,酒楼铺子更是发起了糖饼,俨然一副普天同庆的模样。
  赵玉菁自然也知道了。
  她听得消息的时候,脸色大变,打碎了手里捧着的玉簪。
  赵夫人见状,正要斥责她,赵玉菁却顾不上什么玉簪了,她惊恐地道:“新帝登基,难道不应当先选秀,广充后宫吗?女儿,女儿将来不是要做秀女送进宫去的吗?怎么还未大选,便立后大婚了?”
  赵夫人不知她反应为何如此强烈,只道:“今上与先前那位大不相同。”
  独断专横。
  偏无一人敢有怨言。
 
 
第五十一章 红了
  魏妙沁是被热醒的。跟有无数个沉甸甸的暖手炉子, 悉数挂在身上似的。
  她低低地喘了下气,睁开眼。
  她的视线被挡去了大半——
  难怪她会热得难受。
  荀锐牢牢将她箍在了怀里,他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他便如同个火炉子一样,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意,将魏妙沁裹得分毫不露。
  她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抱着她擦头发的时候?
  魏妙沁挣扎了一下,倒是没感觉到头发有湿意,只是她又惊又热的, 出了一身的汗。
  她素来爱干净得紧, 见挣扎一番无果,便郁郁地放弃了。
  倒也怪。
  像荀锐这般人, 不应当极为敏感么?该她刚一挣扎的时候, 他便惊醒过来才是啊!
  魏妙沁越想越气, 她这几日便没一日好过的,他将她当做抱枕似的,垫在胸口, 倒是睡得香得厉害!
  “荀锐。”她忍不住出声。
  压着她的男人一动不动。
  挨得这样近, 纵使魏妙沁不愿意,倒也被迫将他的模样一点一点都收入眼底了。
  他双眼紧紧阖着, 哪怕是睡着了,眉眼并不因此而显得柔和。他比大魏人更要深邃的五官,也显得更要冷厉非常,眉梢眼角仿佛都附着着锋芒。
  他是一个睡起觉,都还是叫人觉得怕的人。
  魏妙沁的目光挪了挪,骤然瞥见了他眼下的青黑。
  这人也会累?
  想到这里,魏妙沁又觉得自己糊涂了。荀锐是人,又不是精怪恶鬼, 自然也会累的。
  他是生得极好的,哪怕生得一脸凶戾,也是抹不去俊美的。
  若这人不是趁虚而入强娶了她,她兴许是要谢他的……兴许会更多地记得他的好……
  “……娘娘。”
  一旁骤然传来了甘华的声音。
  魏妙沁对甘华的声音可熟悉得要命,乍然听见他的声音,仿佛建康帝还在身边一样,魏妙沁吓了一跳,背上都窜过了一阵寒意。
  她艰难地转了下头。
  那床榻边上的帘帐已经被宫人卷起来了,他们手上动作做来小心翼翼,连甘华脸上的笑也都是谄媚又小心。
  被甘华这样一叫,那点不愉快的记忆便登时又回了笼,叫魏妙沁好好回忆了昨日她如何稀里糊涂被赶鸭子上架的……
  魏妙沁紧抿了下唇,不自觉地蜷了蜷身子,借这样的动作来缓解自己的不安和窘迫。
  就在她动作的时候,荀锐的双臂也跟着环得更紧了,力道之大,扼得魏妙沁的肩还有点疼。不过倒是很好地缓解了魏妙沁的窘迫。
  她将目光又落到荀锐身上。
  这人还是紧闭着双眼,刚才使劲儿的动作都跟出自本能一般。
  魏妙沁皱了下眉,问:“何事?”
  甘华见她终于搭理自己了,可算松了口气。
  他昨个儿可是一夜都没睡好呢。
  虽说建康帝与太后从前怀的不是什么好心思,可元檀郡主从前的地位不假,也算是打小千娇百宠长大的,气性总是高的。昨个儿被绑上了龙床,他还真怕大半夜的见了血。
  甘华上前一步,俯着身子道:“自皇上登基以来,每日勤勉,寅时便要起身。今个儿眼瞧着都要到巳时了,今日的朝会上是不上?奴婢们还等着吩咐呢。”
  因是怕被魏妙沁发现端倪,这大婚实际潦草得很。否则若是按规矩来,少说要花上一个月的功夫,才能行得了大礼。
  也因为没按规矩来,这第二日上不上朝,甘华还真拿不准。
  “他昨日没说?”
  “昨儿是大日子,皇上满心欢喜,哪里还记得其它?”
  “……”
  魏妙沁这会儿便好似那被强按去喝水的牛,听了甘华的话也难觉得感动,只觉得心底更别扭了。
  魏妙沁便略去了甘华的话,又问:“那公公是何意?”
  “皇上天威深重,奴婢等人不敢轻易搅了皇上的好梦,这不指着娘娘唤醒了皇上问一问么。”甘华说着又挤出了个笑容,脸上的皱纹都皱得跟橘子皮似的了。
  魏妙沁垂下眼眸。
  甘华见她神色冷淡,一时间心底也有些打鼓。
  只见魏妙沁艰难地抽出手,手指挨在了荀锐的脖颈间。
  甘华一颗心重重地跳了跳。
  哎哟我的郡主娘娘哎!
  您这不会是要掐死新帝吧?
  甘华重重地喘了口气,才压住了喉咙里的惊呼声。
  魏妙沁倒是真想掐他一把。
  可她到底不是孩子,哪能不分轻重?
  这般做了,又有什么好?
  她纵使再憎恶荀锐,倒也改不了荀锐是她恩人的事实。更不消说,这人已经做了新帝,若是真死了,天下恐怕要大乱。建康帝在时,百姓已经过得艰难了,再逢战事,还不知要过得如何艰难……
  魏妙沁屈起手指,不快地戳了下这人的喉结。
  这人倒真跟睡死了一般,还是半点动静也没有。
  魏妙沁这才咬了咬唇,又艰难地将手往上举了举,最后停在了他的脸颊上。
  魏妙沁心头冷笑一声,下手狠狠掐住了荀锐的脸颊,往外扯了扯。
  甘华眼珠子都差点滚出眼眶去。
  您可真敢哎!
  那是皇上啊我的娘娘!
  荀锐连一声“嘶”都没有发出,他的睫毛抖了抖,缓缓睁开了眼,骤然一抬手,反握住了魏妙沁的手。
  “作什么?”他哑声问。
  他这话也不知是问的魏妙沁还是甘华,总之目光是牢牢锁住了魏妙沁,一双眼眸,如深渊一样。
  魏妙沁不愿和他对视,就别开了目光,自然而然视线就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她方才是当真下了力气,他的皮肤本来也白,叫她揪得面皮都微微红肿了。
  魏妙沁盯着瞧了瞧,顿觉胸口堵着的恶气去了四分之三。
  见这头魏妙沁沉默不搭话,甘华只好硬着头皮出声了:“皇上,如今已快到巳时了。”
  “妙妙该饿了。”荀锐突然道。
  甘华:“……是、是呢。”
  魏妙沁本是察觉不到饿的,叫他这样一说,才腹中饥鸣起来。
  她也着实急于脱离他的桎梏,便立时道:“我要起身。”
  荀锐垂下眼眸,慢慢地松了手。
  魏妙沁还怕他不松手呢,见他配合,赶紧翻身坐了起来。宫人跟着上前,低眉垂目地扶着魏妙沁下了床榻。
  甘华瞧着这一幕,心说也真是奇景了。
  这过去哪有皇上不动,嫔妃便先动了的。
  魏妙沁可不管荀锐,她火急火燎地下了床榻,叫宫人取来衣裳。
  那衣裳一瞧便是皇后制式的。
  虽是赶制出来的,却是该有的一样不少。
  魏妙沁咬了咬唇,到底是不想就这样穿着中衣晃悠,便还是张开双臂,让宫人伺候着穿好了衣裳。
  宫人们忙又端了热水来,伺候着她洗漱。
  “早膳可备下了?”荀锐倚在床榻上问。
  哪怕他是这般懒散的姿势,也无人敢轻视了去。甘华忙道:“回皇上,已经备好了。”
  “那便先伺候皇后用膳。”
  “是。”甘华应完声,愣了下,问:“皇上……”
  “放下帘帐。”
  甘华便知道这是荀锐还要休息的意思了,他忙指挥两边宫人放下了帘帐。
  魏妙沁见状也松了口气。
  她是不知该怎么和荀锐相处的,能少见面是最好的,她怕自己一言不合,便恨不得掐死这个专横的人。
  魏妙沁洗漱完,便由宫人伺候着用膳去了。
  室内很快又归于了一片沉寂。
  荀锐听着脚步声渐渐远了,他才又睁开了眼,眼底颜色深沉。
  他早就醒了。
  他从来浅眠,哪怕是拥着她在怀,总算是难得好眠了一些,但也还是被她惊醒了。
  那之后,无论是她挣扎,还是她盯着他瞧,他都始终隐忍不动。乃至后面,她抬手戳了戳他的喉结。他并不觉得难受,反倒觉得有把无名火,骤然间烧了起来。
  他想将她扣在怀中,用力咬住她的唇,再解开她的衣带……
  后头他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压下了胸中作祟的火。
  荀锐回味着方才拥她在怀的滋味儿,如此过了好一会儿,才起了身。
  宫人们伺候着他换了衣裳,一个小宫女拧干了帕子送到了他的面前,这才大着胆子抬头看了新帝一眼,这一看,那小宫女可吓了一跳。
  皇上面颊上方才被皇后娘娘拧的那一下,竟是更红肿了。
  这样的伤痕出现在一张冷厉俊美的脸上,怎么看都有些怪异滑稽。可他们哪里会觉得滑稽?只觉得心惊胆跳。
  “娘娘用过早膳了?”
  “回皇上,娘娘已经用过了。”
  荀锐应了声,便叫甘华将早膳摆下,自己一人用了。
  等用过早膳,荀锐也发觉到甘华频频朝自己的脸颊上看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拧了下眉,叫人捧了镜子来。
  荀锐盯着镜子里的模样怔了下,他抬手碰了下自己的脸颊。
  甘华深深埋下头,一言不敢发。
  到底是帝王,纵使再宠爱,这般被人掐了脸,怕也是不能忍的。
  只听得皇上起了身,道:“摆驾冷宫。”
  甘华愕然抬头:“皇上?”
  他飞快地反应过来,连忙应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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