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作为主人家的伯纳德夫人和伯纳德小姐有心想要为自家亲戚说两句话,却也在众人的声音中不得不保持沉默,而且她们也确实说不出口今日这打扮是苏菲·巴利更好看。
再说看先生们,对于女士们这边的动静也不是不知道的,只不过他们不方便参与进来罢了。
当初确实是他们或跟风或真心实意地认为苏菲·巴利小姐是漂亮的,但如今一看,仿佛女士们说的也有道理,确实是阿黛尔·裘拉第的小姐身份要更加高贵一些,她更加年轻,打扮得也更加出色,就算是品行上面也无可指摘……
这样一想,就没有什么好反驳了。
他们于是保持沉默,或是微笑着点头赞成女士们的话,反正就任众多夫人小姐主导了画面。
苏菲·巴利小姐在同性中的人缘,阿黛尔算是见识到了。
几乎是每个人都想趁机踩她一脚,这其中应该不是每个人都和她有所恩怨的,确实有落井下石的人在里头,但客观上说,本来就心里看不惯她的人也应该挺多。
阿黛尔对眼下的发展也有些意外,或者说因为科斯塔夫人的推波助澜,一切顺利得超出她计划了。
她本来只是想要打击一下苏菲·巴利小姐,最好是这样当面地狠狠地给她一下,但现在还有附带之喜,居然把她最为引以为傲的名声给硬是“扒拉”了下来。
但阿黛尔知道,这个第一也不是非得要落到她的头上,她也不是真的那么想要。
只不过眼下大家急于把这个光环从最讨厌的人身上摘下来,所以才众人纷纷地称赞她,尤其是同性们,这种看起来的惊人好人缘也是惊人了。
“大家可真是太客气了。”阿黛尔笑着摇摇头,脸上满是笑意,她大方地上前几步,姿态优雅,背脊挺直,像众人表示,自己担不起这个名头,在她看来,在场的每一个姑娘都有资格被称为“第一美人”。
不论是年轻的未婚小姐,还是曾经年轻如今嫁人的夫人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出色,或是如同明艳的骄阳,或是如同皎皎的月光,或是有不错的天资,或是有巧手妙心。
“瞧着诸位,我才真有种被美人环绕的感觉,可别说是多么开心了,大家可别笑我。”
众人被逗乐了,气氛倏然便得轻松友好。
一开始她拒绝这个“第一美人”名头而带来的一点疑惑,瞬间被打消。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阿黛尔特地点了身边几位夫人小姐,一一夸赞过去,点明自己觉得对方出色的地方,不论是好身材还是好容貌或是好衣品,都是值得赞美一声美人的。
至于第一,每个人心中都还有一朵不同品种的最美的花呢,百花如此多,这么久以来,也没有见评出一个第一来,想就这么简单地品评一位女士为第一,恐怕还是太过于草率。
“不愧是公爵小姐啊,考虑得就是妥当。”
“是啊是啊,要我说,这名声您还是合适的,但您说的也有道理。”
“以后我们可以办个沙龙,到时候考量考量。”
“是这样的,我提议由阿黛尔小姐来主持。”
“倒也是可以,我可等着一张帖子了。”
众人聚在一道纷纷言语赞成,被阿黛尔夸赞过的伯纳德夫人脸上也满是笑意,完全忘记了自己某些立场的立场。
至于某位之前的“第一美人”,如今只能尴尬地站在一边,偏偏周围来往聚集说话聊天的夫人小姐们,都好像没有看见她。
第60章
苏菲·巴利小姐这辈子大概都没有这样屈辱的时候。
但也许这位曾经造孽太多的小姐,未来也不会再有过去的那种高光时刻了。
阿黛尔看向她的眼神有几分冷色,但是面上依然擎着温和的笑意。
和科斯塔夫人不同,她基本会在自己适宜的能够接受的范围内和大部分的人说话,她不会因为对方可能出身相对低一些,就不怎么搭理对方。
虽然因为想要和她说话的人很多,有很多人问她妆容服饰,也有很多人问她晚宴有关的事情,又有不少人试探问她能不能在白露庄园举办舞会邀请大家一道玩耍,还有试探问她有没有很看好的年轻先生……
阿黛尔不可能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和大家应酬上面,她挑着能说的回答,剩下时候就保持着微笑,听对方说,这样也不至于看起来失礼,又不会让她实际操作起来太辛苦,毕竟一段话究竟听没听进去、走没走心,这只有她自己知道。
生日宴会的流程和一般的舞会还有一些不同。
虽然礼物是在进门的当口由佣人奉上的,这边收礼的一方也会让人记下内容,方便以后回礼,但若是关系不太亲近的,奉上一束花也足够庆祝。
除此之外,宴会和舞会一样,跳舞是占主流的,然后一些其他的娱乐,譬如台球、棋牌等也是必须准备的。
但是,参加生日宴会的宾客通常会多一个流程,那就是对寿星的祝福,除了在进门的时候和主人家的客套寒暄,在宴会中间的时候,也可以和主人家说话,表示祝福,但这不是必须的,全看主客双方的态度和熟悉程度。
包括眼下这个流程,也不是硬性规定的,伯纳德男爵非得在舞会开场之前,当众讲话,发表一番感谢的见解和吹嘘,虽然哪一场舞会都不缺这种夸夸其谈的急于表现自己的男人,但是像他这样一把年纪了还如此“虚荣”的人,倒也不是那么常见。
阿黛尔和莱奥、莫嘉娜站在一处,科斯塔夫人很快就到一边去歇着玩牌了。
她们几个年轻姑娘还凑在一起说话,其他围着的夫人小姐大都换了阵地,也是一会就要跳舞了,阿黛尔是不可能一直在这说话的,她们自然也不会没有眼色到不让她下场跳舞。
实际上,阿黛尔这一场的舞伴,并没有提前安排好。
她正一边听着伯纳德男爵的长篇大论,一边偷偷地扫视着周围,看看能不能够寻到一个有默契的舞伴。
还不等她从众多先生们中间选择好——以她今天的魅力,她有自信在场的男伴是可以任他选择的,她就感到了什么而微微地转了转头。
杜瓦尔先生似乎正看着她,但在她转头回过来看向他并做了一个挑眉询问的动作的时候,他又只是举了举酒杯,保持了一个客气的笑容。
阿黛尔一阵疑惑,她原以为自己的暗示对方能够领会……
结果这是拒绝了?
她倍感微妙,又模模糊糊地好像能够理解对方此时的心情,但真的要说的话,大概还是失望的心情居多一些。
她是希望对方能够邀请她跳舞的,但如果他不跳,她也算是勉强能理解吧。
加西亚伯爵是第一个向她邀请跳舞的先生,阿黛尔笑着应下。
之后又是加斯东先生、德莱赛尔家的小儿子、莱奥的弟弟夏尔·雨果先生都向她发出了邀请,阿黛尔于是一首首跳下来。
几首曲子下来,她到一边拿了潘趣酒喝,姑且算是解渴。
“阿黛尔小姐。”这两位先生走过来的时候,阿黛尔一下就感受到了他的不同,他的步子很正,而且精气神明显不同,但脸上倒是很温和的笑容。
“科斯塔先生……”阿黛尔放下酒杯,露出了笑容来。
她从两位先生身上都感受到了同种特质,那种独属于军人的锋锐,不过科斯塔先生要更为内敛一点,而且尽管衣衫整齐,却很有些斯文败类的感觉,而他旁边的先生要更加气势外露一些。
她不得不承认,同是军人,眼前两位军官带给她的感觉和先前认识的伍兹家儿子相比,要好多了,至少面前的人更像是有真材实料的,而且是比较精干也不是那种花花公子气质浓烈的。
“您好。”两边互相行礼,阿黛尔看出来是科斯塔先生想要为他旁边的这位先生做介绍,她也十分上道地把视线放到这位先生身上。
和他外露的气势不同,他看起来并不太擅长言辞,等科斯塔先生几乎是憋着笑意介绍完,阿黛尔不过是和对方握了个手,他的神色就已经很“激动”了?
“贝尔克先生,很高兴认识您。”
贝克尔是一位中尉,和科斯塔先生一样是非常年轻的中尉,两个人相差几岁,但贝克尔先生显然也到了需要一位妻子的时候,也不能够再多拖下去了。
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友人,贝克尔的兄长为他们的奥尔良国王服务,目前在皇宫里担任副侍卫长。
和对方的交流从一开始的生疏,到逐渐地了解。
对方是个很有趣的先生,而且阅历很丰富,亦是有随军团到各处地方都看过,所以很能够说出一些什么来。
最开始确实是有些局促,甚至有些不敢和阿黛尔说话,他直言自己不怎么参加舞会,也不算很擅长应付这些,但一支舞的时间熟悉下来,两个人渐渐地就能说上话了。
阿黛尔对对方的经历很好奇,她也就去过巴里涅和巴黎两个地方,虽然在现代的时候世界各地不少国家都去过,但现在毕竟是不同的。
于是,她十分好奇地向对方询问了不少事情,这些都是他很拿手善于说的,故而两个人看起来谈话很愉快。
下了舞池,阿黛尔控制了时间,借口去吃水果,对方亦是十分体贴理解地与她告别。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地去了牌桌那边,对阿黛尔建议他和其他小姐跳跳舞多熟悉熟悉的提议,也不过是一笑而过,看起来是不打算再跳舞了。
当然,如果阿黛尔愿意和他继续跳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刚下舞池,阿黛尔也不知道对方在这边站了多久。
她一边取了一小盘的水果,一边和对方搭话。
“您又在舞池边上取景吗?”阿黛尔笑着玩笑,“看起来您很喜欢这样的活动?连我都无法说动您下场跳舞吗?这总显得伯纳德夫妇的招待不是很周到。”
“不是。”杜瓦尔先生脸上的笑意很淡,看起来很有几分微妙的严肃,“伯纳德男爵夫妇的舞会很好。”
阿黛尔没有应话,她觉得对方有点怪怪的,而且第一回 他居然没有看她。
她于是也不说话了,就这么戳着水果吃着——
可能是心里还有点生气吧。
她偷偷地想。
“还没有和您说……”杜瓦尔先生像是在发呆,也不知道刚刚在这里站了多久,反正她看这个帅气挺拔的茶色“蘑菇”大约是已经长成好久了。
“什么?”阿黛尔停下进食,盘子里总共才三块苹果,她吃得很慢,自然到现在还剩了两块在盘子里没动过。
“您今天看起来非常漂亮。”
他转过了身,终于把视线放在了她的脸上。
“是吗?”
她的唇角一下子就勾起来了,脸上的笑容也明媚起来。
阿黛尔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就快乐起来了,明明她本来还有点点小郁闷——
关于自己没能够让对方邀请自己跳舞的郁闷、苦恼和失利。
“那您喜欢吗?”
她笑着抬起自己下巴,带着股撒娇般的洋洋得意,满脸满眼都是那种青春洋溢、自信自欣的得色。
“……”他沉默了。
阿黛尔愣了一下,倒不是生气,只是意外。
以她惯常的了解和与对方的相处,这种时候,难道不该是他用一句“您这样明媚没有先生会不喜欢”类似的话来回答她吗?
他看起来沉默得太久又太过于严肃了。
就像是面对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困难的议题,以至于一下子就把他难倒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好吧,好吧。”她笑着摆摆手,主动递出了一个台阶,“我知道今天的自己是很好看的,好看到让人无法用言语表达。”
“但我看到了。”她很快又给自己找好了描补,并为此而感到开心,“我可是看到您看见我时候的神色了哦,很深刻。”
“嗯?”他倏然反问,脸上带着如同探究一个世纪难题时才有的求知欲,“是什么样的呢?”
阿黛尔又是一愣:
怎么聪明先生突然变笨啦?
“但是变笨的聪明先生也还是很可爱。”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着,脸上满是笑意。
“就是很震惊的那种震惊,还能有什么啊……我也不知道您当时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是这样的惊艳,就实在令我非常满足。”
“对于一个展现出全新的面貌的小姐来说,这种神色不是一种失礼,反而是一种最好的嘉奖和满足呢。”她笑着把尾绳挂在手腕上的扇子往下一坠,扇子自然地到了手中,随后展开扇了扇。
“虽然我对自己也是很有自信的,但是外界的优秀评价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正向加分的奖励啊!”
“哦,是这样啊。”
阿黛尔明明说的含含糊糊的,而且她也确实没有办法对着对方来和他描述当时他自己的神态是什么样子的,但看起来杜瓦尔先生自己的疑惑已经得到了一个他认为还算不错的解答,以至于在她说完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极为真切而满足的笑意来——
那样子看起来,仿佛已经知悉了答案,成竹在胸,十分有把握面对。
这可就更加令人奇怪了。
“下半场,可以请您与我跳一支舞吗?”
杜瓦尔先生突然向她发出邀请。
“那您刚才为什么不邀请我?”这话脱口而出她就有点后悔,她并不想要拿这个去责问对方,也没有必要去追究这些。
“我是说,你现在就可以邀请我。”
“但是……”他微笑着看向她,已经恢复了他一贯的从容、镇定,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足以令他变色。
“请您原谅,在舞会开场之前,”他微微一迟疑,却又很过分地控制了时间,是确保了她一定能够捕捉到的那种已经算得上是明显的停顿,“我刚刚拒绝了一位小姐,以暂时不想跳舞为由。”
“那我能大胆地猜一猜吗?”她接着挥挥扇子,水果也不吃了,能和他说话,吃什么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