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挨着她的日子可不多,且行且少。
他来的路上,就想到了,这个小娘们,去梁京一趟估计是被人暗算了,不知道自己怀里揣了一个。
想到之前她霎时变白的脸色,尤坛虽然不忍心,但是他心里真好受不少,要是尤酌是因为心甘情愿给别的男人厮混,他一定会杀人,先杀了那个男人,再杀了他自己,最后杀她。
幸好啊,她不是自愿的。
尤酌不搂他的脖颈,双手放着,难免会往下掉,尤坛将她抱着往上提了提。
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他想到那个男人拥有过她,两人做过最亲密的事情,就胸腔发堵,又气又酸。
尤酌乖乖靠着,神思游离,这个孩子,她到底要不要。
要了也可以,她不畏惧生。
不缺银子,养一个孩子没什么问题。
自己从小没爹没娘,虽然姑姑待她极好,弥补了无娘的缺失,没爹的关怀,她还是渴望的。
她的孩子难不成要步她的后尘,有爹不能认,孩子长大了,问起爹来,她要怎么解释,怎么说才好?
难不成说,你爹死了?
但姑姑说的,她不能不考虑啊,她记得临走的前些日子,假道士没碰她,唯独有一次便是在桌几上,他的动作很是轻柔,虽然也没多轻。
但比之前,要吃人的模样,真真是照顾她了。
他是不是已经知道她怀了身子,所以才对她慢慢温柔起来。
若是他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那个男人一定会来江南的,可是她不是一直在喝避子汤吗,这个孩子究竟是怎么来的。
难不成郁肆一直在骗她,可郎中的药总不会造假,那郎中不是假道士的人,他是夫人派来的人,怎么会将药换了呢。
她给假道士选了白京芙,白家女,他连看都不看,径直就应下来了,会不会是给她的障眼法,为了打消她心中的猜疑。
这么想又觉得不通,他确实将这件事情带给侯夫人了呀,不然平津侯怎么会来找他。
可惜了,那日躲在被褥里没听到什么,她蒙着被褥睡着了。
脑中思绪着实乱,她一时之间猜不出来,郁肆到底知没知道,也做不出选择,该怎么办才好。
若是不要,孩子就这么走了,她能忍受吗。
她以后能忘了这件事情吗,这条生命是鲜活的啊,尤酌的手搁在肚子上,她甚至觉得,能感受到她的心跳,虽然微弱,但她是真的感受到了。
郁肆已经到江南了,他顺着水河边走,带着清默和向真。
去寻之前尤酌的酒坊。
一身月白色锦衣,腰间系着同色系的兽纹腰带,头戴玉冠,仪表堂堂,从容不迫。
引的行人,频频驻足,很多姑娘家用帕子掩着面偷看。
忽然的郁肆打了一个喷嚏。
向真连忙凑上去,将怀里的披风送上去,“公子披着吧,水河旁冷气重,公子别是受寒了。”
小娘皮没找到,公子先受病倒下了。
披风还是之前尤酌给他洗好送来的那件,郁肆所有的东西基本都换了,除却一些东西和尤酌有关的东西。
郁肆的身体好得很,自然是推辞了。
他们率先一步到了酒坊,停在门口,门上挂着一个牌子,写着一个大大的歇字,歇字龙飞凤舞,是小娘皮写的。
挂得歪歪扭扭,看来主人走的很匆忙,没有好好挂。
尤酌的酒坊很典雅,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招牌,没有什么字,画着一个酒坛子。
令人一目了然,这是一家酒坊。
旁边卖阿枣糕的婆子,看他们三人在门口流连,好心提醒道,“酒肆歇业好久了,老板也出去了,你们三位改日来吧。”
卖阿枣糕的婆子平日里和尤酌关系不错,看到人来,打算替她招呼说一声,也算是报答今日尤坛在她这里买了一半的阿枣糕,照顾她的生意。
“婆婆,您知道酒坊什么时候开吗?” 向真话多,他上去打探。
郁肆在旁边四处查看,酒坊旁边的有外出的脚步,大的小的。
他皱了皱眉,又往旁边看了好几眼。
江南接街道规筹的很好,路很宽,行人有走的路,每家铺子旁边也有留出来的地方。
酒坊很久没开了,按理来说,没人活络,行人也踩不到这个地方的话,脚步是不可能留下的,而且脚步正对着门槛。
门槛口也能见到脚印子。
郁肆在心里比对首尾,小的脚步,除却鞋履,和猫儿的很像。
“不知道,你们不是本地人吧?来买酒的还是找人?”水河旁边只有尤酌一家酒坊,位置比较好,尤酌酒酿得好,她的酒远近闻名,经常有人来吃酒,知道她的人却不多。
卖酒,吃酒的人都以为老板是赵依,或者尤坛。
谁会想到一个水嫩嫩的姑娘,才是老板呢。
她很少露面,因为她经常来买阿枣糕,婆子问了她,尤酌如实说,她是酒坊的老板,要不是看到尤坛对她毕恭毕敬,一开始阿婆也不信。
知道这件事情后,阿婆守口如瓶,尤酌不喜欢张扬,卖阿枣的婆子有眼力见儿自然知道。
她也能看出来,这三位不是江南的人。
外乡气儿太重了,或许是来江南游玩的,面相最好的那个为首的公子,真是把尤坛都给比下去咯。
“我们是外乡的,算是来找人吧。”向真看了郁肆一眼,斟酌着开口。
“找什么人?”婆子正好没生意,上心就问了。
“公子。”向真看向郁肆。
郁肆停止了打量,他点了点头。
向真得了授意,打听说道,“一个姑娘,生的很妙,脸很白没瑕疵,大概这么高。”向真用手比划身量。
“她和我家公子是旧识,之前与我家公子说过,若是来了江南游玩,便来此处寻她。”
向真在诈话。
那婆子看了看他三人,也不像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看起来也不是骗人的。
她点点头回,“是尤酌吗?”
“是的。”向真欣喜极了,小娘皮果真在此。
郁肆自然也听到了,他提脚往这边走过来。
阿枣糕的婆子说道,“你们可以在这里等等,她也是才回来的,不过今日出门了。”
“去哪了?”
阿婆极尽发挥八卦,将自己今日看到画面——尤酌前面跑了,尤坛在后面追,以为是两人吵架。
她随口就说,“尤小娘子,和她那口子嚷架了,早些时候在里面吵呢,小娘子跑了,尤坛在后面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过哄好了人,应该就回来了。”
“???”
向真越听越觉得他家公子,是被人辱了?
小娘皮竟然这么快就找了下家?!
他扭头去看,郁肆停在了半道,听见了,公子的脸都黑了,结着冰渣子,向真觉得怀里的披风,还是他自个披着吧。
小婢女,要是真敢,那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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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公子。”
向真没敢再问, 扭头看郁肆的反应。
清默话少,也不敢吭声,郁肆对尤酌的占有欲,二人皆有目共睹, 公子什么时候巴巴跟着一个女人追来她的老巢过。
郁肆气急反笑, 寻常人看不出来, 跟在他身旁已久的二人却是明白, 他在此刻情绪外放, 隐忍已经到了边沿。
郁肆向前一步, 对着卖阿枣糕的婆子和颜笑道, “枣糕怎样卖?”
阿枣糕的婆子原本被他的笑晃了眼睛, 听到他问才回过神来, 连忙介绍着她的阿枣糕, “按斤数卖,您是尤酌的朋友, 我给您算便宜点,一斤给十五文就成。”
“她平时总爱吃这个吗?”
听这语气, 这个婆子和尤酌很熟稔。
枣糕婆子开始没往那边想, 她见三人手上空空,来到这儿又吃了闭门羹,和自己打探事情的话,想必是要照顾一下她的买卖,问完直接就走了,多没礼貌。
她对郁肆此等翩翩的世家公子不设防,毕竟他气质温润如玉,连嘴边挂着的笑都那么恰到好处。
一抖嘴,全都给说出去了, “尤坛隔三差五总来我这里买阿枣糕,他一个大男人不大喜欢吃酸甜的,肯定是带给尤酌的,买得多,应该就是喜欢吃了吧,尤酌出远门才回来,尤坛昨日就往我我这里拿了好几斤呢,那小子会疼人。”
向真恨不得捂住阿枣糕婆子的嘴巴:您老快别说了。
那小娘皮胆子真够大的,甩了他家公子就罢了,和他家公子耳鬓厮磨的余温都没过去呢,竟然已经寻找了下家,简直找死。
尤坛,郁肆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都姓尤。
他对尤酌很上心,上次来酒坊他应当见过了。
尤酌没有露面,掌柜台的是一个男人。
当时他出了事情,就是因为这个男人,没往酒坊深查,忽略了这个地方。
尤坛。
郁肆这个人就是这样,他内心如何掀风翻浪,也不会在脸上表现出半分,“剩下的阿枣糕,我全要了。”他这样说道。
不是爱吃吗,捉了猫儿喂死她。
买阿枣糕的婆子今日做了很多的阿枣糕,早些时候没卖出去多少,零零散散合起来一两斤,阿枣糕甜腻,男子不喜欢吃,大多数老主顾,都是买给自己的内人。
送心仪的姑娘,别人都往精致的糕点铺子走,很少买小贩摊上的。
还剩下十八斤,郁肆全要了。
枣糕婆子愣了,一笔大生意啊,她笑眯眯地给人把阿枣糕装起来。
今日可以提早收摊了。
向真连忙上前付银子,郁肆伸手拦住,从腰上取出一锭纹银递过去,伸手接过那婆子递过来的盒子。
“多出来的,不用找了。”
枣糕婆子愣了愣,她原本想推辞,但家里有快书塾的孙子,掏银子的地方还需要,她也就没推辞了。
连忙说了好几声谢谢。
“我们能进去等吗。”郁肆抱着盒子问道。
他方才注意到,酒坊的门没有落锁,一推就能进,尤酌能这么放心,不可能不托人看酒坊子。
“这......”尤坛确实叫她看顾酒坊。
阿枣糕的婆子又看了看主仆三人,人家刚才照顾了自己的生意,兜里的银子还装着呢,钱袋子都鼓起来了。
俗话说拿人手短。
阿枣糕的婆子,亲自给她们开了门,小声嘱咐他们别乱翻东西。
郁肆选的位置还是上次靠窗的那个位置,靠着水河边,能看见缓缓流过的河面,桌上阿枣糕酸酸的味道一直往鼻子里冲过来。
向真和清默伫立在旁边,像两块石头。
郁肆心情不好的时候,没人敢去惹他。
要问为什么能看的出,公子此刻心情不好,看阿枣糕没关拢的盒子就知道了,里面方方正正的糕点碎了,盒角也被他捏变形。
等了许久,郁肆的视线终于从水河面转了回来。
他起身看也没看桌上的阿枣糕,在酒坊内转了一圈。
清默没敢看,向真偷挪着目光跟着郁肆转悠。
郁肆率先被桌上插在罐瓶中的月丹吸引住了,他本身是爱花之人,花的好坏一眼就能看出来。
尤酌和他朝夕相对一月有余,他对猫儿的一些习性清楚得很,她压根就不喜欢花,出于喜欢大概也就是多看几眼。
她对养花一点耐心没有。
看她平时给清竹苑的花骨朵浇水就知道了,基本上就没有上过心,自从她患了臆病之后,书房里的花都是向真代劳浇的水。
郁肆很喜欢的那簇绿蕊君子兰,被浇毁后,也没有挽救回来。
月丹花有些败坏了,还倒过,又被人扶起来,水流满了桌子,落在地上。
桌上没有罐子放久的痕迹,底桌没有罐瓶的圆横。
花是新放的。
看来他的猫儿,很早就被人惦记上了。
尤坛,郁肆反复在舌尖,品味这个名字。
柜台上还放着尤酌写的笔墨,开头几笔写得很顺畅,后面都是墨的小圆点,是笔被掷落摔出来的。
写字的人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摔笔出门而去,带过的风带落了桌上的月丹花。
他分析还原轨迹,目光追随到门口后,就见到地上的人影。
一个男子抱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子往里走进来。
那抹娇小玲珑的身影,即使没看清脸,郁肆还是一眼就瞧出来,不是他养的,跑了的那只还能是谁。
尤坛适才看到酒坊门大开,开始只是纳闷,以为是谁老主顾,直到他抱着尤酌现身,看到站在柜台旁的那个男人,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是的,压迫感。
门只开了一扇,尤坛打横抱着尤坛,两个人进不来,他原本打算去用脚踢开另一扇门,才到门口就发现了这三个来历不明的人。
两条手臂不动声色将怀里的尤酌,拢紧了几分,冲着郁肆问道,“你是什么人?”
这个男人才是主子。
浑身散发着一股清贵,很傲,和他之前看过的世家弟子不一样,这个男人很危险。
他的目光现在自己的脸上扫了一眼,接着便落到了怀里人的身上。
尤坛哪里还不明白,这个让他感到危险的男人是冲着尤酌来的。
很大的概率,他就是小娘们肚子里那团肉的罪魁祸首。
好啊,狗东西!他不去寻他,这厮倒是找上门来送死了。
尤坛天不怕地不怕,他回敬着郁肆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掠过重点部位,还特地停留了一刻,这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不过就是那张脸,少见了一点,活脱脱的妖孽。
他就是顶着这张脸,勾了尤酌。
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尤坛走的稳,替她遮了烈阳,尤酌想着事情,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尤坛声音即便是问,声音也压得低,他不想吵醒尤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