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景澜略显尴尬,含糊不清地说道:“就是跟一个姑娘撞着了,被她不小心给碰了一下,她自然是不知晓的……但我从那时候起就觉得有了反应。”
所以封景澜也不知,自己突然恢复的原因,是因为陆清竹不小心摸了一下,还是孟庄的前两次扎针的效果。
☆、成平公主
孟庄恍然大悟般点点头, 又忙把银针取出来,让封景澜脱掉上衣:“微臣再帮您扎几针。”
最后,孟庄依次扎了几个穴位,封景澜的气血明显比之前更加通畅, 这才收了银针, 缓缓道:“既然王爷身体痊愈, 那以后应该就没问题了,您明日早起的时候再看看是否有反应。”
孟庄的话说的一板一眼, 封景澜摸摸高挺的鼻子,动了动唇, 应了一声好。
孟庄拿笔写了一张方子, 才又道:“微臣给您开了补药,王爷先吃一副调理一下。另外,王爷近来还是继续修身养性一段时间, 暂时不要与女子亲近!”
孟庄一副例行公事的态度, 用严肃的语气说出这些话, 封景澜顿时觉得俊脸一红, 颇为尴尬。
他还真没往那方面想!
过去年少时间里,青涩懵懂,他一心忙着读书习武, 根本没有闲暇去了解男女之事。后来被人下了毒,身体彻底没了动静,他又更加毫无波动, 心如死灰了。
如今身体恢复,他也没想过要找个女人试一试,毕竟现在宫里的情况比较复杂,他要突然恢复正常娶妻生子, 那又会被人视为眼中钉。
他无数次的徘徊在生死边缘,如今他若是再张扬几分,让皇上知道了这事,估计后面的日子就更加艰难了。
封景澜想了想,郑重的与孟庄道:“孟太医,我身体恢复的事,烦请你替我隐瞒一段时间,最好不要告诉任何人。”
孟庄在收拾他的东西,不甚在意的说:“王爷放心,微臣是太医,为病患保密,是身为医者应尽之责。”
孟庄这人向来清冷孤傲,他既然承诺了,便一定不会张扬,封景澜虽与他无深交,只见过几次,但孟庄做事光明磊落,值得信任。
“如此便多谢孟太医了。”
封景澜命人给了赏钱,孟庄也不做推辞,安心领受了。
而后,又让叶秋送孟庄出去,孟庄行了礼,刚要退下,门房就带着一名青衣女子匆匆进来。
那女子二十岁左右,样貌清秀,封景澜识得,那是成平公主身边的婢女榕儿。
见了榕儿,封景澜蹙了蹙眉:“有什么事吗?”
榕儿道:“王爷,公主旧疾发作,眼下头疼的难受,奴婢正要去请太医,出门时听说您府上正好请了太医,便过来问您先借用一下。”
赶早不如赶巧,成平公主病势汹汹,榕儿一听说有太医来九王府请平安脉,便立刻过来了。
成平公主府与九王府就隔着一条街的距离,来去都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封景澜担心成平公主的病,毫不犹豫的就应下了:“孟太医,麻烦你去趟公主府吧。”
公主有恙,孟庄莫敢不从,跟着榕儿往公主府去,封景澜也一同前往。
很快到了公主府,绕过长廊花园,步入深宅后院,到了成平公主的卧房。
封景澜让榕儿进去通报一声,便领着孟庄进去,隔着内室的屏风道:“皇姐,我带孟太医来了,让他给你看看吧。”
“好,有劳太医了。”一道温柔且虚弱的声音传来,成平公主一身月白的常服,肤若凝脂,眉眼精致,只是面色很是苍白,一双柳眉因为疼痛而轻轻蹙着。
孟庄恭敬的行了礼,这才绕过屏风进去。
成平公主斜靠在床上,头上未着发饰,鬓边还隐隐浸出了汗珠。孟庄认真把了脉,拿出银针思量了一番,准确无误的扎在了成平公主头上,一盏茶时间后,成平公主脸色才渐渐好转。
孟庄退出内室,开了药方,交于榕儿:“劳烦姑娘照此方抓药,一日三服。也需得注意公主的饮食起居,不可受凉受热。”
榕儿一一记下,忙下去办事。成平公主笑了笑,温声道:“多谢太医。”
孟庄面色如常的说道:“恕微臣直言,公主的病是旧疾,想要治愈并不是易事,近来季节更替,公主还需注意身体,切莫受寒。”
成平公主点头,待孟庄叮嘱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就拱手告退了。
榕儿送他出去,屋子里只剩成平公主和封景澜。
封景澜体贴的往成平公主身后塞了一个大引枕,扶她坐着。
成平公主尚有些虚弱,见弟弟还不走,便道:“你别在这儿守着我了,我没事了。”
封景澜在一旁的凳子坐下:“皇姐怎么又犯病了?”
闻言,成平公主眸光微闪,苦涩一笑:“多年的老毛病了,一到季节更替就头疼得厉害,不过,这么些年来,我也习惯了。”
封景澜眼底有痛色,自责道:“是我的错,当年我要在京城,姐夫或许就不会……”
剩下的话,封景澜没有勇气说出口,那是皇姐一生的痛,他不该提起的,这分明是揭她心底的伤疤。
“没关系……”成平公主掩去脸上的哀愁,温婉一笑:“那事跟你没关系,是驸马命薄,注定不能伴我们母女一生。”
对于驸马英年早逝,成平公主是受打击最大的那个人。当初噩耗传来,封景澜尚在关外打仗无法回京,而成平公主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那时,成平公主和驸马的长女魏婉仪不过两岁,连走路都不稳。驸马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成平公主悲伤过度,却还是勉强支撑着身体,处理驸马的身后事。
但因成平公主情绪起伏不定,郁郁寡欢,没多久就见了红,最终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没能保住。
成平公主嚎啕大哭,那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她亲眼看着与丈夫仅剩一点牵连,被嬷嬷拿走埋葬。
加上月子里,成平公主经常以泪洗面,胃口极差,慢慢的就消瘦下来。
月子里的病根,通常会跟随女人一辈子,现在时不时的头疼,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如今五六年过去,驸马早逝的哀伤已经渐渐淡去,但成平公主心里的创伤却永远无法抹去。
封景澜上有父皇和兄长,但与他最亲近的还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封景澜心疼成平公主的遭遇,更自责自己当年没有帮上忙,反而还让姐姐处处替自己操心。
封景澜只觉自己还不够强大,不能护姐姐和外甥女安好。
想了想,封景澜还是决定把今日的事告诉成平公主:“皇姐,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成平公主收敛起情绪,疑惑的看着他:“什么事?”
封景澜抿了抿薄唇,犹豫了一瞬间,便靠近成平公主,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成平公主听完,先是错愕,然后便是欣喜若狂的惊呼了一声:“真的?”
封景澜微微颔首,话一说出口,他也没觉得有多狼狈难堪,倒是成平公主激动的苍白的脸颊都红润起来,最后竟是红了眼,拉着封景澜的手喜极而泣:“真好,我盼了多少年了,日日夜夜都求着母妃保佑你早日康复,好歹让我等到了!”
成平公主口中的母妃,是姐弟俩的亲生母亲,已经过世的舒妃。
看到成平公主眼角眉梢都是轻松的笑意,封景澜觉得心里也暖洋洋的,想起画舫上那个看着他倒下,而惊慌失措的身影,唇边不自觉的浮现出一抹笑意。
成平公主抹了抹眼泪,刚才还虚弱的身体,仿佛已经因为弟弟的一句话痊愈了,忙问:“对了,那是哪家的姑娘?我想见一见。等过些日子我就进宫去,让父皇母后给你们赐婚!”
封景澜的表情在听到这话时,变得不自在起来。他轻咳一声,宛如谪仙一般出尘绝世的俊脸,难得的有了一丝害羞的表情:“皇姐莫急,她是工部陆侍郎家庶出的二小姐,闺名陆清竹。”
“工部侍郎家?”成平公主扬了扬眉,笑意更深:“家世低点没关系,庶出也没什么大不了得,这姑娘是你的福星,必然就不同凡响,下午我便让人去请她来公主府坐坐。”
成平公主突然这么热情的开始操心他的婚事,封景澜实在有些哭笑不得,连忙摆手:“皇姐,暂时还是不要让她来吧……”
“为什么?”成平公主皱了眉,十分不解,她分明能从弟弟的言谈中,看出他对那个陆家小姐的心意,他做事向来果断,怎么现在面对喜欢的姑娘,却犹豫不决了?
封景澜觉得这事很难以启齿,毕竟他也是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费了这么大劲,陆清竹没有对他生出点异样的心思来不说,她那个哥哥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把他视作洪水猛兽一般。
这让他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来,比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还要更加的无能为力。敌人负隅顽抗,他尚且能一剑下去要了他的性命,一了百了。
可陆清竹不愿意,他总不能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着她嫁给自己吧?
封景澜自认做不出这等强人所难的事,他下意识的希望可以凭自己的真心打动陆清竹。他长这么大岁数,对男女之情一知半解,但也觉得两情相悦的感情最为可贵,就像当初成平公主和驸马那般情深意切。
虽然他也知道,这机会太过渺茫,遥遥无期。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作者又来求一波支持,有红包掉落哦!
☆、撕破脸皮
成平公主见封景澜面露难色, 有口难言的模样,很快就明白了,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惊奇道:“难道是那个姑娘不喜欢你?”
封景澜眼里带着郁色, 被成平公主直截了当的拆穿, 颇有几分无奈, 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我们才见过几面而已, 没有深交,哪能一见钟情那么简单。”
成平公主将信将疑的瞥着他, 封景澜说的漫不经心, 可她怎么听出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来呢?
成平公主故作认真道:“可这不应该啊!你这张脸别说是女子了,就是男人见了也得走不动路吧?怎么那陆家小姐会看不上你?”
封景澜苦笑不已,都不知道皇姐这话是夸奖他, 还是故意嘲笑他。
不过, 封景澜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要知道原因还用愁眉苦脸, 无计可施吗?
实在是因为他丝毫没有与女子相处的经验,对于得心应手讨女子欢心,他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学会。
成平公主叹了叹气:“罢了, 你现在也不必操之过急,日久见人心,那陆家小姐会明白你的心意的。”
封景澜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成平公主又道:“府里菊花快开了,过几日我便办个菊花宴,请各府的千金都来,也给你那心上人送请帖去, 我得看看那是多特别的姑娘,能让你念念不忘。”
封景澜明白皇姐的意思,成平公主此举,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借着菊花宴的由头,见一见陆清竹而已。
成平公主特意邀请各家千金一起,也避免了单独见陆清竹引起风波,封景澜知道成平公主的好意,不好拂了她的面子,点头应允了。
虽然对于讨女子欢心这事,封景澜一知半解,但男人的心思通常很简单。
守得云开见月明,只要把握住机会,一定能获得佳人芳心。
封景澜这么一想,又立马释怀了,想着等皇姐办菊花宴,他也要去凑凑热闹。陆清竹一身罗裙,衣袂飘飘站在菊花丛中,展颜一笑,定然美极了。
怀着这样旖旎的心思,当晚躺在床上睡觉时,封景澜做了一个从未做过的光怪陆离的梦。
温柔缱绻,却又虚无缥缈,清晨醒来时,他赫然发现自己身体某个部位的变化时,一瞬间睡意全无。
脑海里一片空白,唯有那陌生的感觉在提醒着他,他残破不堪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日复一日的期待,渐渐被浇灭,纵然年少轻狂,意气风发,也不得不面对如此残忍的事实。当他以为穷途末路,再无可能的时候,突然又让他看见了希望。
封景澜心情一瞬间变得极为复杂,他很快又想到了陆清竹,原本那些克制而谨慎的感情,却悄无声息的生根发芽,逐渐生长。
陆清竹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等陆长筠第二场考试结束,神采飞扬的回家时,她才松了很大一口气。
陆长筠神情自若,无比泰然。陆长鸿却垂头丧气,乌青着眼回了屋子睡觉,连晚膳都不曾用。
万氏一边心疼的念叨着儿子辛苦了,一边吩咐陆长鸿院子里的几个通房丫头,这几日安分些,不许去打扰二少爷。
几个丫头战战兢兢的应了,陆清竹看得唏嘘不已。转头和陆长筠说起这事时,陆长筠也是叹气:“二弟这两场似乎都考得不太好。”
陆清竹不以为然,讥笑道:“本来就是意料中的事,再给他三年,也没机会考中。”
陆长鸿满脑子风花雪月,从未把心思放在正途上,如今临时抱佛脚,看了几天书,企图一蹴而就,青云直上。
机会都是留给有备而来的人,哪有天上掉馅饼这么好的事。
“这么大火气啊?”陆长筠哑然失笑,见陆清竹气呼呼的样子,无奈摇头,忽然想起有件事还没来得及问:“对了,阿竹,那日在贡院外,九王爷和你说什么了?”
陆清竹支吾了一下,垂下眼睑,淡淡道:“没什么啊,就是请我去游了一会儿湖。”
陆长筠脸色大变,惊呼道:“他竟然请你游湖?”
这九王爷,果然没安好心,一边让盛兰洵拖着他,一边私下邀请陆清竹游湖。就是想支开自己,没办法阻止他们。
封景澜这算盘,打得可真精啊!
陆清竹被大惊失色的陆长筠吓得不轻,小心的点点头,游湖而已,封景澜并无逾越之处,用得着这样大惊小怪?
陆长筠一脸愤慨,咬牙切齿的哼了哼,正色道:“阿竹,我看那九王爷居心叵测,你日后千万离他远些!”
这些皇亲国戚,行为举止实在让人不耻!
陆清竹哭笑不得,拽了拽陆长筠的胳膊,语气轻松的说道:“大哥,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
那日在画舫上,她不小心伤封景澜,也不知他伤势如何,有没有请太医看过。毕竟是因自己而受伤的,陆清竹心里过意不去,有几分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