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听!我不要听你说对不起!”高月言拔高了声音,捂着耳朵,泪流不止。
其实她早该料到的,盛兰舟对她不冷不热,明显就没有男女之情,一直以来都是她一厢情愿,妄想着定了亲,盛兰舟就能对自己上心。
可事到临头,她才发现盛兰舟是如此决绝,连一点机会都不给她。
盛兰舟有些不忍:“月言……”
“盛兰舟,我告诉你,你休想甩掉我,我不会退亲的!别说三年,就是一辈子,我也要等到你回来娶我!”高月言几乎是嘶吼着说完这句话,然后便捂着嘴,转身出了顺安王府。
“兰舟,你怎么能说出那些话……”顺安王妃几乎摇摇欲坠,她已经到了伤心欲绝,心力交瘁的地步了,才两日就瘦了一大圈。
盛兰舟垂下头,轻声开口:“我不想她因为我而受苦,三年的时间太长了,我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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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重
封景澜回王府的时候, 正是夜幕降临,初春的风带着几丝料峭的寒意,拂过他冷峻清冷的脸颊。
正院的饭厅里灯火通明,廊下的红灯笼还是前几日挂上的, 大红的喜字格外耀眼。
有下人鱼贯而入, 井然有序的端着精美的菜肴进门, 陆清竹站在桌前,吩咐明珠摆好碗筷。
她穿了一身轻软的家常罗裙, 裙摆上绣着几片栩栩如生的翠绿竹叶。黑亮的秀发挽成单螺髻,金步摇上的流苏轻轻摇曳, 晃动在精致粉嫩的耳朵上, 将眼角眉梢都衬托的更加温柔了。
屋里屋外除了伺候的下人,第一眼望去就让人移不开眼的,只有那抹亭亭玉立的身影了。
封景澜不自觉地就放慢了脚步, 眼中冷凝的情绪散去, 有了一丝笑意。
门口伺候的下人见了封景澜, 便忙不迭的行礼:“王爷。”
陆清竹听见声音回过头来, 眼里霎时间盈满了笑意:“你回来了?外面冷吗?快坐下吃饭!”
“不冷。”封景澜拉住她的手,一直待在屋子里的人儿手很暖和,柔弱无骨似的, 他一只手就完完整整的包住了:“你辛苦了!”
他搬来王府的时间也只有几个月,入眼处,只有训练有素的奴仆, 雕龙刻凤的亭台楼阁,无不透着一股奢华富贵却又冰冷荒芜的气息。
忽然到了今日,才让他生出一种民间百姓家中温暖朴素的感觉。
有人点着灯,准备着热气腾腾的晚膳, 等待着他的归来,他毫无波澜的心口,仿佛注入了一股暖流,寒风刺骨的冷意,也被空气中令人垂涎的菜肴香味驱散。
从今以后,他也是有家的人了……
封景澜眼中有热切的光,比屋子里的烛火还要明亮许多,他灼灼的看着陆清竹,片刻才松了手,按着她的肩膀坐下:“赶紧吃饭吧,你要是饿了,便自己先吃,往后不必等我!”
陆清竹拿起筷子,夹了菜放到封景澜面前的碗里,笑盈盈的说道:“左不过多等一会儿,两个人吃总要热闹一些。”
“好!”封景澜眼眸里浮动的光,像是桌台上温柔摇曳的烛火,让人沉醉。陆清竹呆愣的看着他含笑的面庞,不自觉的想起这两日,夜深人静时,床榻之上他在耳边哑声低语的呢喃,顿时觉得心如鼓擂,脸颊发烫。
封景澜似乎是注意到她的失神,问道:“怎么了,阿竹?”
“没……没事!”陆清竹如梦初醒,将脑海那些难以启齿的旖旎画面驱赶出去。
封景澜不疑有他,只说起明日盛兰舟要离京去边关的事,陆清竹听的一怔,下意识的问:“这么快?”
“军情紧急,等不得人。”封景澜吃了一口菜,这才又继续说道:“今天下了圣旨,命盛兰舟为前锋,协助沈奇将军,击退敌人,救回顺安王的遗体。”
沈奇是顺安王麾下副将,果决勇猛,骁勇善战,顺安王死后的这几日,军心大乱,全靠他一力镇压,才没有出什么大乱。敌军也因此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盛兰舟太过年轻,做前锋已经是皇上看在顺安王遗体被辱,担心盛兰舟气极而格外开恩。
同任命顺安王世子为前锋的圣旨,一起到送到边关的还有沈将军暂代主帅的文书。
陆清竹想起封景澜第一次上战场时,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不由得感慨:“王爷当初是不是也是和世子那般心情?”
一样尊贵的身份,锦衣玉食,年纪轻轻,却突然遭遇变故,踏上另一条路。
封景澜想了想,道:“不全然是,兰舟去边关是因为追回父亲遗体,孝心可嘉!我当初离京……是因为宫中人心太复杂,走投无路,才不得已暂时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封景澜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陆清竹却听出了不寻常的意味。
是非之地……是皇宫?
陆清竹生活在后宅,无论有多丰富的学识,始终少不了封建朝代中女子的优柔寡断,不过,时间能够有陆清竹这样,使出浑身解数去反对陆通万氏强加于身的不公平,已经是很多千金小姐所不能及的。
她不明白朝堂之中的争斗到底有多险恶,但自古以来,为了争权夺势,一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大有人在。
封景澜身为皇上最钟爱的幼子,自然风光无限,受尽瞩目,因此埋在祸端也不是没有可能。
陆清竹突然间想起很久之前,她去太子府偶遇封景澜,无意间听见太子和幕僚的谈话。
朝廷上,除了涉及名利钱财,似乎还有暗流涌动,拉帮结派,事关嫡庶党争……
关于这些,陆清竹一个小女子不敢多嘴,只是隐晦的提醒封景澜:“王爷今后都要小心行事!”
“我明白。”封景澜哑然失笑,却因陆清竹的关切而感到暖心:“明日是你归宁的日子,我陪你回去看看你父亲大哥!”
封景澜愿意同行,陆清竹自然是欣喜的,现在陆家家里,她唯一真正关心的人,只有兄长陆长筠了。眼前他春闱在即,她便也跟着着急起来。
夜里入寝时,陆清竹才沐浴更衣,就被封景澜吹熄了蜡烛,一把带进床榻里,迫不及待的褪去她的衣衫。
然后放肆又大胆的在她耳边说那些羞人的话,滚烫的身躯,和沙哑低沉的声音,让她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仿佛置身于浩瀚的江洋之中,被淹没吞并,沉沉浮浮,唯有攀住封景澜这个唯一的浮木。
一夜旖旎,春光满室。
翌日,陆清竹是在面如火烧的尴尬中穿衣起床,封景澜自始至终都在一旁静静地凝望的她,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翩若惊鸿,绝世无双!
等陆清竹收拾整齐,封景澜才挑着眉过来,难掩眼中的惊叹:“我的阿竹……真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大美人!”
陆清竹的美,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柔美却不显得青涩,她并不是让人一眼惊艳的女子,然而柳眉杏眼,眸光似水,却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一颦一笑,皆是万千风仪。
陆清竹被夸得脸红,小声嗔道:“胡言乱语什么,没个正经……”
封景澜但笑不语,走过来牵起她柔软的手:“走吧,我的王妃!”
九王府离陆家有两刻钟的路程,封景澜为了陪陆清竹没有骑马,夫妻两人坐在宽敞温暖的马车里说悄悄话。
马车悠悠往前走,封景澜低头在陆清竹耳边低语了一句,惹来佳人似娇似嗔的一眼,红着脸笑骂:“哪有那么容易……”
封景澜笑眯眯的看着她,视线有意无意的往她肚子上瞥,嘴里却念念有词:“我先前让孟太医看过,我如今的身体已经没有一点问题,有孩子也是迟早的事!”
说起这个,陆清竹不由得斜睨了他一眼,古怪一笑:“我时常听外面有流言说王爷你……身患隐疾?可是真的?”
封景澜顿了顿,若无其事的看着她,眼中有暧昧的情绪翻涌:“我不是身体力行的证明了我的本事吗?你还有疑虑?”
陆清竹被他危险的眼神看得身子一颤,警惕的后退了一些,什么疑虑都没有了。
她多嘴问这个做什么……
新婚燕尔的夫妻拥在一起说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话,马车行到一半,忽然停下,叶秋低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王爷,王妃,盛世子来了。”
封景澜闻言,松开陆清竹去掀开车帘,便见一身戎装的盛兰舟骑着马停在旁边,身后跟着一队同样身穿盔甲的士兵。
“我本欲进宫,远远的看见了王爷的马车,特来打声招呼。”盛兰舟下了马,朝封景澜拱了拱手,封景澜问:“你什么时候走?”
盛兰舟道:“午后便要启程。”
封景澜一时感慨万千,伸手拍了拍盛兰舟的肩膀:“我陪阿竹归宁不能送你了,你此去边关,路途遥远,切记不要掉以轻心!”
盛兰舟脸上的表情略微一僵,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了马车。
下一刻,一只纤细的玉手伸出车帘,露出一张含笑的脸,如珠似宝,灼灼其华。
盛兰舟眸光有一瞬间的呆滞,但也只是失神了眨眼的时间,微微垂首:“王妃娘娘……”
陆清竹看着盛兰舟,没有忽略掉他眼中的惊讶,和那一闪而过的情愫,心中蓦地一紧,却是觉得有几分酸楚。
那些不该有,不能有的一丁点的感情,早就随着时间更替而淡去,她从迷雾中走出来,盛兰舟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她很想说一句不值得,可以她如今的身份,还有什么立场说出这句话,盛兰舟的态度她无法左右,至此一别,便再无那些瓜葛。
或许盛兰舟离京也有好处,边关时间一久,那些不该记得的人,也许就不会铭记了。
陆清竹深吸一口气,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世子保重,万事小心!”
盛兰舟只觉得心口堵上了千斤重的石头,难受的几乎呼吸不过来,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好……”
封景澜和盛兰舟说了一会儿话,才彼此道别,封景澜让盛兰舟先行,却被他推辞,让自己先行。
封景澜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盛兰舟此时的情绪似乎有些低沉,但眼下他不便多问,转身上了马车,马车刚启动,封景澜又掀开窗上的纱帘,对他点点头。
隔着封景澜,盛兰舟看到了他身旁那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微微一笑,纱帘放下,马车缓缓往前,直到转进拐角,再也看不见。
他动了动唇,无声吐出一句:“保重……”
作者有话要说: 秃头作者好丧,更新没动力,需要来一波支持提提神……(码字软件抽了,捉了好多虫)
☆、归宁
盛兰舟怔怔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肆无忌惮的放任自己眼中,那即将喷薄而出的眷恋与不舍,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回。
至此一别, 或许便是一生, 他所钟爱的姑娘, 嫁做人妇有了耀眼的未来。他与她,今后天各一方, 再见无期!
身后有下属见他有些愣神,迟疑着开口:“世子?”
盛兰舟收回视线, 将那些苦涩尽数吞下, 一瞬间便恢复如常,利落的翻身上马,用力夹了马腹, 扬声喝道:“出发!”
到了陆家, 陆清竹惆怅的心情才好转了一些, 马车刚停下, 就见陆家上下的人齐聚大门迎接,如此浩大的仪式,让她微怔了一下。
为首的陆通笑脸迎人, 见到封景澜和陆清竹便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王爷王妃娘娘一路辛苦,请家中上座!”
陆通这是第一次低眉顺眼的放下态度,奉承的话随口就来, 陆清竹眸光微动,不轻不重的说道:“父亲莫要生疏了,别唤我什么王妃娘娘,还如以往叫我名字。”
“是是是……”陆通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来, 忙不迭的在前引路。
陆清竹抿了抿唇,左右打量了一番,万氏挤出一脸笑容,跟在陆通身后,陈姨娘母子怯然却又恭敬的站在角落,陆长筠一直面带笑容地望着自己,陆清竹也回以笑容。
陆长鸿则是躲在万氏后面不敢直视她,陆清荷眸光幽深,因为暴瘦脸颊深陷,更显眼神锐利。
注意到陆清竹的目光,陆清荷蓦地抬起头看过来,古怪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并不算好看的笑容,一身鹅黄色衣裙空空荡荡的挂在身上,弱柳扶风,却再无从前盈盈如水的窈窕身姿。
陆清竹心中大骇,这才三日不见,陆清荷怎么又瘦了一圈?是因为大婚那日替自己挡了一剑的缘故?
无论陆清荷是什么目的,但因为她而受伤,于情于理,都应该关心一下:“大姐,你伤势如何了?”
陆清荷的眼神微动,淡淡地说道:“多谢王妃关心,死不了。”
陆清竹听见这话也没生气,反而诚恳的说道:“不管怎么说,那日是你替我挡了那剑,否则受伤的人就该是我了。我心中过意不去,略备薄礼致谢,还请大姐收下!”
说罢,便有几个侍女捧了琳琅满目的各色锦盒来,全是临走时封景澜让库房准备的,除了给陆清荷的谢礼,一家人都有。
封景澜出手向来阔绰,而且这是第一次以女婿的身份正式上门,为了陆清竹撑个体面,更是毫不吝啬那些身外之物。
九王府库房里的东西多半是这些年封景澜得的赏赐,以及大婚时皇上特地从自己的私库拨出来的,林林总总堆满了大半个库房。
但是大婚第二日,封景澜就把一串钥匙和一摞账簿交到陆清竹手上,翻了翻全是封景澜名下的铺子田庄等私产凭据。
陆清竹当时还惊了惊,直到随手翻到一处铺子的名字,看向封景澜得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她问:“及第斋……是王爷您开的?”
封景澜笑了笑,也不隐瞒:“自然是的,我文不成武不就的,总要自己想办法增加进账贴补家用啊!”
陆清竹悻悻的摸摸鼻尖,心想你孤家寡人一个,吃穿住行都由内务局打理了,操这个心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