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怀孕的时候,陆清竹还长了点肉,腰肢丰盈了些,可这段时间胃口不佳,那点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又没了,倒是更显得腹部浑圆,高高耸起的肚子看起来更加的心惊肉跳。
陆清竹迟疑了一阵,才拉着封景澜小声说道:“六哥才去封地几个月,怎么就重病去世了?水土不服,也不该那么严重吧?”
封景澜深邃的目光落在陆清竹脸上,颇有几分无奈的笑了笑:“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呢?”
陆清竹反问:“难道不是?”
封景澜哑然,旁若无人的伸手去刮刮她的鼻尖,温声细语地说:“这些不是你该管的事,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养身体才最要紧。”
封景澜虽然没有明说,可陆清竹还是嗅到了不寻常的意味,后来仔细一想,看到皇上的态度,就大概猜到了。
皇权为上,封承奕是不会同意一个曾经觊觎他皇位的人,活在世上。
六王爷究竟是水土不和生病而死,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不得而知。
但伴君如伴虎,要在天子身边安然无恙的生存下去,唯有处处谨言慎行,千万不能惹得龙颜大怒,否则管你平民百姓,还是兄弟手足……
陆清竹悄悄看了看封景澜,他先前曾说要带她远离京城,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上首,封承奕正和皇后说话,有太监呈上边关急报。
皇上拿过迅速看了一遍,随即抚掌而笑,扬声道:“兰舟真不愧是顺安王爱子,上阵杀敌,颇有乃父之风!边关捷报,我军将士大破敌军,大获全胜!”
众人面露喜色,纷纷道贺:“恭喜皇上!”
边关大捷,龙心大悦,加上之前国丧颇多忌讳,今日封承奕便下旨一一封赏。
八月底盛兰舟便会启程回京,承袭顺安王王位。
大殿之中,歌舞升平,丝竹悦耳。长街尽头,却有一处黑暗的宫殿里,传来哀伤的啜泣声。
白绫搭上房梁,一抹孱弱单薄的身影,摇摇晃晃的爬上凳子,窗外明亮的烟火照亮了她惨白的脸,吐出一声低低的呢喃:“我来寻你了,六哥……”
陆清竹听闻福荣公主自尽的消息时,尚才从睡梦中惊醒,封景澜踏着月色回来,说了这件事。
陆清竹愣在当场,久久难以回神,福荣用一种却决绝却又无可厚非的方式,结束了自己并不顺遂的一生。
一个与皇室毫无血缘关系的公主,悄悄喜欢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历经了重重艰难,最终三尺白绫,香消玉殒。
福荣的死,并未掀起太大的波澜,也没有人能联想到她是因为六王爷而死,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入秋多病,本就不能长寿。
只是红颜薄命,难免让人唏嘘罢了
陆清竹怀孕六个月的时候,盛兰舟回京了。
皇上体谅盛兰舟劳苦功高,顺安王妃思子成疾,不必墨守成规等到三年孝期,正式给盛兰舟高月言赐婚,婚期定在腊月底。
两家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永结秦晋之好。
陆清竹重遇盛兰舟时,京城下了第一场大雪,她从宫里出来,遇到盛兰舟冒雪进宫面圣。
他一身白衣,皎皎风华,边关风霜将他磨砺的更加挺拔稳重。
大雪纷飞,染白了他的鬓发,有棱有角的五官仿佛精雕细琢的美玉,俊朗无双,气质逼人。
两人隔着一丈远,陆清竹率先停下脚步,粲然一笑:“世子,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盛兰舟怔怔的看着面前笑得温和动人的女子,黑眸中似有风浪翻涌而过,那些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情绪纷至沓来,疯狂的叫嚣着。
他动了动喉结,却仿佛有千斤的重量压在胸口,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才大半年未见,眼前的女子却仿佛变了一个样,分明还是同样的容颜,却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改变了。
陆清竹一身藕荷色衣裙,裹着粉红色的披风,柔软的风毛将她俏脸衬托的更加娇小,一双灵动的眼眸,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犹如朝阳暖入心扉。
盛兰舟低头,目光落在她高高突出的小腹上,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半晌,盛兰舟才蓦地一笑,万千情绪最终归于平静,抬手朝陆清竹行了一礼:“兰舟见过娘娘。”
陆清竹没注意到盛兰舟可惜的生疏,许久不见她心里还是极为高兴的,尤其是高月言,守得云开见月明。为了盛兰舟等待了这么久,现在他终于回京,一切都能有个好结果了。
“世子在边关一切可好?”
盛兰舟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垂首道:“一切都好!娘娘……可好?”
陆清竹大方的点点头:“我很好!世子辛苦了。”
“应该的。”盛兰舟本有许多话想说,可触及陆清竹澄澈的眼神,一个字也说不出,那边有熟悉的身影出现,所有的奢望尽数平静。
封景澜身上沾着未化的雪花,步履匆匆而来,一见到陆清竹就忍不住斥责:“你怎么先出来了?雪天路滑,万一摔着怎么办?”
陆清竹笑了笑:“明珠她们在呢,没事的。”
封景澜无奈的瞪她一眼,换来陆清竹更加无辜的神情。
封景澜替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转头与盛兰舟道:“兰舟,你怎么这个时辰还进宫来?”
盛兰舟道:“还有一些边关的事要禀报皇上。”
“那好吧。”封景澜拍了拍盛兰舟的肩膀,温声说:“等你空了,我们一起喝酒。”
“多谢王爷。”盛兰舟低下头,目送着陆清竹和封景澜携手离去。
等周遭的宫人都一同离开了,盛兰舟才勾了勾唇,露出一抹轻笑,声音几不可闻:“别来无恙……”
封景澜牵着陆清竹往前走,一边埋怨她把自己冻的手脚冰凉。
陆清竹认真的听着封景澜训诫,不管他说什么,一应的点头。
走到拐角处时,陆清竹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身,刚才站立的地方,已经没有盛兰舟的身影,只有一串孤单的脚印,渐渐被风雪掩埋。
“怎么了?”封景澜问。
“没事。”陆清竹回过头,主动挽住封景澜的胳膊,他的身上温暖柔软,让她冰凉的双手也跟着暖和起来。
“王爷。”
“嗯?”
“等明年春天我们就去封地吧,我迫不及待的想去游山玩水了。”
“好!”封景澜失笑,伸手将陆清竹护在怀里,慢悠悠往宫外走。
天边红霞灼灼,昏黄的夕阳,把两人相携的身影,一点点地拉长。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感言:首先谢谢大家这么久的陪伴,我太懒了,一本书写到现在才完结,着实对不起一直追文的读者们。
这是我第一本书,前期陈列了很多大纲设定,以为可以塑造一个完美的故事,但在写的过程中,却有些不尽人意。
文笔有限,很多地方还是有显而易见的错误和bug,我自己觉得是不太满意的,所以很惊喜小可爱们长久以来的支持。
目前正文完结,番外也不知道你们想不想看,要看的话,我另外开个坑,写几章免费的番外。
总的来说,就是谢谢你们的支持和厚爱,将来也请继续支持作者,支持正版。
隔壁古言《公主是个病美人》已肥,喜欢的可以收藏看看,下本写古言,爱你们~
☆、番外(一)
盛兰舟出宫时,华灯初上,夜色渐浓,天空尚飘着雪花。
出了东华门,正要骑马回家,却见宫门外停着一辆青蓬马车,车顶挂着两盏灯笼,龙飞凤舞的描着一个‘高’字。
盛兰舟动作一顿,眸色晦暗不明,车帘被人从里掀开,露出一张皎皎如玉的俏脸。
“兰舟哥哥!”
盛兰舟只得放下缰绳,走了过去:“月言,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高月言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可脸上却是止也止不住的笑意:“我本来去你家找你的,可王妃娘娘说你进宫了,我便来这里等你。”
盛兰舟紧绷的神情一松,声音有些低沉:“怎么在这儿等呢,这么冷的天,当心生病了!”
“我不冷!兰舟哥哥你上车来吧,别骑马了!”
高月言一脸的期待,盛兰舟看着她,抿了抿唇,轻轻点了点头。
盛兰舟一上马车,高月言就把自己的汤婆子塞到他手上:“快暖暖手。”
盛兰舟迟疑了一下:“谢谢。”
高月言明媚的笑容淡了几分,声音透着些许失落:“你用不着和我这样客气的,我们已经是未婚夫妻了。”
再有一个月,他们就该成亲了,而盛兰舟还是这么客气疏离……
高月言低下头,掩住眸中的伤痛。
马车在雪地上缓缓前行,车厢里静默无声,高月言许久才开口:“兰舟哥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子?”
盛兰舟平静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破裂,但也只是一瞬间,便很好的收敛了。
他笑了笑,温声道:“没有,你胡思乱想什么?今生今世,我的妻子都只有你一人!”
他亏欠高月言太多了,唯一能弥补的办法,便是如她所愿,一生一世照顾她保护她,至于感情……
他不知道自己还没有力气,再去爱一人。
时至今日,他才发现,有些曾经坚定不移的信念,无形之间发生了改变。
边关苦寒,风沙漫天,一开始为了追回父亲的遗体,告慰万千将士亡灵,他义无反顾的上了战场。
等边关战事告捷,局势稳定下来,漫漫长夜里,他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人来,那是他在冰冷的刀枪剑戟中,唯一的温暖。
今日在宫道上,重遇陆清竹时,盛兰舟才发现自己与她的距离有多遥远。
她依旧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可再见时,却恍若隔世。
她怀着身孕,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欢喜与幸福,可以看得出九王爷对她很好。
他们相携离开时的背影,蓦地刺红了他的眼睛。
有些人,明知不该想,不该惦记,可始终无法忘记,就仿佛心口的朱砂痣。
爱不得,忘不掉……
送高月言回了高家,盛兰舟才回府,顺安王妃等在前厅,看到儿子回来,总算松了一口气。
“兰舟,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盛兰舟脱下沾了雪的外袍,接过顺安王妃递过来的热茶:“我送月言回去耽搁了些时间,母亲您怎么还没歇下?”
顺安王妃愁绪满面,苦笑道:“原本睡着了,做噩梦又醒了。”
盛兰舟喝茶的动作一顿,看着顺安王妃日渐消瘦,有几分心疼:“母亲是想兰洵了吧?”
顺安王妃忽然就掉下眼泪来,忍不住责骂道:“这臭小子一走就是三个月,除了写了一封信,就没跟家里联系过,他一天到晚脑子里都装些什么东西,怎么就这么叫人操心呢!”
盛兰洵自从中秋离开出走后,统共写了一封信回来,还是给到了封景澜手上。
洋洋洒洒的一封信就问候了顺安王妃和盛兰舟,然后便是啰里啰嗦的说自己一路南下,游山玩水,请他们不要担心。
可顺安王妃如何不担心,盛兰洵再混账,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如今他说走就走,这两月杳无音信,有没有吃饱穿暖,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他们一点都不知晓。
虽然因为和封珏的事,让顺安王妃恨不得打断盛兰洵的腿,可眼下,她顾不上生气,只盼着他能早日归家。
这些日子,京城里关于盛兰洵和封珏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顺安王妃走哪儿都能听见,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议论的内容无非是大皇子放弃储君之位,是因为顺安王府的小公子。
两人自幼亲厚,原来中间有这样一层暧昧的关系。
再有就是盛兰洵为了逃避封珏,才会不辞而别,悄悄躲起来。
若是以前,盛兰舟听闻这样的事,肯定要动手揍盛兰洵一顿的。
最开始,他听到那些流言蜚语的时候,心里还是埋怨封珏的。
因为他不计后果的决定,盛兰洵才会吓得躲起来,才会惹来那些闲言碎语。
可后来一想,最不容易的应该是封珏。
他自打出生起就是千尊万贵的天子骄子,本应理所应当的册封太孙,然后坐上储君之位,等皇上百年以后继承大统,成为一代君王。
可最终,他却做了一个让全天下哗然震惊的决定。
感情之事,向来心不由己。
封珏只是遵从本心,并未伤害别人,又有什么错呢?
盛兰舟自嘲一笑,他自己的感情都一败涂地,如何去管别人。
不管是封珏,还是盛兰洵,他们怎么选择是他们的自由,他无从干预。
至于顺安王妃……只是一时无法接受罢了!
盛兰舟和高月言的婚期定在腊月二十六,大婚前不久,陆清竹在宫里碰见高月言。
陆清竹的肚子此时大了一圈,再有一月就该生产了。
怀孕五个月开始,陆清竹双脚就开始浮肿,现在走路都极为费劲,必须要人搀扶着。
高月言震惊的看着陆清竹挺着孕肚步履蹒跚的过来,忙不迭的伸手去扶住她。
“阿竹,才一些日子没见,你肚子怎么又大了好多?”
冬日里这几个月,陆清竹养胖了许多,尖尖的下巴都圆润起来。
陆清竹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撑着后腰,无奈一笑:“产期将近,孩子长得快。”
高月言忍不住咂舌:“我以后会不会也这样啊?”
明珠扶着陆清竹在椅子上,往她腰后塞了一个柔软的垫子。
陆清竹吐出一口冷气,见高月言面露恐惧忍不住笑道:“跟孩子平安健康相比,这些辛苦就不算什么了。我们出身好,有下人随时伺候着,普通人家的女子,怀孕了还得下地干活呢!”
“真好!”高月言伸出手去摸摸陆清竹浑圆的肚子,忽然感觉到掌心猛的一跳,吓的惊呼一声,匆匆收回手:“他在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