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被她撞见了事情发生的始末。
那晚凌晨白濑根本就没有同小仓在一起,而是来到了老师的房间幽会,结果当天夜晚在房内却发生了惨剧,情急之下,白濑只顾神色惶遽地带着‘凶器’逃离现场,而来不及注意周围。
于是通过那扇被阴风吹开的半掩的房门,黑川亲眼目睹倒在一片血泊之中的丸山道雄。
“凶器不是其他的锐器,而是丸山房内原本就有的东西——如果我想的没错,就是放置在床边那尊雕像。”
“雕像?”敦神色疑惑,“可是……”
(那尊雕像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啊……咦?)
阿砾悄悄瞥了他一眼,随后收回视线吐出了那个违和的疑点:“那尊雕像不应该丢失了双腕,原本应该还保留着左手才对——”
“因为那个雕像,是依照着管家夫人的原型来完成的。”
而管家夫人,实际上被剜去的是一双眼睛,以及只有被人为砍断的右腕。
身旁的少年终于被这话点醒,明白过来为什么会觉得那尊雕塑给人一股熟悉的感觉。
“那是因为……雕像就是管家夫人年轻时候的样子!难道说,雕像的手里原本还握着什么东西吗?!”
越是细思极恐,敦越发感觉周身温度愈来愈冷,却在这时,楼下传来了一声尖叫。
阿砾脚下一顿,迅速拽住敦加快了步速:“不好,白濑可能有点危险了。”
此前三十分钟。
在餐厅里经历了那么一段可怕回忆,吉高终于在小仓的照料下缓缓转醒。彼时她正躺在另一间客室的长沙发上,原本配合警官进行调查的加藤恰好完事走了进来,见她醒了,不由脸色稍缓。
“没事吧,吉高?”加藤关切地问道。
躺在沙发上的明艳女性眼睛渐渐驱散了浑噩,视点聚焦以后,她立马就抛开了小仓,起身扑进了加藤的怀抱:“俊彦君,我,我好怕——”
“喂喂,一醒来就抛下照顾你的人,扑进‘别人男朋友’的怀里,也太过分了吧。”小仓不满地在身后提醒道,导致加藤同样一脸尴尬。
吉高被指明出这一点,脸庞顿时忽青忽白,只得从加藤怀中退出,神态故作高傲地对他讲:“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啦,谁让小仓你看起来一点都靠不住嘛——”
可说到这里,她自己也觉得很拉不下脸,便匆匆转移话题。
“对了,你们去找彩菜酱了吗?得赶紧告诉她又发现尸体了这件事情——这栋破房子我真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正好,我们一起去吧。”加藤点头附和道,“我也很担心她会不会被吓到了。”
商量好行动后三人开始出门,往二楼白濑房间的方向走去。她的房间位于二楼的东端,与紧挨楼梯口的丸山老师的房间在同一侧。
“彩菜,你休息得怎么样了……咦?”
只不过,待到他们几人来到白濑的房间门前,敲了敲门,却发现这扇木门嘎吱一声,竟自动转开。
三人鱼贯而入,各自在房间里环视一圈,而里面却空空荡荡,没有白濑的身影。
“彩菜酱居然不在?她跑到哪里去了?”吉高双手环着胸,看见这场景不禁满腹狐疑,“这房间里怎么有股奇怪的味道……”
‘铃铃铃——’
就在这时,寂静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铃声。
“小仓,是你的电话响了?”莫名感觉周围有些冷的吉高搓了搓手臂,不疑有他地往身旁同伴的位置看去。
“啊?没有啊。”小仓依言掏出裤袋里的手机看了一眼,是黑屏。
“等等……”三人中的加藤首先发现了不对劲,张了张嘴,面色苍白地解释道:“这座岛应该是没有信号的,怎么可能打得了电话?”
他这话一出,另外两人顿时感到心中咯噔一声。
“那……那那电话到底是从哪里响起来的……”小仓心惊肉跳地发问。
几人同时屏住了呼吸,想要耐心去倾听声源来自哪里。
昏暗之中,无形的恐惧被无限放大,机械的电话铃声一直催促般响叫个不停,终于,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们的脑袋都转到了衣柜那边的方向。
‘铃铃铃……铃铃铃……’
只见房间内唯一的衣柜紧闭,柜门板底部的细长缝隙渗透出一缕诡异的深红色液体,在地面铺出了一道蜿蜒的血色痕迹。
这抹象征不详的颜色猛然轰击了几人的大脑,加藤整个人僵着脸,最后还是他勇敢地往前走了几步,独自来到衣柜跟前,反复做了几个深呼吸以后,唰地拉开了那两扇柜门。
几乎是一个瞬间,浓烈欲呕的血腥气扩散在了整个房间。
衣柜里,悬吊着一具已死去多时的女尸,脖颈与身躯以绳索为分界折成两半,眼核凸出,仿佛在临死前遭受了极致的恐惧,死死前瞪着打开衣柜的加藤。
她的胸腹被残忍地剖开,器官暴露在空气里,成片鲜血将一身纯洁的白衣玷污成了肮脏猩红,就像是自身体盛开的一朵血色山茶,不断滴答滴答地往下淌着血。
——是白濑彩菜。
吉高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恐惧到了极点的尖叫。
“啊啊啊啊!!”
混乱嘈杂的喊声中,被随意丢弃在衣柜里的私人手机依旧不知疲倦地响彻,微弱的光芒将狭隘的衣柜照亮,而冰冷的手机屏幕,正闪烁着【丸山道雄】的名字。
就像是有恶鬼前来讨还这起血债一般诡异。
第11章
死者的房间在之后布满了闯入者们凌乱的脚印,应尖叫声而来的警官带队围堵在房门内外进行搜查,场面一时水泄不通。
阿砾携着敦赶来时正好看见的就是这样混乱的一幕。
视线透过人群的缝隙,能够看见作为尸体第一发现人的三名大学生不安地候立在一旁,面如抹上了死木灰般的灰白。而死者白濑的尸体被警官小心翼翼地从衣柜里取了出来,平躺放置地面。
即便如此,她的死状依旧凄惨得令人不忍目睹。
双眼圆睁死不瞑目,雪颈印有绳套的紫青勒痕,失去内脏器官的身体变为了一个干瘪的空壳。
“恶……”
嗅觉敏锐的敦看见地面那滩触目惊心的狼藉血状,顿时忍不住死死捂上了自己的嘴巴。好半晌他才缓过来,失神道:“为什么会这样……”
(白濑不应该是凶手才对吗?为什么她会被杀?)
前方如同有谜案重重的障碍阻拦了他的双眼,令得敦怎么想都无法勘破事情的真相。
趁他在走神的刹那,阿砾绕过众人径直步入了房间,不避讳残忍的血案现场,来到了死者身旁静默不语。
“被害人是在上午刑讯后回房那段时间内死亡的。”
察觉到她的到来,柴崎警部来到阿砾的身旁,摘下警帽放在胸口,口吻沉郁地复述了这场悲剧。
也即是说,在他们还未来得及发现的情况下,本应能拯救的一条生命就这么错失了。
“不能再继续这么等待下去,否则被害者只会越来越多。”柴崎警部说出了他思虑良久所得出的观点,面色黑得仿若天边飘来的阴翳,恨不得能亲手扼杀所谓噩梦的源头。
他冷冷地吐出了一句话:“这栋房子里的【鬼东西】是没有任何人性的……”
然而,阿砾却暂且没有认同这份观点,她转动脑袋,环视了一圈房间内的陈设,目光忽然定格在了工作台上摆放的某个物体上。
那是截纤细的皓腕形状的石膏。
“居然敢光明正大地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不愧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么。”
阿砾说着便走到工作台的位置,把那截石膏给拿了起来。接着又在工具箱里翻捣一会,在那堆专门制作标本的工具里挑拣出了与石膏几近相同材质的某把骨瓷色的工具刀,一起抛给了身后的中年男人。
“袭击丸山的【凶器】找到了,拿去检验的话,应该能分析出表面还残留着属于第一位被害人的血液成分。”
“你说什么……?”听闻少女这么说,柴崎警部还一副回不过神来的模样。
阿砾只好叹了口气,耐心解释:“就是说,杀死丸山的凶手不是别人,就是这里躺下的死者【白濑】啦。她在昨日凌晨并没有出现在阳台,而是在丸山的房间里,为此特意找小仓你作了假证对吧?你或许在心里不以为意,但其实你就是这起杀人案的共犯。”
她语毕把话锋直直丢向了人群之后的那名男生,被戳穿了事实的小仓陡然脸色一白:“不、那个……我不是……”
“这不可能!”
还没待他将全部事实交代清楚,肩披着毛毯的吉高就冲出来夺过了其他人的注意,难以置信地喊道:“你在说什么?彩菜酱明明也死了啊!”
阿砾双手环胸,一针见血地陈述道:“我也没说凶手只有一位,因为这分别是两起不同的杀人案。”
这时候做完了血迹检验的随行法医端着那截石膏跑了过来。
“柴崎警部!有血迹反应!确认是丸山道雄的血液!”
连带着吉高在内的在场众人听后齐齐一愣,可周围人还未来得及消化这一惊爆的事实,天花板忽然传来一阵令人不安的震动,吊灯开始明明灭灭、四处晃动。喷洒有鲁米诺试剂的石膏在暗室里闪烁着青白色的光斑,显得诡异非常。
“这是怎么了——地震吗?!”
昏暗且混乱的环境中,周围的声音开始沸腾。阿砾当机立断拽住了身后银发少年破烂的袖子,带他冲出了门外。
“要打怪了,敦敦,赶紧跟我来。”
“砾、砾小姐?!”
敦满脸愕然,像风筝似的被她拽着跌跌撞撞前行。不过他却没有挣脱开,而是在亦步亦趋的间隙中问她:“我们这是要去寻找杀害白濑小姐的【凶手】吗?”
“没错,让别人久等可不好。”
“你已经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了吗?!”
“当然。”
阿砾不假思索地回道。
答案,岩永已经在先前告诉她了。
步入黑暗的同时,她回想着离开黑川房间时,岩永意味深长地对她们说的那一番话。
【我在被追杀的时候,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哦。】
岩永之所以会被蜘蛛男追杀,正是因为她在挖掘真相之时,发现了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阿砾带着敦飞快踢开了同一楼层的丸山房间的大门,木质结构的房门经受不住她的暴力行径,‘轰’的一声倒塌在地。
躺至地面盖着白布的尸体难掩血腥之气,房内没有开灯,黑漆漆一片,为氛围更添了几分诡谲与恐怖。
阿砾来到了尸体的不远处,却没有留意地下,而是细细观摩着尸体身后摆放的那尊雕塑。
这无疑是尊年轻女性的雕塑,身段柔美,神情悲悯,她纤颈微垂,低头用那双空洞的眼眶凝视着自己注定失去的重要之物,无形透露出了淡淡的哀戚。
通过与捡拾到的【凶器】相结合,这尊雕塑的原型,大概是一位‘亲自拿刀砍下自己手腕’的可怜人吧。
与其说是雕刻,不如说是锻造者记录下了曾经发生过的那一刹那。
就在她凝神观察着雕塑的时候,敦似乎因为看见了什么不应存在的东西,浑身毛发都炸了开来。
“砾、砾小姐——!!”
被打断思路的阿砾顺着少年的手指尽头看去,正好抬头对上了挂在墙壁上的那面镜子。
——准确点说,是与镜子里面的长发女人对上了眼。
镜面没有反射出她们的身影,而是浮现一位女人的模样。
苍白、美丽,眉间萦绕着一股阴郁的死气。
相隔几米的距离,仍然清晰得连她眼珠里的每一根血丝都看得一清二楚,那里面透露出来的憎恶情绪,仿若往口鼻里灌注了淤泥,拥有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的恶意。
破碎的声响只发生在了一瞬间,在敦惊声尖叫之前,阿砾毫不留情地用刀鞘底部一下敲碎了镜子,女人的倒影顷刻消失不见,镜片跌落在地,散发出零星的碎光,而镜底只剩光秃秃的铅漆涂层。
“咦,这面镜子竟然是嵌在墙壁里的?”发现了不对劲的敦叫出了声音。
不用他说,阿砾就已经上前一步,在光秃秃的镜底范围摸索了一会。似乎是触及到了某个机关,房间一面墙壁忽然轰隆隆地发生了反转——露出了暗门里面的密室。
“敦敦,待会紧跟在我的身后不要轻举妄动,灵感不够高的人很有可能对这类【东西】攻击无效。”
阿砾抛下这么一句就率先领头走了进去。她打开手机的前置手电筒,通过投射出来的暖光稍稍照亮了周围,最终在密室内的一块木板前停下脚步。
“攻击无效……是什么意思?”
背后的银发少年后知后觉地重复了她这句话,面色充斥着不安。
——难道说普通的物理攻击对鬼怪无效吗?
敦想到这里,忽然在脑中回想她之前打败蜘蛛男的一幕。
他蓦地灵光一现,惊讶道:“难道说,砾小姐你的异能是……”
但是对方似乎没有听见敦这句话,在他发出声音之前,少女就已经打开了通往地下的木板盖,脚踩在生有铁锈的梯子,转眼义无反顾地跳进了那个黝黑冗长的空间。
下方的高度比想象中的更深,大概通向了一楼……不,应该是更深的地下层。
啪嗒。
阿砾一脚落在了暗无天日、布满灰尘的狭窄房间内部,顿时溅起一圈混杂着刺鼻药水的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