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桃——张不一
时间:2020-09-08 09:12:07

  是啊,她喜欢他呀。
  她以为他也喜欢他,以为他永远也不会离开自己,以为他会成为自己永远的依靠。
  但现在她明白了,只有她自己这么以为而已。
  是她自作多情了。
  眼眶不仅泛酸,还疼,她立即垂下了眼帘。
  那一刻程季恒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有两滴泪从她眼中落了下来,像是两根刺一样扎在了他的心头。
  他不想让她哭,但他必须跟她划清界限。
  她太傻了,他不能带着她回东辅,最起码不能在柏丽清被解决前带着她回去,甚至不能让柏丽清发现她的存在。
  所以他现在必须分清云山和东辅,必须弄清楚现实和消遣。
  他轻笑了一下,看起来满不在乎,身体往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冷冷道:“我不喜欢你,也不可能喜欢你这种小傻子。”顿了下语气,他语气决然地补充了一句,“我明天就走了。”
  他没有骗她,他是真的这么决定的。
  既然要划清界限,就没必要再赖着她了。
  更何况,她只是一个消遣,他也没要优柔寡断。
  但如果真的不优柔寡断,他应该今天就走,在给她做这顿饭之前就走,走得毅然决然无声无息,而不是在给她做好了一顿饭后,特意来跟她说一声。
  对于陶桃来说,他要离开的消息,比之前他说的任何一句话带来的冲击都大。
  那一刻她既震惊又错愕,脑袋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猛然抬起了眼眸,呆若木鸡地望着程季恒。
  她以为,他说的不会陪她一辈子,是指以后,没想到他明天就要走。
  她接受不了。
  她不想变成一个人,害怕被抛弃。
  而且,在他将她抱在怀中,对她说出“别怕,还有我”的那一刻,她就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他。
  她现在离不开他。
  “你能、能不走么?”她泪眼模糊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哀求,声音也哽咽了,“我求求你了。”
  像是有一只手臂在勒他的脖子,程季恒感觉自己快喘不上气了,像是要窒息,他回避了她的目光,毫不留情:“不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想再看到你了,我讨厌你这种自作多情的小傻子。”
  言必,他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将她的自行车钥匙扔在了桌子上:“明天我会把家门钥匙还给你。”说完这句话,他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那个钥匙链上还挂着一颗小桃子吊坠。
  被扔到桌面上后,小桃子不停地来回滚动,看起来可爱极了。
  陶桃盯着那颗小桃子,眼泪不停地往下掉落。
  她心里清楚,他再也不会来接她下班了。
  ……
  一直到走出辅导班的大门,程季恒都没有回过一次头,他是在逼着自己不回头。
  那颗傻桃子一定在哭,如果自己回头看了她一眼,他一定会心疼,一定会重新回到她身边。
  但是他不能回去,他必须和她划清界限。
  他所处的那个世界水太深了,不能把她牵扯进来。
  
  正午时分的太阳很热,强烈而刺目,晒得人头晕目眩。
  离开她之后,程季恒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去哪,顶着烈日,漫无目的地在云山的街头乱逛。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这么不知所措过。
  除了母亲死亡的时候,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茫然。
  他计划着明天就回东辅,但只要一想到要离开那颗傻桃子,他就心烦意乱。
  也是在这时,他第一次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他不想离开她。
  许久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左手手心内一片濡湿,摊开手一看,才发现伤口崩了——刚才跟她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紧紧地攥着拳头——血迹不仅沁透了她刚才给他包上的创可贴,更染红了整片手心。
  身边刚好有个垃圾桶,他直接把创可贴撕了下来,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不需要那个傻桃子给他的一切关心。
  一点也不需要。
  消遣而已,离开了她,他照样能活得好好的。
  他反复不停地命令自己不去想那颗傻桃子,但是内心根本不受控制,她就像是扎根在了他的心里。
  他越逼着自己不去想,反而想得越厉害。
  整个人就像是失了魂一样。
  一直在外面逛到太阳快要落山,他才回家。
  他还给自己找了一个回家的借口——收拾东西。
  其实根本没什么好收拾的,顶多就是几件破衣服,回东辅后他也不会穿。
  可他还是回去了,装模装样地收拾出来了一个行李袋,然后,开始等她回家。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直接走人,毕竟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直接走人才是最合理的行为。
  但是他做不到,他还是想再看看她。
  这辈子的蠢事,仿佛全让他在今天干完了。
  他从六点就开始等她回家,然而一直等到九点半也没把她等回来。
  八点下课,按理说她八点半就应该到家了,最晚也不会超过九点。
  时间一超过九点,他就开始着急了,目不转睛地盯着挂在墙上的表盘,眉头紧锁,心里急得像是着了火。
  甚至有了种度秒如年的感觉。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发得紧张、不安、担心……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担心过一个人,担心到胡思乱想。
  这么晚了,她不会在路上出什么事吧?
  她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她会不会想不开去干傻事了?
  这些担忧就像是积聚在火山内的能量,到达了一个顶点,火山爆发了。
  程季恒再也坐不住了,直接冲出了家门。
  楼道里很黑,但是对黑暗的恐惧感抵不过对她的担心,他甚至连手电筒都没开,三节并坐一节的冲下了楼梯,内心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找到她。
  然而他才刚一冲出家属院大门,就看到了她……和苏晏。
  苏晏把她送回家了。
  按照他对这颗傻桃子的了解,他很确信她一定不会主动去找苏晏,只能是苏晏去找的她。
  苏晏还喜欢她。
  只要他一走,苏晏一定会取代他,会代替他陪在她身边。
  挺好的,最起码那颗傻桃子不会孤单了。
  但是,他接受不了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第27章 
  那顿午饭, 陶桃基本没有吃,程季恒走后,她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哭了好长时间, 眼睛都哭肿了,心里难过又委屈。
  不明白他的态度为什么会变化那么大, 早上的时候还好好的, 现在却忽然变得这么讨厌她。
  他说她是一个自作多情的小傻子, 还说永远不会喜欢上她这种人。
  所以,他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她?他对她的关心与呵护, 其实全都是出于同情?觉得她可怜?
  可她真的很喜欢他,想让他一直留她身边。
  但是他不会再陪着她了,他还说以后再也不想看见她了,明天就会离开。
  一想到这里,陶桃就难受得不行, 眼眶一阵阵地泛酸, 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
  她害怕被抛弃, 她不想让他走。
  整整一个下午,她的心情都很沮丧, 但她还要上课,还要工作,她不能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在这帮学生身上。
  所以她只能极力调动情绪,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与冷静,强忍着内心的混乱上完了下午的三节课。
  最后一节下课,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有几个学生随堂练没有写完,她又陪着他们留了一会儿。等这几个学生走后, 她开始打扫教室,最后离开的时候, 已经快八点半了。
  一走出辅导机构所在的写字楼的大门,她就看到了苏晏,脚步不由一顿,意外又惊讶:“你怎么来了?”
  苏晏身穿干净的白衬衫配西服裤,少了些身穿白大褂时的严肃,多出了几分温文尔雅,语气也是一如既往地温和:“刚好路过这里,想到你在这里上班,就停下来等了你一会儿。”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路过,只不过是他的借口而已。
  他只是想来见她一面。
  自从她的奶奶去世之后,他就再也不能天天见到她了。他们两个的工作和生活也没有任何交集,如果没有契机,下次见面很可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这几天,他总是会很想她。
  陶桃并没有想那么多,而且她现在也不会再向从前喜欢他的时候一样去想那么多了,她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他一定是有事情才会来找她。
  “有什么事情么?”她好奇地问道。
  面对着她充满探究的目光,苏晏忽然很紧张——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女孩面前这么紧张过了。
  “没什么事。”他努力地使自己保持从容,语气平静地回道:“最近工作太忙了,奶奶去世后我一直没有来看过你,今天刚好有时间,所以就来了。”
  陶桃明白了,苏晏是特意来看望她的,很感动,也很感激:“谢谢你呀。”又斩钉截铁地补充了一句,“放心吧,我最近过的很好。”
  她的神色相当的信誓旦旦,但苏晏还看到了她微微发肿的眼圈,犹豫了一下,没忍住问了句:“只有你自己?”
  陶桃知道他在问程季恒去哪了,心头忽然泛起了一阵酸楚。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
  苏晏还是察觉到了什么,因为她是一个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姑娘,他能清楚地捕捉到她情绪中的低落。
  他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想知道她是不是被欺负了?但也能感觉出来她的抵触,考虑了一下,还是没有继续往下追问,而是说道:“现在有时间么?”
  陶桃奇怪地看着他:“怎么啦?”
  苏晏:“请你吃饭。”
  陶桃不知道苏晏为什么要忽然请她吃饭,她现在也没有吃饭的心情,于是委婉地拒绝道:“改天吧,我今天第一天上班,回去还有好多工作要做。”
  苏晏有些失望,但也没勉强:“行。”可他不想这么快就和她分开,又快速说了句,“我送你回家?”
  陶桃沉默片刻,略有些尴尬地说道:“我骑自行车来的。”
  苏晏没有放弃:“可以把车搬到车上。”
  陶桃不禁有些诧异,感觉今天的苏晏好像有点奇怪。
  她和他认识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这么执着过。
  她忽然想起来了以前,自己还喜欢他的时候。
  那时她每次遇到他,都会用尽千方百计吸引他的注意力,搜肠刮肚地和他多说几句话,只为了能和他多待一会儿,但他总是那么忙,不是有事情要去做,就是有人要去陪,说不了几句话,他就会离开。
  那时的她总是在期盼着能在他不忙的时候与他相遇,这样她就能和他多说几句话了。
  现在他终于不忙了,她却没了这份期待。
  如果你早一点来就好了,我一定会很开心。
  轻叹了口气,陶桃回道:“不用了,太麻烦了。”
  苏晏依旧没有放弃,面不改色地看着她,固执地回道:“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
  陶桃无奈地看着苏晏,感觉现在的他像极了班里面那种油盐不进的叛逆少年,还是平时最让人放心的优等生忽然变成了叛逆少年,令人猝不及防。
  面对这种一意孤行的学生,她向来束手无策。
  最终她只好答应了他:“好吧。”
  
  苏晏舒了口气:“等我一会儿,我去开车。”
  陶桃自行车就停在写字楼旁划分出的公用停车区里面,开了锁后,她推着自行车来到了路边,等着苏晏回来。
  没过多久,她的面前缓缓停下了一辆白色迈巴赫。
  苏晏开门下车,准备帮她搬自行车。
  陶桃看了看白色轿车的后备箱,又看了看自己的自行车,迟疑地问道:“放得下么?”
  苏晏:“直接放车里。”他打开了驾驶室后面的那张车门。
  陶桃明白了,他是要把她的自行车直接放在后排车座上。她不想弄脏他的车,也不想弄坏他的车坐。下意识地握紧了车把,慌忙回道:“要不我还是自己回家吧,太麻烦了。”
  苏晏还是那个回答:“不麻烦。”
  说着,他将自行车从她手中拉了过来,然后搬了起来,塞进了车里。
  陶桃越发的不知所措。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固执的苏晏。
  把自行车摆放好之后,苏晏关上了车门,转身对她说道:“上车。”
  陶桃只好照做,但是上车之后,她一直没有说话,目不转睛地盯着车窗外。
  苏晏也没有说话,薄唇紧紧地抿着,看似是在专心致志地开车。
  一时间,车内的气氛有些僵硬,像是被什么冻上了。
  直到陶桃看到了路边的东辅银行,这种僵硬终于被打破了。
  银行使她想到了那笔手术费,犹豫再三,她终于鼓起勇气说道:“那笔钱我能、分期还给你么?”
  她的声音很小,因为很不好意思,脸颊又红又烫,甚至没脸去看他的神色,下巴都快埋到胸口了,但是她真的一次性拿不出那么多钱。
  苏晏一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那不是他出的钱,他也不想白捡一个功劳和人情,但是他现在弄不清楚程季恒的动机,不清楚隐瞒真相对她来说到底是好是坏。
  犹豫片刻,他模棱两可地回道:“不用还我钱。”
  陶桃并不想占他这么大的便宜,然而就在她正要开口拒绝他的好意的时候,苏晏忽然问了她一句:“你就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么?”
  这问题问得太突然了,陶桃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程季恒。
  一想到程季恒她就很难过,声音也变得沉闷了:“怀疑什么?”
  苏晏直言不讳:“怀疑他在骗你,他告诉你的一切信息很可能全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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