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儿媚——小夜微冷
时间:2020-09-09 08:41:10

  “左大人说的不错。”
  荣国公沉着脸,声音犹如洪钟:“老夫自认还有几分微薄名声,决不食言。”
  陆令容眼睛红了,一言不发。
  “陆小姐,本官今儿将陈大爷叫来,也是为了还你一个公道。”
  左良傅皱眉,给陈南淮使了个眼色。
  陈南淮会意,亦唤了百善进来,从百善手里接过个锦盒,打开,放到陆令容跟前的桌上。
  左良傅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梆子,笑道:“当年你父母早亡,你又年幼,家中巨万之财寄放在陈府,这些财物多半被你姨妈暗中克扣下来,至于钱去哪儿了,大家心里有数。”
  说到这儿,左良傅淡淡地瞅了眼王氏,那妇人脸红一阵白一阵,臊得连头都不敢抬。
  “本官今早同陈老爷谈过了,他愿意三倍还你陆家家财,至于你表哥……”
  左良傅指头点着大腿,笑道:“红蝉和青枝的事,他发誓不做计较,陈大爷,你说句话吧。”
  陈南淮拳头紧握住,抱拳,深深地给陆令容行了一礼,沉声道:“你点点银票,一千两一张,共三百张,另外还有长安、杭州的几处府宅地契,百顷良田的田契,悉数给你,至于红蝉、青枝的事,我发誓,绝不找小姐的麻烦,国公爷亦可做个见证。只求小姐松松手,饶我妻子一命。”
  陆令容瞅了眼锦盒里的巨万之财,淡淡一笑,忽然就哭了。
  他竟叫她……小姐,真生分哪,没想到他这么个睚眦必报的人,为了梅盈袖,竟会退让到这份儿上。
  “不够。”
  陆令容手指揩掉泪,冷笑了声。
  “哦?”
  左良傅身子略往前倾:“小姐还想要什么,请说。”
  陆令容挥开王氏拼命拉她袖子的手,盯着左良傅那张英俊的脸,笑道:“大人难道忘了那晚,你和夜郎西是如何羞辱我的事了?”
  “小姐想要本官同你道歉?”
  左良傅二话不说,立马起身,恭恭敬敬地躬身致歉:“左某着实不该算计小姐,不该不守承诺,更不该羞辱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左某的过错。”
  这一折腰,把所有人都惊着了。
  王氏吓得脸色发白,眼看着就要晕过去;
  陈南淮脸别过去,重重地叹了口气;
  而荣国公很是意外,颇有些欣赏地看着左良傅,捻须微笑。
  “不够!”
  陆令容咬牙,手紧紧地抓住椅子扶手。
  “小姐还想要什么?”
  左良傅皱眉。
  “你给我跪下。”
  陆令容狞笑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磕头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呐
 
 
第142章 秋叶飘零
  磕头下跪?
  听见这话, 左良傅忽然停止转动大拇指上戴的玉扳指,虽说还微笑着,可味道已经变了, 有些冷。
  “咳咳。”
  荣国公咳嗽了两声, 没表现出过多的情绪,沉声道:“依老夫看, 左大人已经很有诚意了, 陆姑娘,老夫的胞妹生前被陛下冷落,郁结于心, 不幸薨逝, 陛下这些年一直想弥补我谢家, 他若知道你是老夫所举荐, 必定器重, 姑娘心志高远, 来日必能成为我朝的上官婉儿。”
  明眼人都能听出来,荣国公在暗示陆令容, 见好就收, 别太过分了。
  陆令容没理会荣国公, 只是死盯着左良傅。
  左良傅笑容渐渐凝固起来,双手背后, 亦冷冷地盯着陆令容。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屋里人虽多,可着实太·安静了。
  那王氏此时惊恐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双腿绷直了,手心全是汗,真不明白这臭丫头哪根筋不对了, 万一把左良傅惹毛了,岂不连累了江家王家。
  “陆令容,你想死了是不。”
  袁世清终于按捺不住,冲进来,猛地拔出刀,将刀抵在春娘脖子上,红着眼喝骂:“不就是拿捏人么,赶紧把解药交出来,否则老子就剁了她的头。”
  陆令容淡淡瞅了眼袁世清,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莞尔浅笑。
  “你还是人么。”
  袁世清一脚踢开春娘,用刀指着陆令容,骂道:“没良心的绝户,行,不就是跪么,老子给你跪。”
  陆令容从桌上端起茶,完全不理会袁世清,轻抿了口茶,将腕子上的一串小叶紫檀佛珠取下,扔到左良傅脚边,神情慵懒,笑的得意:
  “左良傅,你还记得竹灯师太么?”
  左良傅拳头紧攥住。
  今早青枝招供,说陆令容曾经给她提过,给袖儿下的药出自宫里。不意外,竹灯本就精通妇人千金科,又擅长制·毒,陆令容和竹灯亲如母女,她是可能知道竹灯手段的。
  “看来你还记得。”
  陆令容双手合十,笑吟吟地念了声阿弥陀佛:“竹灯疼我,将这辈子行医制药的手札赠给了我,我就随便照着方子配了个药,没想到成了。”
  陆令容捂着唇,咯咯笑,用一种近乎打情骂俏的语气,娇嗔:“你说你,干嘛要算计竹灯,这下好了,要想救你的心上人,还得去曹县挖坟开馆……”
  “好。”左良傅忽然道。
  “什么?”
  陆令容皱眉。
  左良傅扑通一声跪下,以头砸地,重重地磕了个响头。
  “过去的事,全是左某的错。”
  左良傅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陆令容,诚恳道歉:“左某不该算计利用小姐,不该对小姐起杀心,更不该不守承诺,如今真诚给小姐磕头赔罪,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左某。”
  这一跪,把所有人都惊着了。
  荣国公立马站起,满眼的不可置信,忽而一笑,重新坐回椅子上。左良傅能在这么年轻就爬到如今的位置,绝非偶然,除了心智胆识和能力之外,单单这份隐忍,就让人敬佩。
  陈南淮也是愕然,若换做他,别说跪,连腰都弯不下。
  “哥,你这是做什么呀。”
  袁世清忙过去拉扯,恨道:“她这是成心羞辱你,你就算跪,她也不一定给解药。”
  左良傅推开袁世清,笑道:“陆小姐,您这下满意了么?”
  陆令容只觉得浑身畅快,那口憋在心里的恶气,总算是出了。
  她歪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足尖对准左良傅的脸面,轻轻摇。
  看着他因隐忍,眼皮生生跳了两下,估计这泼才恨极了,却不敢发火,仍要强颜欢笑。
  欣赏他跪地的腿,紧握的拳头,还有那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的表情。
  看着看着,她忽然有些心酸。若她和梅盈袖一样的遭遇,会有个男人一直不放弃她,为她折腰,下跪么?
  陆令容定了定神,起身走到左良傅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鄙夷地笑:“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没想到为了别人的妻子,竟然给我跪下,真真难当大任。”
  “是,小姐教训的对。”
  左良傅态度谦卑。
  “你吧,论手段,歹毒下贱;论品行,出尔反尔,小人一个。”
  陆令容一字一句地嘲讽,她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天晚上左良傅和夜郎西是如何羞辱她的,她发过誓,要原原本本地还给他。
  “左良傅,你越矩了。”
  陆令容眼神冰冷。“你不该践踏我的尊严。”
  “没错,是左某先对不起小姐的。”
  左良傅诚恳卑微。
  “我问你,你服不服。”
  陆令容下巴微抬,问。
  “服!”
  左良傅咬着牙笑。
  陆令容感觉身子轻飘飘的,耳热心跳,她踉跄着转身,抱起陈家送来的锦盒,两眼却盯着舅妈王氏看。
  “怎,怎么了。”
  王氏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若非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这是个十几岁的女孩。
  这丫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记恨江王两家,恨她舅舅不管不顾?
  “姑、姑娘,咱们可是一家人哪。”
  王氏抖如筛糠,万一这小贱人胁迫左良傅,杀了她,或是弄掉老爷的官,那可怎么好。
  “有话好好说嘛,舅妈哪里做的不对,你告诉我,我改。”
  “呵。”
  陆令容冷笑数声,抓起银票,往王氏脸上摔,看着王氏连连闪躲,却不敢反抗的样子,女孩笑得更大声了。
  “你们不是就喜欢银子么,来,我赏你了。”
  陆令容脸色越发阴沉,这么多年的委屈和愤怒,忽然全都涌了上来,她疯了似得将银票往王氏身上摔,最后索性抓住锦盒,狠狠地砸向王氏。
  父母双亡,她就是个抱着金子的娃娃,谁都想吃她一口。
  所以,她要出人头地,让那些看不起她的、算计她的人都睁大眼看看,她能爬多高,有多厉害。
  “哈哈哈哈哈哈。”
  陆令容笑得开心。
  瞧,王氏此时满头鲜血,捂着伤口,压根不敢反抗,更不敢求饶,只能受着。
  “陆小姐!”
  左良傅深呼了口气,笑着问:“请问小姐这口气顺了没?还要左某做什么。”
  陆令容转身,歪着头看左良傅。
  她指尖轻抚着锦盒里的奏疏,神情凄楚,忽然将拿奏疏抓起来,撕了个粉碎。
  “你这是做什么。”
  左良傅立马站起。
  “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
  陆令容坐回到椅子上,笑的得意:“我不懂医术,只会按方子配药。”
  “你什么意思。”
  左良傅勃然大怒,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意思是……梅盈袖没救了,她死定了。”
  陆令容眨巴着眼,顽皮地笑:“那晚你羞辱了我,我就开始配毒,竹灯的手札我早都烧了,没解药,哈哈哈。”
  左良傅杀心骤起,一把抢过袁世清的刀,就要往陆令容头上坎,可到了女孩脖子处,生生停手。
  他真的慌了,绝望了,可还有点侥幸。
  万一陆令容还在说谎呢?万一好好求她,她能交出解药呢?如果用春娘或者红蝉威胁,她会不会就范?
  不,这贱人已经豁出去了。
  难道,袖儿真没救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袭来,左良傅只觉得浑身发软,连刀都拿不住,如同喝醉般,踉踉跄跄地摇晃,手撑住桌子,一步步艰难地往前挪,坐到椅子上。
  这就是他的报应?老天爷要他终身悔恨?
  荣国公眉头紧皱,起身行到左良傅身边,大手按住男人的肩膀,看向陆令容,厉声道:“陆姑娘,这样就过了,梅丫头可和你无冤无仇,你何必咄咄逼人。”
  陆令容白了眼荣国公,展开手,盯着自己的食指戴着戒指看,一声不吭。
  “贱人!”
  陈南淮忍无可忍,冲上前去,狠狠地扇了陆令容一耳光。
  他毫不顾及体面和礼教,将陆令容的衣裳撕扯掉,翻找方子和解药,谁知不经意碰掉了女孩的假发。
  “拿出来,把药给我!”
  陈南淮怒喝,他疯狂地摇晃陆令容的肩膀,可她就像一片叶子般,任由雨打风吹地摧残,毫无反应。
  一滴热泪掉到女孩的头顶,陈南淮痛苦地闭眼,哀求:“令容,你已经害死了我的孩子,求你了,放过她吧。这么着吧,我知道你不喜欢她,我立马休了她,咱俩一辈子厮守在一起。”
  陆令容依旧不说话,却在掉泪。
  “我早就知道你和左良傅勾结在一起,可我说什么了么?我怕梅濂夫妇对你不利,把你接回洛阳,给你安了个家,我自问对你仁至义尽了,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陈南淮低声怒喝,眼睛红的仿佛要滴出血。
  “我要……”
  陆令容抬头,不知喃喃说了句什么。
  她痴痴地看着陈南淮,泪眼已模糊,看不清表哥的脸了,曾经沧海难为水,再也回不去青梅竹马的岁月了。
  忽然,女孩抹掉泪,将衣襟合住,莞尔一笑:“表哥,我要是你,就不管梅盈袖的死活。”
  陈南淮怔住。
  “她从头到尾心里只有左良傅一个,你还死乞白赖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这顶绿帽子,戴的舒服么?”
  陈南淮大怒,手掐住女孩的脖子。
  “哈哈哈哈哈哈,我懂了。”
  陆令容轻抚着男人的手,挑眉一笑:“你是捡来的,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大小姐,你当然要巴结着,哪怕是双破鞋,你都得捧在手心。”
  “不许侮辱她。”
  “我偏要说。”
  陆令容接着挑衅:“你可以等谢子风和左良傅玩完她,跟着喝一口汤,毕竟你脏臭不忌,连红蝉都上。对了,红蝉心里也只有左良傅,这事你知道不。”
  陈南淮手上发力,强按捺住愤恨:“解药,拿出来。”
  “原本我想等着红蝉生了后,再给你说这个好事,现在我就告诉你,红蝉肚子里怀的是个下人的孩子。”
  陆令容越发得意洋洋,看了眼男人下边,笑道:“红蝉说你不行,我就奇怪了,那梅盈袖肚子里怀得是谁的,瞧左良傅那么急切,怕不是他的吧,表哥,你这绿帽子……”
  “你给我闭嘴!”
  陈南淮终于忍不住,从怀里掏出把匕首,朝女孩小腹捅去,他忽然意识到,如果这贱人死了,盈袖就再也没救了。
  刚要撤手,腕子忽然被陆令容抓住,她冲他笑了笑,带着他的手,用力扎下去……
  “你想干什么,想死吗?”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