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儿媚——小夜微冷
时间:2020-09-09 08:41:10

  “莫哭了,妆都花了,像个小叫花子。”
  左良傅抬手,将女孩垂落的黑发别在耳后,柔声问:“你爹和你哥,你信谁?”
  “谁都不信!”
  盈袖低头,哽咽不已,一想起陈砚松那虚伪的样子,她就恨。
  “简直狠毒,把我当傻子哄。人家救了他性命,他非但不感激,还抢了人家的孩子,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
  盈袖心越发疼,这么多年,她敬爱哥哥如父如兄,哥哥也对她呵护备至,可没想到他竟刚刚临盆的母亲关在地窖,如今为了前程,和陈砚松合伙儿骗她,若不是左良傅,她只怕已经嫁给了陈南淮,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
  “哥哥也不是好东西!”
  “那你现在还准备认爹吗?”
  左良傅笑着问。
  “王八蛋才认他。”
  盈袖大怒,不禁说了粗话。
  “有意思。”
  左良傅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轻轻拊掌,打趣:“姑娘这句话厉害,一次骂了两个人。”
  左良傅手摸着下巴,挑眉一笑:“王八蛋,哈哈,陈砚松是王八,你就是那个蛋……也就是小王八蛋。”
  盈袖怒火中烧,手撑住桌子,冷着脸就要起身离开。
  谁知就在此时,她猛地被左良傅揽入怀,这男人紧紧抱住她,不让她走。
  “逗你呢,瞧你小气的。”
  左良傅食指刮了下女孩的鼻子,笑道:“好啦,不同你开玩笑了,其实,你真没必要为那些腌臜阴毒之人伤心。方才听你肚子叫唤,饿了吧,咱们一起用点饭,然后再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放开。”
  盈袖咬牙。
  “就不。”
  左良傅坏笑了声,完全忽视荷欢此时也在包间,他凑近女孩,言语间满是暧昧:“我知道,你想我了。”
  “我没有。”
  盈袖连忙否认:“咱们老死不相往来,我,我刚才喝醉了。”
  “我给你写的两封信呢?”
  左良傅轻声问:“你看了么?”
  “没有。”
  盈袖歪过头,不看他:“我烧了。”
  “真的?”
  左良傅玩味一笑。
  若是没有看,怎么能找到杏花村酒楼,口是心非的小丫头。
  男人手一分分往上,两指轻按住女孩的胸口,忽然伸进衣襟,夹出两封厚厚的信,笑道:
  “你嫂子昨晚找到我,说你把信烧了,让我莫要再纠缠,我若是信了她,我才是王八蛋呢。”
  说到这儿,左良傅收起玩世不恭,手轻轻地抚着女孩的侧脸,深深地看着她,柔声道:
  “袖儿,我终于等到你了,咱们重新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72章 
  重新开始?
  盈袖愣住, 痴痴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怒火和憋闷仿佛在瞬间被熄灭,心底重新燃起了股希冀。
  “可,可……”
  盈袖觉得仿佛更醉了, 有些委屈地撇撇嘴, 喃喃细语:“可我还没打算原谅你。”
  正在此时,包间的门被人猛地推开。
  盈袖和左良傅几乎下意识放开对方, 抬头一瞧, 是梅濂。
  梅濂双眼通红,锦袍被雨水打湿,满是斑驳, 他愤怒地瞪着眼前的一对璧人, 唇微颤抖, 并没有发火, 恭恭敬敬地抱拳给左良傅见了一礼, 沉声道:“小妹年幼无知, 让大人见笑了。”
  说罢这话,梅濂猛地抓住盈袖纤细的胳膊, 毫不客气地将女孩拉起来, 怒道:
  “回家!”
  “你放开。”
  盈袖使劲挣扎。
  奈何力气远远不及大哥, 只能如一片树叶,被哥哥连拖带拉地往出弄。
  啪!
  左良傅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霎时间,桌上摆的几个酒壶全都被震倒。
  “梅濂,你好大的胆子。”
  左良傅脸逐渐阴沉下来, 缓缓起身,走过去,一个窝心脚踹过去, 登时就将梅濂踹了好远,与此同时,他将被力道带出去的盈袖拉回。左良傅环住女孩,大手扣住她的后脑,让她的脸紧贴在他胸口。
  “敢在本官跟前放肆,怎么,以为傍上陈砚松,本官就真拿你没办法了?首鼠两端的小人,你再动她试试!”
  梅濂强撑着坐起来,生生将呕出的血吞咽入肚。男人冷笑了声,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低着头,沉声道:“大人是上官,自然不把草民区区蝼蚁当回事。”
  说到这儿,梅濂从怀里掏出把匕首,薄唇紧紧抿住,手一扬,用力朝自己左手小拇指切下去,全程连眼睛都没眨。
  “袖儿,跟哥哥回家。”
  盈袖察觉出大哥声音有异,略微回头瞧去,大吃一惊。哥哥断了指,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鲜血流了一地,瞧着让人心慌。
  “哥!”
  盈袖什么也顾不上,挣脱开左良傅,急步奔过去,蹲在哥哥跟前,想要拾起断指,给哥哥安上去,可又害怕,哭着从怀里掏出帕子,包住大哥的手。
  “你这是做什么,做什么呀。”
  梅濂极力忍住疼痛,手颤抖着将匕首抵在无名指上,咬紧牙关:“只要你没认陈老爷,那你就还是我妹子,我就该管着你。”
  疼痛铺天盖地而来,梅濂大口喘着粗气。
  他那会儿和李良玉就站在包间外,听见里头发生了什么,简直败坏门风。
  梅濂看着盈袖,想要严厉苛责,终究叹了口气,如今酒楼虽说已经清场,可荷欢和李良玉仍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给妹妹留些颜面。
  “你就算再恨我,可也该爱惜自己,你还是个未婚的姑娘,怎么能和个男人卿卿我我?这是无媒苟合啊丫头。世人不会骂男人,只会用唾沫星子淹死你,跟哥回去吧,有什么话,咱们自家人关起门来说。”
  盈袖歪过头,越发委屈了。
  “看来是我没教好你,合该受罪。”
  梅濂狠狠心,扬手就朝自己的无名指扎去。
  “哥!”
  盈袖一把抓住哥哥的胳膊。
  不明白,向来沉稳老实的大哥怎么变得这么狠。
  “做什么嘛,我跟你回去就是。”
  “袖儿!”
  左良傅上前一步,男人面上带着忧虑之色,道:“你其实不必理会他。”
  “大人。”
  盈袖打断左良傅的话,道:“算了吧,你送我回去。”
  说罢这话,女孩凄然一笑,喃喃道:“他到底还是我哥啊。”
  ……
  夜越深,雨越大。
  那悠悠的长街此时显得寂寥无比,花灯被雨打风吹去,一点一滴的雨终于将沉寂了一冬的石地洗刷干净,在小水洼处,似乎还漂浮着几许花瓣。
  街上此时有些奇异。
  陈家的护卫和嬷嬷们慢慢地走在最后,而在最前头,并排行着一对男女。
  那男人个头甚高,穿着玄色大氅,手撑着把油纸伞,伞几乎全都倾斜到身侧的姑娘头顶,不知不觉,他的左边身子全都被雨水打湿。
  那女孩身上有股淡淡酒味儿,脚步沉重,一直低着头,披散的黑发被寒风吹得乱飘。
  即便喝了再多的酒,盈袖也觉得冷。
  她打了个寒颤,略微回头,瞧见哥哥用帕子用力按住伤口,也不撑伞,就跟在她身后。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左良傅和陈砚松是死对头,若是回到洛阳,日后再见大人就很难了,果然。
  “看来做大小姐也不是什么好事。”
  盈袖自嘲一笑,不由得往左良傅身侧靠了些:“每走一步,都有这么多人跟着,好没趣儿。”
  “是啊。”
  左良傅慢慢地往小巷更黑处走。
  不知不觉间,男人握伞柄的手渐渐发力,终究无奈地叹了口气,柔声道:“你一个女孩深夜跑出来,无怪家人担心。没事儿,大福子那会儿报给我,说陈南淮又去了杜府瞧杜小姐,恶心不着你。可陈砚松还在家里等着你,你若是心里实在难受,不必搭理他的。”
  “嗯。”
  盈袖点点头。
  莫名,她有些同情杜家小姐,叹道:
  “杜姑娘也不知倒了几辈子血霉,竟摊上了陈南淮这种人。”
  听见这话,左良傅笑出了声。
  “其实这位杜太医倒和我有几分渊源。”
  左良傅唇角勾起抹玩味的笑,道:“去年我奉陛下之命整顿司礼监,那杜太医向来与掌印太监交好,被我送去天牢小住了段日子。”
  当时他查司礼监,意外发现丹阳县县令曾贿赂大太监,那县令其实没什么本事,这些年的卓越政绩,多靠县丞和梅濂等能人辅佐得来的,事发后,丹阳县一干人等,自然全都彻查下狱。
  人都道梅濂是为了奉承上官,这才变卖家财,甚至逼二房打胎来节省开支,实际上,当时梅濂也被牵扯进了司礼监的案子,这家伙为了脱罪,便用陈砚松私隐来与他做交易,求他网开一面……
  想到这儿,左良傅眉头皱的紧。
  梅濂首鼠两端,不能重用。
  左良傅淡淡一笑,隐在袖中的手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笑道:
  “那杜太医一家按律要连坐的,奈何宫里有位分高的皇妃求情,陛下便将其逐出长安,没成想他来到洛阳,还与陈砚松攀上了亲。”
  “哼。”
  盈袖白了眼男人,冷冷道:“你肯定对人家杜太医下狠手了吧。”
  “我不打老头儿,真的。”
  左良傅忙否认。
  “得了吧。”
  盈袖撇撇嘴,三分嫌恶,七分劝说。
  “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呀,莫要把事做绝了,万一哪日有求人的时候呢?”
  “一个看千金小儿科的大夫,我求他什么。”
  左良傅不以为意地冷笑了声。
  转而,男人低头,深深地看着盈袖,柔声道:“你这是关心我?”
  “没有。”
  盈袖扭过头,否认。
  左良傅心里暖洋洋的,唇角不禁勾起抹笑。
  就在此时,他瞧见远处灯火通明,原来已经到了陈家小院。
  院子外头站了好些穿了蓑衣的护卫,一手执着灯笼,另一手按在腰间的宝刀上,时刻守护着主子。
  而陈砚松呢,穿着厚披风,怀里抱着个暖炉,在门外来回踱步,神色颇为焦急。
  “袖儿,我有话同你说。”
  左良傅停下脚步,将伞往下拉了些许,恰好遮住他和盈袖。
  男人将那两封信擩进女孩衣襟里,低声道:
  “你知不知道,你还有个舅舅。”
  “嗯。”
  盈袖点点头:“荷欢说过。”
  “那你想不想认舅舅?”
  左良傅柔声问。
  “不知道。”
  盈袖轻咬住下唇。
  她听荷欢提过一嘴舅舅,只知道这个娘舅似乎与陈砚松闹得很僵,但具体人品如何,她并不知道。万一是个烂了心肝的,认了她,反手把她卖给什么狗官做妾,那还不如就待在洛阳,和陈砚松两两相厌呢。
  “当时你哥找我后,我顺手让羽林卫查了下,你这个舅舅貌似人品不错。”
  左良傅沉吟了片刻,道:“但他家其余人口暂时还没摸透,你再给我些时间,我帮你细细查,到时候,你有个依托处,我也能放心。”
  “好。”
  盈袖点点头。
  正在此时,只听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
  盈袖扭头,瞧见陈砚松由护卫伺候着,走了过来,这男人满脸堆着笑,抱拳冲左良傅见礼,笑道:
  “多谢大人送陈某的干女儿回来。”
  听见这话,盈袖的心如同被人狠狠扎了一刀。
  干女儿?
  好,真是好得很。
  盈袖紧紧抿着唇,控制着情绪,不让眼泪掉下,闷着头往院里走去,就在进院门的刹那,左良傅略微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袖儿,在杏花村酒楼问你的那个事,你怎么想的?”
  “哪个事?”
  盈袖愣住。
  细细想了片刻,记起了,他说要重新开始。
  女孩并未回头,只是挥了挥手,淡淡说了句:“容我想想,下次见面再告诉大人。”
  ……
  *
  夜已深,雨越发大了,天空隐隐传来阵阵闷雷,声音倒不大,但吵得人心烦。
  子时的梆子声响了三下,在这漫漫雨夜,显得诡异无比。
  屋里很暖,只点了一支白蜡烛,显得有些昏暗。
  盈袖已经换了寝衣,她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痴痴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一下下地梳头发。
  那会儿回来后,陈砚松果然要找她说话。
  她不愿听,这男人就站在门口,絮絮叨叨了老半天,要么给她说当年着实有隐情,孩子你一定要理解爹爹;要么告诉她莫要相信左良傅,那就是个无情无义的狗贼,一门心思要算计咱们陈家人,瞧他在曹县将你南淮哥哥整治成什么样儿了。
  没多久,包扎好伤口的大哥也过来指责她,嫌她不懂事,出去喝酒……
  盈袖叹了口气。
  她现在真的很乱,不知道该怎么选择,该信谁。
  女孩将红木梳子重重地按在梳妆台上,暗自生闷气。
  正在此时,只听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头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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