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你有一副七窍玲珑心。”
陈南淮笑着应承了句。
他打小就不爱在这些悲花伤月的诗词上用心,觉得浪费精力, 有这个伤感的闲工夫,还不如去谈几笔生意呢。
陈南淮将大氅脱下,坐到了罗汉床上, 从炕几上的瓷碟中拈起枚桂花糕吃,笑道:
“那件事你考虑的怎样了。”
“什么事。”
陆令容愕然。
“就是把你说给荣国公家的三爷呀,怎么倒忘了。”
陈南淮眼里闪过抹狡黠,莞尔一笑:“我这兄弟真真是个英俊风流的绝世佳公子,他有事去了越国,下个月国公夫人寿宴,他总要回来给母亲磕个头的。我想着在此之前,先安排你去荣国公府走一两趟,见见国公爷夫妇,到时候有王爷和我爹做媒,这门亲事准能成。”
“又浑说了,我哪能够得上公府的门第。”
陆令容笑笑,瞧着不甚在意,可薄唇抿得紧紧的,显然在生闷气。
她烫了壶好酒,端过去,给陈南淮满了一杯,随后,端坐在罗汉床的另一侧,从漆盒里抓了把椒盐瓜子,笑着嗑,打趣道:
“我瞧你脸色不好,头发也湿漉漉的,怎么,难不成真让红蝉说对了,被大嫂子打了?”
“能不能别提她了。”
陈南淮猛喝了一杯酒,重重地将杯子按在桌面上。
“好,不提不提。”
陆令容抿唇一笑,拍拍手,只见红蝉抱着把琵琶从外屋走了进来。
“这丫头最近迷上了琵琶,正好,让她弹唱一曲,给你解解闷。”
“呵。”
陈南淮嗤笑了声:“你们主仆这做派,怎么像是个……”窑姐儿。
他自然没把后半截话说出来,又给自己满了杯酒。
只听嘈嘈切切琵琶声响起,陈南淮用筷子打着韵律,闭着眼听。
红蝉这丫头弹得并不好,但胜在声音清甜,唱什么‘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盈袖。
陈南淮将这两个字在口里品咂了番,心一疼,越发憋闷了。
他索性拿起酒坛子,咕咚咕咚猛灌了通,重重地放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身边放着的那双雪缎鞋,恨恨道:
“我到底输他什么了,她都失忆了,怎么还要记着昆仑。”
听见这醉话,陆令容心里一咯噔,脸就像被人恨恨打了一耳光,疼得厉害。
“瞧见这雪缎鞋,我倒想起一件故事。”
陆令容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口,有意无意地笑道:“有件事,我一直没同你说,怕影响你和表嫂的关系。依稀记得当初我在慈云庵小住时,有一日去竹灯师太的小院拿《妙法莲华经》,迎面碰上个身量高大的汉子,相貌英俊极了,那汉子怀里抱着受伤的女人,二人相当亲近,当时我还以为是一对神仙眷侣呢,没成想……”
说到这儿,陆令容叹了口气:“表哥,难不成嫂子至今对那个男人念念不忘?”
陈南淮眼里的怒火甚浓。
他如何能忘记,白日在玄虚观前,那个男人千方百计逗她笑,而她,情不自禁地回头了。
陈南淮又打开瓶酒,猛灌了数口。
“是,她是老爷子的心头肉,我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哄着。我对她已经够忍让,她还要怎样。”
陆令容抿唇一笑:“她还小,你让让她又能怎样,再说了,我瞧她是个再温柔斯文不过的美人,你可别又犯驴脾气,欺负了她。”
“哼。”
陈南淮只觉得头越发昏了,看表妹和红蝉都是双影儿,说话都成了大舌头,身子摇摇晃晃的。
“你不知道,她瞧着是个贞洁烈女,可到床榻上,彻底就换了个人,跟窑子里的婊.子没区别。”
正说着,陈南淮一头栽倒在罗汉床上,他此时满脸绯红,连头发里都散发着酒味,手不由自主地朝陆令容伸,忽然傻傻一笑,迷迷登登地说了句:
“就算是婊.子,那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说罢这话,男人沉沉睡去,再没了动静。
与此同时,琵琶声戛然而止。
陆令容将手里的瓜子儿全都摔地上,她赶忙起身,走到陈南淮那边,半条腿跪爬上去,手轻轻地推男人的胳膊。
“表哥?”
陆令容柔声唤。
“你喝醉了么?”
陆令容再三确认。
待探查到陈南淮确实昏睡得不省人事,她这才松了口气。
陆令容就坐在床边,从怀里取出自己那只贴着小衣放的帕子,俯身,轻轻地帮表哥擦嘴角的残酒,还有额上的细汗。
瞧,他长得可真漂亮。
闭眼的时候,长睫毛在眼底映出个浅浅阴影,薄唇的形状,是那样好看。
看着看着,陆令容不禁唇角上扬,可很快,她满脸凄怆,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了。
“姑娘,大爷被药倒了么?”
红蝉抱着琵琶,站在罗汉床边,脖子朝前探着看。
“嘘!”
陆令容扭头,食指放在唇边,示意红蝉小声些。
她忙起身,笑着瞧红蝉,柔声道:
“人我帮你下药弄倒了,接下来,我可把表哥交给你了。”
“奴,奴……”
红蝉有些慌了。
没错,先头还在曹县时,姑娘就告诉了她真相。
原来,左大人的心上人竟是梅盈袖。
她见过那个女人,长得跟狐媚子似得,时时刻刻都用那双骚眼睛勾搭男人。
她不相信,大人那样的风云人物,怎么会喜欢梅盈袖那个村妇。
前些日子回到洛阳,她偷偷去找左大人,没成想被左府的下人给赶了出来。她不甘心,一直守在附近,今儿偷偷跟着大人的车驾去了玄虚观,谁知,却瞧见大人为了哄那个女人一笑,假扮成个卖梨的脏汉……
她曾经差点就成了大人的女人,不明白啊,她到底哪里输给了梅盈袖,凭什么大人就不接受她。
既然大人不要她,那么,她也不想再嫁给别的男人了。
所以,她回家后告诉姑娘,她要报复,让梅盈袖痛不欲生。
还记得姑娘听了这话,淡淡一笑,说了句:梅姑娘如今是陈府大奶奶,多少人护着宠着,你一个丫头怎么报复?除非……
红蝉咽了口唾沫,看向昏睡的陈南淮。
除非,她成了大爷的女人,把丈夫从那贱人身边夺走。让那贱人也尝尝被抛弃的滋味。
“姑,姑娘,我还是怕。”
红蝉身子发颤,往后退了两步。
“怕什么。”
陆令容鄙夷一笑,拽住红蝉的胳膊,轻轻地摩挲着,循循善诱:“就连海月都敢为自己争,你怎么不敢呢?既然左家的门你进不了了,那咱们退而求其次,去陈家也是好的。”
陆令容将红蝉慢慢地往前推,柔声道:“你瞧我表哥,凑近了仔细瞧,他是门第不好?还是相貌不好?给他当妾室,此生吃穿不愁,他和梅氏本就没有什么情分,看在我的面儿上,他会宠你一辈子。倘若你赶在梅氏前头生个儿子,那可就是陈家长孙了,到时候母凭子贵,老爷抬你成良妾,也未可知啊。”
“我……”
红蝉有些犹豫了。
“妹妹啊,我为了帮你,可是在酒里给表哥下药了,正好今儿赵嬷嬷那腌臜婆不在跟前盯着,机会难得啊。”
陆令容淡淡一笑,轻推了把红蝉的腰,不急不缓道:
“你难道没听见,表哥说了,梅氏如今虽说失忆了,但心里还有左大人。若有朝一日她完全想起了,不顾一切地去找大人……”
“我做便是了。”
红蝉狠狠心,坐在床边。
这世上大人可以拥有任何女人,但梅氏就是不行。
这贱人不仅抢了她的大人,还抢了姑娘的表哥。
红蝉此时脸臊的通红,手颤抖着脱自己的袄子。
“哎呦。”
女孩轻呼了声,一把抓住陆令容的胳膊,秀眉皱得紧,泪眼盈盈地看着她家姑娘,委屈地求道:
“姑娘,我还是不会,也不敢。你读书识字,懂得多,能不能站在跟前教教我。”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陆令容厌烦地甩开红蝉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小屋。
“哎。”
红蝉叹了口气,是她糊涂了。
姑娘是那样高雅的人,此番求她设计大爷,已经是强人所难,怎么还能叫姑娘站在屋里看这种颠鸾倒凤的房事。
红蝉四下看了圈,见没人了,这将自己的衣裳全都剥掉,她跪坐在陈南淮跟前,犹豫了良久,动手去脱他的衣裳……
……
屋外
此时月已到高空,小院静悄悄的。
陆令容从上房出来的瞬间,就掉泪了。
她用手捂住口,强忍住悲痛,朝前瞧去,西厢房那边灯火错错,时不时传来调笑和劝酒声,春娘和两个家奴正在灌百善酒呢。
陆令容心里烦闷,仰头看着皎洁的月亮,想要让眼泪倒流回去。
委屈么
是,她教唆红蝉去勾搭自己的心上人;
愧疚么?
有点吧,往表哥和梅氏跟前擩了红蝉这么个是非精。
可她发过誓,与梅盈袖势不两立,要怪,就怪梅氏是狗官的心上人。
陆令容冷笑了声,准备去东厢房念一会子静心咒。
可不知怎地,她竟不由自主地转身,悄步走到西窗跟前,偷窥。
她此时心跳得极快,踮起脚尖去瞧,脸登时红了。
里头一片春光盎然,表哥虽说醉酒昏迷,可在红蝉的百般撩拨下,该有的反应,还是有的。
“啊。”
陆令容轻呼了声,头忙低下,红蝉更近了一步,已经骑/在了表哥身上。 她不好意思看,觉得太脏,可又忍不住。
原来男人的那里长这样,直头愣脑的,真吓人。
陆令容咽了口唾沫,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些许,仔细地瞧。
此时,红蝉忍住撕裂般的剧痛,一边哭着,一边扭动着腰肢。
越看越恨,陆令容咬牙转身,轻声骂了句:“好个不知羞的小淫.妇!”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表哥:看,我给你找了个丈夫,开不开心?
表妹:看,我给你找了个通房,意不意外?
第98章 乐子
陈南淮也不知自己昏睡了有多久, 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头疼得紧,浑身极乏力。
忽然, 他听见跟前传来阵女孩子的嘤嘤啜泣声, 胳膊稍一动弹,触到一片属于女子的温软细腻。
陈南淮莞尔, 连眼睛都没睁, 直接转身,将那女子环抱在怀里,谁知那女孩身子一僵, 哭得更大声了, 还让他快放开。
“怎么了呢, 都老夫老妻了, 还害什么臊。”
陈南淮头埋进女孩的黑发里, 深深嗅了口, 与此同时,手熟稔地扣住女人那个最让他着迷的地方, 忽然, 他不动了, 十分的酒已经被惊醒了七八分,触感不对啊, 而且小腹虽平坦,但没有那个小疤。
怀里的这个女人,仿佛不是盈袖。
陈南淮如同被闷雷击中般, 眼睛猛地睁开,立马坐起来。
就着昏暗的烛光,他发现自己此时竟在表妹家中, 而躺在他跟前的,是红蝉……
这丫头黑发披散着,蜷缩着身子,因太过惧怕和疼痛,手捂着口,哭得可怜。
“怎么回事!”
陈南淮大惊,一把掀开锦被,愕然发现,他浑身不着一丝,狼狈得很,身上有女孩指甲抓出来的印记,腿上,还沾着她的血……
记起了,今晚他回家,与盈袖争吵,后面心情实在烦闷,就到表妹这儿坐坐。好像喝多了,是与女人行过房事,可,可记得是盈袖啊。
陈南淮越想越慌,越想越恨,他酒量向来不差,怎么会喝那么一点就倒了,莫不是,被表妹算计了?
忽然,红蝉哭得更厉害了。
“闭嘴!”
陈南淮大怒,着急忙慌地在罗汉床上找寻自己的衣物。
“大爷。”
红蝉忍住疼,跪坐起来,她用锦被捂住胸口,低着头,不住地啜泣:“您那会儿喝多了,不由分说地就……奴清白之躯……您叫奴以后怎么办啊。”
“怎么办!”
陈南淮怒极,什么都没想,一把掐住红蝉的脖子。
“咳咳。”
红蝉吃痛,下意识挣扎,连抠带抓男人的胳膊。
她感觉喘不上气来了,压根顾不上遮羞,慌乱间,瞧见了大爷的样子,他面颊还带着欢愉后的潮红,只不过双眸全是杀意。
“姑,姑娘,救命啊。”
红蝉害怕了,眼珠子往西窗那边转,用尽全力呼救。
只听咚地一声,门被人从外头撞开。
陈南淮扭头瞧去,见陆令容带着春娘疾步跑了过来。
“表哥,你这是做什么啊,快放开红蝉。”
陆令容没敢瞧,背对着罗汉床,支使春娘赶紧过去拉开。
“你快把衣裳穿上。”
陆令容臊得脸通红,心狂跳,轻跺了下脚:“你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我像什么样子?!”
陈南淮一把推开上前来拉架的春娘。
他丢开半死不活的红蝉,从床尾扯过自己的亵裤和衣裳,快速穿上。
“我倒要问你,好端端的,我怎么会和那个贱丫头睡在一起。”
陈南淮没顾得上穿鞋,径直走过去,再也顾不上什么怜悯和避讳,抓住陆令容的胳膊,让女孩直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