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儿媚——小夜微冷
时间:2020-09-09 08:41:10

  “记着了。”
  盈袖莞尔浅笑,装作没事人似得,可心里确一阵恶寒。
  若换做左良傅,会似陈南淮这般做法么?
  盈袖轻叹了口气,随着陈南淮往酒楼走去。
  四下看去,酒楼已经被清场了,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最里头有个包间,外面立着两个挎刀的侍卫,似乎在守护着主子。
  “那个……咳咳。”
  陈南淮轻咳了两声,压低了声音,干笑道:“你先进去,我,我去柜台拿瓶酒。”
  前几日他与左良傅私底下接触了,那狗官提出,盈袖必须第一个进包间。
  “行。”
  盈袖此时紧张极了,可又不能将急切的情绪明显的表现在脸上。
  心简直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越走越近。
  盈袖扭头,见陈南淮已经从柜台拿了壶酒,紧紧地攥在手里,他没动,笑着努了努下巴,示意她先进去。这男人神色依旧如常,只不过眼中的纠结之色甚浓。
  盈袖冷笑了声,虽不知他和左良傅要达成什么协议,但很明显,她远远没有利益重要。
  刚走到包间门口,那两个侍卫就冲她抱拳行了一礼。
  盈袖抬手,轻推开房门。
  谁知就在此时,她眼前忽然出现个实实在在的狼头,红眼獠牙,黄毛尖耳,紧接着,狼头后面传来个浑厚的男声:
  “我要吃了你~~”
  “啊!”
  盈袖吓得尖叫,没多想,一把打掉狼头,瞬间,她看见了一张俊郎的男人面孔,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她扬手,狠狠地打了那男人一耳光。
  头越发疼了,好熟悉的画面。
  盈袖连退了数步,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回头一看,是陈南淮。
  她没理会陈南淮的担忧和愤怒,忙朝前看去。
  左良傅此时站在包间门口,他今儿似乎很认真地拾掇了番,头上戴着玉冠,身上穿着玄色绣黑梅花的锦袍,脚蹬牛皮靴。
  依旧俊郎英挺,只不过似晒黑了些,脖子上有道细细的刀伤,已经结了痂,右手虽包扎了,依旧能看见血迹。
  数日未见,他受伤了?
  “竟敢打本官。”
  左良傅笑着看盈袖,足尖将狼头踢开,抬手,附上微微有些发红的侧脸,颇有些委屈道:“皇帝老子都舍不得打我呢。”
  “你,你。”
  盈袖只感觉头越发疼了,她身子忽然变得极冷,似乎掉进了冰河里。
  “你这么大的官,竟欺负我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这番话,盈袖脱口而出。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说,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哭得这么厉害。
  大概,以前同左良傅经历过同样的事,说过同样的话。
  即便记忆全无,但刻骨铭心的感觉,终不会消失。
  “袖儿,你没事吧。”
  陈南淮狠狠地剜了眼左良傅,赶忙环抱住妻子,他又慌又恨,不用问,这又是他们不为人知的过去。
  “昆仑大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怎么能拿狼头吓女人呢。”
  陈南淮埋怨了句,顺势带着盈袖往出走,扭头,冲左良傅歉然一笑:“这就算见面了吧,她不舒服,我们就先回去了。”
  “饭已经摆好,夫人不用些么?”
  左良傅往前走了两步,试图挽留。
  “我没事。”
  盈袖停下脚步,抹掉脸上的残泪,冲陈南淮一笑:“就是被吓狠了。”
  说到这儿,盈袖一脸无辜,装作没事人似得,问陈南淮:“我无所谓的,你愿意留下用饭么?我听你的。”
  “你……”
  陈南淮语塞,进退两难,男人俊脸窘得通红,干笑了声,环着盈袖往包间走:
  “都到跟前了,自然要用饭的。”
  他有种不好的感觉,从前都是他控制她,怎么……好似忽然就被这丫头给拿捏住了。
  “好,你说了算。”
  盈袖微微点头,“顺从”地跟着陈南淮往进走。
  尽管此时心神俱乱,可她尽量稳住自己。
  若没猜错,左良傅一直在用过去真实发生过的点点滴滴,刺激她拾回记忆。
  刚进包间,盈袖就愣住了。
  桌上堆满了饭菜,左边是饺子,右边是荤素八碗,像极了……年茶饭。
  曾经,她同左良傅吃过这样的饭么?
  “坐,快坐。”
  左良傅忙招呼盈袖坐到上首。
  他刚要坐在她身边,谁知陈南淮硬生生挤了进来,横插在中间。
  左良傅冷笑了声,没理会陈南淮这番拈酸吃醋,他入座,忽然紧张了起来,本来心里有很多话说,可到跟前,又不知道说什么。
  “杏花村酒楼的肘子好吃,夫人和大爷用些。”
  左良傅一笑,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从容些,忙用筷子去夹肘子,谁料,啪地一声掉在了桌上。
  “瞧我,连肉都夹不稳。”
  左良傅讪讪一笑,晃了晃右手,示意他受伤了,与此同时,他将筷子换到左手,给盈袖夹了块肉,顺便,给陈南淮也夹了块。
  “呦,昆仑兄这是怎么弄的。”
  陈南淮身子侧了下,挡住盈袖,皮笑肉不笑了声:“瞧着伤的不轻啊。”
  “没什么,摔了跤。”
  左良傅看着盈袖,轻声道。
  这些日子,他去附近几个县探查民情,准备实施丈量土地之策,谁知……遇到了几次刺杀,死了十来个弟兄,他也受了重伤。查?明眼人都知道谁做的,可偏生找不到任何证据。
  死里逃生后,他不禁怅然,盈袖若真跟了他,怕是得过提心吊胆的日子,小命也不知能不能保全,或许待在陈砚松身边,才是安全的。
  有时候,他想丢开手,让她就这样富足幸福地过一辈子;可心里还是不甘,更多的是担心,陈南淮贪婪很毒,她应该拾回记忆。
  “自玄虚观一别,已半月有余,夫人这些日子过得好么。”
  左良傅柔声问。
  “好。”
  盈袖点点头。
  莫名,她心疼得厉害,想哭,但当着陈南淮的面,又不能,只能埋头吃饭。
  香浓的肉味迎面扑来,弄得她特别想吐,可她忍着,她并不想让左良傅察觉到她有了身孕。
  “这个肘子挺好吃的。”
  盈袖大口吃肉,忍着恶心,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流入口里,特别酸涩。
  “吃不下就别吃。”
  陈南淮皱眉,用筷子将她碗里的肘子全都夹到自己碗中。
  他有些恨,在家中时,这小贱人说肠胃不适,一天到晚喊着没胃口,更过分的是,一见着他就吐,不是吃不下东西么,怎么到狗官跟前,偏就进的这么香。
  陈南淮手按住盈袖的肩,重重地捏了下,三分威胁,七分哄劝:“我瞧你脸色不好,赶紧回去吧,我同昆仑大哥要喝酒,还有点事情相商。”
  “你!”
  “你!”
  盈袖和左良傅同时出声,两人又同时一惊,互相看着对方。
  “夫人先说。”
  左良傅柔声道。
  盈袖颔首,淡淡一笑,手附上陈南淮的手背,不急不缓道:“我有些不懂了,让我来用饭的是你,催我回家的也是你,你怎么这么矛盾,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
  陈南淮气急,没把不满表现在脸上,笑的温和,男人隐在袖中的手却紧紧攥住,骨节登时发出咯咯声响。
  “他怎么想的不重要。”
  左良傅冷笑了声,从桌上拿起壶酒,给陈南淮满了杯:
  “是不是,陈兄弟?”
  说这话的同时,左良傅看向盈袖,柔声笑道:“夫人先别急着回家,本官给你引见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今天发一波红包,驱驱晦气(6.3)
 
 
第102章 两巴掌
  听见这话, 陈南淮大惊,下意识将盈袖环住,看向左良傅。
  “引见什么人?”
  左良傅十分坦然地给自己倒了杯汾酒, 挑眉一笑, 反问陈南淮:“你觉得会是谁?”
  陈南淮心里一咯噔。
  不会是子风吧……荣国公夫人寿辰将近,子风肯定会回来, 他这些日子一直派人在国公府附近盯着, 并没有听说什么消息,那会是谁。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陈南淮此时进退两难, 他尽量保持住风度, 笑道:
  “既有新朋友, 昆仑兄怎么不请进来?”
  左良傅笑了笑, 拍了下手。
  不多时, 只听外头传来阵沉重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 包间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走进来个不男不女的尼姑。
  那尼姑甚是高大, 穿着灰袍, 袍子上满是血, 头发二寸来长,皮肤有些黑, 脸上到处都是伤,似乎被人狠狠打过,眼睛小而呆滞, 唇甚厚,脖子上挂着串佛珠。
  走进来后,尼姑双手合十, 给包间里的三人念了声阿弥陀佛,随后自顾自地盘腿坐在墙角,崴然不动。
  尼姑……
  盈袖瞬间愣住,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尼姑,不知不觉,早已泪流满面。在记忆里一直有抹灰色的身影,每每去想,心总揪疼得厉害,她感觉这个人很重要,比生命都重要。
  “她……”
  盈袖用手背抹掉泪,深呼了口气,用直觉问:“这位小师父是男是女?法号是什么?”
  “贫尼法号柔光。”
  尼姑抬头,咧唇一笑。
  “柔光,柔光。”
  盈袖呼吸忽然急促起来,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昆仑大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陈南淮赶忙将盈袖环住,从怀里掏出帕子,替妻子擦泪,同时用大拇指轻轻掐她的人中。
  “怎么叫来个这般粗野的尼姑,瞧把我媳妇儿给吓的。”
  陈南淮额上早都渗出了冷汗,慌得手都有些抖。
  真是没想到,左良傅居然找了人假扮柔光。
  他自然知道柔光对盈袖有多重要,为了安葬那个死尼姑,她方寸大乱,甚至不惜去酒楼卖笑筹钱;
  他更知道,当初自己是怎么用死尼姑来威胁折辱她。
  陈南淮干笑了声,柔声对妻子道:
  “你好像不舒服,要不,先回去罢。”
  “我没事。”
  盈袖咬牙稳住情绪,推开陈南淮。
  她狠狠地掐了下大腿,让自己清醒几分。
  “小师父,你怎么坐在地上?”
  “贫尼身份卑贱,上不得台面。”
  尼姑两眼死盯着饭桌,咽了口唾沫。
  “你饿了么?”
  盈袖心越疼了。
  在过去的很多个夜里,她总是被噩梦惊醒。
  梦里,她被关在一个漆黑的牢笼里,有很多凶神恶煞的男人,还有头獠牙恶虎,她逃不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后来,有个穿灰衣服的人,救了她,但那个人被恶人捅了一刀,死在了她怀里,血,全都是血。
  “你,你还疼么”
  盈袖哽咽着,用直觉问。
  “不疼的。”
  尼姑憨憨一笑。
  她似乎在模仿某人,有些憨粗之态做的极不自然,双手合十,想了半天,眼前一亮,柔声道:
  “贫尼为了最喜欢的小妖女身受劫难,得了大造化,到西方极乐世界后,佛祖直夸我哩。”
  陈南淮越听越慌,头皮阵阵发麻。
  他直接挡在盈袖身前,有些恼了,故作凶态:“好了好了,和个不男不女的尼姑有什么好说的。”
  盈袖没理会陈南淮的聒噪,她从桌上找了碗红烧肉,端着,疾步行到尼姑跟前,蹲下的瞬间,早已泪流满面。
  她手在颤抖,肉都掉出来几块,看着那憨傻的尼姑,笑着问:
  “小师父,你吃肉么?”
  “贫尼是出家人,怎么能吃肉呢?”
  尼姑有些恼,忽然像想起什么似得,手抓了下头皮,憨笑道:“师父说我没慧根,只让我出半个家,那我就吃半碗肉。”
  “半碗肉,半碗肉。”
  盈袖如同被雷击中般,登时瘫坐在地,红烧肉掉了一地而浑然不觉。
  依稀间,她仿佛看见了漫天大雪,一个穿灰袍的尼姑盘腿坐在厨房门口,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吞咽着口水,问她:小妖女,半碗肉做好了没?
  “好了,全都好了。”
  盈袖一把抓住尼姑的胳膊,用力摇,她没了记忆,可是有感情,也有直觉,歇斯底里地哭:
  “有鱼有肉,有我也有大哥,南方就在那里,你呢,你去哪儿了?”
  “盈袖!”
  陈南淮再也顾不上什么风度,一个箭步冲过去,将盈袖拉起来,连拖带拽地往外带。
  他感觉再不做点什么,她就会记起。
  到时候,生活里所有的平静和小情趣将会荡然无存。
  “回去罢,好不好?”
  “等等。”
  盈袖挣扎着推开陈南淮。
  正在此时,她看见左良傅忽然站起了。
  那男人眼圈红红的,眸中的城府算计褪去不少,笑着走向尼姑,他什么话都不说,半跪下,痴痴地看着端着红烧肉狼吞虎咽的尼姑,从袖中掏出块帕子,凑近了,亲昵地帮尼姑去擦嘴角的油渍。
  谁料就在此时,尼姑反手就是一巴掌,实实在在地打在了左良傅脸上,登时就把男人头打得扭在一边。
  “大哥,你干嘛亲我的嘴儿。”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