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帐里有糖——一只甜筒
时间:2020-09-12 08:52:08

  彭炊子哎了一声,接了方子再去领药,回来煎了一服给青陆喝下,青陆一直捱到了后晌,这才退了烧,精神头好了一些。
  晌午,彭炊子给青陆煮了碗菜粥,热乎乎地喝了一碗下肚,青陆才觉得稍微有点舒坦了。
  “师傅,您说为什么人一生病,就想自个的娘?”
  十五岁的小少年雪白雪白的,只将巴掌大的脸露在鸦青色的土布被子外,尖尖的下巴颏抵着被子角,眼眉耷拉着,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
  彭炊子知道这小子是想娘了,他伸手拍了拍小徒弟的脑袋。
  “孩子见了娘,无事哭三场,更何况你这会儿还有事儿呢。”他叹了一口气,往床边上坐下,“你那娘不就在镇上,休沐时回去看看。”
  青陆默默地摇了摇头,同师傅掏了心窝子。
  “师傅,我从前没告诉过您,我那娘是养娘,我八岁那年从人牙子手里跑出来,是她收留了我……”她努力去回想八岁前的记忆,可什么都想不起来,“可我想不起来我亲娘长什么样儿了,可我总觉得,她应该是极温柔的一个人,我病了,她就把我搂在怀里头,我哭了,她能背着我去看小金鱼小鹦哥儿,我要是困了,她会抱着我拍一拍,再给我唱歌儿听……”
  记忆虽不见了,可味道、歌声却是能永久记住的,青陆这么一说,惹得彭炊子抹了一把老泪。
  吃完了粥,说了会儿话,青陆昏昏沉沉的,睡一时醒一时,到了晚间,忽地伙房就闯进来凶神恶煞地一波人。
  四个汉子,为首的还是魏虎头,前几日一脚踢在青陆心窝子上,让她吐了一口血的那个莽汉。
  散了操练吃罢了饭,这四个人闲着没事儿,聚在一块儿瞎鼓捣,就想起来了那日郑青陆白得的那张银票。
  青陆是个在人前从不示弱的,见这三个人闯进来,先是一脚踹翻了彭炊子,接着就把眼珠子黏在了自己的脸上,立时有了计较。
  那魏虎头年过十八,没征兵前就是个地痞色胚,此时见青陆一脸病容,可唇红齿白的,哪里还像个小子,登时就起了淫心,往床上扑过去,一把抱住了青陆。
  彭炊子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来,去拉这三个渣滓,可人老年迈,哪里能拉得动啊。
  而剩下的两人,一人拽胳膊,一人摁肩膀,手就开始胡乱地摸上青陆的胸。
  青陆被这三人压制住,只能胡乱地拿脚去踹,而魏虎头一张恶心的嘴已然啃上了自己的脸,青陆忍着恶心和愤怒,往床上的草席下摸去,将自己那根玉簪子摸了出来,瞅准了空,一下子扎进了魏虎头的眼睛。
  随着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那魏虎头放开了青陆,鲜血淋淋地往后倒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青陆一手抓着带血的玉簪子,一手指着地上那魏虎头,冷笑道:“再敢造次,老子送你见阎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9 16:26:35~2020-06-10 15:5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杯柠檬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看文要花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osina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吃醋(二合一)
  遇狼这等事,穿插在青陆八岁之后的生涯里。
  最初的记忆,是在哒哒的马蹄声中开启的。
  马车颠簸黑暗,她忍着头痛咬着手哭,一只小手被生生咬出了血痕,风裹着前头那人同车夫的话音断断续续地吹过来。
  “……是个美人坯子,卖到勾栏院,怎么着也得百两银。”
  “可不是,再长长颜色不得了。”
  “咱兄弟头回做这个,怎么着也得过个手瘾。”
  “那你可悠着点,破了身子就不值钱了。”
  她听不懂他们后头的话,可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偷偷掀起来一角帐帘,看见外头树影幢幢,夜色黑的吓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骨子里带出来的勇敢,她一个翻身就滚下了车,瞬间没入了路旁混沌的夜色里。
  再之后,她一个小小的姑娘,穿荆度棘,一路仓皇而逃。
  从那往后她才知道,身为一个女孩子,在这个世上,有多么的艰难。
  像今日这般被人凌/辱,不是头一遭,可像魏虎头这般丧尽天良,意图实施不轨的,是头一个。
  她靠在泥糊的土墙上,冷眼看着魏虎头在地上惨叫,看着那两个面目狰狞的从犯,惊慌失措地跑出去叫人,看着鲜血不断地,从魏虎头捂着眼睛的手指缝里涌出来,她一点也不悔。
  彭炊子被魏虎头那一脚踹的吐了血,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招呼青陆下来:“孩子,你下来。”
  青陆眼底涌上了一层泪,有些委屈有些害怕,她把玉簪子往怀里一藏,跳下了床板,扶住了彭炊子的手臂。
  彭炊子嘴唇哆嗦着,握住了青陆的手,将她往外拉了一拉,小声说着:“陆啊,你没错儿,师父老了,这回让师父给你顶个灾。”
  青陆往彭炊子的胸口拍了拍,给他顺顺气。
  “您别说这个。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怕这个。”她看着脚下一边哀嚎一边叫骂的魏虎头,离远了一些,“大不了赔他一只眼。”
  不知怎的,彭炊子眼睛里就蓄满了泪水,鼻头酸酸的。
  “陆啊,咱这眼睛这么漂亮,凭啥赔给他。”他把青陆往外推,“你跑吧,趁着人还没来。”
  地上那魏虎头在地上嚎叫着站起身,扶着墙叫嚣:“你他娘的敢跑,老子叫你命偿!”
  鲜血蒙了他一脸,青陆一脚踹过去,叫他闭嘴。
  外头呼啦啦地就冲进来一群人,那为首的正是魏虎头所在小旗的旗总魏鹏,他阴恻恻地看了青陆一眼,先是使人将魏虎头抬走,接着便吩咐两个兵士拿着绳索上前,要将青陆捆起来。
  “郑青陆,部营里斗殴伤人可是重罪,跟我走一趟吧。”
  青陆冷冷地看了魏鹏一眼。
  “魏旗总,您不问青红皂白先断了案子,有何用意。”她心知魏鹏是这魏虎头的靠山,自然不会放过她,“是不是斗殴伤人,还需营部判定,魏旗总如此武断,莫非是想用私刑?”
  魏鹏自然知道自家这小兄弟魏虎头的秉性,打小就好个男风,见这小兵标志,必定是起了歹心,虽说闹到营部去,他也照样能整治这郑青陆,可他知道这小兵实在是口齿伶俐,万一在营部里巧舌如簧,自家兄弟这眼睛不白瞎了?
  他打定主意要给这郑青陆上私刑,此时也不管她说什么,手一扬,便叫手下人上前,三下两下将青陆便捆了起来。
  对方人多势众,青陆任凭绳索捆上身子,看了师父一眼,师父在一旁哆嗦着要上前据理力争,青陆轻轻摇了摇头使了使眼色,生怕把师父也连累上。
  彭炊子自然是知道青陆这一眼是什么意思,便也任凭魏鹏等人将青陆带走了。
  毕宿五是在一刻钟之后才赶过来,听说了这码子事,急得团团转。
  “我和青陆进右玉才半月,哪里能认得什么人。”他急得直搓手,“要不还去找杜营将和营佐去?”
  彭炊子却是知道这部营的污浊,青陆不过一介小兵,而旗总已经算是有衔儿的将官,营将和营佐万一不肯相帮,吃苦的还是青陆。
  “小五子,那一日陆儿穿回来一件崭新的衫子,听他说,是新任参将大人的?”彭炊子粗中有细,慢慢地回忆道,“陆儿说这位参将大人人品很好,不仅相帮了他,还送了一件褂子给他,要不,咱们去寻他一回?”
  毕宿五记得这回事,但想想左参将的官阶,有些胆怯。
  “那参将大人乃是咱们整个右玉的主官,他能见我么?”
  彭炊子这边扯了他就往外走,一步也不耽搁。
  “我去向汪旗总回禀此事,你这就去求左参将,总要有个后招儿。”他推了毕宿五一把,自己便甩起老胳膊往汪旗总的营帐去了。
  右玉营是在一片黄沙洼里,在顶西头的一片洼地里,魏鹏私设了个刑场,手一扬,便有两个兵卒押着青陆上来了。
  那其中一个兵卒往青陆的膝弯踢了一脚,使青陆跪在地上,再一人一手压在她的头上,将她的头使劲儿摁下去。
  那魏鹏是个二十出头的汉子,一张方脸上生了一对倒三角的眼,留了两撇小胡子,形容实在猥琐。
  他看住了地上那犟头犟脑的小兵,想到自家兄弟那双废了的眼睛,立时便阴狠了起来。
  “郑青陆,你扎瞎了我弟兄的眼睛,你打算怎么赔呐?”
  青陆闭了闭眼睛,沉声道:“送到营部,按军规来,该怎么罚就怎么罚。魏旗总您把我押在这儿私审,依的是哪一条军规?”
  魏鹏立时便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两步走到青陆的身旁,恶狠狠地捏住了青陆的下巴。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扎瞎了一只眼,就得赔一对!”
  被他捏住了下巴的小兵,双眼中因蓄满了怒火而显得赤红,可看在魏鹏眼里却多了几分楚楚。
  这样的小模样,怪道自家兄弟会扑上去,便是魏鹏他自己,都有几分心动了。
  青陆咬着牙将他的手甩开,赤红着双眼,道:“我赔你他娘的大棒槌!”
  话音未落,那魏鹏已然恼羞成怒,甩开大巴掌,结结实实地给了青陆一个大嘴巴子。
  青陆嘴角渗出了血,可一双眼睛仍旧恶狠狠地瞪着魏鹏。
  魏鹏被她的眼神骇到,心头一跳,可他跋扈惯了,哪里会惧怕这样的一个眼神,不服管?他就要收拾这些不服管的人!
  他手爪子往前一伸,一把将青陆胸前的衣襟撕开,堪堪露出了一道白色的里衣。
  “弟兄间嬉闹是常事,老子还没见过你这等娘们唧唧的东西,今儿我就把你这一身衣裳给扒咯,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阴阳人!有种就再拿刀子扎老子的眼窝子!”
  说着一双手就上来在青陆的身上摸,青陆紧紧护着领口,无奈肩头被那两个兵卒摁着,实在动弹不得,她本就害了伤风,此时胸腔发闷,一股气堵在了嗓子口,她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倒将魏鹏给镇住了。
  “……杜营医才给我瞧的病,痨病!”她索性放开了抓住衣领的手,恶狠狠地盯住了魏鹏,“咯血的病,得一个传染俩,有种的来啊!”
  部营里得过好几次时疫,魏鹏是知道疫病的厉害的,此时见郑青陆连胸前的衣裳都不护了,吐出了一口鲜红,方才又听那两个报信的小子说杜营医刚走,立刻信了几分,他迟疑地往后退了几步,指着郑青陆道:“你别过来。”
  青陆慢慢地看了看摁住他肩头的两个兵卒,眼神里透着狠戾,立时将这两名兵卒吓得放了手。她慢慢地站起身,向着魏鹏逼近。
  “有一个算一个,我郑青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她紧紧地拽着衣襟,恶狠狠地看着魏鹏,“得了痨病的人,先是咯血,再是咳肉,最后连肠子都要一条条地咳出来,魏旗总,你也快了,你们俩也快了!”
  魏鹏是见过得了疫病之人的死状的,此时见郑青陆浑身带着狠戾之气,他吓得头皮发麻,连连后退
  西北的天倏的扬起了一阵风沙,呜呜咽咽地好像有人在低号,魏鹏觉得她像厉鬼索命,正准备带着人逃走,却听远处传来一声铿锵厉呵:“将这几人抓起来!”
  这一声厉喝像是云中导音,听在青陆的耳朵里,比之仙乐还要悠扬几分,她在黄沙中站定了,不再去吓唬魏鹏等人。
  来人站在落日的余晖中,背着满地平线的霞光,衬得面容若玉。
  是右玉营的参将左相玉。
  他肃着面容,睥睨着连滚带爬的魏鹏等人,双眼渐渐地就蒙上了一层怒意。
  那小兵呢,赤红着一双大眼睛,在风沙里头强撑着不落泪。
  魏鹏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在参将大人的身前哭喊:“参将大人,这小兵得了肺痨啊,不仅如此他还扎瞎了同僚的眼窝子,快将她活埋了吧……”
  左相玉一点儿眼光都不愿意分给地上这几个牲畜,冷冽了嗓音,道:“将这几个人带去部营,严加看管起来。”
  魏鹏大惊失色,只是还没来得及上前告饶,便被左相玉身边儿的将士连提带拿的拖走了。
  左相玉往前走了两步,走在青陆的面前,望住了她那张苍白的小脸。
  “走吧,到我那里去。”他声音温和,像是涓涓细流。
  青陆有些泪目。
  左参将真是个好人,从来没有为难过她,两次相见,都将她从危难中搭救出来。
  可她不能哭,在旁人面前哭了,没的露了弱点给别人。
  她努力将眼睛里的泪水憋下去,这才红着眼眶笑了笑,向左参将道谢。
  “您又救了我。”她皱了皱鼻子,哑着嗓子同他说话,“标下总给您添麻烦。”
  有一滴泪挂在了她的眼睫上,将落未落的,让左相玉看的有些揪心。
  “我知道你委屈。”他站在那里,因着高青陆一头的缘故,略略弯了弯身子,温声道,“这事儿不怨你,始作俑者会得到惩治,你放心。”
  左参将的人怎么那么好呐?
  青陆仰着头看他,鼻头酸酸的,快要忍不住掉泪了。
  “标下没有肺痨,也没得疫病……”她认真地看着他,像是在剖白着什么,“标下知道,行军在外,男儿之间嬉笑打闹不算什么,可魏虎头那样不行……”
  左相玉知道她说的那样是哪样。
  他虽出自京中权贵之家,可自打十五岁便参了军,军中的一些污糟事他也是略有耳闻,只是未曾想,这事儿出在他的身边了。
  风沙吹的人眼睛疼,左相玉略微站过去一些,为她挡住了那一缕席卷而来的风。
  “没事了,不必在意。”
  左参将的住所同他这个人一样。
  一床一案,床边摆了一个瓷瓶,其间插了一束万寿菊。
  干净整洁,温润如玉。
  青陆站在门前,迟疑了一时没敢进去。
  左相玉就让她不必拘谨,立在室光下,笑着让她进来。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