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樱没再说话,心安理得喝奶茶。
“这事是我欠考虑,随随便便就答应了,不能让你破费。而且两杯奶茶也没那么贵…”付软软不好意思的说,“我把钱给你转回去吧?”
“不用,余下的再请你一杯,谢谢你昨天帮我答到。”
“哦…谢谢啊。”付软软清楚她的性格,没有再坚持,心里隐隐失落。
芍樱永远如此,做事滴水不漏,一点人情都不肯欠。
即使付软软自认为是她最好的朋友,两个人界限也永远泾渭分明。
付软软觉得有些别扭,没话找话问道,“芍樱,你打算谈恋爱吗?”
“随便吧。”芍樱懒得考虑那种小女生才会纠结的烦恼。
谈恋爱?
有赚钱重要吗?
“如果你想要谈恋爱的话,其实法学院校草条件挺不错。他长得帅,听说家境殷实,专业的发展前景还挺好,绝对是支潜力股。”
芍樱重新拿起画笔写写涂涂,漫不经心地说,“哦,等潜力股增值了再买吧。”
“到那时候,也许早就被别人买了呢?”
芍樱冷笑一声,“随随便便就能被别人买走的东西,我要他喂狗吗?”
“也是哦……算了,跟你聊恋爱话题没意思,你出生的时候把浪漫细胞忘在娘胎里了。”付软软换了个话题,邀请道,“周末一起逛街吧!”
“不去。”
“樱樱~~”付软软嗲嗲的央求她,“我特别想看新上映的电影,你就陪我去嘛~”
依照付软软跟她相处两年的经验,芍樱的周末,多半留在家里睡懒觉,没啥要紧事。
芍大美女看起来难搞,实际上跟她软磨硬泡撒个娇,她大概率会同意。
果然,付软软拽住她袖子晃了晃,就听到芍樱受不了的妥协。
“我周末有事,忙完了联系你。如果有时间就跟你去。”
“好呀~樱樱你对我最好啦~爱你么么哒~”付软软激动的抱住她,使劲蹭了两下,顺嘴问道,“你周末有啥事?”
“开家长会。”
付软软懂了,“给你家小拖油瓶?”
芍樱眼皮一撩翻她,纠正道,“他不是拖油瓶。”
“好好好,你弟弟,弟弟,行了吧?”付软软受不了的小声嘀咕,“你就护着他吧。真就搞不懂了,你自己还没毕业呢,好端端为什么要养那么大的碎钞机?”
芍樱耳尖,一字不漏听到她吐槽,又斜了付软软几眼。
她眼神太可怕,吓得付软软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为什么呢?
所有了解情况的人,都弄不明白:
作为孤儿,芍樱独自生活已经很艰难了,为什么要把晏棠止带在身边?
只有芍樱自己知道。
那天,她坐在开往学校的车子里,不经意瞥了眼窗外。
八岁的晏棠止跟在男人身后,如行尸走肉般,顺着小路走向孤儿院。那条路狭窄而漫长,仿佛有来无回通往绝境。
他目光空洞,眼底一片死水,跟芍樱记忆中的自己重叠。
曾经,被妈妈亲手送进孤儿院的自己,也露出同样的表情。
芍樱隔着玻璃,目送小小的身影越来越远,心底血淋淋的窟窿,也破得越来越大。
芍樱不想眼睁睁看着那个小孩,重蹈自己的覆辙,被迫踩着一路荆棘成长。
即使以后变得坚强,变得勇敢,也不敢轻易回头。
总害怕来路上无数鲜红的脚印,又揭开自己受过的伤。
芍樱用力闭了闭眼,又睁开,轻飘飘的说——
“哦,养成游戏挺好玩的。”
**
周末上午八点,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卧室,将整个房间晒得暖融融。
起床困难户芍樱从空调被里探出手,摸索的关掉闹钟,迷迷糊糊翻个身准备继续睡觉。
等等,今天明明不上课,为什么我会定闹钟?
陷入昏睡之前,芍樱终于用仅存的记忆,回想起自己定闹钟的理由——
今天要给晏棠止开家长会
她打了个激灵,立刻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刨了刨自己凌乱的炸毛短发。
“晏棠止!”房间隔音有点好,芍樱刚刚睡醒,声音哑哑的,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
事实证明,晏棠止同学虽然话少,偶尔脑子不好使,起码听力正常。
芍樱喊完没多久,外面传来轻微地敲门声。
“进。”芍樱还没睡醒,整个人恹恹的。
她睡觉没有锁门的习惯,晏棠止握住门把手推开门,先探出半个身体。
今天周末,不需要穿校服,晏棠止挑了件芍樱给他买的米黄色薄毛衣,底下还穿了件衬衫,衣领从毛衣领口翻出来。
他气质好,如此一打扮,像个精致的小少爷。
好看确实好看,但芍樱见到他,觉得更燥热了。
晏棠止仿佛某种冷血动物,即使在夏天最热的时候,也不肯穿短袖,而且也很少出汗。
惹得芍樱无数次怀疑,自家崽身上压根没长汗腺。
晏棠止进入她房间,一声不吭的来到衣柜前,从乱糟糟的垃圾堆里挑出一件薄荷绿的V领短袖,和一条修身牛仔裤。
“让我穿短袖,你穿得像过冬一样,养胎吗?”芍樱充满嫌弃的拎起小短袖,顺势掀起睡衣下摆,准备脱掉。
晏棠止耳朵迅速红了,避开眼神咬着牙提醒,“姐姐,我还在呢,你就不能去浴室换吗?”
“欸,好麻烦…”
“那我先出去。”
“算了,我去浴室换吧。”芍樱抱着衣服,懒洋洋钻进浴室。
晏棠止的审美观,跟自己是两个极端。
芍樱平常出了名的‘钢铁直男’,化妆手残,懒得保养,连理发店都不去。日常穿衣服主要选宽松款,经常跟晏棠止的衣服一起,在男装店胡乱给自己买。
而晏棠止呢?
芍樱总坚信着,自家崽内心住了个小公主。
通常出席家长会、或者毕业仪式等正式场合,晏棠止为她搭配的衣服都挺漂亮。
芍樱换好衣服从浴室里走出来,晏棠止已经把她的‘垃圾堆’重新整理好了,所有衣服按季节分的整整齐齐。
见芍樱出来,他又从梳妆台的抽屉里翻出项链和音符耳钉递过去。
芍樱拿着项链,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一下,“挺漂亮的项链,哪来的?”
芍樱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始终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买过小仙女才戴的玩意儿。
“……”晏棠止憋着一口气,绕到芍樱背后,闷闷地说,“我给你戴上。”
他早该明白,自己送的礼物,芍樱永远都记不起来。
习惯就好,认命吧。
戴好项链,两个人一起走出家门。
芍樱拎着精致的小手包,瞥了眼旁边的晏棠止。
“怎么?怕我不认识路?”
晏棠止回答,“家长会我也要去。”
“为什么?你好像不是班干部啊。”
“……老师让我分享经验。”晏棠止每次考试,都是稳稳的年级第一,班主任觊觎他的脑子很久了。
“哈哈哈哈哈哈!”芍樱听到他的话,肆无忌惮笑出声,“哈哈哈什么经验?午夜十二点还在夜店鬼混的经验吗?”
晏棠止眼神湿漉漉的,默默看着她。
等芍樱笑够了,才带了点委屈认真解释,“……我没有鬼混。”
午夜十二点还在夜店鬼混的,明明是芍樱学姐才对。
晏棠止满心幽怨。
“哈哈哈哈哈!”芍樱笑倒在晏棠止身上。
第5章
扶溪中学依旧是芍樱熟悉的样子。
踏进校园,左右两排枝繁叶茂的梧桐树。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每当盛夏时分,那树上蝉鸣聒噪地惹人惦念。
门卫伯伯还记得这个漂亮的小姑娘,瞧芍樱进学校里,乐呵呵挥手打招呼,一时间忘记她早就毕业八百年了。
芍樱压根不需要带路,步履轻快走在前面。
晏棠止默默跟在后面,凝望她穿梭于校园间。
恍惚间,他错觉的以为,两个人还有成为同学、结伴上学放学的机会。
——可惜,芍樱比自己年长五岁。
就算他一直跟在芍樱背后,尽可能追逐她的背影,却始终被远远留在身后。
即使以后自己跟芍樱考入同一所大学,自己入学那年,芍樱刚好毕业。
晏棠止不甘的抿了下唇,却无法改变令人绝望的现实。
来到高一教学楼区域,晏棠止刚露面,就被班主任匆匆忙忙叫过去,讨论等会儿分享学习经验的细节。
芍樱朝他挥挥手,独自进入高一五班教室。
还没找到晏棠止座位呢,手里突然被塞了两个纸杯。
呃,什么情况?
芍樱茫然低头,瞅了瞅手里的纸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递给她纸杯的老师吩咐道,“同学,你把这个放到空着…”
“老师!”负责端茶倒水的班干部连忙说,“她不是学生,是咱班晏棠止同学的姐姐!”
“啊?原来是学生家长,抱歉抱歉…”老师搞清楚状况,一脸惊慌地准备把杯子拿回去。
“没事,我顺路带过去吧。”芍樱询问了晏棠止座位,在周围或明或暗的注视中,一路走过去。
她年纪太小,长相过分漂亮,跟周遭家长们格格不入。
芍樱来得稍晚,大部分家长已经到了。
晏棠止旁边的位置,坐着一个四十左右的女人,正在翻开桌膛里的作业本和练习册,边看边频频皱眉,心里估计想把自家孩子扔不可回收垃圾桶。
觉察到芍樱过来,她先上下打量一番,而后友好的打招呼。
“你好,你是孩子的……姐姐吧?”
她太年轻,实在不像个当妈的。
芍樱‘嗯’了一声。
虽然私底下逗晏棠止挺好玩,但家长会这种正式场合,她姑且要给自家崽留几分颜面。
隔壁家长往旁边挪了挪,让芍樱坐下,充满羡慕的说,“我看到你家孩子的成绩单,他学得真好,你平常在家里怎么教的?”
芍樱思考几秒,老老实实回答,“我不怎么管他。”
“哦哦,平常都是你爸妈管着吗?”
“不。”芍樱淡淡给出否定答案,便没再说话了。
事实上,她并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
虽然她一直以晏棠止的家长自居,可在教育‘孩子’方面,没有半点经验。
日常生活中,反而被晏棠止照顾的地方比较多。
芍樱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对晏棠止而言,自己的功能,大概等同于人形提款机。
哦,还是一台需要伺候,脾气恶劣的提款机。
隔壁家长还想问几句,恰此时,班主任站到讲台上开始主持家长会。
家长会过程相当无聊,讲得都是些让人耳朵长茧的内容。什么在家里多督促孩子学习,经常跟孩子交流谈心。
晏棠止自觉性好得吓人,压根不需要督促。
至于交流——
交流午夜十二点在夜店鬼混的经验吗?
芍樱听了没几句,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直到一阵响亮的鼓掌声,硬生生把她从半梦半醒的边缘拽回来。
“接下来,有请咱们班第一名,也是年级第一名的晏棠止同学分享学习经验。”
晏棠止踩着掌声,从容站上讲台。窗外洒进来的阳光,给他镀了层光芒万丈的金边,耀眼如斯。
芍樱勉强撑起身体,懒洋洋往后一靠,清楚听到周围的议论。
“这就是考第一的孩子?学得好,长得也好。”
“人家分数这么高,脑子咋长的?”
“我女儿要是有这成绩,我做梦都能笑醒。”
芍樱凝视身姿挺拔的大男生,勾起唇,真真切切被笑醒了。
牺牲懒觉赶来开家长会,真是值了,自家崽够争气。
晏棠止向来冷淡,即使再怎么热烈的掌声,也暖不化。
他淡淡跟所有家长打了招呼,而后语速飞快地总结了自己的学习方法和技巧。
言简意赅,干货满满,可听起来没有半点人情味。
“那个…同学,我能问个问题吗?”前排家长打断他,询问道,“你说英语每天至少要背100个单词,我家孩子就是背不过,怎么办?”
晏棠止残忍的回答,“不怎么办,无非是成绩差而已。”
家长:……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你至少委婉点吧?
“同学,”又有家长提问,“你说的这些方法,都挺难坚持,你是怎么做到的?”
晏棠止没有立刻回答。
他目光流转,落在芍樱身上,跟她四目相对。
“我不能让我的家人失望,所以…”晏棠止直勾勾望着她,认认真真回答,“无论再难,我都可以坚持。”
‘啪啪啪啪!’
教室里又响起一阵掌声。
终于挨到家长会结束,芍樱打着哈欠准备离开。
她刚刚起身,扎着马尾的班长跑过来,小心翼翼叫住她。
“晏棠止的姐姐,你先别走,我给你说一件事。”班长把一份表格推过来,有些紧张地跟芍樱讲,“是这样的,我们班打算组织最后一次班级集体活动,班里所有人都报名了,只剩晏棠止没交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