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蜜桃——许乘月
时间:2020-09-12 09:10:18

  “殿下,淮王府从京中送来了加急信函……”
  萧明彻瞧见信封上是战开阳的字迹,心中一惊,赶忙夺过信来拆开。
  他很少这么沉不住气,廉贞以为淮王府出了什么大事,便也歪头凑过来,提心吊胆地跟扫了两眼。
  看着看着,廉贞咧嘴笑开,旋即又心酸艳羡到捶胸顿足。
  “你是烧了什么高香?最初只是盲婚哑嫁般的两国联姻,谁曾想竟能让你遇到个这般体贴又深情的王妃!”
  萧明彻眼神复杂地斜睨他。
  廉贞道:“难道我说得不对?她自请去行宫陪伴太皇太后,不就是为了彻底避嫌,让你完全不必担心后院起火?”
  而且,如今东宫和恒王府缠斗得愈发激烈,此时淮王远在南境,淮王妃又躲去行宫,不管东宫还是恒王府出了任何事,都与淮王府扯不上半点干系。
  在外人看来,李凤鸣自请前去行宫这个举动,绝对是在为萧明彻考虑的。
  萧明彻对此却不敢苟同。
  早在出京前,他就隐隐察觉李凤鸣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直到此刻得知李凤鸣趁他不在,就自请去了行宫,他终于毛骨悚然地意识到:那个曾经坚定站在他身边,好像永远不会离开他的人,似乎正在不动声色地慢慢与他剥离开来?
  萧明彻并不十分确定自己这个感觉对不对,眼下职责在身,又不能贸然回京。
  心急之下,他立刻撇下满头雾水的廉贞,匆匆回房写了两封信。
  一封是给战开阳的。
  他在信中吩咐战开阳办两件事。
  首先,密切留意近期出入雍京城的魏国人,并将淮王府的护卫调往滴翠山行宫协助巡防。
  其次,每隔五日将朝中动向及淮王府大小事务整理汇总,再交岑嘉树亲自送去行宫,面呈李凤鸣。
  另一封信则是给李凤鸣。
  他心中异常不安,却又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索讨李凤鸣的承诺。
  只想起她曾经教过:想得到自己期望的结果,不要总是硬碰硬,有时不妨试试装乖卖惨。
  于是他在信中言简意赅地提出要求:年底他回京那天,要李凤鸣务必在城外接他,届时若见不到她,他绝不踏进城门半步。
  这很幼稚,很苍白,很无力,他知道。可他暂时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他从前不知什么叫后悔,此刻却是后悔到心肝脾肺都痉挛起来——
  离京那天早上,他就该不管不顾,将李凤鸣打包带走。
  哪怕这样做会承受她的怒火,也好过此刻这样牵肠挂肚,一颗心七上八下。
  *****
  萧明彻给李凤鸣那封信,是由岑嘉树送到行宫的,连同五日内的朝中动向及淮王府大小事务汇总。
  见到岑嘉树的那一刻,李凤鸣已心有所感。
  等到看了萧明彻那封急切索讨承诺的信,她就更确定——
  萧明彻大概是猜到她想跑路了。
  为了留住她,竟不惜安排岑嘉树每隔五日就到行宫来一趟,这可真是下了血本。
  这傻子,就不怕她当真对岑嘉树起了什么邪念?
  李凤鸣有点想笑,却又有点鼻酸。
  客客气气与岑嘉树虚应几句后,李凤鸣回到长枫苑,坐在书桌前托腮出神良久。
  年初萧明彻被廉贞的事牵连,才一回京就被打发到行宫来思过。
  那时李凤鸣经常和他在这里共处。
  每天早上两人各自结束晨练习武后,就会一前一后进书房来。
  她会在窗畔坐榻上就着茶果与零食看书,而萧明彻也安安静静坐在这张书桌前。
  此刻她坐在萧明彻曾经坐过的椅子上,看着他那封只有一句话的信,便仿佛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人非草木,她对萧明彻不是无动于衷的。但她还是想走。
  侍立在旁的辛茴见她百感交集,终于小心问出心中的不解。
  “看齐国如今的局面,太子与恒王最终极有可能会两败俱伤。您不是也说过,半年后淮王回京,只要运筹得当,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按常理来说,萧明彻越强大,李凤鸣就会越安全。
  所以辛茴实在不明白,局面如此大好,自家殿下对淮王也并非全然无情,为何依然铁了心要离开齐国、舍弃他的庇护?
  李凤鸣通透轻笑:“将来他站得越高,我对他来说越是棘手的累赘。你细想想,齐国太子当初为何放弃亲自联姻的机会?”
  “因为他已有正妃,而您不可能屈尊做小……”辛茴愣愣想了想,倏地僵住。
  要想坐稳储君之位,凡重大决策,定是走一步看三步的。
  齐国太子萧明宣又不是什么天真少年,考虑联姻的利弊,首要衡量的定是自己在这其中的得失。
  当初他放弃亲自联姻,将这有助于巩固威望的机会“让”给萧明彻,怎么可能单纯只是考虑“魏国公主愿不愿意做侧妃”这点事?
  他真正顾虑的,应该是自己的将来。
  放眼世间,无论哪国帝王,正宫伴侣都不会异国人。否则臣民会心有不安。
  就眼下齐国的朝局走势来看,若恒王被逼到狗急跳墙,最后和太子来个鱼死网破都不奇怪。
  要是真走到这一步,那萧明彻就撞大运了。
  但萧明彻若成为齐帝眼中的继任太子人选,甚至顺利地成为了继任太子,不管他自己本心里愿意不愿意,他接下来都必须要考虑该如何“取舍”李凤鸣。
  “淮王萧明彻”的王妃是异国来的和亲公主,这没什么大碍;可要是他成为“太子萧明彻”呢?这可就大大有碍。
  “储君为国之副君,婚姻之事举国瞩目,和普通王爵是不一样的。在‘可能登顶至尊之位的机会’和‘李凤鸣’之间,他会怎么选,我不知道。”
  李凤鸣倦怠地靠向椅背,嗓音里的笑意有些轻渺,“可是辛茴,我不想赌运气。”
  她不想再被自己重视的人取舍。
  因为她的心已很累了,实在无力承受“第三次被舍弃,却不能生怨憎”的结局。
  辛茴无奈一叹,开始动手研墨:“那这封信,您打算怎么回?”
  “你还记得,当初他回过我一封只有一个字的信吗?”李凤鸣调皮地眨了眨右眼。
  辛茴研墨的动作顿时:“您也打算回他个‘嗯’?”
  “你瞧不起谁呀?我是那种拾人牙慧的人吗?”李凤鸣歪头盯着萧明彻那封索讨承诺的信。
  然后提笔蘸墨,工工整整写下:哦。
  一报还一报,萧明彻,我们扯平啦。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大家很急着看跑路,于是砍了一点大概没太多人想看的朝堂线细节,大家在这块儿上就凑合着意会吧
  因为砍掉了部分剧情,后面也要跟着做点调整,于是又花了一天一夜来推敲,所以这章更新来晚了,抱歉。
  至于跑路会不会成功,我只能一把按住自己试图剧透的手_(:з」∠)_
  看到评论区有小伙伴对某些设定上的事不太清楚,在这里补充解释一下:
  一,魏国皇帝在情感和道德上对魏后当然是应该被指责的亏欠方,但他和靠老婆上位的凤凰男有本质区别。
  如果用这个思路去理解他们这对夫妻,那他和魏后的情况该反过来,魏后才是靠婚姻实现跨界层的那个;他只是一开始不是皇位继承人选,但如果魏后没有嫁给他,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最高权力;
  二,关于平权设定,有个问题在这个文还没有解答过,这里集中解释:
  因为写的是皇权背景下的古代文,所以我的古言平权设定仅限于“男女两种性别在法律框架和风俗上天然拥有同等责权利”,不是个体之间人人生而平等,更不是阶层之间完全平等。
  认真地说,在达到共产、大同的至高理想状态,彻底消弭阶级之前,任何社会形态下都不可能实现个体或阶层之间真正意义上的完全平等。
  三,就算最理想化的三权分立方案,也无法在实际执行中做到完全彻底的三方等量。如果真遇到三方意见无法共识的时候,没有一方有权最终拍板,那国家从法理上就是无法正常运作的,家庭同理。
  所以,我所有文里提到的“帝后共治国、夫妇共掌家”是对外的笼统说法。实际夫妻内部权力分配上,不可能真的做到完全彻底的一人一半,地位上会有些微的主次之分,这个主次原则上看哪一方是权力的初始来源。(也可能有权力的初始来源方基于情感因素,彻底恋爱脑,主动让渡主位权。但这种操作是特例,不会常见)
  可以通俗地理解为:一个公司不可能有两个董事长,副董事长和董事长之间的权力一定有差异。如果这个公司有两个权力完全对等的最高决策者,那就根本无法正常运行。
  以本文中的魏国为例,第三十五章 有提过,魏后是“国之次君”。他们夫妇掌握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初始来源是魏帝的继承权,魏后通过婚姻关系从他手中得到国玺半印,所以法理上只可能是魏帝拥有别的妃嫔,魏后不可以。
  等将来李凤鸣的妹妹李遥登基,她在法理上就有权拥有多个伴侣,她的正室丈夫不可以。
  总之,我所有文的平权设定里,夫妇之间的法理地位主次之分,要看谁是实质上靠婚姻实现阶层跨越的那方,不分男女。
  如果两个人的初始社会身份完全等量,比如一个男将军和一个女将军结婚,那议婚阶段就会协商达成默契,确定两人在家庭权力的主次。
  最后,李凤鸣和萧明彻有点特殊。
  本质上他们都是各自国家的皇嗣,两人之间原本不存在阶层差异。但由于某个特殊原因,李凤鸣是以“魏国裕王李典之女”的身份嫁来的,所以在法理上她的家庭地位天然比萧明彻低一点,这个和性别无关的。
  因为背景世界观是作者私设,大家有不理解的地方可以在评论区提出,我看到就会解答。谢谢你们一路支持和爱护,(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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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萧明彻接到那封只有“哦”字的信会是个什么反应, 李凤鸣没有多想,也不愿去想。
  因为她接下来需要考虑的事,实在太多了。
  来此地, 一是为了躲避李运那崽子随时可能派来的刺客;二是远离雍京城内的即将到来的纷扰, 以免给萧明彻惹麻烦;三则是为能静下心来,琢磨出个不会引起太大波澜的金蝉脱壳之法。
  她还不至于那么莽撞, 之所以躲到滴翠山行宫, 并不是打算立刻从这里“消失”。
  毕竟是和亲来齐,至少在名义上担负着一份维系两国邦交的责任。以现今这淮王妃的身份,想要跑路, 绝非收拾好行囊换身衣裳就能走的。
  辛茴装傻,半真半假逗她开心:“咱们索性看准时机就溜, 剩下的烂摊子总会有人收拾。殿下管那么多做什么?”
  “你说得倒轻巧, ”淳于黛没好气地笑瞪她, “若殿下突然凭空消失, 齐国会怀疑魏国并无长久结盟的诚意。”
  李凤鸣托腮苦叹:“是啊。我来齐和亲,是皇后陛下一手操办。”
  若在这节骨眼上惹出乱子,无疑是在给魏国帝党和二皇子李运等人递刀, 他们正好借这机会将魏后彻底打压到再不能翻身。
  眼下李遥尚未成年, 后党势力再衰弱, 也是一股能保护她的力量。
  “小时候的阿宁圆乎乎, 跑起来摇摇摆摆的。她学说话很晚, 一开始只会追着我喊‘阿姐’,又说不出是为什么事, 急得眼泪巴巴……”
  李凤鸣捂住自己有些湿润的眼睛。
  “如今阿宁在储位上朝不保夕,我护不了她,至少不能害她。”
  要从齐国脱身离开且无后患, “诈死遁走”是上佳之选。
  但要想在不给魏国那头惹麻烦的前提下离开,这诈死遁走绝不能突兀、不能鲁莽。
  诈死脱身的法子,李凤鸣心中已有头绪,但需等到一个天时地利的契机。
  *****
  当李凤鸣淡出众人视线,蛰伏于行宫耐心等待跑路契机的时候,雍京城内却是“精彩纷呈”。
  九月初,齐帝正式下旨同意淮王萧明彻的谏言,允他以南境边军都司的身份,试行征召首批女兵。
  这在齐国算是石破天惊之举。
  消息一经传出,国境之内到处是关于萧明彻的议论与传说,他在朝野间的声望顿时扶摇直上。
  征召女兵的口子一开,齐国兵源匮乏的危机算是得到缓解。
  长远来看,这对太子本人是不利好的。
  但此事让主战派气势大涨,恒王及其背后的主和派陷入被动,太子在短期内倒还是受益。
  所以他非但没对萧明彻做出什么打压行为,反而极力抬举,将“淮王萧明彻”树立为强硬主战的金字招牌,进一步争取朝野舆论支持,凝聚备战的勇武血性。
  当多数臣民站到了主战这边,太子底气更足,便集中所有力量,趁势对恒王展开了猛烈攻击。
  十月中旬,借着筹备对宋国倾力一战的机会,太子顺利从恒王手中夺过了户部的辖制权。
  丢了户部这支重要助力,恒王这一局算是输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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