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他非但不回答问题,说话也越来越来莫名其妙了,更像是有意在挑拨我和陈良娣感情。
一来我听了这话,心里实在委屈,他平日里对我冷嘲热讽,大呼小叫也就罢了,但现在他连仅有的一点尊严都不曾留给我,二来他说得这些话,虽字字向我,可分明都是说给陈良娣听的。
大概是因为先前成章和的神情太过瘆人,陈良娣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拉着我的袖子,示意我不要顶嘴。
可我真的忍不住了,我就没见过这么懦弱的男人。厚不下脸皮同良娣道歉,却想出这么个歪门邪道的法子。
“太子殿下,说完了?”我冷冷看向他,松手轻扣在案牍上。
成章和同样阴着脸孔,清晰咬字“跟我回宫。”
“太子殿下,你先认清楚了人,再说话。”我也丝毫不退让,更不想在他拐弯抹角同良娣道歉一事上,做垫脚石。
“你现在不跟我回去,以后就别想再踏进东宫半步。”他这话,怕又是说给良娣听的。
只是良娣虽然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却一直木讷着身子,迟迟没有起步。
我想了想,便顺水推舟道,“如此甚好,若太子殿下能准许我出宫,一辈子也不用回来,那便是求之不得。”
成章和一听我这话,脸色突然变了,他到底是个太子,虽然不比那皇帝老儿的金口玉言,但许多时候,说出去的话,自然也没有反悔的道理。
他绕过案牍,走到我面前,步步紧逼,我一个后退,跌靠在良娣的身上。
可哪里想到,他竟直接上手了,一把抱起我,耍在肩膀上,大步流星出来学堂。
而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良娣,终于有了反应,跟着跑了出来,嘴里喊着殿下,看那神情实在叫人于心不忍。
成章和脚步又快,尽管良娣也撒开腿,顾不上什么文静淑雅地跟跑在后头,可还是没能跟上来。
我以为,他只是想气气良娣,毕竟吵架输了这回事,要是真传出去,他堂堂一国储君,多少也没面子。
我理解他。
可当他背着我,走出好一段距离的时候,我突然又不理解他了。按理说,这戏也配合他演了,且从陈良娣急赶而来的反应不难看出,成效不错,那就也没必要再这么荒唐下去。
耳旁是他疾走时,与春风擦肩而过的呼呼声,我扯着大嗓门喊:“成章和,你快放我下来!”
他丝毫没有理会,自顾自地扛着我,往前走啊走的。
我在他肩膀上搁着,感觉腰都快要断了,实在难受得不行,只好用双手去锤他的后背。
可我以这样的姿势与他对峙,本就处于弱势,双手根本使不出多大的力气,袖口又兜风,轻飘飘地晃啊晃!
成章和突然有反应了,终于放慢了脚步。我能听见他的鼻子在笑,还是熟悉的猖狂气焰,“你要是想替我捶背的话,下手就重些。要是想挠痒,我会给你机会,让你好好效劳。”
我真是不懂,这种话,他是怎么说出口的?光天化日之下,而我又并非陈良娣,这种算得上是闺房夜话了吧?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害臊。
我没说话了,我是真的很害怕,他会在下一刻,再冒出比这更野的话来,要是陈良娣得幸赶上来,还以为我们在调情呢?
想到这里,我咬咬牙,把所有的气力,通通都汇集到了腿上,往他的心口,就是一顿乱踢。
可结果就是,我根本就碰不到他的胸口。反倒是他,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进了宜春宫的寝殿,狠狠地把我摔扔在榻上。
万幸的是,床榻很软,除了摔下去的时候,有片刻的心慌之外,并没有什么不适,然而不幸的是,我把他整个人也拽到了自己怀里。
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他扯着泼皮无赖的架势问我,“是舍不得离开我吗?”
我觉得被羞辱了,这么龌龊的话,他竟然还能问得出口?
我微微抬头,并试着起身去推开他,可稍稍一动,整个腰就像被人踢过一样,又疼又酸,哪里还有什么气力?
“疼疼疼!成章和!你弄疼我!”我才发现,自己的腿也被他压住了,怪不得痛得这么厉害。
这回倒也还好,他侧了侧身子,轻轻松松地收回腿,可还是大事不妙。
我的脑袋,也突然跟着着他的身子也侧了侧,接连而来的疼痛,让我几近崩溃,大喊道,“啊!成章和,你压我头发了!”
他听我这么一说,本能地从榻跳了起来,翻身到床外头,一紧张把床幔也解了开来。
这一床绯红的床幔是当初成亲的时候,尚衣局特制的,从来就没有解开过,眼下是头一回。
帐是鸳鸯账,但账中人,却不是我的心上人。
我挪着身子,转头去看他。我很清醒地认知到,需要用特殊的方式,才能把他从帐中请出去。
我冲他温柔地笑笑,偷偷地抬出左脚来。成章和并未想到里头有诈,同样深情款款地看着我。
并不是假装。
我多少还有有些道德,就这么个情况下,把他狠踹下床,无疑就是他在吃饭的时候,我往他头上扣屎盆子,太不厚道了。
我想,那还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吧……
不过,他也只是与我深情对望了一会儿,便问我,“为什么还带着这对耳坠?”
耳坠是陈良娣送的,我实在喜欢,又感激她的一片心意,所以一直戴着。可就是这么一件不会说话的玩意,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了他?
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抢先一步,摘走了。
“还给我!”我朝他伸出手去,神情紧张“这是良娣送给我的,我就乐意戴着,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不乐意!”他道,“成色如此上好的一对玉坠子,戴在你这对平平无奇的耳朵上,糟蹋了!”
他不光歧视我,还歧视我的耳朵。
可无论无何,也要抢回来,哪怕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于是我挽了挽衣袖就要去夺,成章和拿着玉坠子轻轻地我眼前晃了晃,随即伸直了手臂,松开掌心。
可怜我那对耳坠子,顺着他的手臂,一下子就滑进了他的衣袖,不见了踪影。
“想要?自己来拿!”说着,他还故意躺平了身子。
耳坠子贴着他的身子,无论我怎么取,势必会碰到他的肌肤,一想到这种无可避免的接触,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不要了!”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他讥笑道,“原来,你和她之间的姐妹情谊也不过如此,连这一点牺牲都不愿意。要说起来,我还委屈呢,万一你一次摸不中呢?!”
“成章和,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有好气又好笑道,“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刚刚你说那些话的用意吗?你和良娣的事,能不能不要扯进去?!我已经替你想了办法了,是自己没派上用场。按理,你欠我一个人情,但我不想和你再有什么瓜葛。把耳坠子还我,只当是两清了!”
“你一说要,我就得给。你把我成章和当成什么人了?”他丝毫不肯退让,神情得寸进尺,“想要自己凭本事拿啊!我不反抗!”
“成章和!”我现在一门心思,只想狠狠地揍他一顿,以解我心头之恨,任由他几次三番消遣,我也不曾计较,怕真被他以为,我是个好说话的。
可一想到,耳坠子还在他手上,我就又泄气了。
“要不这样,我亲你一口,你把坠子还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是件悲伤的事,我大概比读者仙女们提前4小时知道剧情。
后面会有齐修贤和成章和的斗智斗勇,两个都是狠人!姑娘们,拭目以待吧~
猫猫还没找到。是我养的一只田园猫,超黏人……一岁多
第34章
我想着, 吃亏就吃亏,反正亲一口,也不会少一块肉, 顶多洗澡的时候麻烦点, 多搓搓就是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成章和他竟然不同意, 飞快跳下床榻,用一种厌弃的眼神, 上下打量着我, “我不同意!”
果真失策了。
我不得不用讥笑来掩饰当前的尴尬,“成章和, 你什么意思?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很是自负地点点头, “我可不就是你的官吗?”
说着,又变戏法一般, 拎出耳坠子,朝我晃了晃, 很是得瑟。
他无赖他有理,我懒得在这里和他多费什么口舌, 挽了袖子冲上去, 就要去抢。
他却迈开步子,跑到寝殿外头, 嘴里还不忘消遣我,“谢瑶,我凭本事拿的,怎么能轻易还给你?!”
也就是因为他这句话,激怒了我的好胜心, 硬是追着他跑了小半个宜春宫。
最后,我实在没气力了,双腿发软,头昏眼花的,斜靠在池水边的栏杆上大口喘气。
成章和也很累,不过倒没有我这么夸张,只是现在离我三丈远的地方,歇息的同时仍旧同我叫嚣,“这么快就认输了?可不是我认识的谢瑶啊!”
得了便宜还卖乖,仅仅是想气我。我又怎能甘心让他得逞?索性狠瞪了他一眼,无所畏惧道,“我不要了!”
也不知道,这种以退为进的法子有没有用?兴许,他会觉得太过寡然无趣,便会将耳坠子还给我。
可我好像又想错了。
他试探着发问,“当真不要了?”
“不要!”我很是烦躁地回了他一句。
他点了点头,表示已经知晓了,于是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对粉玉耳坠,被他投到了池水中,溅起一朵浪花。
涟漪散去,我傻眼了。
我狠狠咬牙,攥紧了拳头,“成章和!我和你拼命!”
这下子,他的反应倒没有先前那么迅速了,直到我拽紧袖子,他才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我,“谢瑶!你是疯子吗?放开我!”
我死活不肯放,扬言道,“要么,你自己下去捞,要么我和你一起下去捞!”
他奋力挣扎,甚至还破口大骂,“谢瑶!你属狗的吗?快放开我!”
我们两个一拉一扯间,却被从不远处走出来的陈良娣碰了个正着。她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而且迅速红了脸,转过身去回避。
这时,我才发现,成章和身上的衣衫都快被我扯下来了,还露出光洁的胸膛,而我同样头发蓬乱,珠钗歪斜,这副模样恐怕哪里叫人不想入非非。
“良娣!你来得正好,快给我评评理!”我快步上前,拉了她的手腕,就要往成章和的面前去。
不曾想一转身,成章和却不见了,连个脚步声也没有了。
我有些内疚地笑笑,“良娣,实在对不住,先前你送我的那对耳坠子,被殿下给抢走了,你那么用心地准备,我却没有保管好它。”
“姐姐说什么?耳坠子被殿下拿走了?”她突然用力地抓住我的手腕,神情紧张。
“嗯,”我点点头,“我本来想着去抢回来的,可惜没能成功,他把耳坠子扔进池子了。你刚刚看到我们两个衣衫不整的,就是因为抢这坠子,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陈良娣听我这么说,显然神情轻松了不少,笑着安抚我,“不过是对耳坠子罢了,回头我再给姐姐送一对过来便是了。”
“要不,还是算了吧,”我婉言谢绝,“我可不能再糟蹋你的心血了!”
她点点头,没有再坚持。我想起,先前成章和一见了她,转头就走的举动,忍不住问道,“良娣,你是不是和殿下吵架了?”
她倒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给了我,话末还稍稍地叹了口气,“也许,这一次,我是真的太任性了。”
“这跟任性有什么关系?”我见不惯她这般逆来顺受的态度,立马反驳道,“自我们嫁进这东宫以来,每年能回去探望爹爹和阿娘的日子,屈指可数。东宫冷清,殿下年纪也不小了,却只有我们两个嫔妃,连一桌叶子牌都凑不齐!”
“他们男人就不一样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喝酒骑马射箭,有得的是人陪,况且你只是去国子监听学,又不是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也太不通人情了吧!”
良娣看着我,欲言又止,眼底流露出一丝胆怯。
“你别怕!我以后会保护你的,只要有我在,他就不敢再欺负你!”我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
陈良娣满眼感激地看着我,点点头。
晚膳的时候,红桑从外头端了食盒进来,说是良娣为我准备的。我打开一瞧,里面是几叠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而在食盒的最底层,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只锦盒。
我抱着好奇心,打开瞧了瞧,却发现是一支金步摇。
内附两指宽的纸笺,上头是她写的簪花小楷:妹妹的一点心意,还望姐姐,一定收下!
我不禁会心一笑,如此细微体贴的举动,让我越发对这个姑娘有了好感,也就越觉得成章和是真的不识好歹。
只是白日里这么一阵折腾,我是又累又困,倒头就睡。果然,该发生的,怎么也逃不掉。
夜里,我做噩梦了!
梦见成章和拿着我写给他的诗,当着一众学子的面,大声地念了出来。他一边念一边笑,台下有不少趋炎附势的,为了巴结他,同样也哈哈大笑。
他们甚至还把这诗,编了曲,当着我的面,唱得那叫一个欢。
我气得七窍生烟,抬腿就要踹成章和,他身子灵敏,稍稍一躲。可怜我脚上那只绣花鞋,不偏不倚就飞到了齐修贤面前的砚台里,溅了他一身的墨汁。
我从惊魂中坐起身来,红桑听到动静后,拿了帕子过来给我擦汗。
外头的天,已经鱼肚白了,我拉着她的手问,“红桑,我昨天在学堂写的诗,可有带回来?”
她一面给我擦汗,一面摇头,“小姐又写了什么新诗?奴婢昨日并不曾瞧见。”
我不由地打了个冷战,清晰地记得,昨天我被成章和扛回来的时候,他的两手也是空空的,那么这诗,必定还在国子监了!
我倒不是真怕被他发现这诗之后,来嘲笑我,我是担心自己写的见贤思齐这四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