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翻译一下就是咱们家不吊他郑家。
自家跟义忠王那边可一直藕断丝连……苏卉就道:“那是虚张声势了?”
“总有那糊涂的,看不透的,给郑家送银子,”汪桐语笑道,“敏敏她二哥不就是?”
“这都是疾病乱投医。我估计王大人有阵子不理他,他畏惧得紧。”换句话说就是没靠山不安心斯基,其实老老实实靠着元春,等儿子发达,做个老封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不好吗?偏生贾政自认怀才不遇,不认命啊。
母女两个闲扯了一会儿,倒是让苏卉越发怜悯贾珠和元春兄妹两个,再说苏卉对今日之事本就有些猜测,于是当晚翻了贾珠的牌子。
贾珠瞧着……恼怒加委屈,一见苏卉他就忍不住了,“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您,这就见到您了。”
苏卉笑盈盈地看着贾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简直心有灵犀是吧?有什么苦水要找我倒一倒?”
贾珠比元春更有城府,但他跟他妹妹一样,一旦有了足够信任,这也是个耿直小公子。
贾珠果然开门见山,“我爹原想把我妹妹送给三皇子。”
三皇子正是郑妃所出,比皇后所出的五皇子大两岁,但也尚未婚配。两个女儿一个入宫为妃,另一个则送给皇子做侧室……这可不是礼乐崩坏的王朝末年,贾政这么做无疑是非常之不要脸的。
苏卉道:“郑妃脑子被猪踢了都不会答应。”你爹不要脸,郑妃要啊!三皇子也要啊!
贾珠捂着额头道:“人家当然不答应。忠信王要了……听说是这位王爷答应父亲,帮着美言几句,也让忠顺王不再紧盯着他。”
“你爹这是经过大事后彻底糊涂了,这都能信。”苏卉拍了拍贾珠的肩膀,“可你能怎么办?”
如果贾珠够果断,就该谋划个不会牵连到他身上的罪名扣在他老子头上,让他老子毫无理由地致仕。
苏卉也要看看贾珠后续的手段,这将决定她将来再给贾珠续多久的课程。目前为止,贾珠的表现都是仁厚有余,果决不足。
不得不承认,混官场,厚黑乃至心狠手辣都少不了。更何况贾珠对付老爹,让他老爹赶紧退休,也远远称不上心狠手辣。
贾珠果然没辜负苏卉的期待,“拖不得了。”他想了想又道,“今儿我妹子,庶出的那个,出门见我姑母家的表妹去了,我让我这个妹子跟表妹告上一状,看看姑母怎么说。我姑母素来对我庶出的弟妹不大热切,万一她懒得搭理,我还得另想办法。”
贾敏再看不上庶出,也不会糟蹋她爹娘的血脉。这事儿贾敏还真地会管,只不过她管也只能是想办法给探春说门亲事。
苏卉便道:“你是怕这档子破事气着你妹妹吧。”这个妹妹指的自然是元春,“当初你妹妹还明晃晃地告诉你祖母你母亲,自家弟弟妹妹的亲事她会细细瞧着……她都这样说了,你爹没法子还不是……出此下策?”
原本只是教导贾珠控制住时不时作妖的亲妈,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贾珠得爹妈一起治——这多少有点超纲。
苏卉想到这里,更添几分耐心。
贾珠抬手问道:“难不成我不用瞒着我妹妹?”
“你妹子是贵妃,就凭这一条你就不用担心她撑不住。你请你姑妈帮忙,万一你姑妈求来的亲事你爹不同意,最后还不是要往你妹妹那儿走一遭?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贾珠并非没主意,他只是满心郁闷无人可诉,同时更需要一个人帮他坚定信念。他垂头琢磨了一会儿,再抬头目光恢复坚定。
苏卉放心地下课。
第二天晚上苏卉就见了元春,元春果不其然……直接气饱了。
说起来郑家八成是存了耍弄贾家的心思,而忠信王最后白得个美妾,谁都不亏,至于之后贾政回过味儿来要讨说法?
贾政真有这个胆子?真有这个胆气就不会在“走投无路”时只想着卖闺女了。贾政也就是个窝里反。
荣府治家不严,看似没伤筋动骨,但是这一家子的虚弱已然展露无疑。这个时候当真是谁都能踩上一脚,但也仅止于踩一踩,赶出京城什么的完全不用想。
毕竟元春还在,贾珠将来也像是会有番作为的样子。但趁着此时扯一扯荣府后腿,万一能借着折腾荣府的机会,损了元春的胎气,再绝了贾珠的前程,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没过多久,贾珠与元春兄妹就想清楚了这一点,然后他们就再不犹豫。
三日后,贾政休沐在家,面对清客的奉承他难得地心不在焉了一回。小厮正上茶之际,听说贵妃打发了太监上门,他刚刚端起的茶盏……卡啦一声摔在了地上。
东窗事发……政老爷会是反应?当然是躲啦。
元春把祖母、母亲、嫂子以及探春一起召进宫中,她一点都不避讳,直接就是一通数落……说得王夫人和李纨面红耳赤,贾母则是直接一个倒仰——老太太还真不知道儿子竟动了这种歪心思!
数落完了,元春口干舌燥,却还不肯省事,喝茶润了喉就掰开揉碎仔细讲了好一通道理,尤其是利弊得失,用大白话掰扯得清清楚楚——生怕她识不得几个字亲妈听不懂,或者意识不到轻重。
回府后王夫人头一次对着李纨和探春诉了苦,对贾政更是罕见地甩了脸子——她这次也是代人受过。
说起来把探春“卖出去”,还真不是王夫人的主意。
以王夫人的手段,只会把丈夫的庶出子女胡乱配人,而不会把庶女往权贵人家的后院送……万一庶女发达了,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从宫里回来明白老爷想要前程,却会耽误她的一双好儿女,你让王夫人怎么忍得住?
贾母则是叫上贾政好一顿骂,看得贾赦夫妇幸灾乐祸了好一阵子。
可能是因为早早就没官可做,比起他仍有野心的二弟,贾赦并不反感做个只享受不管事儿老封君。
为了免得儿子们再生什么心思,贾母跟女儿吐过苦水后又把孙女们全都安置在自己的暖阁里——老太太要亲自盯着。
而宝玉则彻底搬到了亲哥的旁边……须知原本宝玉在贾母这儿可还有间布置得十分舒服的屋子呢。
被女儿母亲联手怼了一回,贾政颜面大损,直接钻进书房轻易不露面了。
话说元春出面几乎直接绝了贾政卖女保官的念头,下一步就该贾珠出面:他找上了他的姨夫薛恒,问姨夫要他爹这些年签下的孝敬单子。
要说贾政眼光不赖,如果能弄走连襟贾政,薛恒都要暗搓搓地上香还愿。而且薛恒拿出来的东西,保证只事关贾政,不牵连他更不会牵连到贾珠身上。
贾珠告辞后,薛恒就跟闺女宝钗道,“你这个表哥能做大事。”
宝钗点了点头,“姨母家将来必是要靠珠大哥哥的。”
说起别人家的孩子,薛恒难免丧气,“你哥哥该说亲了。你娘相看时你也跟去瞧瞧吧。”
宝钗应了。
却说从姨夫家出来,贾珠都没耽搁直奔姑父家,因为早就递了帖子,此时林海正等着他呢。
见面寒暄几句,都不曾让贾珠拜见贾敏,林海就拿出几张笺纸给贾珠看。
贾珠双手接过,低头一瞧:好吗,参奏他爹的折子……说的正是他爹在工部侍郎苏泰和与前任交接之际惹出的麻烦。
贾珠从姨夫那儿拿来的,本想向姑父请教哪些能丢出来让父亲老老实实致仕的证据,也不用拿出来了。
林海笑了笑,“趁着交接,郑家、忠信王与忠顺王都想顺势送进几个人来,结果他们一番商议,安然入得工部的却是忠顺王的门人。”虽然这位以及他顺带着增补进来的几位司吏,瞧着好像跟郑家走得更近些。
荣府这次治家不严,捎带着让义忠王也很没面子……他刚刚能下床就拖着病体上朝,面对圣上与文武百官分说清楚——忠顺王忠信王他们也只敢在背地里使些手段,面对面硬杠……现在包括太上皇在内的几乎全部皇族宗室都不敢跟义忠王正面对上。
以前义忠王病得没心思搭理,然而世子忽然寻得妙方,让他病情大幅好转,这位自然就想起来报复一下。
同为宗室,义忠王手头没有确实的证据,比如谋逆啊通敌啊,就没法彻底除掉忠顺王府以及忠信王府——这两位王爷可都是当年支持废掉太子的。
但砍一砍臂膀总能做到的。
动工部的这几个人也是林海与苏泰和早就商量好的,并且知会过义忠王,义忠王豪迈地表示:这事儿我知道了,你们尽管出手,出了岔子就往我身上推……
思及此处,林海望着贾珠笑得越发慈祥:媳妇这个侄子颇有时运啊。
而贾珠从林府出来回家这一路上,琢磨出了一身冷汗:工部侍郎侍郎交接之时……大半年了,也就是姑父八成在那个时候就开始布局了?!只等着时机正好,比如现在,一波清算吗?
一波这个词,还是贾珠从他的仙女老师那儿学的。
话说仙女老师此时……遇上了愁事。
贺启楼在课堂上来打小报告,“甯哥从宫里见过太上皇,回府……就把他爹他娘气着了。”说到这里,贺启楼大约也对自己这个堂兄弟的情商深表无奈,“我听着像是甯哥想让伯王跟太上皇服个软,重回父慈子孝……”
苏卉听到这里也惊讶了一下,“啥?贺甯跟你诉苦了?”
贺启楼顺势就拉住苏卉的手,“喝多了可不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为这个他挨了他娘一如意,抽在后背上了。”
“你没问他,这就好比你爹让你原谅想害死你,至少也是想害你残疾的后妈?”
贺启楼干笑一声,随即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上辈子我是险些残了,我那个老子受不得两个儿子全都毁了,也是不得不留着那母子;这辈子我没事儿,看着脑子又清楚,我那个后妈就再也出不来那个小院子。我老子心知肚明,他都说了要是他咽气时王妃还在,就让王妃殉葬。”
原著里收探春为养女,并让她和亲远嫁的南安太妃命运就此注定。讲道理,她一点都不冤枉,毕竟谋杀原配嫡子那是妥妥的死罪。在没有利益冲突时,南安郡王自然非常果断且明智。
苏卉想到这里就不免感慨,“可惜义忠王夫妇就这么一个娃。”
贺启楼想了想道:“我得想点办法。”
“你也别着急,祖孙三代的事儿你别乱搀和,”苏卉道,“听说你老子又请封了个侧妃,这位刚生了个儿子吧?”
贺启楼对此不大在意,前世他带兵守关,手里的人命数也数不清了:新侧妃老实便罢,不老实他手段多着呢。
苏卉一瞧就知道贺启楼在琢磨什么,“你让贺甯摔几个跟头再说……起码让他自己看明白他的好祖父正扶持着郑妃母子以及郑家,好给自己的皇帝儿子找麻烦再说。”
贺启楼闻言沉默半晌,才小声道,“我是怕他一下子被激着了……他上辈子……其实就是疯了。”
苏卉又惊讶了,“啊?”你不是说他上辈子因为“意外”残疾了吗?
“在断腿之前就疯了。”贺启楼补充道,“那些人只是为防万一,万一甯哥是装疯。”
几乎是立即,她收到了系统任务更新的提示,贺甯的教学任务刷新了:避免贺甯精神病发,重塑贺甯的三观。
下面还有条小字,红色的,无论如何不会错过:特别任务,特别奖励不变,贺甯课时费额外增加50%。
苏卉睁大眼睛:这……她也只能屈服在丰厚的课时费之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了相好的们,一换季我老爹又复发了……照顾好老爹,我也累病了。
这本本来计划也没多长,复工争取一口气完结它。
第三十六章
收起半透明的悬浮面板, 苏卉再次看向贺启楼。
贺启楼自是看不见系统面板,却敏锐地意识到仙子姐姐走了下神又莫名开心起来。
他知道自己该按捺住好奇:仙子姐姐的神妙之处数不胜数,什么事儿都得讨个明白总有一天会惹恼仙子姐姐。
他不开口, 但大而有神的一双凤眼不停地眨啊眨——没错, 贺启楼是单眼皮。
粗眉毛, 高鼻梁, 还有张白嫩嫩的嘟嘟脸……总之他的颜值跟宝玉基本处在同一水平线,只不过他比宝玉长得稍微阳刚和粗犷些。
须知宝玉不仅仅是苏卉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孩儿,同时还是公认长得极美,美到享誉京城,不管偏爱阴柔风,还是更爱阳刚容貌, 都得承认宝玉是真的美。
能跟宝玉拼一拼颜值, 足见贺启楼的水平了。
这样的长相加上他完全不曾掩饰的浓浓爱意……也是很难硬下心肠拒绝他。苏卉笑了笑, 没有收回一直被贺启楼拉住的那只手,另一只手耐不住寂寞地轻敲了下贺启楼的额头, “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甯哥交好?”
贺启楼老实道:“因为甯哥重情义, ”他很喜欢仙子姐姐的这些小动作,“太难得了。”
甯哥又不是逮谁跟谁重情义。前世他最艰难的时候, 正是有甯哥的照拂和安抚,他才能再站起来堂堂正正地前往西北, 虽然结局也不怎么样,但有幸再来一回,他也必要拉甯哥一把。
有些话没必要说出口, 仅仅看看神情变化,就足够脑补出言语背后的故事。
苏卉点了点头,“报恩……也是应当。”忽然她话锋一转,“上辈子,义忠王应该过不几年就去世了吧?”
贺启楼苦笑一声,却不避讳,“虽没摆到台面上,但我父王和我都觉着伯王是被~毒~杀的,应该借了甯哥的手,不然他何至于忽然就疯癫了?”
苏卉也是这么猜的,“圣上需要义忠王这个哥哥,他不会对义忠王生什么歹念。太上皇,哪怕你心里觉得他就是老而不死是为贼,不过我观太上皇为帝的那些年行止作为,战事多妥协,内斗也鲜少伤及性命,他纵然对义忠王心存怨气,但丧心病狂非要谋算让孙儿弑父……当真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