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等等了,一切按部就班进行。
聘礼抬过来的时候,雅南告诉璎珞,估计半个京城的姑娘都在哭。哭什么?哭傅家九郎真的要娶妻了,然而娶的不是她们!
“这活雁可是小舅舅亲自打好了养在家里的,今日终于送过来了。”和敬公主来看望的时候,也是开她玩笑。闺阁几位好友除了娜仁托娅不能到场外,其余的纷纷来为她添妆,好生热闹。就连和婉公主也过来了,她笑眯眯地又送了一支名字很长很长的钗子。
大婚当日,红妆十里绕京城,可以说这是京城近几年来最隆重的婚礼了。
璎珞前一日紧张的睡不着觉,今日困得不行便被从床上扯起来,好一番折腾。皇后娘娘那里派了明玉过来,这姑娘带了好些东西,一脸羡慕道:“快让我沾沾格格的喜气,说不定以后能嫁个好郎君呢。”
她的好郎君一会就和新郎官一起过来了,璎珞如是想。
全福婆婆竟是履亲王妃,她取了先前傅恒送给璎珞的梳子,亲自为璎珞梳头,口中念道:“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璎珞认认真真地听着,人活两世,这还是她头一次风光大嫁。感觉真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而不是被子一卷送入宫中,她最后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然后被盖上了红盖头。
外面已经闹了起来,原来是和敬她们在让傅恒做催妆诗,好说歹说地做了三首又拿了红包,这才请新娘出来。璎珞与瓜尔佳夫人分别的时候,仍是哭了一场,毕竟母女相处几年,是有真感情的,还好两家府邸离得不远,日后可以常见。
她被兄长苏勒亲自背上花轿,然后花轿抬起,乐声奏起,璎珞拿着个苹果,就这样有几分欢喜又有几分紧张地前往了富察府。
花轿忽然停住,只听嗖嗖嗖三声,箭矢已射至轿前。璎珞眨眨眼,小心翼翼地走出花轿,手里瞬间被塞了条红绸,她听到傅恒小声说道:“璎珞,可以走了。”
啊,红绸的那一端是傅恒。璎珞想点头,但是头饰太重了,压的她脖子痛,她只好乖乖地嗯了一声,隔着盖头跟着那并不真切的影影幢幢的身影一起向前,然后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最后是——夫妻对拜。
璎珞又开始胡思乱想,她在夫妻对拜的时候,不会撞到傅恒的头吧?还好并没有,但她却听到了傅恒的低笑,也不知这人在笑什么,虽然她也跟着弯了嘴角。
跨火盆,跨马鞍,送入洞房后坐在了洒满花生、大枣、栗子等干果的床上,璎珞紧捏着衣服,惴惴不安地等着傅恒来挑开喜帕,让她重见光明。
一天下来,她整个世界都是红色的了。
一片起哄声之中,盖头落下,璎珞抬头看了傅恒一眼,只觉今日一袭婚服的傅恒看起来更好看了一些。然而这一抬头她才发现周围真的围了好多人,这让她不禁羞红了脸,又低了头。
让她最惊讶的是,帝后二人居然穿了常服也来看婚礼了,不过明显是悄悄来的,除了富察府的人,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看着紧握着手,在人群里微笑着的帝后二人,璎珞一时间竟然有些想哭,皇后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大婚的日子,怎么能哭呢?
这是她前生想都不敢想的美好,如今,竟然真的心想事成了。
吃子孙饽饽,唱合婚喜歌,饮合卺酒,等到终于把闹腾的一群人送走之后,璎珞也有了机会松了口气,把头发上的发饰卸掉,摘下项圈与玉镯,只留一枚白玉指环。她活动了一下筋骨,等待傅恒应酬回来。
傅恒倒是说话算话,她之前送给傅恒的鸳鸯香囊,还真的挂在床前了。此时这香囊里放了二人各自一段头发,绑在一起,寓意便是结发夫妻。
她随意用了些糕点,心想等过几天得去三圣庵还愿,等到她沐浴后又换了身衣服,傅恒这才装着酒醉回来,无力地抱怨道:“还好我上面有八个哥哥可以帮我挡酒,你等我去沐浴一二,然后陪你吃点东西。”
璎珞莞尔一笑,她取了纸笔过来,等到傅恒清理了一身酒气回来,她拿着笔看向傅恒问道:“傅恒,我问你个问题。”
“嗯?”傅恒瞥见桌上的螺子黛,笑道:“怎么,你是想让我为你画眉,来上一句画眉深浅入时无吗?”
“不,我是想问你——鸳鸯两字怎生书?”璎珞轻笑道。
“这有何难,你且看好。”傅恒接过她手里的笔,弯下腰在纸上写字。
正好此时床头的喜烛爆了个灯花,发出清脆的声响,吸引了璎珞的目光。等到璎珞回头时,傅恒已然写好了:“你瞧,我写的鸳鸯二字,如何?”
璎珞定睛一看,写的哪里是什么鸳鸯二字,竟是“傅”“璎”二字。
“好不要脸,竟然自比鸳鸯。”璎珞无奈一笑,然而她却是忍不住伸手一把抱住了傅恒,将脸埋在他胸膛之上,低声说道,“傅恒,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从此之后,我们便真真正正的在一起了。”
“我爱你。”她低声说道。
下一瞬她却被拦腰抱起,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璎珞。”傅恒同样压低了声音,似乎只有这般才能抑住他心中激荡的情绪,他在她戴着白玉指环的指间吻了一下,冰凉的指环都变得滚烫,他的眼中全是她的身影。
“答应我,我们下辈子,还要在一起……好吗?”
至于那声好,则是淹没在了接下来的以吻封缄之中,红烛还有很长很长才能燃完,漫漫长夜,至此伊始。而执子之手的一生,亦还有很长很长。
傅璎者,鸳鸯也。
第28章 番外·鸳鸯两字
*结尾有彩蛋。
璎珞回门那日下了场大雪,这是乾隆七年的第一场雪,瑞雪兆丰年,是个极好的兆头。她坐在马车上,抱着暖暖和和的手炉,脖子上围了火红的狐皮围脖,靠在傅恒身上,微眯着眼睛半睡半醒,唇边带着笑意,温柔而幸福。
先前木兰行围时,傅恒猎了两只狐狸,一只通体火红,另一只则是通体雪白,要给皇后与璎珞做围脖。
因着是赐婚,所以次日去宫中谢恩时便送上了此物让皇后挑选,她选了后者,只说璎珞是新嫁娘,理应用些明艳的颜色,浑身上下都是喜气才好。
车轮从雪上小心地驶过,带出一道长长的车印。
“年后皇上有意让我做总管内务府大臣,管理圆明园事务,我便为你请封二品诰命夫人,你估计要在这个位置上待上几年了。”傅恒说道。
“嗯……都听你的。”璎珞起身,掩着口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她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的大雪,正好此时马车路过和顺楼,她便说道:“看着和顺楼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先前还在宫学的时候,二格格还说等她生辰时邀请我与两位公主去慎郡王府赴宴,定这和顺楼的菜。”
“如今我却是和顺楼少东家的夫人了。”璎珞莞尔一笑。
“未来你还是和顺楼的老板娘呢。”傅恒笑道,原来这店面是富察夫人的陪嫁,之前被富察夫人交给了傅恒,傅恒便着手经营着和顺楼,他既是少东家,却又是东家与老板。
“后来我才想起二格格的生辰是七月初七,这日是乞巧节,我们恐怕是不能去为她庆贺芳诞了。今年年底她便要嫁去科尔沁,所以我想等到开春的时候,下帖子请她与其他几位闺中友人来咱们府赏花,你觉得如何?”璎珞问道。
“这个你对额娘与嫂嫂说一声便好。”傅恒说道,因为富察府目前尚未分家,几房都住在一起,主持中馈的并非璎珞,“等到日后我们自己置办一个园子,你想请谁就请谁。”
哪能天天请人来啊,又没那么闲。不过璎珞之所以决定现在和几位闺中好友聚一聚,概因明年这时候,傅恒就平调为山西巡抚了,她需得跟着傅恒一起去山西赴任,过上几年才会回来,因而趁着还没走,能聚便聚吧。
马车停下,傅恒替璎珞将斗篷又紧了紧,这才掀了车帘下车。璎珞跟在后面探出半个身子,却见傅恒伸着手看她,她笑了笑握住他的手,踩了锦凳走下来,与他携手踏雪被兄长迎入府中。
人逢喜事精神爽,璎珞觉得兄长的脸色看起来比府邸门前挂着的大红灯笼还要红润。在木兰秋狝上,兄长也是大显身手,回来便从正六品镶黄旗骁骑校升到了正五品步军校,连升两级,还被赐了婚。
不过许是怕恩宠太过引人说了闲话,这婚事并不像傅恒与璎珞那般是皇上赐的,而是太后为钮祜禄雅南这个侄女下的懿旨。
不过,也没准正是因为这桩赐婚,兄长才因此升了官。
“等到六月份的时候,你嫂子就嫁过来啦。”兄长笑道。
“兄长,这事你已经是对我说第三遍了。”璎珞叹了口气。要她说呢,雅南还真是会挑人,虽然兄长各方面比不得傅恒,但仍然是青年才俊。最主要的是她兄长脾气好,整天乐呵呵的很好哄,阿玛与额娘也都平易近人,府里与长房早就分家,没有太乱的亲戚关系,雅南嫁过来之后想必会很轻松。
“咳咳。”苏勒咳嗽了一声,因着妹妹拆了自己的台,他便去拆妹夫的台了,“璎珞,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当初你们被赐婚以后,春和每次遇到我可都是要跟我算算还有多少日你才会嫁过来呢。”
“果真如此?”璎珞勾了勾嘴角,看向傅恒。
“是啊,你知道的,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傅恒含笑道。
苏勒住了口,他算是看明白了,妹妹与妹夫是不会因此害臊的,人家反而还挺开心的,果然这就是年轻人的情趣吧。唉,雅南怎么还不嫁过来啊。
见女儿与女婿是携手一起进来的,瓜尔佳夫人一看便知两人感情极好,又听璎珞说富察夫人与嫂嫂待她极好,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眼底满是欣慰。而苏和泰虽然没有明着问些什么,却是请傅恒与他下棋去了,说是要看看傅恒的棋风,兄长则希望傅恒在下完之后,可以与他切磋一二。
璎珞觉得心中暖暖的,今生有瓜尔佳氏的亲人们实在是她的幸运,对于这种温馨的生活,她实在觉得欢喜。日后她定会与兄长一起,好好孝顺阿玛与额娘。
苏和泰府的后院里种了几棵梅花,此时傲雪凌霜、悄然绽放,白雪红梅,很是好看。在拜会过阿玛与额娘,又各自叙话以后,璎珞便拉着傅恒去后院看梅花了。
依旧是与记忆里没有什么差别的大雪,只是这次环境与心境都大不相同。她不再是孤单一人面对,身边已有了要执手偕老的良人,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我的闺房便在那里。”璎珞折了梅花给侍女让她回去插瓶子,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楼阁,“我给它取名叫匀春阁,春和你可知这是什么意思?
“好大的口气,竟想把春色都匀你几分。”傅恒把手炉还给她,拉着她避开了梅树上因为一阵风而吹落的雪,璎珞却是笑了出来:“怎么,我这话说的不对?老天爷可不就是把春和你匀给我了吗?”
原来等在这里打趣他呢。傅恒无奈地捏了捏璎珞的鼻尖,与她一起向那匀春阁走去,听着璎珞在一旁笑眯眯地解释道:“概因我喜欢海棠,院内便有海棠四品,这比胭脂还要明媚的花不就是我分来的春色吗,所以就愈发觉得这院名甚是别致。”
许是因为前生虽有荣华富贵,但心中过于清苦,今生璎珞偏爱明艳的颜色。又因为她今生无仇无怨,生活富足美好,所以身上自带几分自信优雅,这种颜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也足以撑得起来,显得整个人都娇俏动人。
她今日的裙摆上绣的便是大朵大朵的海棠,自己往雪中一站,便是花红春光。傅恒想起此前去圆明园的时候,他为璎珞准备的裙子便绣着海棠,可谓是亭亭人间富贵花,一时间晃到了他的眼睛,从此再无法挪开视线。
“这样想的话,我们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比如下雪的时候我们可以折梅,娜仁托娅来信告诉了我一种新的酿酒方法,可以取冬日的雪水过滤后浸泡梅花。春日了便赏海棠,夏日观荷,秋日登高,一年四季什么都好。”璎珞不由得说道,语气里尽是对未来的憧憬。
这些都很美好,但这些事情与傅恒一起,那就更美好了。
“你怎么不说话,看着我做什么?”她说了一会,才发觉傅恒并为开口,抬头却对上傅恒的视线,不由得觉得俏脸一红。
“雪绽霞铺锦水头,占春颜色最风流,吴融这首海棠倒是写得极好。”傅恒沉吟道,“我观小姐恰如海棠,亭亭绽放,冬日也似二月艳阳,嫣然一笑馥郁芳香。”
“真酸啊——”璎珞转了转眼睛说道,“只是这位公子,小女子已是名花有主了。”
“花开堪折直须折。”傅恒的语气中尽是笑意,他不知从哪变出一支海棠花簪,轻轻地为她簪在了发髻之上,“夫人且放心,为夫是位惜花爱花之人。”
璎珞俏脸一红,什么得体端方的君子,真应该让人知道傅恒到底是什么德性——罢了,她也不舍得让别人知晓,会说这般情话的傅恒,便做她一个人的宝藏吧。
尔后冰雪消融,天气渐渐转暖,待到春分后,虽偶尔有料峭春寒,但京城里仍有许多爱美的姑娘已经换上了轻薄许多的春衫,璎珞便邀请了钮祜禄雅南、佟佳舜华、和敬和婉两位公主,还有慎郡王府的两位格格来富察府赏花。
赏花不过是借口,实际上还是借此叙话。她捧了按照娜仁托娅说的方法做的梅花酿与几位同龄的姑娘喝着,至于和婉与三格格,另有糕点招待。
“先前说着要吃和顺楼的菜,我今日便叫了一桌。”璎珞笑道。和敬便嗔道:“小舅妈,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你竟不亲自下厨招待?”
“好罢,下次你与色布腾巴勒珠尔一起来的时候,我便亲自下厨。”璎珞正色道,“一定不忘为你点那只你最爱的叫花鸡。”
“你竟然取笑我。”和敬公主撇嘴,其他几人都笑了起来,说起那让和敬惦念着的山鸡,最后却是没落到和敬这里。因为色布腾巴勒珠尔与狼群搏斗受了伤,所以和敬便扯了那只鸡给厨房,准备煲鸡汤给对方补补身子。
那鸡汤她打算自己煲,结果一进厨房就被烟味给呛到了,但是和敬可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她可是剖过狼脑袋的姑娘。于是便用湿了的抹布掩了口鼻,在厨娘的指导下,坚持不懈地做好了鸡汤,当做送给色布腾巴勒珠尔的生辰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