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竹音听说能当值时临摹,丝毫不掩心中的欢喜,她大声应诺,“臣多谢殿下恩赐,定会努力练习提高笔法!”
萧绎棠听着她雀跃地声音,脸色越发柔和。
他想起秦州出产著名的兔毫,算了算到达秦州的时辰,思忖片刻,复又看了她一眼,拿起了公文不再说话。
不过片刻,他再次忍不住用余光看去,见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药方,双眸低垂,纤纤素手在空中描绘着笔法。
一束阳光恰好透过鲛纱,投下来一道温暖的光圈,将她白皙的肌肤打上一层暖暖的光晕,泛出美玉般的光泽。粉嫩的樱唇微抿,形成一个美好的弧度,从他的角度看去,像极了莞尔一笑的样子。
他仿佛感觉到自己的唇角,也在微微上扬。
这时马车像是驶上了官道,晃动之下像是车辕卡上了石块,眼看着梁竹音猛然向他的方向扑来,本想着握住她的双臂,谁知马车再次剧烈晃动,失衡之下,他竟然失手抚上了她的面颊。
眼看着她睁大了眼睛,在马车的急停之下再次向他靠近,而不得不顺势抵住他的胸膛。那张莹润的小脸儿近在咫尺,鼻尖几乎相碰,甚至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鼻息。
“师兄,你无事罢?”
卫恒见车内无声传出,只得掀开车帘看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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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怀念
卫恒掀开车帘向车内看去, 见萧绎棠在车内端坐,低头慢斯条理地整理着衣衫。
梁竹音则将掉落在地毯上的公文和药方逐一捡拾起来。
两个人异常沉默,均对他方才的问话视若罔闻。
一切看似正常, 却又透着怪异。
他只得将车辕的梭子不慎掉落一事说出, “师兄, 为今之计只得等待修整后再出发了。”
“距离秦州还有多远?”萧绎棠眼神刻意绕过梁竹音, 看向了窗外。
卫恒略一沉吟,拱手, “还有两个时辰的脚程。”
萧绎棠起身下了马车,“骑马先回,照旧免了官员觐见。”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在十几名暗卫的陪同下,骑马踏上了官道, 向秦州疾驰而去。
梁竹音还未从车内的惊魂中回过神儿来,就被迫与众人骑马前行。
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系的玄色披风, 金线缠枝莲纹彰显了无尚的尊贵,迦南香不断萦绕在她鼻间,提醒着她这披风的归属。
她不明白,为何萧绎棠让小路子给她送来这件披风, 直到上马向秦州方向疾驰而去, 这才明白因她身着宫装,怕是被人发现真实的身份。
她甚至开始羡慕小路子,一句不会骑马,便可以跟随没有主君的銮驾悠闲地前往秦州。
也不知晓他这般着急返回秦州, 意欲何为。
一群人风尘仆仆, 赶在日落之前入了城。
萧绎棠却并未直接直奔秦州驿,而是示意卫恒问询翰墨笔阁在何处。
这座距离西北边陲的城池, 胡汉杂交很是盛行,梁竹音见街上的女子衣着开放,且浓眉深目,有的甚至高鼻碧眼,将那异域风情奇特而夺目的美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们见骑着汗血宝马的萧绎棠,头戴玉冠,面容俊逸且优雅从容,纷纷向他投掷花束,就连卫恒等人也不同程度收到了这般待遇。梁竹音见他们骑在马上忍不住东躲西藏,忍不住遮袖笑了起来。
进入街市,人流渐多,他们的马速也不得不慢了下来。将路人的议论听得一清二楚。
“为何这位小娘子身边诸多郎君环绕?”
“为首那位郎君真是好样貌!”
“你们猜哪位是她的郎君?”
梁竹音抬头望天,看来,在哪里都有八卦之人。
随着几名女子的尖叫,她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见萧绎棠转头看向她的方向,眼中微微含着笑意。
那凤眸流转间,秋水横波,观之令人沉醉在这一抹波光里无法自拔。
梁竹音也回头看了看她身后尖叫的女郎们,暗中腹诽,将京里的高门贵女迷得不可自拔就算了,这西北之地发散秋波,难不成是想带回两个。
等她也带着一颗八卦的心再次回头看向他,打算再次确认他的目光是锁定在哪一位小娘子身上时,却见他早已转回了头,直视前方。
真是可惜。
她见最前方的卫恒跳下了马,指着一家文房四宝铺子,示意到了,带着疑惑也跟着下马,跟在他二人身后迈入店内。
“老板,将最好的兔毫拿来。”
老板见萧绎棠着装贵气,丝毫不敢怠慢,伸手请他落座,直接将最上等的兔毫笔拿了出来。
萧绎棠示意梁竹音,“去看看,挑选几只。”
梁竹音看了一眼身旁的卫恒,没弄清楚是让谁选,她见卫恒又在看她,这才明白是她。
“呃,我若选的不好,您在把把关。”她只得先将丑话说在先。
那老板看了一眼梁竹音身上的披风,抢在萧绎棠之前开口介绍:“夫人不必担心,兔毫乃是本店独创,京城也有分号。想必郎君亦是为了兔毫专程而来。本店因是总店,故而存有几款分号不曾有的精品,在京里也很难买到。”
梁竹音急忙摆摆手,“我不是……”却被萧绎棠打断。
“你先选,若有不对,我会提示你。”他撩袍坐了下来看着她。
梁竹音气结,只得应是,看向托盘内的兔毫笔,努力回想着当初表哥的讲解。
紫竹与湘妃竹管材质最佳,且观其兔毛色泽是否紫黑光亮。
她拿起湘妃竹与紫竹凝神对比兔毛材质,见紫竹稍好一些,但是就笔管材质而言,还是湘妃竹最为贵重。
萧绎棠见那紫竹笔杆,越发衬托她芊芊素手白皙匀净,见她犹豫也不提示,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终于等到她的回答。
“郎君,这只紫竹为最佳。”梁竹音将紫竹兔毫递给了他。
选笔,虽然笔杆的材质固然重要,但终究是锦上添花。更重要的还是兔毛的优劣,这才是本质。
萧绎棠命她选笔,也有趁机考校她的深层意思在内。
观察一个人,细微之处才得见真章。选人如选笔,外表始终只是皮囊,内在却是主导一个人的灵魂所在。
他含笑微微颔首,示意老板包起来,“要六支。阿恒你去与老板结算。”
老板见他并不问价格,一次购置六支!他开店二十载也没见过如此大方的客人,一时间欢喜不已,将那支湘妃竹送给了梁竹音,“夫人好眼力,这只湘妃竹品相也是独一无二,既然郎君如此痛快,小老儿就将此笔送给您,结个善缘。”
梁竹音看向萧绎棠,见他微微点头,便含笑道谢。
她悄眼看去,见卫恒拿出一张千两银票,换得六支兔毫,不禁暗中咂舌,她一年的俸禄不过才二两百两银子,五年的俸禄换六支笔,太不划算!
萧绎棠接过卫恒手中的纸包,直接交给了她,转身走了出去,扔下一句话,“定要用心练习,我等着审阅。”
梁竹音这才明白为何要前来此处。
练习他劲瘦的笔法,需要短锋较硬的笔,兔毫相较之狼毫最为适宜。
这般待遇令她压力倍增,赶忙追出去,“郎君,若写不好,您不会让我照价赔偿罢?”
这声询问,另卫恒都忍不住看了一眼萧绎棠,见他站定,却并未转身,说了一句,“看我心情。”便骑上了马。
师兄果然动心了。
可是梁姑娘非但不知情,看样子对师兄并无情愫。
他壮着胆子为她解围:“梁大人放心,为了能常饮你泡的枫露,若师兄要你还银,这银子我出了。”
此话一出,果然获得了萧绎棠蹙眉凝视,“阿恒,你带人马先回秦州驿,稍后我便自行回去。”
卫恒有些后悔在他面前露出了本意,挣扎着坚持,“师兄独自一人,臣不放心。”
“有暗卫在,无须担心。”萧绎棠耐着性子扔下一句话,示意梁竹音骑马跟上。
留下无奈且一脸悲哀的卫恒,站在马前,看着他们逐渐消失在视野之外。
梁竹音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听令跟随。
很快,她便被点缀这座城池的各式彩灯吸引了目光,尤其是入夜后那些个兽头灯、花卉灯、鸟禽灯全部点亮起来,颇有节日的气息。
原来,秦州的云佛寺请来了大藏佛寺供奉的舍利子,百姓为了祈求平安,“灯”取“丁”之意,用来求子添丁,求得避邪平安。
随着人潮越聚越多,萧绎棠有些不愿再往前去,他转头看向梁竹音,见她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花灯,清亮的双眸在各式灯光的映衬下,灿若繁星,遂将回去的话咽了回去。
到后来,只得随着人群牵马而行。
街道两侧贩卖花灯的小贩,不断地吆喝着。
其中有个小贩,为了吸引行人,拍着手说着唱词,“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姑娘在前,郎君在后,花灯在手,心跟着你走。”
梁竹音忍不住扑哧一笑,这韵脚全无的唱词竟然被他唱的很有意趣。
“小娘子,你笑起来很美,郎君为何不送你家娘子一盏花灯。”小贩早盯上梁竹音,殷勤地介绍着自家货品。
萧绎棠与她不约而同地停下来,一起看向眼前的那盏兔儿灯。
耳边传来小贩热心的介绍,“这盏兔儿灯,深受小娘子们喜爱,每次上元灯节总是要卖断货的……”
梁竹音眼眶一热,她还记得被恩人背在身后,听着他温声讲解着各式各样的灯的形状,和上面的灯谜。
她明白,他是怕她因为看不到而心中难过,一向话少的他,那一晚上滔滔不绝,每个灯谜皆伴随着一个典故,当故事般的讲了出来。她靠在他的肩上,微笑着听,后来竟然热泪盈眶。
他见她长久不说话,侧首听到了她细碎的抽泣声,惊慌地问怎么了。她只得强颜欢笑,随口说一直想有个兔儿灯。
他深信不疑,立刻背着她去了一个灯铺子前,将她选的粉色兔儿灯放在她手中。
后来,因为离开的仓促,她又尚未复明,待想起那盏灯遗落时,船只已然驶离了码头。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回京后一场大病,用外祖母的话说,整个人瘦脱了相,再也不复原来的圆润。无论怎样被外祖母与舅母调理,除了长高了不少,依旧还是瘦弱的样子。
三载后,若真的有机会与恩人相见,也许他早已不识自己的模样。
“郎君,你怎得走了……不选一个么?”
小贩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擦掉眼泪慌乱看过去,见萧绎棠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
她赶忙追上,见他眉间笼罩着一抹悲意,双手握拳,好似想起了令他痛苦的事。就那般失魂落魄,漫无目的的走着。
她只得默默跟随,努力收拾着自己同样落寞的情绪。
“回吧。”他转身看了梁竹音一眼,在这般熟悉的场景内,看着面容有些相似的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下意识独独对她不同。
原来,竟然是爱屋及乌。
这对她何其不公,又令自己难堪。
是时候收拾自己的情绪,将一切分割清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素素尽量今天码出二更!
爱你们,么么哒~
第33章 夜审
銮驾入夜后方才赶到秦州驿。
驿官引领者云麾将军与小路子等人前往正堂拜见。
小路子不住地擦着汗。徐将军见太子殿下先行离去, 生怕到达秦州晚了无宫人侍候,急忙命一拨人马载着宫人们先行随他前往秦州,紧赶慢赶终于在就寝前到达驿站。
其实他并不担心。
那是徐将军不知内情, 有梁大人在, 殿下还需要别人么?并不。
当他一脸喜色进入屋内, 发现只有卫恒陪侍在侧, 却并无梁竹音的身影,他到处睃巡后暗自诧异。
“拜见殿下, 是臣护驾不力,请殿下责罚。”徐坚下跪叩拜。
萧绎棠放下笔,起身亲自扶他起来,“表兄,这里无外人, 你又何必与我见外。”
徐坚只得顺势而起,拱手说了句不敢, “殿下这声称呼,令臣惶恐。”眼中却充满了崇敬与欢喜。
“舅舅在家中可还好?”萧绎棠含笑,不动声色转移话题。
徐坚应是,“父亲自从主动辞去征西大将军一职, 整日里在家中读书作画, 颇为自得。就连母亲也惊诧不已,以为他一日不上战场便周身不痛快。”
他见萧绎棠眸中颇有内疚之意,赶忙解释,“父亲说, 只要殿下顺利回宫, 他做不做将军并无关系。”看了一眼卫恒,还是说道:“只是对于明远先生一直隐瞒殿下尚在人世的消息, 至今耿耿于怀。”
萧绎棠示意小路子为徐坚斟茶,“师父也是担心,知晓的人越多,担心我遭到对手暗算。”
他负手走至南窗前,“自回宫后,我一直不得机会前去探望他老人家。没想到,单凭一封密信,他便真的请辞。我终究欠了他一个当面的解释。”
“殿下无需顾及那样多,徐家与殿下同气连枝,更何况父亲也说,烈火烹油,是该到了躲避锋芒的时候了。下次出山,若陛下不同意宣王就藩,他是不会应承的。”
萧绎棠颔首。
大齐的边境并不太平,西北才刚平复,也是钻了东突厥与月氏正在交战的空子。
彼时突厥不断来犯,燕云十六州连连战败。
舅舅出身寒门庶族,以校尉之职杀出一身功勋,那时母妃已然病逝。
可笑的是,父皇因舅舅才想起他曾经有一名嫔妃徐氏,待询问宫人才得知她已去世,为了讨好舅舅,这才为母妃建造陵寝,隆重做了一场法事后将一具空棺放入其中,算是交了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