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王爷很厉害。”
谢无量并未感到自豪,倒是十分谦虚道:“也算不得厉害,华王姬精通各种棋术,特别是军棋,常常出其不意。”
不是,等等……
柳娡一脸惊诧:“所以,三天三夜,您跟华王姬在下棋?”
谢无量也觉得哪里不妥,想了一阵儿勉强解释了句:“这叫怡情养性。”
说罢,翻了个身背对着柳娡睡去。
安荣王不愧不是安荣王,柳娡脸上大写的服气。
之前在王府里,隐隐有传言,安荣王不行……
柳娡以前不相信,没想到,他们王爷可能是真的不行。
“其实奴婢觉得,该怎样活着是自己决定,只要自己开心就好,王爷不要有什么负累。”
谢无量长叹了口气,没有负累是假的,他厌极了如今不管做什么,自己都做不了主的生活。而且这种生活,暂时没办法改变。
****
第二日雪下得更大了,看来得在使馆滞留上好几天。
使馆当差的下人今儿议论纷纷,昨儿晚上安荣王大发神威,与自己身边的小婢欢好,把好好的床榻整出了一个大窟窿。
那小婢哭着连连求饶,可s性大发的安荣王不肯罢休,抱起小婢又去了隔壁房间,整到天亮才睡去。
幸好柳娡没有出门闲逛的兴志,少听了许多闲言碎语。
倒是谢无量,睡了两个多时辰,便不知去向。
待到吃晚膳,王嬷嬷过来叫人拿了些炭和衣裳,神色紧张。
“姑娘晚上睡得可好?”
说到这个,柳娡便想到昨儿晚上的哭声,如实诉说:“很不塌实,我听到有人在哭。”
王嬷嬷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谨慎道:“反正今儿下午雪已停了,过两日应该能启程回去。”
柳娡见她一脸神秘,不由压低着嗓音门她:“王嬷嬷,您可是听到了什么?”
王嬷嬷讳莫如深:“听是听到了一些传言,但作不得数,而且王爷最是不信这些。”
“王嬷嬷不妨直说,到底是什么传言。”
“你不怕?”王嬷嬷这三个字,让柳娡做足了心理准备。
“不,不怕的。”
传说,这使馆以前占地是一家员外的大宅子,这员外姓赵,赵员外有个女儿,生得很是美貌,求娶她的郎君众多。
眨眼赵小姐到了二十岁,再不嫁就要过了年纪,可众多郎君中,赵小姐都没有看对眼的,在二十一岁那年,挑了个秀才。
那秀才生得清俊,才情也不错,这本是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却不想,那秀才拿着赵家的银钱挥霍,很快就变了心,也不好好读书了。
起先他经常以要认真做学问为由,独自闷在书房读书,那时赵小姐已是七个月的身孕,夜间起榻见夫君的书房还亮着烛火,便做了些吃食送去。
可才刚走到门口,便听见里头还有女人的调笑声,赵小姐当即变了脸色,推门走了进去,只见他家夫君正和一个美艳的女子做着苟且之事。
赵小姐暴怒,转身便扬言要去告诉父亲,要与这秀才和离,秀才怕赵小姐与自己和离,就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便与那情妇一同谋害了赵小姐,将她推到了一口偏僻的荒井中,并盖上了石头。
哪知这赵小姐命大,掉下去还没有死,又动了胎气,在井里早产了婴孩。
早产下婴孩的那晚,大雨瓢泼,任赵小姐在井底哭喊都没有人来救他们母子。
又连着下了五天大雨,赵小姐便抱着孩子淹死在那口井里。
从那之后,使馆里当差的人,总能晚上听到女子若有似乎哭声,凄凄惨惨。
柳娡听罢,全身都是凉的,她不怕恶人,但是怕恶鬼啊!
“那秀长怎么样了?”
王嬷嬷:“秀才不知所踪,做了这种亏心事,也没什么好下场罢。”
见王嬷嬷要走,柳娡猛的拉过了王嬷嬷的手:“王嬷嬷,王爷这不还没有回来,你回房间也甚是无趣,咱们,咱们说说话?”
王嬷嬷一眼便看穿她的小心思,还说不害怕,明明怕得要死。
看她以常胆子大着,没想倒是怕这东西。
这使馆总给人一种阴森压抑的气息,柳娡真想雪快点融了好离开。
王嬷嬷一直留到她睡去,谢无量也没有回来。
柳娡半夜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自己漫步在一个荒芜的后院,后院里有一口井,她下意识朝那口井走去。
却见井下坐着一个妇人正抱着小孩低低哭泣。
柳娡问她怎么在井里,需不需要帮忙?
那妇人叫她拿了绳子过来,让她拉她上去。
柳娡拼命的拉着绳子,一直将妇人和小孩拉到井口。
她想搭把手,那妇人力气很大,扣着她的手如同铁箍一般,怎么甩也甩不开。
她对那妇人说,把自己的手给抓疼了,那妇人猛的抬头,一双腥红的眼,腐烂长蛆的脸,吓得柳娡跌了一屁股墩儿,随后便惊叫着醒了过来。
看到谢无量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柳娡顿时安下了心,用双臂紧紧扣着谢无量的腰身,将小脸埋在了他的肩胛。
“做噩梦了?”
“王爷今天去哪了?”
谢无量:“出去走了走,你是不是听了什么不该听的?怎么会突然做噩梦?”
“我……”柳娡想到王嬷嬷的叮嘱,摇了摇头:“没有,大约是这里不习惯吧。”
说罢,柳娡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今天一直心神不宁,晚饭也没吃什么。
这里不比王府,入了夜,厨房没人了,想让人做些吃食都不可能。
谢无量不由失笑:“跟我来,带你去找些吃的再入睡。”
柳娡实在饿得慌,便跟着谢无量偷摸着夜起去了使馆的厨房。
此时厨房静悄悄的,一片乌漆抹黑。
谢无量推了推窗,被锁了上了,他回头看了眼柳娡,说道:“这活儿还得找你。”
柳娡顿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硬着头皮从发簪上取了一截儿细细的铁丝,很快将锁上的窗给打开了。
只见柳娡一个利落翻身便进了厨房,还小声对谢无量说道:“王爷,您快翻窗进来。”
谢无量憋着笑,拿出一把随身匕首,粗暴直接的将门上的锁给劈了。
柳娡瞪着他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顿觉一阵气闷想与他理论一番。
“既然王爷可以劈锁,怎的还叫奴婢爬窗?”
“我堂堂安荣王怎能翻窗?再说,好久没见你翻窗了,有些想念。”
“你……”混蛋啊!
使馆的厨房不大,东西却一应俱全。
灶上的房梁挂着很多薰肉,只是看着并不像是普通的猪肉。
“找找看有没有能热着吃的东西。”谢无量说着,不客气的开始翻找起来。
突然谢无量瞥见角落里有一口大缸,缸上盖着盖子,而另一边是放着一口水缸。
他想既然另一边是水缸,那盖着盖子的缸里大概是放着一些生食。
谢无量大步走了过去,猛的揭开了缸盖……
“王爷,那里面有吃的吗?”恰好柳娡走了过去,谢无量大惊,猛的将缸盖重新盖了回去,脸色铁青额间泌出一层细汗。
“那里面是什么?”柳娡十分好奇,难不成他们王爷在缸里发现了老鼠或者蟑螂之类的小东西?
谢无量暗自抽了口气,说道:“别看,那里面是生肉。”
柳娡顿觉扫兴,肚子又饿得难受:“算了,王爷我们还是回去睡觉吧,睡着了便不会觉得饿了。”明天她一定要把欠下的都吃回来!
“嗯。”谢无量眸光冷冽的回头瞥了眼好口缸盖,正准备离开厨房时,却听到不远处有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靠近。
柳娡的听力没有谢无量这般好,见他不走,便下意识问道:“怎的不走了?”
谢无量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将门窗重新关严实,搂着柳娡一个利落跃身,跳上了房梁,隐藏在暗角处,观察着下面的动静。
“不要出声,有人过来了。”
谢无量的唇贴在柳娡的耳畔低语,冰冷的冬夜喷出的热气隔外炽热,柳娡顿觉有些痒痒,倾头往他肩膀蹭了蹭耳朵。
果然没过多久,厨房的门被人重新打开,带头推门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他拧眉道:“我不是说过很多次,厨房的门一定要锁严实?”
打下手的有些委屈:“我们确实都锁严实了。”
“那锁呢?!”
锁被谢无量给劈了,然后扔进了走廊边的草丛里。
一阵沉默,打下手的似乎都挺怕这个带头的男人。
“你们先把东西弄进来,明儿再寻把结实的锁。”
后边的仨人这才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推着独轮车,车上放着一个沾血的麻袋,鼓囔囔的。
“快点,不要磨蹭,天就要亮了。”
只见仨人一起将两个麻袋抬起走到了缸边,柳娡想着,这也应该是一些生肉吧。
那头儿把麻袋绳子解开,从里面拿出一大块肉,未等柳娡看太清楚,只见谢无量便捂住了她的眼睛。
柳娡什么都看不到了,只能听到梁下一阵动静,弄了好一会儿,才推着独轮车离开。
谢无量松开了蒙着她眼睛的手,带着她跃下了房梁。
趁他们还未回来,俩人赶紧溜了。
回去的路上,柳娡越想越不对劲儿:“王爷,那缸里,到底放着什么东西?为什么奴婢看不得?”
谢无量怕她好奇心太重,会自个儿回来瞧个明白,于是便告诉了她。
“第一晚,本王听到隐隐有女子的哭声,觉得可疑,便夜探了这使馆,发现那郡王鬼鬼祟祟夜起,穿戴整齐不知要去哪里。”
“本王悄悄跟了一路,却发现他进了一个空房间后就消失了,本想再继续调查,种种原因便只能先回来了。”
“之后,我去城中走访,无意在茶楼听到了一些奇闻异事。附近好几个村有小姑娘突然神秘失踪的事情,说得甚是诡异,本王便有所怀疑,这些失踪的女子,是否和昨夜听到的哭声有关。”
“直到刚才在厨房中,无意看到一缸的血肉……”
柳娡顿觉脚底升起一鼓恶寒,不由得紧抱着谢无量的手臂。
“王爷,您可莫要再吓奴婢了,奴婢怕死,胆子小得很。”
谢无量神情从未有过的严峻:“本王只是没想到,在这太平盛世竟还有如此令人发指的罪恶发生。”
柳娡现在只想离开这诡异的使馆,想到刚才离死如此近,又是一阵胆颤心阵,整个人都扒在了谢无量身上。
“王爷,奴婢害怕。”
谢无量向来不怎么懂得怜香惜玉,可瞧着柳娡说害怕时,这般楚楚可怜,根本不觉得矫揉造作,反而很是心疼的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柳娡双手紧攀着他结实的脖子,将脸埋在了他的肩窝。
“我们还是快点回王府去吧,这里的事情王爷也可唤别人来调查。”
“好不容易有了点头绪,若换了别人调查,恐会打草惊蛇不说,还会使事情越来越麻烦。”
没想到他们主子爷还有这种冒险的精神,柳娡再害怕也只能陪他先呆着了。
回到房间,柳娡拉着谢无量不让他离开。
“王爷,在使馆的这些天,你陪奴婢一起睡可好?”
谢无量迟疑:“你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
柳娡哪敢一个人睡?双臂缠着谢无量劲瘦的腰身,“奴婢不在乎,反正这辈子奴婢也不会嫁人。昨夜王爷不也是与奴婢一道睡的?有何不可?”
第37章
沁人的幽香萦绕在鼻尖, 谢无量只觉呼吸困难,身体燥热。
怀里柔若无骨的人儿明眸皓齿,眉间自染风流, 殷红的唇微启,仿佛在引君一亲芳泽。
谢无量哪还能说出拒绝的话?
像是被勾了魂, 拥着柳娡一同倒进了软棉的床榻上。
若是开了荤, 食髓知味的, 断是无法把持得住。
但这安荣王偏是个自制力极强的人,虽然被迷得有些七荤八素,可骨子里那份骄傲与矜贵, 是不允许自己的理智迷失在这温香软玉中。
柳娡更非什么也不懂的小白莲,要说这男女之事,圣贤早有言, 食色性也, 人之天性。
再加上府中差事枯燥无趣, 那些个女使们总得有些精神寄托,也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戏本子和民间野画,不过那纸张都粗糙得很,画也不是很精细。
柳娡看过一二, 便没什么兴志了, 倒是这会儿, 脑海里浮现一些旖旎的画面,身子裹在被底下渐渐发热滚烫起来。
闭目了会儿, 意识却越发清醒。
柳娡干脆睁开了眼, 翻了个身,双臂抱着软枕,单衣的袖口露出一截雪臂来, 在隐约透进的雪光照映中,更如凝脂无暇。
“王爷,您睡了吗?”
谢无量鼻息微重,半晌说了句:“睡了。”
“奴婢已经及笄了。”
谢无量缓缓睁开了眼,扭头看向她,被这张差点贴上来的脸吓了一跳。
那双灵动微微上翘的桃花眼,怔忡的瞧着他,眼中的期许让人窥得明明白白。
谢无量慌忙收回了视线,翻身而起道:“我去睡外边。”
柳娡想,她还不至于丑到吓着他吧?谢无量却避她如蛇蝎,实在令人费解。
被这么明显的拒绝,柳娡眼眶一红,猛的拉上了被子,将自个儿从头到脚盖了个严实。
“王爷您便说实话,您是不是不行呀?”
谢无量一只脚都着地了,听到这句质疑声,顿觉羞恼不己。
“好你个柳娡不知好歹!本王处处替你着想,你倒还怪上我……我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