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紧握着那把匕首,悄悄绕到了背后,抽出雪白的刀刃,一双桃花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小美人直勾勾的瞧着本郡王,是急不可奈了?”
柳娡唇角微扬,与他周旋。
“小女子与郡王又无过节,承蒙郡王抬爱,怎会不知好歹呢?”
“好!”这话把扶风郡王哄得心花怒放,笑眯了眼,“识实务者为俊杰,你这小丫头挺会见风使舵,若是你把我伺候得好,本郡王便将你带出去,也不至于让你在此地香消玉殒。”
柳娡退到床侧,跌坐了下来,已退无可退。
扶风郡王激动的开始解衣裳,朝柳娡狼扑上去,就在那一瞬,柳娡猛的手起刀落,扶风郡王还来不及感受到疼痛,一只胳膊竟生生卸下。
这匕首比柳娡想像中还要锋利得多,所以一刀下去时没有留余地。
血如泉涌喷出,柳娡惊恐的瞪大着双目,看他张嘴就要嚎叫,她扯下披帛从扶风郡王身后索住他的嘴,让他只能发出呜咽声。
柳娡只是拼了命的拽紧着手中染血的披帛,不让他叫喊。
扶风郡王起先还挣扎两下,就在柳娡差点以为制不住他时,这人蹬了蹬腿,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昏了。
柳娡丢开手中的披帛,捂着嘴愣神了半晌,直到地上殷红腥臭的血漫延到脚下,她才跳开去捡了地上的匕首。
捡完匕首,她缩到了石门旁,如同惊弓之鸟,竖着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谢无量发现她不见了,定会派人搜查,将这使馆搜个底朝天。
只是这处地宫,应该设了重重机关,她不知道还能不能熬到谢无量来救自己。
神经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极度容易疲乏,柳娡又受了那棍棒一击,此时只觉头晕恶心。
她晃了晃头,视线重影越发模糊。
“王爷,你怎么……还没来?”
这一次他太难等了。
柳娡靠着冰冷的石壁沉沉昏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柳娡隐约听到了石门启动的声音。
她挣扎着扶墙站了起来,不远处那倒在血泊中的扶风郡王怕是死绝了。
紧了紧手里的匕首,她眸光是从未有过的冷戾,不管怎么样,拼尽全力活着,才能想以后的事情。
石门终于打开,柳娡瞳孔巨烈颤动,手中的匕首滑落在地,想上前像往那边笑着相迎,却发现连抬脚都没了力气。
“娡儿!”谢无量一个箭步上前接过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外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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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娡醒来时,一阵要命的恶心,王嬷嬷递了个痰盂,她吐出一口淤血,才算舒服了许多。
“好了好了,没事了。”王嬷嬷拍着她的后背,拿帕子给她擦了擦。
守在一旁的谢无量上前瞧了瞧,舒了口气。
“这大夫到底还是有些本事,把淤血吐出来就无碍了。”
柳娡绕着手揉了下胀疼的后颈,抽了口气儿,思绪慢慢回笼,石室里的一幕幕顿时涌进脑海。
她紧慌的扣过谢无量的手腕:“王爷,那个……我,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谢无量心脏紧揪着,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没事,没事了!”
王嬷嬷嚅了嚅唇,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看了他们一眼,默默走出了室内。
柳娡抽着气儿,这回是真的慌了。
“奴婢好好一个良民,顶多只是贪些钱财,这百年后下了地府,阎王一翻生死簿,说我杀人了轮回畜生道,变成了任人宰杀的猪,那不是全完了……”
谢无量本来还顶心疼她的,听罢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王爷,你咋也不安慰人家?”柳娡不安的红了眼眶。
“哈,莫怕,那人手上沾染了多条人命,死有余辜。若阎王问起,我也会跟阎王说清楚,是本王递的刀。”
“这有何用,王爷递的刀,我杀的人,一起投胎做猪吗?”柳娡绝望了,她哪能想到这辈子这种事会落到自个儿头上?
谢无量面无表情,“那你说要如何?”
“呜呜呜……”柳娡不要面子的嚎啕大哭,大有劫后余生的后怕与激动:“奴婢还以为就交待在那里了!”
谢无量长叹了口气,扶着她躺了下来,替她掖好被子明明。
“睡一觉,把那些事情忘了。”
“那些坏人都抓了?”
“那是自然。”
“抓了好!抓了好……奴婢困。”
“睡吧。”
……
柳娡在使馆又养了一天的身子,实在不想在这个地方呆下去,怕做噩梦。
于是事情平息的第二日便乘着马车离开了。
坐在马车里,柳娡依旧惊魂未定:“王爷,您是如何找到奴婢的?”
谢无量说起那晚,从京中快马加鞭赶来了几个查案的,又在当地官衙调谴了一拨人,分成了两批,一批埋伏在使馆周围,另一批用了几个诱饵埋伏在村镇蹲守。
谢无量担心柳娡,没有同他们一路,早早赶了回来。
可没想还是出事了,当时谢无量仿佛整个世界都黯然无光,甚至为此不惜打破计划,只想尽快找到柳娡,能看到她平安,哪怕用他十年寿命抵偿,也心甘情愿。
好在他们跟着犯案的几人,顺利追进了使馆下的地宫,那般惊世骇俗的案子,所犯的事令人发指。
尽管谢无量也曾听闻过酒池肉林,如今一见又是另一番震撼。
他真怕柳娡出不来,一想到这,心如火焚,愤恨烧红了眼,若是柳娡真的出不来,他就当场杀了这些畜生,让他们全部陪葬!
直到看到柳娡还活着,将她抱入怀里的一瞬,谢无量才明白,自己对柳娡的感情,有多么不正常。
也就是在那时,他肯定了一件事情,他对柳娡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是他也知道,这份感情是深渊,一眼看不底的黑,唯有克制对彼此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一路上,柳娡明显觉得谢无量沉默寡言了许多,深沉得让她不习惯。
柳娡故意挑了些他喜欢的话题,也是兴趣寥寥几句作罢。
行了大约十日,终于回了安荣王府。
在路上早早书信安荣王要回府,这会儿府中家眷、管事、家丁、女使,排排站在王府院中恭。
远远看到他们王府的马车,大管事欣喜的嚎了一嗓门儿:“恭迎王爷回府!”
嚎完,抡起马扎冲到马车旁,扶着他们王爷下了马车。
免得多生事端,这会儿柳娡是与王嬷嬷坐在后边那辆马车里。
柳娡已然恢复了往常在王府里的打扮,扶着王嬷嬷下马车时,谢无量不着痕迹朝她瞥了眼,很快收回了视线,快步走进了院里。
这次凉州一行,柳娡带了好些特产,倒也未吝啬,该花的钱还是花了。
将这些东西摊开,叫来一众姐妹拿去分。
给青梨和齐妈妈另带了几份礼品,齐妈妈喜滋滋的看着她带回的物件,价值不算特别贵重,但也是花了心思的,连连夸赞着她。
“到底是没白疼你,还知道给我带礼物。”
“齐妈妈待娡儿好,娡儿怎么会忘了呢?”说着柳娡亲昵的挽着齐妈妈的胳膊,说着暖心窝子的话。
齐妈妈听着笑容越发烂灿,捏了下她软绵又有弹性的小脸:“就你小嘴甜!”
年前齐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的公事,积累了下来便让柳娡给接手了。
跟毕夫人闹翻了之后,她一个青裳女使,不用干粗活,时间还算充裕,每天干完齐妈妈留给她的公事,还有大把时间去藏书阁找些书看。
不过这几日,谢无量没有来藏书阁,不知他在忙些什么。
才回来五日,这安荣王府便传遍了主子爷跟一个小婢的‘野史’,一个个都另眼瞧柳娡,看她样貌普通无奇,又无特长,是如何获得王爷亲睐的?
柳娡向来不将这些流言当回事,再说她也没真和安荣王有什么,时间久了,不是那么回事,流言自会淡了。
这些流言蜚语很快传到了安荣王耳朵里,他表面假装不知,又隔了几日,府里打发了两个下人,说是嘴碎不堪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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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流言,你觉得可信吗?”苏王妃正立于案前画着一副落雪红梅,一边问向旁边伺候笔墨的琼枝。
琼枝研着砚,默了好一会儿道:“奴婢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柳娡虽相貌平平,但手段高明,王爷一时着了她的道,也不无可能。”
苏王妃手颤了下,一滴红墨滴下,顿时心烦意乱,将进行了一半的画作揉成了纸团儿。
“这个小贱人留着只会夜长梦多,得想个法子治她!”
琼枝眼珠滚动间,已然打定了主意。
“对付这种卑贱的奴婢,何需王妃您亲自动手?切莫让灰尘沾了衣袖。”琼枝替主子整了整桌案。
苏王妃咽下那丝不甘:“华轻霜还未走,又来一个柳娡,琼枝啊,我到底哪里不如她们了?为何他就是不肯看我一眼!?”
琼枝平日与苏王妃情同姐妹,看她这样,心中也十分难过。
“王妃莫着急,咱们一步一步来,如今那个毕夫人已对柳娡成见颇深,于我们有利。不如故技重施,来个借刀杀人。”
“你速速与我道来。”
当天浣洗房的青裳女使拿了浣洗好的衣裳,正如往常送去主子爷院内。
在走廊时,突然迎面生生撞来一人,手里的衣物随着托盘全掉在了地上,那青裳女使正要怒斥一翻,还未反应过来,一巴掌便呼在了脸上。
琼枝快速瞧了眼那堆物件里,趁这浣洗房的青裳女使未察,拿了一双罗袜揣进了袖中。
末了,还不分青红皂白痛斥了那女婢一番。
“不开眼的东西!”
那青裳女使当即红了眼睛,却不敢说上一句反驳的话,毕竟她是王妃眼里的红人。
遂只是默默收拾了地上脏了的衣裳,回头再拿去洗洗,还不知会不会被上头责罚。
琼枝未再管她,飞快离开了。
此时女使们都在忙活着府里的差事,寝房这边是无人的。
琼枝拿了罗祙找到柳娡的床铺,将罗祙藏在了她的床褥底下。
干完这些,琼枝阴冷笑了声,又匆匆离开了寝房这边。
自那件事后,毕夫人脸虽恢复得很不错,性子却越发阴郁。
身边又换了个青裳女使,这女使倒是塌实,也比较机灵,对毕夫人却无多真心。
寒冬已过,初春的晚霞映着眼前的小桥庭院,却让毕夫人瞧出了败落之感。
经过小桥时,她突然听到假山后有两个女使正在低声议论着什么,那议论声又恰巧能让她听到。
“你可有瞧见了?那柳娡果真对王爷有非份之想!”
“怎么没瞧见?我亲眼看着她抱着窃来的罗祙,以解对王爷的相思之苦。”
“啧啧,我也亲眼瞧见了,那罗祙就藏在她床褥下,这可是重罪!”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王爷真对她有那种心思,去告发反而讨不得好。”
“就是,所以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
毕夫人姣好的面容顿时面目狰狞,她双手紧握成拳,快步离开了小桥。
青裳女使疾步跟上,“夫人……”
“那个贱婢,我就不信没人治得了她!”
当晚,毕夫人准备了些礼品,乘着马车匆匆进了宫。
因为生辰宴那件事儿,虞贵妃本就不待见她,宫人传话说她有很重要的事情,是关于王爷的,虞贵妃掩去那丝厌烦,这才招见了她。
柳娡刚干完活回来,拿了换洗衣裳,准备去澡堂子里洗澡。
转身时,瞥见床褥一角有褶子。
她瞧了会儿,上前将褶子抚平,她平日里做事一丝不苟,床褥从未有过褶子,除非有人翻动过。
想罢,柳娡折身关了门,一把将自个儿的床褥给掀开,只见一双男人的罗祙正压在底下。
她拿起罗祙瞧了瞧,做工材质一绝,除了主子爷能穿上,没有第二人。
她拿着罗祙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笑了声,反将那罗祙藏在了连青梨也不知晓的床底下的暗格中。
做完这些,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拿过衣裳哼着小曲儿去澡堂子里了。
洗完澡,柳娡又折回了书房,准备了笔墨,开始兴志十足的作起了画。
那厢,前院传虞贵妃来了,谢无量当即亲自去迎了自己母妃。
虞贵妃脸色冷峻,瞧着自己儿子时都无多笑脸。
谢无量瞥了眼站在虞贵妃身边的毕夫人,心中隐隐察觉了有事要发生。
只是毕绮骊实在过于愚蠢,谢无量瞧着越发心烦。
“本宫听闻了一些辱你名声的流言,又许久未见着你,便自做主张过来了。”
“母妃说哪的话?您来儿子这儿,来便是了,儿子随时都很欢迎。”说着扶过虞贵妃向前走去。
此时那毕夫人好不委屈的‘扑通’跪地,“母妃,您这回可要做主啊!绝不可再让那贱婢辱了王爷的名声!”
谢无量暗抽了口气,吊着眼睨着毕夫人,牙咬着咯咯直响。
“哎呀,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怎的妹妹犯了什么错,在这跪着呢?”苏王妃巧笑嫣然,朝虞贵妃福了福身:“妾身给母妃请安。”
一同前来的华姬相继给虞妃请了安,与谢无量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她轻摇了摇头。
好啊,既然都来了,谢无量便要瞧瞧,这些人耍什么把戏。
虞贵妃沉声道:“你先起来说话。”
“是。”毕夫人卑谦的埋着头起了身。
虞贵妃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既然是你来告的密,那便带路罢!本宫倒要看看,那贱婢是有多不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