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不少,也就十两。”
华王姬未多问,一副女主人姿态,正正当当替他们王爷,毫不吝啬给了柳娡十两。
柳娡一点儿也不心虚的收了银钱,道了谢,不想再与这华王姬周旋,正欲回去。
“等等。”华王姬叫住了她,低压着嗓音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你与王爷……”
柳娡暗自抽了口气,扭头对华王姬道:“若奴婢与王爷真有什么,这么大的事儿,奴婢会一无所知么?王姬不必介怀,奴婢瞧着帐房里的沈先生便是照着心中所想长的模样,心悦已久。”
华王姬双眸一喜:“你是说那沈恪?本王姬也听闻,那位沈恪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呢。”
柳娡桃花眼微挑,福了福身后,脚底带风走人了。
这事儿伤感倒未有多少伤感,柳娡想来只是有些气愤。
将他的罗祙剪后撕成了细细的碎条儿,一把火放火盆里烧了。
青梨见她这般,怕是与那情郎没戏了,倒也识趣没触她眉头,还特别照顾着她的心情,有好吃的每次都带她一份。
这口气一直憋闷在心里,柳娡默默受着不动声色,心里却想尽了法子要讨回来。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一个月余,柳娡全然想不起那狗男人,王爷不在府中,这些个女人突然消停,自寻了乐趣。
趁着这时节,山里的野桃子都要熟透了,柳娡邀约了青梨一起,寻了个假期,拿了出府令牌去了山里摘野桃子。
那片野桃子长在小溪边,天生地养而成,青皮红尖特别讨喜。
柳娡等不及,在溪边洗了个掰开,果肉都脱了核,咬了口酸酸甜甜的。
“青梨姐姐,你也吃一个。”
青梨怕酸,撇了下嘴:“我牙口没你好,吃完都要咬不动东西。”
此时已经摘了两篮子,青梨坐到了柳娡身边笑道:“回去洗了晒桃子干,绊些糖,平时日可做零嘴吃。”
“嗯!”柳娡一边吃着桃子,一边看着眼前令人心旷神宜的景色,一边脱了鞋祙荡起了水。
此时这时节水还凉着,青梨瞧了眼她微红的脚,说道:“你也不怕凉。”
“管它凉不凉,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是图个痛快。”
“你还是快些穿上好,要是突然钻出个野汉子,瞧见了多失礼呀!”
柳娡冲她笑笑,半真半假:“要真跑出来个野汉子撞见了,我就选他做我夫婿,你说好不好?”
青梨秀眉皱得都快打结:“你可别再说这些浑话!这若来的是个老芋头,你也嫁了?”
柳娡呔了声:“傻姐姐,这老芋头自然不作数,得来的是个俊美又健壮的美男子,那才作数的。”
“得了吧,你可真敢想!快快穿上,天色不早了,我们得早些赶回去,等会儿到了时辰,齐妈妈有事找不着人,还不得冲我们撒气儿?”
“得勒!”柳娡才刚把脚丫子拿上,便见一壮汉慌慌张张遮着脸往她们这儿跑来。
柳娡还未惊吓到,倒是青梨与那壮汉,各自吓得叫了声。
青梨赶紧拿了丝绢遮了柳娡的一双玉足,插腰冲壮汉斥责了声:“好你个不知羞耻的狂莽好色之徒,再看我戳瞎你的双眼!”
那壮汉红着面皮,从始至终拿袖子遮着脸,羞涩得很,哪里敢乱瞧?
柳娡低笑了声,歪头瞧了瞧他,隐约是个眉目俊朗的郎君。
她拿起丝绢擦干了水渍,一边穿着祙子一边说道:“姐姐莫要冲动,这哪能怪这位郎君呢?”
青梨冷静下来一细想,是啊,这咋能怪人家呢?顿时青梨没了底气,退到了一旁。
待柳娡穿好鞋祙,野桃林外边传来一阵喊打喊杀声,那壮汉吓得直哆嗦,默声朝柳娡与青梨做了个揖,掩了口鼻往那水潭里一跳,吐了几个泡泡便没任何动静了。
青梨瞪着眼:“这,这啥呀这?”
柳娡不慌不忙,还不忘打趣儿道:“今儿大约是个良辰吉日,出来便捡了个夫君呢。”
话音刚落,一伙拿着棍棒与捆绳的短裳汉子朝这边寻来,一身匪气。
见着柳娡她们虽眼中有些戏谑之色,倒也没有过多失礼。
一看她们也知是大户人家有位份的女使,粗衣短裳招惹不起。
“两位姑娘可有瞧见一个约摸二十来岁的郎君,长得有点黑,面目倒是俊秀,朝这边来了?”
柳娡随意指了个方向:“瞧见了,他慌慌张张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往那边去了,你们得快些,我看他四肢发达,速度惊人,不然就跑远了。”
待这些人跑远,只见水潭里的那郎君呛了口水冲出了水面,连连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气来。
“多,多谢两位姑娘救命之恩。”那郎君抱拳彬彬有礼。
柳娡说道:“你快上来吧,水凉,得尽快离开这里,不然那些人没追到你又得回头来寻。”
壮汉上了岸,说他家就在这附近,这些人怕是也想不到自己此时会回去,便又邀请了柳娡与青梨去家中做客。
青梨是个规矩人死活不肯跟这汉子走,柳娡便道只在院子里坐会儿,青梨这才依了。
这壮汉名叫程富贵,别看名字取得俗,富贵皮相都是极好的,当得上美男之名。
沏了茶,在院里一坐,富贵说起了事情原由。
他爹死得早,他娘早早当家做主,又是个好赌的,十里八乡都晓得这悍妇之名。
前此日子,在赌坊里输惨了,把正当身强体健好出力的儿子,一纸画押给抵了出去。
富贵这些年顾着家里的田地,又在武馆里干活,勤劳节俭,本来攒了些银钱想讨个媳妇,这会儿银钱没了,媳妇别想了,就连他自个儿都被他娘给卖了!
第40章
富贵不善言语, 不过思维逻辑还算清晰,能把事情用最简单的语言交待清楚。
他说出事儿后,他娘羞于见他和程家老祖宗, 如今不知去向。
青梨听罢,目瞪口呆, 他娘也太野了吧!
柳娡轻啜了口茶, 问他:“那你日后怎么办?”
富贵埋着头, 一脸绝望:“不晓得,可能这就是命吧。”
话音刚落,柴扉外落下一顶软轿, 家丁撩开轿帘,从里边下来一个珠圆玉润的贵妇人,还拿了把精致的团扇。
“富贵呀!”这宠溺中带着几分轻佻叫唤, 吓得富贵一哆嗦, 一大老爷们缩成个小鸡仔似的蹲在了柳娡她们身后。
“这是谁?”柳娡压低的嗓音问向蹲地上的富贵。
富贵急得红了眼眶:“债主!千万别答应, 我得找个地儿藏妥身。”
贵妇又喊了声:“小富贵儿~你开门呐,娇娇姐来看你了,别躲着不开门呐,我知道你在家!”
向天娇抱着手臂轻摇着团扇, 笑容渐失, 不耐烦起来。
“母债子偿, 天经地易,你娘都把你身契画押卖了我伯爵府, 那便是伯爵府的人!姐姐也没恶意, 就瞧你身强体健,脸蛋俊俏,可怜可怜你, 让你来伯爵府当个家丁,这好好的差事,有何不可?”
青梨膛目结舌,扯了扯柳娡的袖子:“娡儿,我知道她是谁了。”
“她是哪个伯爵府的娘子?这皇城中,伯爵府都有好几个。”
青梨咽了把吐沫星子:“肃文伯爵府,向氏伯爵娘子,嫁到伯爵府没多久,那肃文伯爵就殒了!据说这位伯爵娘子膝下无子,还颇有经商头脑,继承了伯爵府的家财后,不到几年还翻了倍,皇城达官贵族,与她甚是交好,因此还讨了一品夫人的封号。但这向大娘子哎……没别的喜爱,就爱收集美男子,YD得很!”
啧啧,升官发财死夫君,这天下女子有几个比这向大娘子快活?
柳娡顿时明白,怪不得程富贵躲她如蛇蝎,好歹也是良家男儿,稍有些骨气的,确实不甘于沦落为玩物。
“娡儿,咱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速速离开罢。”青梨拉着柳娡正欲起身,却见向天娇带人破门而入,气势强悍。
见着院中坐着两个小丫头,都姿色平平,向天娇也未当回事儿。
“你们跟富贵有何关系?”
青梨连连摆手:“毫无关系!我们……我们进来讨杯茶水吃的。”
向天娇:“既然毫不相干,那便速速离开,莫要碍着我办正事。”
富贵见无处可藏,蹭的一下站起身,双拳紧握眼眶绯红,一激动喊了声口号:“士可辱,不可杀!”
向天娇眯了眯那双风情的丹凤眼,团扇掩着红唇,笑得花枝乱颤。
上前拿团肩轻拍了拍他结实宽阔的肩膀,越瞧越喜欢。
随后雪白娇软肉呼的身子往富贵身边靠了靠,贴耳道:“这好办,姐姐只辱你,不杀你。”
“你……你无耻!这青天白日,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向天娇不由觉得好笑:“欠债还钱,我还有你卖身契在手,要是对簿公堂,也是你程富贵没道理。”
富贵一张脸憋得通红,向天娇说得没错,是他母亲先欠的赌债在先,除非把银钱都给还上,否则除了一死,他根本逃不出向天娇的魔爪。
“他欠你多少银钱?”柳娡突然问了句。
向天娇与富贵猛然扭头看向柳娡,只见柳娡脸上带着淡定从容的笑,向天娇觉得自己的威严被人挑衅了。
“打哪儿来的野丫头,竟然敢跟我叫板!”
青梨欲哭无泪,哪里知道柳娡是这么个惹事精,早知道应该拖着她回府。
“好巧,富贵是我瞧上的郎君,大娘子泼天权贵,有头有脸,犯不着与我等这样的见识,何必自降身份,执著一个乡野村夫呢?”
向天娇冷嗤了声,却对眼前这丑丫头颇为欣赏,她最是不喜欢那些个唯唯喏喏的女子,能这样跟她叫板还面不改色的,柳娡是第一个。
“程富贵欠我一千两白银,你还得起吗?”
富贵一听顿时气得脸色铁青:“你胡说八道!我家何时欠你一千两白银?那白纸黑字明明写的是五百两!!”
向天娇啧了声,似是心疼的睨了富贵一眼:“傻小子,你母亲确实是欠的五百两,不过都欠了余月,这利滚利呀,就是一千两啦!哈哈哈哈……”
“你,你欺人太甚!”
向天娇挠了挠耳窝:“这世道不是谁的声音大,就得听谁的,富贵儿,姐姐也是真心欣赏你,何必这么倔犟呢?”
“一千两就一千两,我也没说还不起不是?”柳娡再次出声,这回倒让向天娇真正瞧了柳娡一眼。
“我瞧你不过是哪个府上当差的小婢罢了,一千两对你们来说,可不是小数目,你能还得起?”
这些年柳娡攒下的银钱,再加上从谢无量那儿坑来的宝贝折合一算,当然不止才区区一千两。
不过柳娡并不打算拿真金白银换富贵儿。
向天娇后院美男众多,虽馋富贵儿身子已久,但转念一想,一千两换过去,自个儿分文未出,还倒赚五百两,有钱不赚是王八!
“一手拿钱,一手交人。”向天娇一脸轻蔑睨着柳娡:“小姑娘莫不是空口白话,大放厥词?”
柳娡从她进来的时候,就发现她总是拘着手掩着指尖,细细打量,发现她指甲盖泛黄秃短,很不美观。
她如此权贵富有,其实这一千两于她,也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大娘子,还请借一步说话。”柳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向天娇半眯着眼,也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随她走到了一处安静隐僻的角落。
“你要是没银钱就直言,看你年纪小不懂事,姐姐不与你一般见识!”
“到了大娘子这个位份,想必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与其与大娘子谈银钱,不如给点大娘子更需要的东西。”
向天娇微扬下巴,略显好奇:“哦?”
柳娡微笑着将视线落定在向天娇指甲上,道:“我瞧大娘子指甲黄中带灰,想必病久难治。”
向天娇脸色顿时羞恼:“难不成你能治?”
“我不是大夫,自是没这本事,不过能给大娘子遮一遮丑。”
向天娇暗抽了口气,恨不得将眼前这丫头自信从容的嘴脸给撕个粉碎,却又不得不放下身段问了句:“你有何办法?”
柳娡:“我家中祖传的蔻丹手艺,绝对能让大娘子您满意。”
向天娇不信,她指甲久病,再好的蔻丹师也没有办法,她这么一个小丫头又能有何办法?
见她不信,柳娡也未较劲儿,只道:“大娘子给我四天时间,我置办齐材料,四日后得了空便去您府中。”
向天娇半信半疑,她这指甲修好了,总是体面些的。
“报上你的姓名,空口无凭,我如何信你?”
“奴婢柳娡,是安荣王府当差的青裳女使,这是腰牌,大娘子可信了?”
向天娇瞧了眼她的腰牌,冷哼了声:“那我便给你四天时间,若是等不到你来伯爵府见我,我就把你这小婢以下犯上之罪,丢给衙门处置。”
柳娡福了下身:“多谢大娘子宽厚仁慈,奴婢这便回去置办,约不会叫大娘子您失望,只是……奴婢若替大娘子解了困,那银钱的事?”
向天娇自是懂得,“你若替我解了困,此事一笔勾消,并抵消那一千两。”
“如此便好。”
回去的路上,青梨惴惴不安,“娡儿,你到是说呀,你跟那伯爵娘子说些什么了?怎么跟你聊了聊,她就默默带人走了呢?”
看那伯爵娘子,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
柳娡失笑:“过几天青梨姐姐便晓得了。”
青梨无奈看着柳娡,长叹了口气,她心思太过活泛,青梨实在跟不上她这小脑袋瓜里成日都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