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娡藏在被子里,声音发闷。
“那王爷倒是说说,奴婢都这样那样了,你还无动于衷,奴婢还有什么脸面?”
谢无量失笑:“你在本王面前,失了多少次脸面?反正早就没了,如今这么一提显得矫情不是?”
柳娡气到都不会难过了,只道:“早知我就留在永宁王府,永宁王比王爷知趣多了!”
“我王兄妾室就有六房,真要应付起来可不比在安荣王府里轻松。不管如何,在安荣王府,本王的心何时不是向着你的?”
“没觉着!”
一阵沉默,谢无量去扒了扒被子,柳娡越发拽得死死的,不肯出来。
“你这是要把自个儿憋死?”
柳娡着实觉得憋闷得慌,苦的是自己,便将被子扯了下来,露出了脸。
“王爷可别后悔,反正天下英俊又知趣的郎君多得是!等我去找别人了,王爷就莫要再来撩我!”
说罢,冷哼了声背过了身去。
“你可是未出阁的姑娘,就想着出去找野汉子,知不知点廉耻?”
“什么是廉耻?用在女子身上便是廉耻,用在你们男子身上就叫风流,凭何道理?我偏要找!”
谢无量竟无言反驳,想罢说道:“你可有想过以后?”
“我又没有逼你娶我!”
“娶你?你倒是想得美。”虽嘴上不饶,眸光却有些失落伤感,便又补了句:“我要娶谁,还由不得我做主。你这性子,也不愿做妾,我若要了你的身子,日后你再遇到心仪的对象,该如何自处?”
“那你这是叫我一辈子清心寡欲,做那尼姑庵里的姑子呗!”
谢无量满头长包:“本王何时叫你去做姑子了?”
柳娡翻了个身看向他:“王爷可是觉得,女子必须要嫁人,必须一辈子只侍奉一个男人?就算真的嫁人了,我夫君突然暴毙,难不成我年纪轻轻貌美如花,要一辈子守寡,立个贞洁牌坊吗?”
她这想法放在当下,已经是惊世骇俗,好在谢无量生在宫中,也不是没听闻过那些荒唐,虽没被吓到,却是无法理解。
“你夫君好好的怎么说暴毙就会暴毙?这还未嫁人,就咒你夫君暴毙,你这女子简直不可理喻!”
柳娡愤然坐起身:“万一他就是个短命鬼呢?”
“你叫他多锻炼一下身体,说不定还能长命百岁。”
俩人这会儿都钻了死胡同出不来,柳娡气得要命:“这又关王爷何事?我在说我未来夫君的事儿!”
“是啊,这关本王何事?!”
一阵沉默……
“好好好,你未来夫君是个短命鬼,你说得都对!”说罢,掀了被子起了榻。
“我看是王爷说得对,叫他每天多跑个几圈,还能长命百岁!”说罢,拉上床缦闷头就睡。
柳娡气得脑仁疼,也忘了那些个诡异恐怖的事儿,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梦里,这事儿又上演了一遍,她跟谢无量吵得更激烈,最后还被气哭了。
柳娡本性不是个多情种子,却在梦里爱他爱得死去活来,还爱而不得特别伤心。
醒来的时候是哭着醒的,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嘲讽笑了自己一声。
谢无量有一句话说得对,矫情了。
“姑娘,起榻了吗?”此时王嬷嬷端了洗脸水走了进来。
平时王嬷嬷也不会给她端洗脸水呀,怎么今儿早上……
柳娡赶紧起了榻,一边穿着衣裳一边顶不好意思笑了声:“王嬷嬷,您怎么还给我端洗脸水?我可以自己来的。”
王嬷嬷温和笑了声:“王爷叫人从外边带了早膳,正在等姑娘一起用膳。”
原来如此。
柳娡心情沉重的洗漱完,绾了个简单的发髻便出去了。
“奴婢给王爷请安。”柳娡福了福身,恹恹的。
“陪本王一起用膳。”谢无量悄悄睨了她一眼,眼睛红肿得厉害,莫不是哭了?
至于吗?他堂堂王爷,也没跟她一般见识,她怎就这么委屈上了?
但昨儿那事,实在尴尬问不出口,谢无量只是问了句:“没睡好?”
语气都不自觉的放低了姿态,脸上还挂了些笑容。
王嬷嬷看着他们主子爷,不由叹息了声,默默走了出去。
道是无情却有情,可他总归是皇室中人,他再如何对这柳娡情根深种,也不会有结果。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般放纵与包容,早就大大超出了常理。
柳娡吃了口粟米粥,味道甜而不腻,顿时心情好了许多。
“王爷,这粥味道很好。”
“我特意叫人打听了,城中最好的粥铺买来的粥,排挺长队的。”
今天雪融了,明天大概便能离开,但谢无量似乎还在追查那件诡异的少女失踪事件。
“王爷今天还要外出?”
“本王已经传书分别给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司务,此事不查个水落石出,走得实在不安心。”
柳娡想罢,提醒了句:“那王爷要多加小心,只怕这些人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
“这些人真是可恶至极!竟以使馆做掩护,干这些丧尽天良的勾当,谁又能知道朝庭分部的各地使馆,包藏腌臜之事多年!”
谢无量担心柳娡留在这里会有危险,毕竟失踪的少女都是如她这般年纪,甚至更小。
但在这个时候,将柳娡送出去,难免会引起这些人的怀疑。
谢无量想来个偷梁换柱,把柳娡带出去找个好的客栈安顿,再找个与她身形年纪相当的女子顶她之名住进来。
此事一说,柳娡想想又拒绝了。
一个是柳娡并不怕活着的人,二个是换进来的女子同样也是命,没道理拿别人的命替她遭罪。
“奴婢尽量少出去,王爷不用担心,只管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柳娡吃完早膳,说道:“不过王爷可给一些利器于我,可作防身之用。”
谢无量立时将长靴中藏着的短匕递给了柳娡。匕首刀尾弯如月牙,只有柳娡两个手掌长度。
柳娡拔出匕首一瞬,划过一道冷戾的寒芒,刀刃薄如蝉翼,一刀封喉可不见血。
“此匕首名为封喉,传闻是削铁如泥,本王虽未拿它削过铁,但它锋利无比,你要小心不要被它伤着。”
柳娡越瞧这匕首越发喜欢,第一次开口问谢无量要东西。
“王爷,这把匕首可以送给奴婢吗?防身是极好的!”
没想到她第一次开口要的东西,竟然是把匕首,也不知该说她什么才好。
“你便拿去。”谢无量虽看着大方得很,却也是十分喜欢这把匕首的,跟他随身了好多年了。
况且这上古名器,有市无价。
柳娡为了不给谢无量添麻烦,这两日都闷在屋里,直到第三日天晴了,王嬷嬷叫她去院里走走。
王嬷嬷对此事一概不知,柳娡也实在憋闷得慌,便想着出去走走就尽快回来,就在不远处的院子里,而且又有王嬷嬷同行,应该不妨事。
于是,柳娡便同王嬷嬷一起,去了院子里散步晒太阳。
王嬷嬷似乎心事重重,欲言又止。
柳娡是何等能察言观色之人?很快瞧了出来,率先开口问她:“王嬷嬷可是有话要同柳娡说?”
王嬷嬷冲她笑了笑,态度也不敢过份苛刻,毕竟她如今被他们王爷疼在心尖儿上。
“柳姑娘已是及笄之年,是嫁人的年纪了,趁着年华正好,应该上点心早日择个良婿呀!”
说得语重心长,甚是关怀。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使馆是驿站。
以及,更新做一下调整,欠下的更新,29号晚上补上,会万更。
但也会比较晚的,不是夜猫子不要等更新。
比心~谢谢宝们的支持。
第38章
王嬷嬷说这话不是空穴来风, 柳娡顿时听得七八分明白了。
“嬷嬷放心,娡儿会有分寸,也从未想在王府里讨什么名份, 日后嫁不嫁人的,随缘了。”柳娡打开天窗说亮话, 也让王嬷嬷清楚自个儿从未肖想过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毕竟是主子爷的心尖宠, 柳娡都这么说了, 王嬷嬷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装傻不知。
“姑娘说的什么话?以姑娘才情姿色,以后必定能寻个良婿, 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不比这王府的小妾强得多?”
柳娡笑了笑,没再搭腔, 老嬷嬷替主子爷考虑, 是没有错的。
只是他们并不知她心中所想, 从来都不是王府那一小方天地,更不喜欢跟几个女人在后院争来抢去。
“嬷嬷,这雪融时节虽出了太阳,可我觉得依旧冷得很, 先且进屋去了。”
柳娡福了福身, 正打算回屋。
却在此时正面莽撞冲过来一个男人, 将柳娡撞倒在草地上,手臂被尖锐的石子咯疼, 也不知有没有划伤。
男人浓眉紧蹙, 看她穿着是个奴婢打扮,正要斥责,却见她生得貌美, 顿将那些斥责的话咽了回去,还笑着去扶她。
“姑娘,可有伤着?怪我鲁莽,没仔细瞧着人。”
柳娡抬起眼瞧了瞧他,这郎君约摸二十有五之年,相貌还算端正,就是那双眼有些混浊,整个精气神显得萎靡。
他眸光带着侵掠的贪婪盯着人看,叫人极不舒服。
王嬷嬷快先一步将柳娡扶起,无意与这人交谈,再说闺中女子较多忌讳,便扶着柳娡要回屋去。
哪晓得那郎君迈开一步拦住了去路,装模作样的做了个揖。
“我乃扶风郡王林皓祺,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柳娡眸光沉了沉,只道:“小女子身份卑贱,名讳恐辱郡王之耳,这便告辞。”
林皓祺再次将他们去路拦下,摸着下巴吸了把口水:“姑娘如此美貌,好似那天仙下凡,天仙名讳怎叫辱耳?太过自谦了!”
王嬷嬷实在看不下去,脸色一黯,声音不由得大了些。
“您既是堂堂郡王,圣贤书自是看得多,教养礼仪更高于一般人,应该懂得男女有别,您这厢再三拦路,到底是何用意?”
林皓祺瞧了眼这平平无奇的老嬷嬷,只觉气势逼人,不似一般门第里的嬷嬷,虽有怒气,却是不敢随意发。
“老妈妈说笑了,本郡王只是瞧这姑娘十分投缘,想结识一下,若不愿意,本郡王也不强求。”
嘴上虽如是说,但是眼底满是不甘与愤怒,直到目送着柳娡他们走远,这扶风郡王冷嗤了声:“贱人!”
待到了晚上,谢无量还未回来,柳娡攥着被子,瞪大着双眼不敢入眠。
四周一片静谧,偏今晚没有月亮,雪也融了,真真叫伸手不见五指。
她害怕自己睡着了,从床底下爬出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来。
想到此,她背后不由瘆出了一层冷汗,连大气都不敢出。
只是一阵阵袭来的睡意,实在挡不住,眼皮子都开始打架。
正当她将睡将醒之时,突然听到了外边传来了脚步声。
她以为是谢无量,迷迷糊糊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眼,等了一会儿,脚步声似乎停在了门口。
柳娡下意识喊了声:“王爷,是您回来了吗?”
门哐的一声推开,柳娡身子一惊,便觉不是谢无量,他向来不会如此粗鲁。
她从枕头下摸出匕首,藏在了袖子里,如果是陌生人闯进来,她就来个出奇不意!
可等了好一会儿,只听到门口有冷风灌进来,却再无任何动静。
柳娡拧眉,难不成自己太过害怕,之前都是错听,只是风太大闹出的动静?
她没有点灯,猫着脚步下了榻,一直走到了珠帘后,那狂啸的夜风吹得门哐哐直响。
观察了一阵子,觉着自己多疑了,便快步跑到门口,准备关了门赶紧躲被窝里。
才刚合上门,一道诡异的身影从暗处走出,悄无声息的朝柳娡逼近,手里拿着棍棒往柳娡的后颈奋力一击。
柳娡闷哼一声,那一瞬意识全无,中途恢复了些意识,只是依旧浑沌,不知是真实还是梦境。
自己被人倒抗在肩上,正走在潮湿阴冷的暗道中,不知要去哪里。
再一次醒来,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石室之中。
石室几乎透不进一点光,也感受不到一点丝风,墙上的烛火一动不动,照着这处诡异的房间。
这太不正常,一丝风也不透,除非……这是一座地宫,空气没有流动。
柳娡揉了揉酸疼的后颈,下意识摸了下袖子,藏着的匕首没被发现,这让她稍稍安了点心。
不管现下什么情况,总比手无寸铁要强。
待定下神来,她才听到外边凄厉的哭嚎声,听得人瘆得慌。
柳娡警惕的瞪大着双目,直到石室的门开启,从烛光中走进来的那人,正是那扶风郡王!
“美人,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吧?”
他喝了酒,脚步飘得厉害。
出于一种求生本能,柳娡几乎是第一时间跳起身冲到石室门口。
却听得那扶风郡王喝斥了声:“你走出这个门,今儿就别想活着出去!!”
柳娡猛的顿住步子,眼前的一幕幕,惊悚如同炼狱。
若大的地宫四处逃窜的少女,如同等待被宰杀的羔羊,那些享受掠杀的男人戴着可怖的面具,恣意寻欢践踏。
地宫最南边的那处池水,不知何时被染成了鲜红,几具原是鲜活的躯体,浮在水面被泡得皮肤惨白,眼球凸起,看着面目可憎。
柳娡踉跄退了回去,那扶风郡王一边笑得十分猥琐,一边重新关上了石室的门。
他双目露出四白,充满□□与贪婪,脱离律法的监管,人性荡然无存,如同最原始的兽。
柳娡不断退后,心中虽是惶恐,却还未丧失思考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