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他下月初三就可以溜出去给傅三贺生辰了。
想着春色满园隔壁就是吉祥如意赌坊,摸完美人的手,还能去堵两把,孟金窈就觉得心神摇曳!
***
萧骋怀生母早亡,跟萧庭文关系又极为冷淡,同穆凝心那个后母更是水火不如。从小到大,他从未享受过父母之爱。
但偏生顾楷林的母亲是个爱子如命的人。
自从萧骋怀附到顾楷林身上之后,顾母每天雷打不动带着各种吃食来看他,一看到他消瘦的脸庞,就捂着帕子掉眼泪说:“我的儿,你受苦了。”
初时,萧骋怀觉得顾母哭哭啼啼很烦,对她完全没有好脸色。
直到有一天夜里,萧骋怀迷迷糊糊感觉身边有人,惊醒,就看到顾夫人坐在床边,正一脸慈爱摸他的脸。
萧骋怀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下意识想要挪开,看出了他的意图的顾夫人急急道:“你别动,小心伤口,娘不碰你,娘不碰你了。”
说话间忙往后退了几步,殷切看着萧骋怀:“是伤口疼,还是渴了?”
话音刚落,又用手试了试旁边茶壶的温度,喊丫鬟换了一壶热茶来。
“茶凉了,你就喊他们换,别就这么喝了,对身子不好。”
顾母絮絮叨叨倒了盅热茶递到萧骋怀面前,想到他醒来后,厌恶人碰他,便将茶盅放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萧骋怀眼脸微垂:“你来做什么?”
顾夫人攥了攥帕子,强扯出一抹笑:“娘怕这一切都是假的,醒来你已经不在了,就想着过来看看你。是不是娘吵醒你了,娘现在就走,你好好睡。”
“等等。”顾夫人颤颤巍巍走了几步,又被萧骋怀叫住。
萧骋怀虽性情淡漠,但心终究不是石头做的。这些日子,顾母对他的疼爱包容,他没办法感受不到。
只是他生前从没得到过父母之爱,不知道该怎么回馈,只好硬邦邦说道:“你,明天帮我把院子里的丫鬟全换成小厮。”
这是‘顾楷林’醒后,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也是第一次提要求,顾夫人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胡乱用帕子擦了擦,忙不迭应声:“好,娘明天就给你换。”
万事开头难,之后便是水到渠成了。
顾夫人发现,自那夜之后,虽然‘儿子’还是冷冰冰的,但他看自己的眼神里,却没有刚醒来时的厌恶了。
顾夫人便朝‘儿子’的院子去的更勤了。
那一夜之后,萧骋怀也释怀了,既然他暂居在这个身体里,那他就要接受顾楷林的种种,以他的身份活着。
顾夫人那边倒还好,就算萧骋怀不搭话,她自说自话也不觉得无趣。
可到顾耿这儿就不行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朝堂上跟同僚吵架吵习惯了,顾耿说话,一定要让你应声才行,而且你态度不好了,他还要劈头盖脸骂你。
听丫鬟小厮们说,以前顾耿几乎从来不来顾楷林的院子,可自从这次‘顾楷林’醒了之后,他一下朝,有事没事就来他院子里晃荡,时不时还要教训萧骋怀。
萧骋怀都要被他训的抓狂了,如果搁在以前,他一定会跟顾耿干起来,但现在他‘寄居’在人家儿子身上,只能当‘儿子’。
“昨日让你看的书看了吗?”
“看了。”
“会背吗?”
“不会。”
顾耿当即吹胡子瞪眼睛:“看了这么久怎么还不会背?”
???
谁说书看了就一定会背!
萧骋怀生前是个将军,只对军法策略感兴趣,那些咬文嚼字的东西,他完全看不进去。
好在顾楷林生前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顾耿提着戒尺督促他读书,可他文章还是做的一塌糊涂。
萧骋怀才得以没有穿帮。
顾母在旁打圆场:“行了,林儿身子还没恢复好,你把他逼这么紧,要是再把他逼出个好歹来,我可跟你拼命。”
“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顾耿抖着胡子骂了两声,怒气冲冲甩袖走了。
一个小厮急匆匆跑进来,见顾母在,迅速刹住脚,慌慌张张将手里的东西往袖子里藏,转身欲退出去。
眼尖的顾母看到了小厮的动作,喝了声:“站住,藏了什么?”
这个小厮萧骋怀有印象,是那晚跟顾楷林一同去万艳窟的那个。
“夫人……”小厮苦着脸过来,将袖子的请帖递过来,“郑公子遣人送来的帖子,说他今晚在春色满园设宴,请少爷去。”
春色满园!?花楼?
萧骋怀以为顾母会训斥这小厮,却没想到她竟然转头,将帖子往他手里一塞:“你在府上闷了多日,出去转转也好。”
去花楼转转!?
萧骋怀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顾耿这个迂腐古板的老头,会有顾楷林这么一个混账儿子,果真是慈母多败儿啊!
虽说如今换了身体,但萧骋怀对烟花之地还是毫无感觉,本想推了去,但转念一想。
那日郑文煜他们设局坑顾楷林,曾说到‘招魂’一事,或许跟自己附到顾楷林身上有关也说不定又改了主意去。
可若是让顾耿那个迂腐的老古板知道他又去逛花楼了,估计又得挨家法。
萧骋怀看向顾母,求救:“可我……”
尽管自己现在是‘顾楷林’,但萧骋怀还是叫不出顾耿一声爹。
顾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立马说道:“娘给你撑腰。”
第16章
夜里,萧骋怀如约到了春色满园。
甫一进来,就闻到一股呛人的脂粉味,萧骋怀不着痕迹皱了皱眉头,有温香软玉突然靠过来,娇滴滴喊了声:“顾公子,你可好久都没来看奴家了。”
不喜女子碰自己的萧骋怀,一把攥住对方的胳膊欲将她甩开时,手却突然不受控制了。
???
非但没将人甩开,反倒还将那女子揽入怀中,耳鬓厮磨道:“跟本公子说说,哪儿想我了?”
“顾公子,你真坏。”
那女子一脸娇羞,用指尖嗔怒戳了一下萧骋怀的胸膛,却被萧骋怀一把甩开。
顾楷林人都死了,这具身体看到姑娘竟然会走不动道,还要不受控制上去调戏两把!?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萧骋怀脸色很难看。
顾楷林是各大秦楼楚馆的常客,跟姑娘嬉笑打闹,从来没红过脸。见他现在脸突然沉下来,那花娘吓了一跳,正想说几句话哄哄他时,楼上突然传来起哄声,夹杂着一个女人似嗔似怒的声音。
很快,一个穿着红绡纱裙的花娘赤脚翻身坐在栏杆上,扭头看了一眼身后起哄的纨绔子弟,眼波流转间,媚态十足:“各位爷,可别忘了我们之间的赌约。”
“记着呢!”
“你跳不跳?要再不跳,我们可就回去喝酒了啊!”
楼下的人见了这一幕,也纷纷跟着起哄让跳。
那女子横坐在栏杆上,看了一眼楼下乌泱泱看热闹的人,一咬牙,像只张开翅膀的大鸟,从二楼的栏杆上一跃而下。
这女子是春色满园的花娘,为了今晚能成为花魁,跟一帮不怀好意的纨绔子弟打赌,她要是敢从二楼跳下去,点魁时,那帮纨绔子弟帮她竞价。
闹哄哄的花楼一瞬间全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惋惜这美人会血溅三尺,唯独没想到有人会英雄救美。
当那花娘被人接住时,所有人齐齐啊了一声。
再定睛一看,这救美人的英雄,竟然是顾楷林那个怂包蛋!?
一时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萧骋怀原本对花娘跳下来的举动完全无动于衷,可当花娘跳下去那一瞬间时,他这具身体又不受控制,跌跌撞撞就奔过去了。
虽说萧骋怀生前是习武之人,可架不住顾楷林这具身体孱弱,双手接住那花娘时,巨大的冲力让他膝头一软,整个人单膝跪了下去,手臂上传来钻心的疼意。
没有金刚钻,还非要揽着瓷器活,活该死这么早!
萧骋怀脸黑的跟锅底一样,一把将那花娘推开。
劫后余生的花娘怔愣片刻,一把抽下鬓边的堆纱牡丹绢花,将它插在萧骋怀的衣襟上,眸色勾人:“公子可莫要让奴家失望啊!”
话落,便婀娜多姿上了楼。
此时二楼的西南角,有一堆人在看热闹。其中有一个倚在柱子上,拿着折扇的公子哥啧了一声:“没想到,最后居然是顾楷林这个病秧子英雄救美了!”
拿着折扇这位唇红齿白的公子哥,不是别人,正是偷溜出来给朋友贺生辰的孟金窈。
有人嘲讽:“看来,顾御史这一顿板子没让他长记性啊!”
有人附和:“岂止是顾楷林没长记性,他们那一帮人不都没长记性,这才几天,竟然又结伴来春色满园了,看到他们真晦气。”
陆宥鸣笑着接话:“傅兄不必动怒,他们今晚不会来招惹我们。”
“他们要是敢招惹我们,我们就去顾御史家告状,让他们再挨一顿板子。”
一行人说说笑笑又转身回雅间,孟金窈扇子一横,拦住陆宥鸣:“话里有话!”
“就知道瞒不住你。”陆宥鸣哑然失笑,“刚才听人说,今晚那些人是冲顾楷林来的。”
孟金窈挑眉:“合着他们是来秋后算账的!?”
如果不是顾御史把这件事捅到御前,那帮人也不会挨板子,他们动不了顾御史,拿顾楷林撒撒气倒是可以的。
刚想到这儿,孟金窈就听到郑文煜他们那帮人,站在二楼冲楼下喊道:“顾兄,快点啊!酒菜美人都备齐全,就差你了!”
楼下的顾楷林还蹲在原地,因为他是背对西南角,孟金窈他们看不到他在干什么。
有人喊:“孟兄,陆兄,你们俩磨蹭什么呢?赶紧进来喝酒。”
孟金窈这才收回目光,跟着陆宥鸣进了屋内。
等到手臂的酥麻彻底退下去,萧骋怀才站起来。
想到这具身体的好色程度,再扫一眼二楼那几张油腻的脸,不想等会儿被迫身体力行的萧骋怀,一把扯下堆纱牡丹绢花,果断往外走。
楼上几个纨绔子弟慌了。
“哎,顾兄,你去哪儿?”
“顾兄,今晚的花娘可全都是掐尖儿的美人,你就这么走了,不觉得可惜吗?”
楼里闹哄哄的,但这些话全一字不差落进萧骋怀的耳朵里,然后,‘萧骋怀’的脚又迈不动了。
???
萧骋怀瞬间为之气结。
今晚的局就是给顾楷林组的,他走了,他们这出大戏还怎么唱?
郑文煜给同伴使了个眼神,立马有人下去拉顾楷林。
“我们酒菜都备齐全了,顾兄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再说了,刚才牡丹姑娘把绢花都给你了,你要不给她砸银子,把她推上去,等会儿你让她拿什么谢客人?”
今夜春色满园在办竞魁,十二位花娘鬓边各戴一朵堆纱绢花。在竞魁过程中,谁给她们砸的银子最多,她们就会把这朵绢花送给那位客人,而那位客人今夜便能得到那位花娘的侍奉。
如果是过去的顾楷林,一听这话,绝对会二话不说扭头上去了。
而事实,这具身体也这么做了。
但萧骋怀不是傻子,刚才那花娘跳下来之前,他明明听到,催促的就是郑文煜这一帮人,显然,这帮人今晚想让顾楷林当冤大头,拍下这个花娘。
被迫上来的萧骋怀甫一落座,怀里就被强行塞了两个花娘。
萧骋怀身体猛的紧绷起来,脸上有杀气浮现。
大家都在搂着花娘嬉闹,没人注意到,郑文煜端着杯子过来劝酒,刚走近,萧骋怀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唾沫星子全飞到他的脸上。
“用的什么劣质脂粉,呛死本公子了,走开。”被呛的连连打喷嚏的萧骋怀,下意识将坐在自己腿上的两个花娘甩开。
真成功甩开时,脸上的表情还有一瞬的怔愣——竟然甩开了!?
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的郑文煜脸色很不好:“顾兄……”
“不巧,我染了风寒,一闻到呛人的味道,就会打喷嚏……”
见萧骋怀又要打喷嚏了,脸色阴郁的郑文煜,避如蛇蝎朝后退了几步。
有人在旁边打圆场:“行了,既然顾兄染了风寒,闻不得脂粉味,你们两个去把脸上的脂粉洗干净了再来伺候!”
萧骋怀单指蹭了一下鼻尖,眼里滑过一抹暗色。
不过刚才能推开花娘,倒在萧骋怀意料之外。
“顾兄,”有人把刚才萧骋怀扔掉的那朵堆纱牡丹绢花递过来,“这可是牡丹姑娘送给你的,你可得收好,待会儿还得靠它进门呢!”
其余人心照不宣露出一个默契的笑。
嗬,一帮温柔乡里泡出来的软骨头,居然还想着设计他?
不自量力。
萧骋怀扫了那绢花一眼,接过来放在掌心把玩,斜倚在那里,漫不经心说道:“各位最近可有人梦见过萧将军?”
“萧骋怀!?”
“那个黑面阎王见没见过几次,怎么会梦见他?”
“是啊!是啊!梦见他难道是嫌自己命长吗?”
……
听到别人私下称自己黑面阎王的萧骋怀噎了一下,抬头扫了众人一眼,慢吞吞说道:“可我最近经常梦见他。”
有人好奇:“梦见他什么了!?”
有人不怀好意:“嘿嘿嘿,看不出来,顾兄你口味挺重啊!”
萧骋怀额头的青筋迸了一下,扭头眼神凶狠看了一下说话那人。
微醺的闫榷被这眼神扫了一眼,突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可等他再细看时,‘顾楷林’又恢复成原来的怂包样,眉眼低垂道:“我没见过萧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