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故意想打你的。”
孟金窈见清醒过来的萧骋怀怔怔半跪在那里,瓮声瓮气解释:“实在是你刚才太吓人了,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我……”
“腊梅的香气。”
萧骋怀涣散的瞳孔慢慢有了神采,他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虚汗,踉跄站起来,“还有一座斑驳的宅子。”
孟金窈愣了下,瞬间反应过来,惊喜道:“那我们去查下京都谁家院子里有腊梅,就能确定那晚约你之人的范围了。”
萧骋怀低低嗯了声。
“那我找人查去。”
孟金窈打算转身走人时,手腕猛的被人一把拽住。
扭头,就看到白衣黑发的萧骋怀靠在萧府门前的石柱上,眼脸低垂,低声道:“等会儿再去。”
啧,瞧她,把萧骋舟这一茬都忘了。
孟金窈拍了拍脑袋,觉得他们俩站这儿守株待兔目的性太明确了。
抬眼扫了一圈,见不远处有个面摊,便拖着萧骋怀去面摊上等。
等了大约有一炷香的工夫,章太医才从萧家出来。
“留步,留步。”
章太医颤巍巍冲忠叔摆摆手,带着他的小徒弟朝这边走过来了。
孟金窈和萧骋怀当即站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人拦了下来。
章太医跟顾耿也算半个酒友,见顾楷林夫妻俩这么积极打听萧骋舟伤势,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说了。
“人没什么大碍,但左腿日后怕是不能像以前那么利索了。”
“什么叫不能像以前那么利索了?”
萧骋怀额头上的青筋迸的老高,一把揪住章太医的衣领,眉眼里全是狠厉。
孟金窈也被惊到了,那个永远坐在马上,笑的阳光的少年,左腿以后真的要残疾吗?
不过孟金窈还没到萧骋怀那种失控的程度,见章太医气的都要晕过去时,忙上前将萧骋怀的手掰开,赔笑道:“章太医,您别生气啊!我相公跟萧二公子关系好,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接受不了。您可是京都看跌到扭伤的第一把手,您……”
“不用给老朽戴高帽子。老朽受不起。”
章太医怒气脸色涨的通红,怒气冲冲甩袖道:“再好的修复师,修复的东西都有残缺,更别说人了。”
萧骋怀想要说话,被孟金窈一把攥住手腕,孟金窈扔给他一个‘你闭嘴’的眼神,扭头讨好笑笑:“话是那么说,但是您章太医……”
“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没用,被马踩过的脚踝怎么可能会恢复成跟以前一样?”
说完,章太医带着自己的小徒弟一脸怒气走了。
萧骋舟骑术了得,好端端的怎么会坠马?
萧骋怀猛的扭头,看向孟金窈:“打听到坠马的原因了吗?”
“说是蒋公子举办了个赛马会,二公子在比赛过程中,马突然失控,将他摔了下去。”
“不可能。”
萧骋怀厉声否认了这个说词。
萧骋舟的马是他自己养大的,脾性最是温和不过,怎么可能会突然失控将萧骋舟摔下马?
先是他死的不明不白,接着萧骋舟在参军的前一天坠马摔伤,究竟是有人想要对付他们萧家,还是幕后之人怕萧骋舟去军中,建功立业回到京都再替他查死因?
无论是哪一个,他都一定会将那人揪出来。
萧骋怀长睫轻垂一下,扭头看向孟金窈:“我想见卫云。”
如今他困在顾楷林这个壳子里,什么都施展不开,要想查清楚这件事,只能找卫云帮忙。
暂且不说孟金窈答应了萧骋怀要帮他查死因,但就萧骋舟唤自己那一声孟姐姐,她也想替他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孟金窈将萧骋怀的一把匕首,辗转托人带给卫云,约他在春风十里酒楼见面。
到了约定这日,孟金窈和萧骋怀早早就进雅间等着了。
但从酉时一直等到戍时,卫云都迟迟没有出现。
孟金窈百无聊赖用筷子戳着花生米,撇嘴道:“看来你跟这卫云是塑料兄弟啊!”
站在窗边负手而立的萧骋怀,回眸淡淡扫了孟金窈,还没说话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很快,雅间的门就被人推开,卫云风尘仆仆进来。
孟金窈神色一喜,正想说话时,眼前寒光乍闪,一把刀就架到了她脖子上。
吧嗒——
孟金窈刚夹起的花生米又掉回碟子里。
卫云神色隐忍看着她,嘶哑问道:“这把匕首是你挖出来的?”
平常孟金窈在萧骋怀面前上蹿下跳,是因为她知道萧骋怀不会对她动手。
可现在在卫云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生怕他手一抖,自己的脑袋就搬家了,倒吸了一口凉气,语气慌乱道:“不不不不是我。”
啧,这女人在自己面前不是能蹦三丈高吗?
怎么到别人面前就这么怂了?
屏风后的萧骋怀低笑出声。
孟金窈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扯着嗓子骂:“萧骋怀,你是死人吗?别人这么威胁你夫人,你都不管的吗?”
卫云听到萧骋怀这三个字时,激动的手一抖,眼看刀刃就要割到孟金窈脖子上时,从屏风后飞过来一个茶盅,瞬间将刀打在地上。
孟金窈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脖子,迅速闪身与卫云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将军……”
卫云声色发颤,正想跪时,看到一身墨色衣裳的萧骋怀从屏风后面出来时,一时愣在那里。
这人身上有萧骋怀的气势,可这张脸……
这不是顾御史那个怂包蛋儿子吗?
卫云觉得自己被耍了,蹭的一下站直身子,弯腰便要去捡刀。
孟金窈眼皮一跳,说了声:“我不打扰你们了。”
然后麻溜拎着裙子跑了。
可出来之后,被一个不怀好意的鬼拦住去路时,孟金窈瞬间就后悔了。
第43章
说是鬼, 也不准确。
因为在旁人看来,拦住孟金窈的是个正常人,但孟金窈却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尸体的腐烂味。
应该是原主八字轻, 再加上染了什么脏东西, 才会被这鬼钻了空子。
自从红袖投胎之后,孟金窈就没再遇到过鬼了,以至于她都忘了自己体质特殊,容易招惹邪祟这件事了。
现在撞见这只鸠占鹊巢的鬼,孟金窈瞬间吓的两股战战,转身就打算回去找萧骋怀。
却没想到,刚跑了两步,周遭的场景突然全变了。
一眨眼,她到了一个又深又长的巷子里。
浓雾弥漫, 巷子里挂着一溜儿白色的灯笼, 看着像是幽冥河上的引路灯。
孟金窈吓的腿都软了, 神色慌张向四周张望着, 想要找到一个出口。
可出口没找到,反倒看到刚才拦住她的那只恶鬼,眼神贪婪朝她飘过来。
孟金窈吓的半死, 用尽毕生的力气朝前跑。
跑了不知道有多久,见后面的鬼没追上来, 孟金窈弯腰刚喘了口气,再抬头,就发现浓郁的夜色里,突然多了很多淡蓝色的火焰。
鬼火?!
孟金窈吓的头皮发麻,一时也顾不上喘气了,又忙不迭转身朝回跑。
跑了没几步, 就看到那只鸠占鹊巢的鬼飘了过来。
被一群鬼前后夹击,孟金窈后背嘭的一下撞在墙上,小脸煞白。
娘的,她这条小命今晚就要交代到这儿了吗?
眼看这群鬼一点一点逼近,心里的恐惧像海水一般,一圈一圈蔓延上来,几欲将孟金窈淹没,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张嘴喊道:“萧骋怀,救命啊!”
回应她的,则是鬼阴森的笑声。
孟金窈像只鸵鸟一样,死死用双手抱着脑袋,蹲在墙边抖若筛糠。
冷不丁听到咚的一声,像是重物坠地的声音,紧接着有低沉冷峻的男声响起:“滚。”
周遭的鬼气瞬间散了个干净。
孟金窈泪眼婆娑抬头,就看到黑衣墨发的萧骋怀,宛若自暗色而来的仙人,手持一把宽剑,眉眼间皆是肃杀之气。
一扭头,看到泪流满面蹲在墙角,眼神无助看着他的孟金窈时,萧骋怀愣了下。
正打算说话时,孟金窈突然冲过来,像只熊一样挂在他身上,嚎啕大哭道:“你这个杀千刀的,你怎么不早点来?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多害怕?”
萧骋怀:“……”
这女人平常凶起来能蹦三尺高,谁想到会是个见鬼怂的?!
孟金窈窝在萧骋怀怀里,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骂:“你是不是想等着我挂了,你再娶个填房?!”
啧,这女人脑袋里一天到晚装的都是什么?
萧骋怀毫不怜香惜玉的在孟金窈脑门上弹了一下,语气无奈道:“别哭了,很丑。”
“丑?!你竟然嫌我丑?!”
孟金窈一时也顾不上哭了,一把推开萧骋怀,怒声道:“再丑我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你跟他这辈子都不可能。”
说到激动处,孟金窈还一脸愤恨扭头瞪向卫云。
卫云面色愣了下,下意识朝后望,想看看孟金窈说的是谁。
可身后却是空空如也。
脑袋慢半拍的孟金窈突然反应过来,哎,卫云什么时候出现的?
一扭头,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酒楼的大堂里,有不少人扭头看着他们。
萧骋怀慢吞吞解释:“刚才你看到的是幻象。”
孟金窈杀人的心都有了,搓了搓后槽牙,受不了别人看猴似的目光,狠狠瞪了萧骋怀一眼,以袖遮面迅速朝外跑。
萧骋怀无奈揉了揉眉心,抬脚跟了出去。
孟金窈也不敢离萧骋怀太远,跑出酒楼就站在顾家的马车旁等萧骋怀。
萧骋怀跟卫云交代了几句,便弯腰上了马车。
孟金窈兀自生了会闷气,扭头看向萧骋怀,别扭道:“你跟卫云说了什么?他怎么相信你就是萧骋怀的?”
他们是过命的兄弟,自然有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随便拎出一个,便可自证身份。
萧骋怀唇畔微勾,故意卖了个关子:“你猜。”
我猜你大爷!
孟金窈没好气冲萧骋怀翻了个白眼。
两人一路无话,回了顾家,朝院子里走的时候,孟金窈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红袖曾经跟她说过,萧骋怀可以保护她不被邪祟骚扰,但是自从红袖走后,萧骋怀晚上都是在书房睡的,为什么没有鬼来吓她?
许是孟金窈脸上的欲言又止太明显,萧骋怀叹了一口气,大发慈悲道:“想问什么就问。”
“红袖离开后,我一直都平安无事,为什么今晚那个鬼会缠上我?”
“我把曾经用过的一把匕首放在你枕头下。”
那把匕首随萧骋怀在战场上见了不少血,有很重的煞气,平常的鬼魅不敢接近。
所以这狗男人还是蛮关心她的?
孟金窈嘴角刚扬起来,就听到萧骋怀幽幽道:“不过那把匕首已经被送到卫云手上了。”
“那我以后晚上靠什么安枕?!”
孟金窈瞬间跳的老高,一把拦住萧骋怀,急急问:“你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匕首宝剑之类的?”
“全部都陪葬了。”
孟金窈脸上泛起一丝为难。
不过旋即又想起来,自己安枕的那把匕首就是顾楷林从萧骋怀坟前挖的,跟陪葬品也没什么两样了。
既然这把给了卫云,那大不了她再……
“你是当着我的面,在想挖我坟的事情吗?”
萧骋怀的声音冷不丁从头顶落下来。
孟金窈心虚朝旁边挪了挪,咽了咽唾沫,干巴巴笑道:“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我只是帮你拿回来而已。”
“不需要。”
萧骋怀凉凉看着她。
不知怎么的,孟金窈突然觉得脖子有点冷,下意识缩了缩脑袋,小声嘟囔:“只是借你一样东西安枕而已,怎么这么小气?”
“当真只是安枕?!”
萧骋怀挑眉看着孟金窈,笑的一脸不怀好意。
可惜灯笼暗,孟金窈完全没看见,只是听见萧骋怀语气似乎有所松动,忙一把拽住她袖子,讨好笑笑:“就安个枕而已,而且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破坏你的墓穴……”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
“嗯?!难不成你有没陪葬的?快快快,给我给我。”
孟金窈伸出葱白的掌心,一脸猴急的伸到萧骋怀面前。
等了两个弹指间,萧骋怀慢慢把他的手覆了上去。
孟金窈:“???”
萧骋怀抬手指了指自己,一本正经道:“我,冬暖夏凉,比那些冷冰冰的匕首好用多了。”
孟金窈只觉得一道天雷劈到了自己的天灵盖上,劈的她头皮发麻。
萧骋怀这是要自荐枕席的意思?!
孟金窈惊的嘴里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对上萧骋怀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时,突然回过神来,怒声道:“你他娘的这叫安枕吗?你这分明是在耍流氓!!!”
说着,孟金窈就要甩开萧骋怀的手,却没成想没甩开事小,还反倒被萧骋怀一把拽到身前。
萧骋怀弯下腰,冰冷的唇角几乎是擦着她耳畔说的,声色暧昧:“夫人可是我明媒正娶回来的,欠我的洞房花烛夜什么时候能给我补上?”
孟金窈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狠狠踩了萧骋怀一脚。
趁着萧骋怀弯腰倒吸凉气时,猛的拎着裙子角跑了,还不忘啐了一口,骂道:“洞房花烛夜你大爷,你这个臭流氓!”
啧,他怎么耍流氓了?
明明是她自己说的,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他提洞房花烛不很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