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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金窈虽是个女儿身,但从小顽劣,进祠堂罚跪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此时,她跟孟金昭各坐一个蒲团,倚靠在供桌腿上,百无聊赖问:“流言蜚语跟萧二公子是怎么回事?”
孟金昭还在为孟金窈没信守承诺,一力承担后果害自己也被罚跪而怄气,没搭理她。
“你不说我也知道。”
孟金窈垂着脑袋,声音听着很难过:“那些人肯定在说我克夫,克死了我那个短命的相公,又克死了山贼,说不定现在已经上升到我是天煞孤星……”
孟金昭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自然比不过狡黠的孟金窈,听她这说,真以为她在难过,便也不生气了,爬过去抱住孟金窈的胳膊。
“不是的,他们都是胡说的,你那个短命相公的弟弟已经教训过他们了。”
“他跟我没关系都这么维护我,阿昭,你……”
“我当时是想下去的,可是被娘拦住了。”
孟金昭撇撇嘴,抱紧孟金窈的胳膊,挥了挥小拳头:“姐,你放心,以后谁要是再敢编排你,我替你揍他们。”
“这才是我的好弟弟。”
孟金窈伸手揉了揉孟金昭的脑袋,把供桌上的供品取下来塞到孟金昭怀里。
孟金昭面露难色:“姐,这不好吧!这是给祖宗供奉的,要是爹知道……”
“放心,爹不会知道的,从祠堂出去以后,我会让秋禾补上的。”
说着,孟金窈还从供桌上顺下一瓶酒,冲孟金昭晃晃:“我还备了水。”
!!!
孟金昭:我觉得祖宗的棺材板都要盖不住了。
孟金昭最开始不肯吃,后来抵不住饿的厉害,最终还是吃了。
吃饱喝足之后,孟金昭就枕着孟金窈的腿睡了过去。
孟金窈也眯着眼睛开始打盹,猛的听到有人在哭。
刚睁开眼睛,一股阴风刮过,吹的供桌上的烛火一晃,孟金窈心下发紧,一把搂紧怀中的孟金昭。
第6章
万籁寂静的夜里,这哭声听起来格外瘆人。
孟金窈一下子就想到了鬼,胳膊上的寒毛瞬间竖了起来,生怕下一刻,就有鬼从外面飘进来。正想叫醒孟金昭给自己壮胆时,却突然发现那哭声好像是从门口传来的。
细听之下,好像还是秋禾的声音。
“小姐,是秋禾不好,秋禾是怕小姐听到那些话难过,所以才瞒着小姐的,对不起,小姐……”
孟金窈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走到门口,没好气说道:“哭什么哭?不知道大晚上哭吓人吗?”
“对不起,小姐,都是秋禾不好……”
“打住。”听到秋禾又要哭,孟金窈摁了摁眉心,道,“不准哭,再哭我就不要你了。”
门外的秋禾瞬间止住了哭声,从门缝里递进来两个用手帕包好的包子。
秋禾抽抽搭搭道:“夫人不让给你们送吃的,这是我从厨房偷拿的,小姐你跟二少爷赶快吃。”
孟金窈又好气又好笑:“我不饿,我已经吃饱了。”
秋禾声音里透着惊愕:“小姐,你又偷吃供品……”
“嗯,你记得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来补上。”
因秋禾递包子进来,祠堂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从这条缝看出去,刚好能看到天上悬着一弯勾月。
不知怎么的,孟金窈突然就想到了那双清冷锐利的眼睛。
“秋禾,那天你进去的时候……”
孟金窈话说到一半,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小姐,夫人来了,我先躲了啊!”
窸窣的声音刚停,外面就传来戚柔的声音:“行了,别躲了,出来吧!”
秋禾揪着衣角从柱子后面出来,怯怯叫了声:“夫人。”
戚柔扫了秋禾一眼,没为难她,而是让人把祠堂门打开。
孟金窈拎着裙子飞快跑到供桌前,刚用身子挡住只剩下果皮残核的供品碟子。
门从外面打开,孟乾三步并作两步进去,将睡着的孟金昭抱起来,狠狠瞪了孟金窈一眼:“你看看你哪里还有个长姐的样子?”
孟金窈乖巧认错:“爹,我错了。”
孟乾心思全放在孟金昭身上,也没注意孟金窈身后,径自将孟金昭抱了出去。
孟金窈跟着出来,见戚柔还在门口站着,挪过去打算继续认错,戚柔不耐烦摆了摆手。
“既然知道错了,明天就亲自去侯府给萧夫人赔罪。”
行吧!这事是她惹的,去赔个罪也没什么。
孟金窈应了下来。
戚柔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对了,既然你跟萧将军这么鹣鲽情深,那给萧夫人赔过罪之后,你再去祭拜一下人家。”
孟金窈瞬间腿就软了。
自从上次在山贼身上看到萧骋怀那张脸,她都要吓死了,怎么敢再自寻死路去祭拜啊?
“娘……”
“看你对萧将军这么情根深种,应该知道他坟茔在哪儿吧?”
并不知道。
但鉴于戚柔的目光太具有威慑力,孟金窈只好违心的点头。
“哦,那就好。我本来还想说,你要是不知道,我让福伯带你去,现在看来不用了。”
???
孟金窈:娘,您是在钓鱼逗我吗?
——
秋禾扶着孟金窈回了拂柳院,见孟金窈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以为她在担心她明天的祭拜。
“小姐你别怕,我会提前打听好,萧将军的坟茔在这儿。”
秋禾这么一说,孟金窈突然想起来,自己没问完的那个问题。
“秋禾,那晚你冲进去的时候,看到山大王的脸了吗?”
秋禾将粥递给孟金窈,点点头。
“你看到的那张脸是山大王的吗?”
秋禾一头雾水:“山大王的脸,不是山大王的还能是谁的?”
孟金窈觉得这样跟她说不清楚,索性直接走到案几旁,开始提笔作画。
***
萧骋怀是被强光刺醒的。
甫一睁眼,四目相对。
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都面不改色的萧骋怀,此时心却猛地一颤。
怎么又是龚道守那个吃酒赌钱狎妓的遗孀?
见鬼的是,这个女人现在还离自己很近。
不是说人死后没有五识的吗?
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现在能清楚看见她脸上的绒毛,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甚至还能感受到她的鼻息?
不近女色的萧骋怀下意识想推开对方,却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
!?
他的身体又不受控制了。
萧骋怀心里像是有一只猫在挠,可他却被人捆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那个女人还在盯着他看。
萧骋怀讨厌这种打量的目光,却又无可奈何。
终于,这个女人眼里露出一抹满意的神色,扬声道:“秋禾,过来。”
噔噔瞪的脚步声响起来,萧骋怀面前又多了一个人。
是那天打他的那个丫鬟。
孟金窈:“秋禾,你见过画里上的人吗?”
这次他又附到画上了???
萧骋怀有些崩溃。
秋禾盯着画看了看,摇摇头。
孟金窈将灯笼举到画旁:“你再仔细看看,凑近一点看。”
虽说她那个短命相公死后,她老能看见鬼。但那些鬼都是虚体。而这次这个却附在山大王身上,没道理秋禾看不见啊!
秋禾又认真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摇头。
孟金窈这下是彻底死心了。
娘的,又只有她能看见。
难不成她这个短命相公真是冲她来的?
一想到自己明天还要去祭拜他,孟金窈就觉得自己是羊入虎口。
不行,她得自救。
萧骋怀看着面前的女人,脸色来来回回变了好几下,然后迅速从自己的视线消失了。
那个丫鬟的声音传来:“哎,小姐,你找什么呢?”
“上次那些符你放哪儿了?”
秋禾将案几上的灯笼拿走了,萧骋怀的眼前有些暗。
现在被困到这画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他只能既来之则安之,在孟金窈叮叮当当中,慢慢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又在秋禾喊孟金窈起床的声音中醒来。
眼前的光线越来越亮,应该是早上了。
屋里有人来回走动,伴随着孟金窈一会儿要墨斗,一会儿要铃铛,一会儿要糯米的声音。
被迫委身在画中的萧骋怀很不耐烦。
这女人是要出门捉鬼吗?怎么净带了些法宝?
秋禾就出门打听了个萧骋怀坟茔在哪儿的时间,再回来时,桌上摆着桃木剑、墨斗、降魔杵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些东西是一月前,来府里捉鬼的道士和尚给孟金窈辟邪防身用的,她明明已经全收起来了,怎么又被翻出来了?
秋禾眼皮一跳,心里有一种不好的猜想:“小姐,我们是去拜祭的,你带这些东西,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
孟金窈掀开帘子,从里间走了出来。
秋禾看到她身上的衣裳时,惊的把装拜祭品的篮子都打翻了。
孟金窈今天一改往日的艳丽风,穿了一件暗绿色宽袖上衣,搭了一件月牙白袄裙,外罩一件靛蓝色狐领披风,看着倒素净典雅,很宜拜祭。
可秋禾却跟见鬼了一样,脸色苍白跑过来,祈求道:“小姐,你还是换一身吧!”
这身衣裳外面看着很平常,可里面却大有玄机——全部都是绣上去的驱鬼符咒。
这是一月前,那些法师为孟金窈量身定做的驱鬼服啊!!!
她家小姐现在穿这身去,难道是想让萧将军魂飞魄散不成?
“不换,我就喜欢穿这身。”
孟金窈一把拨开秋禾,从桌上挑佛珠、符咒等小物件往身上戴。
秋禾都要哭了:“小姐,我们是去拜祭,不是捉鬼啊?”
“我知道。”孟金窈回头吩咐,“你们几个把剩余的这些装进箱子里,让小厮抬去放马车上。”
秋禾:“小姐,这要是让人知道……”
“你不说就没人知道。”
见秋禾还要说,孟金窈瞪她一眼,“再废话,就不带你了。”
……
啧,这女人竟然要带着捉鬼法器去祭拜龚道守?
萧骋怀觉得有点意思,要不是自己附身在这画中出不去,他真想跟去看看。
上天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孟金窈收拾妥当临出门时,又吩咐秋禾把画带上。
然后萧骋怀就看到秋禾出现在他面前。
紧接着,他就被‘卷’了起来,眼前一片黑暗,但却能听到声音。
萧骋怀听到了马打响鼻的声音,车轱辘滚动声,以及嘈杂的人声。
死后,萧骋怀听到的基本都是虫鸣流水声,现在突然听到喧嚣的人声,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生出了一种自己还活着的错觉。
但这抹错觉又很快消散了。
他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死于一月前,怎么死的,他一概不记得了。
萧骋怀刚伤感完,猛的察觉到马车停了。
她们似乎已经到了。
萧骋怀感觉到自己也被带下了马车。
有人过来低低唤了声:“孟小姐。”
原来这女人姓孟。
萧骋怀还想细听时,脑袋猛的传来尖锐的疼意,耳朵里也响起嗡鸣声。
黑暗里,所有的感官都会被无限放大。
现在萧骋怀已经无心去听他们说了什么,只能用全部的意念跟这蚀骨的疼意对抗。
第7章
侯府内,萧骋舟正在穆凝心床前陪她说话。
门外响起匆促的脚步,很快,一个婆子掀开门帘进来,道:“夫人,孟小姐来看您了,现在人在花厅,管家来请示您的意思。”
“不见,让她走。”
穆凝心昨天被孟金窈吓坏了,现在一听到她的名字,整个人就犯哆嗦。
婆子应下来,转身出去回话。
经过昨天一事,萧骋舟倒对这个差点成了她嫂嫂的孟金窈有点好奇。
陪穆凝心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借口自己与人有约走了。
出了穆凝心的院子,萧骋舟跑去花厅,发现丫鬟已经在里面收拾茶盏了。
从外面回来的忠叔看到萧骋舟,就知道他是来找孟金窈的,道:“孟小姐刚走,她说她还要去拜祭大公子,择日再来府上看夫人。”
萧骋舟又转身朝门口跑。
坐了一炷香都没见到人的孟金窈,刚出侯府门,秋禾就在旁为她鸣不平。
“这侯爷夫人也真够小气的,小姐不就昨天吓了她一下吗?她今天连面都不露,把小姐一个人晾在花厅,这就是侯府的待客之道吗?”
刚才管家说,穆凝心喝过药刚睡下,这说辞一听就是借口。
孟金窈知道是自己昨天做的太过了,估计真把萧夫人吓到了,人家才会不想见她。
“行了,趁着时辰还早,我们赶紧出城吧!”
孟金窈打断了秋禾的抱怨,一扭头,发现她手上还拿着画。
“你怎么把它也带下来了?”
“小姐不是让我一直带着它么?”
?
我是让你带它上马车,不是让你一直带上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