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安山河——毕毕大人
时间:2020-09-19 07:18:15

  许康轶有点佩服起自己来,竟然和花折口干舌燥的解释了一早上:“花折,我眼盲、短命、孤僻、有时暴躁,实在不理解自己有什么优点值得你执迷不悟的?”
  花折抬头,伸长臂缓缓的把他搂进了自己怀里,这么一个一身病骨却在为苍生社稷皇兄操劳了一辈子的人,却问出了这么妄自菲薄的话,不免心下又爱又怜:“傻子,在我眼中,我的康轶全是优点;别怕,我一直陪着你,别赶我走了,行吗?”
  许康轶硬撑着的心也软了,身边有这么个陪自己到死的贴心人,能让他觉得自己生前身后并非孑然一身茫然一片吗?
  茫茫人海,有那么个肩膀,浑身病痛、筋疲力尽的时候可以靠一靠,也许可以当他最后阶段的精神支柱?
  结局已经注定,不过方式却可以选择,如果窝在这人怀里咽下三寸气,能让他没那么孤独害怕吗?
  先前他觉得心上有个地方已经开了,而今感觉层层武装的心门已经打开了所有防备,有一个如沐春风的人登堂入室,高贵如苍山暮雪的冲他笑笑,说能一直陪着他。
  铭卓,你怜我时日无多,可谁解你的隐忍和辛苦?如果真有来生,我不再糊涂了。
  他叹了口气,伏在花折的肩膀上,不再说话。许康轶鼻子极灵,可也说不出花折身上这种好闻的味道是什么,无法描绘,只觉得浸入口鼻便清新。
  花折知道他这是默许,伸出一只长手在他后背上反复摩挲,他心中不安极了,伏在他耳边说道:“康轶,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我能帮你不少忙。”
  “…”
  花折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怜惜、爱慕,吻过许康轶的耳朵,划过他的脸颊,亲住他的薄唇反复琢磨,同为男人清新的味道笼罩他的全身,像是成熟的森林大海,让他觉得浩瀚又包容,可靠又安全,气息顺着咽喉浸透了他的五脏六腑,温暖了他的骨髓和四肢百骸。
  他的大脑中被两个叫做贪婪和回应的恶魔控制着,只有一个小小的声音提醒着他:许康轶,不行。
  是的,不行。
  他强控制住自己,想伸手推开花折,可是有点舍不得,在花折看来,许康轶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
  花折心下念头一闪,前两次还可以说是愧疚亏心的缘故,可是今天没有将他一把推开,难道是心里有他?
  他心头窃喜,一只手探进许康轶心口反复摩挲,呼吸声音陡然加重,浑身血液烧的他耳畔嗡嗡作响,听到许康轶也有呼吸不稳之意,他胆大包天,拉开许康轶的衣襟露出大片苍白的胸膛,热吻马上就想辗转而下——
  许康轶刚才是有些晃神,被花折的气息灌满口腔,灵舌席卷了他的上颚和唇底,等到缓过神来发现自己衣服都要被脱了,强压下心口的热浪翻腾,表现出来像是非常无奈,一伸手擒住花折意欲作乱的下巴脖颈:“反了你了。”
  花折不明就里,心道你刚才不是默许了吗:“康轶,我就是想给你纾解纾解,何必每天清心寡…”
  许康轶瞎眼中一丝动摇,但只闪了一瞬,连极会察言观色的花折也没有捕捉到,“用你个男人来纾解个甚,我没心情上你,再乱来信不信再给你一下子?”
  也不是许康轶有多守身如玉,他时日无多,一时舒服和花折搂在一起不仅身体上痛快,还趁着有人心疼他再来几句海誓山盟,说点恨不早相逢的话,自己倒是称心如意了。
  ——可问题是,几个月之后怎么办?
  他到时候两眼一闭,撒手人寰,临死之前拿了人家的心再拿了人家的身,平生他是不留遗憾了,但花折魂牵梦绕了这么多年,得而复失,不是逼花折得失心疯吗?
  花折对“再乱来”三个字和“去读书”三个字一样,耳朵都听出了茧子,许康轶刚才呼吸气血全有些不稳,难道是他的错觉,闷闷不乐的问道:“你刚才不是默许了吗?”
  刚才?许康轶非常确信的是,刚才要不是他及时勒马,花折绝对已经自愿献身了。
  许康轶已经将衣衫整理整齐,看了看外边已经日上三竿:“我刚才是在想事后谁来安置你,回国是上策,你如果实在不愿意回国,到时候相昀和元捷他们先保护你一段时间,之后一起去安西做生意算了。”
  觉得自己快要饿死了的许康轶不理会花折是否同意,起身开始更衣,京城外边打的一团糟,金国看似余威尚在。
  可惜分对手是谁,碰上了凌安之这些外虏就认倒霉吧,让他们见识一下国之屏障平西扫北侯的厉害,金国被送回老家去估计也就是时间问题,他还要抓紧时间安排朝堂上的事。
  被金国这么一搅合,他觉得时间更宝贵了,要和皇兄加快节奏,荒废不得。
 
 
第152章 关门打狗
  对于毓王来说, 觉得凌安之确实是福星,谁沾边谁沾光。
  一年多前援战北疆,北疆大捷之后泽亲王在朝中声名鹊起,泽亲王得到了武将的无尚荣誉称呼——天佑上将。
  而今凌安之和三万安西飞骑来到了京城, 三下五除二解了京城之围,他率领北大营和禁军跟着出去遥相呼应吆喝了几嗓子, 便也沾上了军功。
  ——到最后, 还是金国这个敌人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毓王这点小心思在凌安之眼中透明的一样,他冷冷一笑,和裴星元已经暗暗站队不同,无论泽王和毓王到底谁是天子, 他都是臣子, 凌家军是举足轻重的军事力量,百年中立, 就是为了大楚□□定国打天下的。
  金军以战养战, 一路烧杀抢夺无恶不作,将抢夺来的民脂民膏作为后备, 所过之处尽化为焦土,中原和东北大地千疮百孔,四处皆是衣不蔽体,扶老携幼、满眼迷茫的乱世人, 神州大地惨不可言。
  虽然已经入春,凌安之此战补给亦极为费力,人没粮吃马没草吃。
  在西域的时候, 战时可以只准备给马的豆饼和精粮,作为主食的草随地可见,而今金军想饿死安西军的战马,去年过冬死去的黄草已经被烧光;新长出来的野草不只马惦记着,流民也惦记,刚长出来露个芽,流民便会发现,连根吃掉,根本轮不到马。
  四处各个城池全是粮荒,凌安之几十道运粮的将令发出去,在中原大地只有裴星元开了济南的太谷仓,运来军粮八千石,暂时应应急。
  凌霄和凌安之在京城外直接与金军正面交锋,打了几场硬仗,看起来全力以赴,一副要在京城下剿灭金军主力的态势。
  金军这回算是碰到了军事流氓,尤其安西飞骑,每个士兵配两匹战马,离得远的时候用三眼神铳和弓箭放冷枪冷箭,防不胜防;稍微近一些拿着三眼神铳的神机营又变成了铁榔头部队,一榔头下去,披着铠甲的战马脑袋都能砸个窟窿;陌刀队配合破阵,狼牙棒也是重武器。
  总之,特别容易被刮到边,只要刮到边便是一个死。
  金军针对凌安之三十个人一个小作战分队的队形,认认真真的好不容易研究出了破阵的办法,后来发现纯粹是白搭工,是凌安之逗他们玩的。
  安西飞骑单兵作战能力恐怖,三个人、九个人、三十个人乃至一千人,全可以搭成临时作战小分队,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只要吃得饱,在战场上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而且凌安之好像也不防御,当着金军的面,无视敌军存在,直接下令就是:“安西飞骑打的就是这些金狗,金狗咬得狠了,兄弟们转身就跑就行了,土狗还能跑得过战马不成!”
  话糙理不糙,安西骑兵动起来太快,一旦有被包围分剿的危险打马便跑,还真追不上。
  金国大将朴真天气的七窍生烟,严阵以待,行百里者半九十,不想放弃京城这块肥肉,和凌安之的安西军在四九城外数次针尖对麦芒的列阵争斗。
  凌安之平时人就不实在,打仗的时候虚伪的更上一层楼。金国想要问鼎中原,当然绕不过山海关,凌安之想要送他们回到老家去,也绕不过山海关。
  他虚虚实实的在京城外牵制住金军主力之后,确定金军已经咬钩被缠住了,才露出了真实目的——拿下军事重地山海关。
  战机转瞬即逝,凌安之绝不耽搁,亲自带兵昼夜驰骋来到了天下第一关。
  金军夺下辽东、锦州等地之后,仅留了一万将士在此守关,万万没有想到大楚竟然还有部队可以分心攻打山海关。
  凌霄早已经在城内准备了内应,悄悄打开了山海关关门,基本兵不血刃的入了关,直接扼住了金军的咽喉,将关内关外的金国部队截为了两段。
  ——瞎子也看得出来,再也无法运粮运兵入关,金狗要被关门打狗了。
  金匪见攻下京城无望,回国必经之路山海关已经被拿下,狗急跳墙,索性想要直接南下继续抢夺。
  凌安之的目标是把他们打回老家去,兵分几路和他们缠斗了数日,终于逼得京城下的金军认清了形式,调转了方向。
  总之虽然打的艰苦,但步步推进,成绩斐然。安西军军纪严格,全军上下赏罚分明、令行禁止,沿途不许侵扰百姓,凌霄和凌安之兵分两路,撵着金匪分别剿灭。
  山东驻军裴星元不理会身边人要求他保存实力的声音,一直和凌安之并肩作战,为安西军负责后勤和游击战争。
  太原军老鼠尾巴上挤油水,主力从扫荡匪患中逐步置换出三万主力,由宇文庭指挥,与安西军终于并成了掎角之势。
  金匪被关门打狗,开始向大楚要求谈判换取时间,虽然毓王对外软弱,流露出谈判的意思;不过景阳帝不是好糊弄的,一边虚与委蛇陪着谈判,一边下了以消灭敌军有生力量为主的死命令。
  耗时两个月,几路大军终于将流毒一样的金匪能拔掉的全部拔掉,不能拔掉的聚拢到了山海关周围。
  凌安之和凌霄带着的安西军、宇文庭带着的太原军、裴星元的山东军,兵归一处,将成一家,在凌安之安营扎寨的山海关外中军帐内,开始计算起粮食配备,以及讨论如何将流毒涤清的问题。
  这一讨论就到了半夜,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金军主力被困在此数万人,和大楚军队在此的总兵数差不多,如果硬打,金军困兽犹斗,伤亡太大;如果围困,金军粮食不多,安西军更算是没几顿隔夜粮;暂时成了混沌之势。
  只能暂时巡营侵扰为主,能困到金军饿得实在受不了,主动不讲条件的投降是最理想的了。
  凌安之、凌霄、宇文庭和裴星元纷纷苦笑兵士不能一边辟谷一边打仗,看天色已晚,分头回到了各自的营盘,准备休息,说明日再议。
  山海关城关一体,历代名将不同时期风云际会于此,古来兵家必争之地,卫城、关隘、城台、敌台、烽火台形成了严密的建筑群和军事防御体系,御敌于城外,擒敌于城中,易守难攻。
  凌霄回到营盘之后,没有急着睡着,先是开始巡营,正好琢磨一下如何破敌,才巡了一半,碰到了夜班也在巡营的穿太原军服装的军官。
  这太原军军官一看到凌霄,立刻跳下了马,热热乎乎的喊了一声:“凌霄将军,好久没见着您了!”
  凌霄记性不错,一般打过一两次交道的人全能叫出名字,可现在看这人身材中等,被风雪吹出了一张紫红面,却有些认不出来。
  蒋仲轩看他这样,嘿嘿一笑:“哎呀,凌霄将军,您认不出我来了吧?我是那个让大帅给我跑腿买酱牛肉、扎个木头人对你厌胜的蒋仲轩,以前的时候胖,现在瘦下来了。”
  凌霄恍然大悟,用马鞭敲着掌心,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怎么瘦这么多?”好像变成以前的一半了。
  蒋仲轩一张粗脸嘿嘿一笑:“这不是您和大帅在太原使劲练兵,直接让我们这些兵油子全瘦了不少,后来又连续打仗,就瘦精神了。”
  说的还挺含蓄,其实主要收拾他们的人就是凌霄,在军中说一不二,几个月就把所有太原军身上的肥油刮下来几层。
  “凌霄将军,我们今年是才开始真正的见识了战争,挺有感触的。”
  凌霄听别人说话,从来是听别人讲完,听蒋仲轩这么说,反正晚上也没太紧急的事,侧着头笑望蒋仲轩:“哦,什么感触?”
  蒋仲轩确实有话要讲,吭哧了两声说道:“凌霄将军,其实您刚到太原军的时候,全军没有不恨你的,下手也太狠了,一点情面都不给,乱捞油水的砍了不少也就算了,关键是三军兄弟全舒服惯了,没几个能禁得住你这么折腾的。”
  凌霄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们训练只要凌霄有时间,全跟着摸爬滚打。
  蒋仲轩不等凌霄搭话,接着说道:“可现在三军将士全特别感激您,说等打完了仗,请您和大帅到军营外边,兄弟们全敬你们一杯。”
  这倒是大出凌霄意料之外,“为什么感激我?”当时花了不少心思,扎个栩栩如生的木头人来诅咒他,可想而知是仇恨滔天。
  蒋仲轩摸了摸大脑袋,笑道:“以前太原军和陕西军、塘沽军一样,全是兵油子,没有会打仗的,可是这天下一不太平,就知道啥是练兵千日、用兵一时了。”
  “陕西军和塘沽军全军覆没,多少人全没命了;连带着被烧了城池,都有家人被灭了门的;东北驻军兵败也有被活捉了去当俘虏,说大冬天的干活身上就给一条裤子,倒下了不管死活就扔到山涧子里喂狼。”
  蒋仲轩声音中洋溢着自豪和对友军的同情:“可现在看俺们太原军,跟着大帅打了好几个胜仗,自己活命了不说,也保住了家里人和太原城,多少人攒了军功,这回全能升官,这可不是托了大帅和小将军的福吗?”
  凌霄笑笑:“对于需要玩命的军人来说,严管就是厚爱;平时不流汗,战时便要流血;能咬着牙有能力拿得起刀剑的人,总比含着泪无奈被人驱赶的猪狗好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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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安之作为西北侯竟然今年才第一次出入山海关,远远望去,天下第一关五个大字清晰无比,他心中有事,反正睡不着,带着亲兵首领魏骏,开始在远远近近逡巡着观察巡营。
  前方探马来报,汇报的战战兢兢,觉得他有些多此一举:“大帅,我们在金军营盘外围摸哨,抓到了两个太原人,应该是金军的卧底奸细,他们口里嚷嚷说是你亲自派出去的,不自量力的说要找大帅您或者破军将军,您有没有什么要问的?不问直接杀了便是。”
  每天要找大帅的人多了,全浪费时间的见一见凌安之什么也不用干了。
  凌安之本不想理,抓了俘虏便要穿衣吃饭,他现在三军统帅每天和普通士兵一样,饭也只能开两顿,饿的前胸贴肚皮,已然衣带渐宽。他挥挥手,示意属下自己去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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