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安山河——毕毕大人
时间:2020-09-19 07:18:15

  凌安之:“你去夏吾了?”
  他心知肚明,许康轶只要一走,国内这么多年经营的一切,就全完了。
  许康轶倒也只能想开:“我和你对生死的看法不同,死也要死得其所,此时引颈就戮,死的毫无价值,对不起身边的人,你跟我们一起走吗?”
  凌安之枕在许康轶的腿上,觉得话也说开了:“我就算了,自寻生路吧。”
  许康轶一顿:“你去哪里自寻生路?”安西人来人往,经商的人极多,安西军纵使能保守秘密,可时间久了凌安之还在安西的消息必然还是会被来往商队传出去。
  凌安之看了看天,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鸟向平芜远近,人随流水东西,我,就去胡杨窝子吧,那里苦寒人少,挨着波光粼粼的安西湖,风景还不错。”
  许康轶心中不解:“胡杨窝子是安西逃犯云集的地方,你是要和朝廷的钦犯们混在一起吗?”
  凌安之调整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看着许康轶释然笑笑:“康轶,我知道你敬重我,可是我现在就是逃犯。”
  他和许康轶多年来惺惺相惜,彼此私下互助不少,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殿下,我是以锦绣河山为重,不是我惜命;如果是殿下需要我攻打敌国,我自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他声音沉寂,心下百转千回,不是他凌安之不想报仇,除了让他心痛难忍的梦,梦中最常去的地方就是皇宫大内,恨不得舍个万箭攒心,当个刺客直接刺杀了许康乾,也免得活得如此自抑窝囊冷清。
  可惜在他的信仰中,不能因为一己私恨而践踏河山。
  最后要说的,才是深思熟虑后的结论:“可若因皇位之争,而践踏大楚万里江山,则会给外敌以入侵的机会,造成天下生灵涂炭。别说不会事成,就算是事成,康轶,可能造成江山割据,至少要死几十万人,则有违我为将为臣子的初衷。”
  许康轶抬头看远,直言道:“你这一辈子,我觉得只做了两件事,打得过别人,管得住自己。看似是一个冷血冷心的大帅,天生的杀才,七情六欲、生死悲欢好像全影响不了你。不过要我看,也只是不影响你行事,如果不是心中的坎实在过不去,你也不会四大皆空。”
  原来只觉得他大公无私,却不想还能真个无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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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夜晚,许康轶和花折对坐饮茶,开始相对苦笑,花折右手拇指触着下巴叹气道:“以前只知道凌安之英勇无畏,心志坚定,以为再坚定也终不过硬如磐石罢了,刀砍火烧,就不信他不动心,而今看起来,这心志倒是流水,根本外人无处使力。”
  凌霄早些年就在突厥手中救过许康轶,后来给花折的试药所提供了巨大的支持,花折才能试药成功。许康轶知道凌霄因何而死,也是心疼的肝胆俱碎,恨不得马上手刃了许康乾。
  他知道凌霄在凌安之心目中的地位,比亲兄弟还亲万倍,对外是左右手,对内是凌安之的眼珠子心尖子。
  凌霄去后,许康轶见过几次凌安之一个人自言自语,像凌霄活着的时候一样和凌霄聊天喝酒,恐怕是受刺激太过,脑子都出了些问题,竟然能忍住不报仇,这心性理智的还是人吗?
  他放下茶杯,轻咬自己的手指:“造反不是正道,可我终究已经无路可走了。”
  花折自背后搂住了许康轶:“走为上计,跟我去了夏吾国,到时候一切有我,届时缓以时日,为康轶找一块距离大楚近一些封地,当一个闲散王爷,到时候咱们每日里飞鹰走马,奏乐对弈,想想日子也能过的挺好。”
  许康轶把玩着花折花骨朵一样的指节:“嗯,到了你的地盘,换你说着算了,我这回算不算是去夏吾国给你当王妃了?”
  花折春风一笑:“就胡说,康轶哪有屈于人下的道理?”
  他轻轻咬着许康轶的耳朵,满意的看着耳朵变红变的透明,小声吹着气挑逗:“到时候,换你在我上边。”
  许康轶一听浑身发麻,纵使是花折回避,可无论是毓王府还是小南楼,花折全是经历特殊;造成了花折对他有些患得患失,晚上睡梦中都是一定要把他拷在怀里反复确认才心安——
  因此,花折对此事心有想法,挺在意的,好像有些总得找个点爬到他头上的意思,他也便听之任之的惯着他了,没想到?“怎么,花公子,放权了?”
  花折皇祖母是个老政治家,将一切权利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当年他在国内的时候对他也是恩威并施,回国之后免不了先是韬光养晦,仰仗祖母的鼻息先过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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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年后开始,外界便风声鹤唳,余家在商界首当其冲,她多次进出黄门关和各省开始暗暗变卖家产,许康轶这棵大树也要被连根拔起,曾经树下的草坪更不可能独活了。
  她这次入关,先是趁着早晨去见了许康轶,外界盛传许康轶已经抗旨不遵,她直觉性的反应过来此事和凌安之息息相关。
  许康轶坦荡,对她倒不隐瞒,先是复述了他和凌安之聊天的内容。
  言谈间流露出歉意,指间按着额头:“如果不是有我这个多灾多难的小哥哥,去年那位可能不会瞬间心死,弄的现在对你这么陌生。”
  余情飒爽英姿的连连摆手,皱眉道:“小哥哥说这些话做什么?我们是血亲,打小一起长大的,如果连自小的情分都不顾,别人也不会相信我了,再说去年也是为了凌安之。不过他真的是说了不会帮你?”
  许康轶点点头,靠在了椅背上:“他说纵使成功,也未必能自保,就算是自保了也不是得到他想要的东西,算了。”
  余情不自觉的站了起来,直着眼睛望向窗外愣了一会:“小哥哥,我应该能劝得动他。”
  许康轶一边懒洋洋的品茶,一边拧着眼眉疑惑,凌安之心志坚定,岂是那么容易劝得动的:“你怎么劝得动他?”
  余情伸手调皮的刮了刮许康轶高挺的鼻梁:“我知道他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许康轶奇了:“你有他想要的东西?”他还真有些不信,余情就不知道什么是含蓄,有了也早给了,还能有什么后手?
  余情微笑着摇摇头,说话斩钉截铁:“我也没有,不过这不是楚肃宗许康乾特意送来了吗?”
  *
  余情自关内回来后,和凌安之像养伤的时候一样,相处一如既往。这日清晨看他出门,自然而然的打马跟在后边,之后陪着他越走越远。
  初夏风景不错,凌安之反正无所事事,也没说什么,由着余情引着他在安西乱走,一路风景不错,竟然游逛了好几天。
  昆仑山山下正是夏季,山下草场鸟语花香、莺飞草长,神女峰秀丽依旧、密林森森,塞外的突厥河奔流滚淌,和夏吾之间的三不管地带有牧民放牧,新修的烽火台间隔其间,看着说不出的心胸坦荡。
  凌安之看着心情也还可以,他修养了一年多,健康已经基本全然恢复,嘴里叼着树叶,和余情餐风露宿,余情偶尔问下当年这里是怎么打下来的,凌安之有时候也回答,左右不过是些奇谋诡计,流汗流血。
  几天在西部边界走了一圈,余情又带着他绕道了天山山口之前,这以前是突厥的领地,后来凌安之把这里变成了安西军的后院,将边界线也向外推了几百里,东部地区已经和北疆都护府接壤了。
  浮生只养伤如此清闲,余情好似也平心静气的带着他从天山山口又回到了黄门关,住进了关下常住的客栈里过夜。
  翌日上午,余情看凌安之梳洗完毕,背着双手一身英气衣裳又凑到了他的面前笑道:“三哥,西北边境的风景好看吗?”
  凌安之想着余情就是想给他解解闷,随随便便的谢了她一句:“辛苦你了,又给我操了一回心。”
  余情双手托腮,侧头一双含情目中笑有深意:“不辛苦,不过想着以后不是大楚的领地了,再不走走便看不到了。”
  凌安之听到她话里有话,当即面色沉了下来:“你又想说什么?怎么不是大楚的领地了?”
  余情放下双手,缓缓的走到他近前来:“三哥,我知道这是你当年流血流汗打下来的江山,不过,已经拱手让人了。”
  凌安之抬手握住了她一侧的肩膀:“为什么?”
  余情苦笑:“我刚从京城回来,国库太空,每年国库收入还不够四境军费,现在军费自筹又太难,根本养不起这么多兵,楚肃宗为了求得四邻平静,已经下令将防线全线收缩,边境很快便无兵把握,四境自然会被重新占领。”
  凌安之盯着她。
  余情继续说道:“北疆都护府泽亲王去世不到两年,小哥哥二百多万两的私产全充作了军费,已经花光了,北疆都护府可能也要稳不住了。楚肃宗巴不得北疆动荡好趁机重新洗牌,至于番俄是不是趁乱收复国土,许康乾觉得那国土本来就是打来的,根本不在乎。”
  “楚肃宗已经马上要来缉拿翼王,小哥哥只能外逃至夏吾,边境线会全线收缩,安西边境,已经算是又回到了黄门关,所以,用不了一个月,三哥养病的昆仑山余脉,也回不去了。”
  凌安之退回身,缓缓的坐到了桌边,再说话已经带着冷笑:“余情,你是专程来为你小哥哥当说客的?”
 
 
第196章 忘忧断忧
  余情几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半蹲在了他的眼前:“我是为了小哥哥,也是为了三哥。”
  她目光幽幽,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摸凌安之脖子下的逆鳞:“三哥一生,喜爱这大好河山胜过人间无数, 可能万里江山如画归于家园故国,你便死生不在意了, 却殊不知有人正在割肉饲虎, 小哥哥还没造反,就已经一心一意的准备开始割地求稳的打内战了。”
  凌安之一双灼灼碧眼盯着她,瞳孔微缩:“你又揣测我?”
  余情觉得自己异常紧张,她盯着凌安之, 不愿错过他一丝表情:“三哥, 我知道万里江山白璧一片,就是你想要的, 既然河山稳固, 任谁也劝不动你起兵造反,殊不知许康乾却要把浑然一体的和氏璧击碎了, 你会同意吗?”
  “三哥,你…是天生的大帅,也…也只会打仗,离开了战场和三军将士, 就像鱼儿离开了水一样,三哥,情儿也想让你渔樵耕种, 或者变为商贾,可…那不是你,和你这番经天纬地的才华也离的太远了。”
  “三哥,你曾经沧海,怎么可能再变成黔首?而今风云际会,你难道不应该驱逐国贼,匡扶社稷,立纲陈纪,救济斯民吗?”
  凌安之眼中风云变幻,终究什么也没说,站起身来抬腿往外边走。
  余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这变幻的眼神中好像捕捉到一丝西北侯的影子,她当年私自去了军中找他,要和他嬉戏,凌安之伴怒要去自请军法,让她马上滚蛋的时候。
  这么久以来,她太怀念那时候的信任了,太思念那种感觉了,一时情难自禁,紧紧的自背后环住了他:“三哥,别走。”
  凌安之冷哼:“我最讨厌别人变着法的戏弄我。”
  余情去拉他的手:“你当时说过不怪我的。”
  凌安之想扯开她的手往外走:“不怪你不代表和你还有什么关系!”
  余情见他也不留恋,好像毫无昔日情意,不由觉得非常心酸,死死拉着他的手也脱了力:“三哥,你真的狠心不要情儿了吗?”
  凌安之看她这样,想了想长出了一口气坐在了桌案上,说话语重心长:“余情,你一个富家千金,整日里跟着我作什么?我好歹之前还是个封疆大吏,现在是隐姓埋名的逃犯,每个月里一两银子的俸禄也没有,你何苦和自己过不去?”
  余情知道凌安之的脾性,不喜欢的人别想能到眼前来。以前凌安之和她相处,无论对她是否接纳,说话也全是爱护有加,不会口不择言,而今…
  纵使余情脸皮再厚也禁不住每天都在磨刀石上磨一磨,她笑的苦涩:“我是不是整日在你眼前晃,把你晃烦了?”
  凌安之稍稍歪着头看着她,那眼里的意思就是:你说呢?
  她说话吞吞吐吐,这些话这一年来压在心底,不敢说而已,怕说了就什么都没了:“你,我也知道女人整日里缠着男人没有用,只会让你们心生厌烦…”
  凌安之看她满眼委屈,直接转过了脸不看她了。
  余情也知道有些事强求无益,凌安之是说过不怪她,可那一瞬间可能已然心死,人死不能复生,心死可能也是如此:“你也好的差不多了,估计…也不会再要我了,你…是不是想赶我走?”
  凌安之闷哼一声,就那么偏着头斜着眼不说话。
  余情一跺脚,胡搅蛮缠道:“你当时答应过娶我,而今我家门也上过,睡也睡过,反正我算你的妻子。如果你真要赶我走,就直接写一封休书,交给我哥哥许康轶,否则我绝对不走!”
  “哟,”凌安之还真没见过余情小野猫当面张牙舞爪的一面,倍感新鲜:“即便是夫妻,你和别的男人谋杀了亲夫一次,我现在算一个死人,怎么写休书给你?”
  余情的黑眼睛瞪圆了:“你要是算死人我就开始守活寡,你写不得休书就别怪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余情又生气又委屈,还有心疼和愧疚一直萦绕在心头,眼眶都红了:“我知道兰州的事你当时心理无法接受,你自从兰州事后备受打击心灰意冷,有些把身家性命、所有牵挂齐来抛散的意思,我也知道你…苦,知道你心中不会真正怪我,可是这心如死水还哄不好了,我今天就看看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
  凌安之双手抱着肩膀冷笑,说话带着股酸气:“你也不是找不到更合适的,还有当红大员裴星元愿意继续当新郎,陪着我这见不得光的前夫君把病养好也算是仁至义尽,还浪费心思哄我作甚?”
  余情越听越不是头,尤其这前夫君三个字简直是太有才了,她小野猫似的两步冲到凌安之面前,趁他没注意就推了他一把:“挺大个男人,欺人太甚!”
  凌安之觉得这小野猫力气也不小,幸亏太师椅稳当,否则差点一起跌倒,有一种小时候要被他爹打了的感觉:“你这是干什么,还要打人不成?”
  余情一伸手扯住他的衣领,就开始扒他的上衣:“我看看这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如果有心病还没治好就继续下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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