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得更小了。
见他落泪,刚出生的小神兽笑容不收,伸出一寸来长的小手,要给他擦眼泪。
又进来了几个惴惴不安的丫鬟产婆,谁也不明白,为什么四个大人,才看到孩子,除了陛下只是眼圈发红,还能自控之外,其他三个人却是抱头边笑边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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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康轶和花折留在安国公府吃了一顿不当不正的下午饭,之后在特意为他们准备的房间补了一觉——昨晚他们谁也没睡好。
再醒过来天已经黑透,知道安国公府现在慌乱,和凌安之道了恭喜,两个人只带着元捷,信马由缰的走正门溜达着去翼王府留宿。
花折看着京城银装素裹,不免有些感慨,他每次入京,人生际遇俱不相同,而今也算是在京城落地生根了。
许康轶到了晚上还是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他扶了扶水晶镜,扯着花折的袖子,思绪飘回到了数年前,有些感慨人生须臾:“铭卓,你到我身边多少年了?”
如果说人生能够如初见,那便是花折,多年来和许康轶在一起,从来眉目含情,不笑不说话:“从你和梅绛雪接我入府,快十一年了吧,康轶可能是被药腌入了骨髓,这么多年也没有变化。”
除了气质更沉稳内敛了些,不过那是对外人,对花折已然是千依百顺,平生一些欢脱烂漫,全用在了花折身上。
许康轶望了望花折山中仙士晶莹雪一样的脸庞,不知道这世上没有此人他会是怎样,应该是已经死在了十年前洛阳那一场急症,后来的一切与他无关:“没想到机缘巧合,是我登上金殿,许康乾有一句话说的还是对的。”
花折好奇:“哪一句是对的?”老二说话许康轶是一句也听不进去,对许康乾恨入骨髓,只是当时碍于身份,不能亲自动手,算是把机会让给了凌安之罢了。
许康轶扬眉眯了一下眼:“他说我:不期尔有今日。”
花折忍俊不禁,他绝少听到许康轶洋洋得意地讲话,看来枕边人也不完全是古井无波,忍不住将看不清路的许康轶搂了过来,当元捷不存在,趁着雪夜四下无人,一个吻就印了下去,琢磨啃咬良久才分开。
元捷怕长针眼,看天看地,用脚在雪地上打着拍子,就是不看这两个人丢人现眼。
许康轶被吻到气息有些不稳,忍不住抱怨道:“多少年了,还像个毛头小子似的。”
他调匀了呼吸,心念一动,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说:“铭卓,你这么多年跟着我,身边也没什么亲人,弄了几个官职也是虚职,不能老是这么由着我的事委屈你,你要是在京城呆不住,想要四处走走或者回国,我们提前商量好,我陪你。”
花折忍不住逗他:“你这个皇上还是没当着甜头,至高权力,哪那么容易撒开手?”
许康轶摇头:“天下没有我享不了的福,也没有我吃不了的苦,我说过以后事事以你为重,权力富贵过眼云烟罢了,我整理一下朝堂,来日留下一段岁月专门陪着你,我们随心所欲的当闲云野鹤去。”
花折扶着他,夜色下的美景精致动人,许康轶看不见他便挨样指给他,用长指将路旁的景色指点着说给他听:“康轶,你看,路边的绿梅整树盛开,这还是当年我京城的买卖在北疆引进来的品种,后来只此绿梅一项,便为我赚了两万多两。”
“康轶,你看,这路边的是树挂,只有雪天之后回暖马上再起雾,在树上才能形成,在京城绝少看见。”
“康轶,道旁这连着的四间饭庄,西北菜、太原菜、药膳房、江南菜全是我的产业,每年能给我赚不少银子,过几天凌安之和余情能出门了,我们全来细细品鉴一番,给提提意见。”
许康轶听他一如既往的指指点点,仿佛饭庄雪景俱在眼前,一直面带笑意侧耳倾听并没有插话,却突然间叫了他一声:“铭卓。”
“嗯?”花折收回手指视线,看着他。
“我把朝天馆买下来吧,当做一个小礼物送你好不好?”朝天馆是少年时的花折第一次偷偷跟踪他的地方,他无比庆幸缘分由此而起,后来情根深种。
花折蹭了蹭唇角而笑,“怎么?陛下有钱了?”
许康轶最不愿意听花折称呼他为陛下,先是纠正了他:“叫康轶,不许叫什么陛下,”之后牵着花折的手一笑:“买下来之后有时间我便去看一看,看看上苍是在哪里开始,把你赐予我的。”
他话头一转:“不过钱还是要你出,我…不想去内务府借钱。”
花折扶着腰笑:“你这是看我又倒开手有流水了?”
——做生意做的就是势头,有势就有钱,最容易趁势赚钱的机会有两个,一种是毁灭一个国家的时候,另外一种是建设一个国家的时候。
花折现在幕后的靠山最硬,做生意遵守规矩有章法,可也确实大开方便之门,好歹把现金的链条又运转开了。
梅林深邃,树挂高洁,映着花折苍山暮雪一样的脸颊,气质出尘,眉眼舒淡,仿若不食人间烟火,可谁能想到他入世这么深?
许康轶以前总觉得自己时运不济,八字太轻,才年少时连遭挫抑,又伤又病,朝不保夕,后来和花折情意相通,终于明白了命运和上苍的公平。
君临天下,当了帝王,其实更不自由了,比如许康轶之前走私的收获全归自己,现在还要算成入关,到了哪一个关卡全要交税,钱还到了国库到不了自己手里,自己花点钱全要经过内务府。
想到许康轶曾经的挥金如土,花折忍不住笑着学着毓王的口吻揶揄他:“不期康轶有今日。”
许康轶也感慨颇多:“是啊,如果没有北疆军和安西军的合力,我也活不到今天了。”
——等等,他突然心下闪念,当时他的父皇景阳帝贬他去当了安西提督,他才在安西有了军权。
后来主要是凌安之的劲旅移山填海,将安西到京城的路填平了。
他喃喃自语:“安西提督…父皇在最后,给了我安西军权。”
花折看他表情不对,也开始跟着脑筋急转:“康轶,安西军可是人家凌家的部队,能不能用好是你自己的事。”
许康轶突然笑了,安西军是凌家军,他若真有本事,能为他所用,天下确实是他的,如果他没本事,控制不了北疆都护府和安西军,那死在许康乾手中,也说明他技不如人。
“铭卓,”许康轶声音轻轻的:“我一直以为父皇当年是舍了我,其实,他给我军权,便是给我留了最后一条,能自强的活路。”
他的父皇,可能没有他想得那么偏心,即便是帝王也逃脱不了天下老父亲的私心,先是除去了国之利器“得凌安之者得天下”的安西兵痞,控制他不会把事情闹那么大,之后留给了他自立为王的资本。
花折歪着嘴角一笑,趁着许康轶看不见,对故去景阳帝的鄙视清清楚楚划过他的眼角。
——景阳帝没给过小时候的许康轶什么好脸色和关心关怀,许康轶从小到大,对父亲的渴望极为卑微,能给他立锥之地就行了,可直到景阳帝驾崩也什么都没有得到,所以对父皇最后沉默的恩情有些感伤。
但若景阳帝不玩那些权力平衡的把戏,不用许康瀚和许康轶来制衡许康乾,给康轶打小就封了封地和亲王,那皇子们的地位和格局早就会定下来,长子和老四也不会因为血统被逼得活不下去。
景阳帝左右不过是垂垂病矣人之将死的时候,才想到有个四儿子徒有尊贵、却没有安身立命之所罢了。
——早干什么去了?终究是为了自己的权柄而已。
景阳帝和凌河王看起来全是偏心的父亲,可对儿子们也不一样,景阳帝对半瞎眼的四儿子后期看似宠爱,在大事上却什么都没给;而凌河王虽然对凌安之极为看不上,大事上却什么都给了。
花折拍了拍若有所思还在走神的许康轶肩膀,扶着他向前走:“康轶,过去的事情不想了;铭卓是冷眼旁观者,只清楚的看到了你现在所有的一切,均是你用命挣来和换来的,用不着别人恩赏;走吧,好哥哥带你去吃冰冻凤梨糕。”
******
许康轶在位十七年,做到了勤勉克制始终如一,崇尚法度、约束皇权,休养生息、鼓励商贾,打通丝路、通商南洋,步步为营改革公爵世袭制度,科举武举有条不紊的进行。之后传位给太子储君许渡,带着花折寄情山水,北疆安西的转转,琴棋书画诗酒花去了。
凌安之封为安国公,与余情补办个大礼成亲,四境统帅统全国兵符,养铁骑建水军,十七年间河清海晏,大楚已是太平人间。之后上交兵符、挂印辞官,大楚大好山川,凌安之陪着许康轶花折和妻子儿子,游山玩水去了。
山川五湖,四海同天。
寄诸佛子,共结来缘。[2]
岂曰无君,与子同舟。
此后百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换个人间。
也许不虚此生的路径只有一个,那便是看透了这个世界,却依然热爱这个人间,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之后为世间做了什么。
何以安山河?
答曰:明君名臣度社稷——安山河。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1]先秦的一首生日歌,在97章大家给凌霄过二十三岁生日的时候唱过。
[2]改编自唐代长屋袈裟上的几句话。
第四卷 完了,收线的时间比我想的久一些。
写完之后,怅然若失,我的大帅、凌霄、康轶、花折、余情和星元哥哥,陪了我这么久,终究快要说再见了吗?
他们是我多年心中的白月光,有暗黑、现实和不符合晋江的成分,思前想后,未更改他们自己的命运,在写的过程中,反复多次修改,觉得笔力有限,没能让自己满意。
连载期间得到了很多支持,非常感谢大家十个月的陪伴。
番外我尽量早点开始更新哈,要理一下时间线,第五卷 ——尘间世。
请大家在292章和番外第一章 留言吧,看毕毕摇个转盘,咔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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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安山河》和《神棍窥天机》的接档文,《他乡明月入我怀》权谋剧情向(原名心有明珠照破星河),固氮正剧文,有粗壮的感情线。
1.
亡了国的小皇子萧珏时乖命蹇,平时不受宠也就算了,还被扣上了是母亲私通他人生下的杂种的帽子,要怎么做才能以示清白?
凛闻天正好在北境受气,变着法的痛打了小奶狗,还拿小奶狗出气,要想方设法物尽其用才行。
2.
想不到小奶狗只是藏起了爪牙,回京途中还想害他?从此两个人连好好说句话都难,一路撕咬,一直到可怜的小奶狗长成了撩人的大狼狗。
3.
大夏朝廷风云变幻,小奶狗终于懂了凛闻天,他是在天下苍生、朝堂清明鞠躬尽瘁,可我不愿你只是闻名天下,我愿为你一战。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食用指南:
1.正剧风,攻和受全挺欠揍。
2.深情受,+撩闲攻。
3.坚持强强联合、有原因的爱不动摇。
4.两对CP,男三是高冷的冰坨子,男四坏到作者不忍心看。
第293章 爱之最珍贵
余情生产之后身体大受打击, 前几天不能起身,只能是凌安之半哄半吓的扶着她必须下地走走,今日许康轶有急事, 天还没亮就把凌安之召进宫里去了, 她睡到日上三竿,之后让奶妈把孩子抱进来给她看。
黑小子被稍稍倾斜一点放在她的床边,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从头到脚打量了余情两个来回,好像是觉得这女人面色唇色如纸,苍白憔悴不太好看,竟然翻了一个白眼。
余情哭笑不得, 手肘支着床视线稍微高了些:“喂,你是才出生三天的孩子 , 露出这样的表情合适吗?”
黑小子两眼望天不理她。
余情觉得这小东西确实有点意思, 伸手点着他的鼻尖,一动刀口就疼得她嘶嘶哈哈:“嘶,…无论如何我现在是你娘了, 愿意不愿意你全将就着一点吧。”
黑小子好像看她确实不容易,竟然闭上眼睛, 还叹了口气。
余情:“…”
他觉得鼻子有些痒, 伸出小手精准的挠了挠, 之后看着自己的小手, 发起呆来。
这只小手才一寸来长,手指头软软的,指甲比大米粒也大不了多少, 手背上胖出几个小坑,能干什么呀?
据闲暇时——当然了,他现在也干不了别的, 所有的时间全是闲暇时,身边伺候他的丫鬟小厮们惊叹:看啊,小少爷这么小,手已经这么好使了,还会给自己挠痒痒呢。
他有时候太无聊了,想翻书页看一眼,马上就又有惊叹声:还会伸手抓书呢。
他有时候听大人们聊天内容有趣,不自觉的笑一笑,就听又有人大呼小叫:我的天哪,小孩子为什么会笑?
——弄得他什么也干不了。
想到之前的矫健和文武双全,他觉得自己现在要是想看书的话,估计会把身边的人吓死。
要怎么才能和这么个没用的小身子和平相处呢?这是个问题。
想来想去好像除了慢慢长大也没别的办法,他有点倦了,连续打了三个哈欠,一歪头,混混沌沌的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丫鬟们在窃窃私语:“小少爷过去这两日还挺正常的,像个奶娃娃了。”
过了两日了?他睡了这么久了吗?干净整洁异常的奶娘仔细理着他柔软小衣服的领口,说话声音也温柔:“小少有福气,爹娘全当他是心尖子眼珠子似的,国公爷对孩子特别细心,我觉得小家伙隔着好几扇门半夜哭一声,国公爷全都听得见。”
一身新衣服的小厮得得瑟瑟:“我小时候师傅教过我看面相,小少爷别看长的黑点,那面相长的有讲究,叫做福寿连绵流不尽,何止是有福气?”
余情安心静养了十数日刀口愈合,也算是缓过来一口气,虽然当时还是不能出屋,不过在宽敞的屋子里兜兜转转还是不受影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