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子墨透过窗户看了看月上中天,催促道:“心隐,我们收拾点东西,越快越好。”
刘心隐从榻上站了起来,像是要去收拾东西,轻轻低头用嘴唇蹭了蹭手背,说道:“其实,许康轶对咱们也不薄,我终究有些不忍心。”
佘子墨眼睛里寒光一闪,压抑着怒气说道:“他贵为皇子,拔一根毫毛下来就算是不薄,做都做完了,你还在这里猫哭什么耗子?怎么,改变主意了,想给那个病秧子养老送终?”
刘心隐不再说话,生死攸关事不宜迟,开始打开了柜门开始收拾东西,随即“啊”的一声惨叫,受到惊吓跌坐在了地上——衣柜里站着两个男人,均面色铁青的看着她。
凌霄说的没错,确实是一份大礼,还是双响的,抓了两个间谍叛徒,还惊喜的送给翼西郡王殿下一顶绿帽子。
凌霄只用了一转眼的功夫,就把这对男女全都绑着跪在房屋中央,也不用审了,二人在诉衷情的时候已经全交代完了。
此等家丑不可声张,凌霄心一横眼中寒光一闪,总有人要做这个恶人,他一手去摸腰间的豁嘴蒙古弯刀,一边转身对许康轶说道:“殿下,书房里花少爷已经为您备下了热茶,您去喝一口吧。”
刘心隐自从看到了衣柜里的许康轶就一直在瑟瑟发抖,此时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她看明白凌霄是不想当着许康轶的面杀人,只要许康轶走出这个门,她和佘子墨立刻命丧当场。
她盯着许康轶,跪着膝行到许康轶的脚下,柔柔弱弱的喊了声:“殿下,”上半身靠在许康轶的腿上,又哭着喊了一声:“康轶。”
许康轶其实一直都没有回过神来,他从佘子墨进屋开始,一直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一边想着,刘心隐平时对他情深义重,为什么这么做?一边想着,这应该是在做梦吧,昨天不是还在和他一起踏青,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吗?
直到刘心隐喊出了一声他少年时两个人偷偷约会时的称呼,他三魂七魄才回到现场。
“心隐,你和佘子墨,是真的吗?”
许康轶不敢置信,难道刘心隐两年来全是在和他演戏?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刘心隐感觉到的是恶心?心中所想的,难道是希望他这个病秧子早登极乐?
“殿下,我…我…我是被毓王逼的,我的所有亲人,全在毓王的手里,如果不这么做,全家都不能活啊。”刘心隐磕头流血,救命稻草一样靠着许康轶的腿不撒手。
许康轶难以再镇定冷静,此刻胸中气血翻腾,难掩落寞伤心,他不再说话,他想往外走,一时都不知道应该先抬那条腿。
刘心隐深知许康轶的软肋,她哭完了,身子也挺直了,额头流着血,发丝散乱,仰脸泪眼许康轶道:“殿下,今生是我对不起您,心隐不愿意死在别人手里,求殿下最后给我一个恩典,亲手给我一个痛快吧。”
凌霄气的脑袋上冒烟,瞪着眼睛咬着牙道:“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这演戏,奸夫□□的血恐污了王爷的刀,一会小爷爷就亲自送你们上路!”
许康轶看着刘心隐,半晌没有说话,他扶着桌子缓缓跨过了门槛,在门框上稍微靠了一会,声音几乎听不到:“凌霄,把他们看管起来,我要审问一下。”
审讯的地下室灯火通明,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在场的一共四个人,刘心隐和佘子墨跪着看许康轶冷若冰霜的脸色瑟瑟发抖,只有凌霄手持陨铁长剑,保护许康轶的安全。
许康轶看着这两个陪在自己身边十来年的奴仆,尤其刘心隐是他的枕边人,有出离愤怒悲伤虚脱之感,他强打精神坐直了身子,吩咐道:“凌霄,你把耳朵塞住了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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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当完了聋子保镖,将这对狗男女压起来之后,马上就来找了花折,他还是一身紧身黑色夜行衣打扮,压低了声音对花折说道:“这对狗男女本来就是老乡,是打小就在一起了。”
花折眉头紧皱,追问道:“具体是怎么回事?谁派来的?”
凌霄摇摇头:“具体怎么回事耳朵被塞住了,我也听不到。”
这许康轶是到了最后,还给刘心隐留着点颜面,他手指贴着薄唇无语道:“确实是溺水三千,只取一瓢。”
凌霄也觉得过于优柔寡断,不过他也只能听令行事,想到许康轶被扔在粪坑里的真心,以及头上闪闪发光的绿帽子感慨道:“瓢的真好。”
花折一愣,也没工夫失神了,直眼睛看着他。
凌霄这才觉得自己失言了,轻一跺脚:“我先走了,一会殿下处理完别的事,估计会先来找你。”说罢敏捷的转身,只轻轻一晃就在房间中消失了。
花折一直等到马上天亮了,终于看着夜行衣还没换下去才来到书房的许康轶,两个人一直没有说话。
花折心想,狗男女是打小就在一起的,这么多年了许康轶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这是瞎吗?
——转念一想也找到答案了,许康轶确实是个半瞎。
正在这胡思乱想,在椅子上一直佝偻着腰坐着的许康轶说话了,他声音苍凉,难掩落寞:“怪不得花公子能给我配出治疗眼睛的解药,你的眼睛确实挺毒的。”
“…”
许康轶深受打击,倍感伤心,声音发哑的低低说道:“我这些年,四处行走,在京里陪她的时间少些;也没给过她什么名分;多灾多难,性格又古怪暴躁,想必…算了,留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走吧。”
花折直接气笑了,在宁夏和甘州官场杀人血流成河的翼西郡王呢?还要纵那对狗男女离开,先是引狼入室,再放虎归山。
他刚才以为某人涉及到身边的人有些优柔寡断,现在才清楚的认识到是糊涂的可以。
花折深吸了一口气,这无论如何是许康轶的家事,他和凌霄都无权置喙,他站起身来说道:“殿下最近病着,昨晚又心神动荡,先喝了安神的药去休息片刻吧,我去告诉凌霄放人,顺路问问您眼睛的解药的事。”
他正往外走,许康轶在后边又闷闷的说了一句:“对刘心隐,不可严刑逼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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钉子拔掉了,凌霄想着安西军百废待兴,凌安之可能需要他,早已经归心似箭。第二天便辞别了许康轶和花折,快马加鞭赶回安西军。
祸起萧墙,后院起火并没有影响许康轶在甘州办案,他像是吃错了药,倒更铁面无私了,在甘州依然是手脚利索,大刀阔斧,和宁夏的效果如出一辙。
许康轶情场失意,官场得意,刚出了甘州,圣旨就到了,将翼西郡王升为翼亲王,从跑龙套的又变回了配角。
花折手段狠辣,没几天下来就让佘子墨和刘心隐把能说的全说了,剩下的估计十八般酷刑也敲不开嘴了,不过想要知道的内容基本全没有。翼王说要放了,可没说放了之后不准再抓嘛。
他确实没有胆量杀刘心隐,许康轶对身边人的袒护一向登峰造极,所以这些年波诡云谲也没见轻易折了哪个,没有许康轶首肯谁都不敢动翼王的手下。
何况刘心隐与许康轶一日夫妻百日恩,许康轶念及久情,万一一生气再给他一刀;不过“误杀”一下佘子墨还是可以的。
代雪渊、覃信琼虽然二十刚出头,手脚却好的可以,眼里只认识花折凌霄,完全不认识翼王殿下,出去跟踪了两天,不仅偷偷把刘心隐囚禁在了甘州金昌的密室中,还带着佘子墨的喉骨回来了。
等到许康轶在甘州陇西折腾的差不多了,花折寻个针灸的时间对许康轶说道:“殿下,您现在情况稳定,药的方子我留给了元捷,让他服侍您用药就可以了。我在京城和一些地方中有一些生意,想告假一段时间去处理一下,殿下您看可以吗?”
许康轶平时看花折花钱如流水,有的时候也和外界有些往来,已经知道他有些生意,闻听此言,也不阻拦,只说了一句万事小心,就由着他出去浪了。
作者有话要说:仁义用在白眼狼身上,全是错付了。
第47章 泥猴练兵
许康轶和李勉思、余情等人临时改变了行程, 一行人前往天南。
天南是凌安之的家乡,属于安西军的后院,贪官污吏也是不少,许阎王明察暗访, 出重手将安南的官场进行清洗,查到的金银财宝不计其数, 按照以往的做法, 一部分押解入京上缴国库,一部分充给地方财政,再有地方财政下发给军队——主要是发给了安西军。
凌安之前两个月有点发愁,以前是愁没钱, 现在是愁有钱了怎么花——
翼王殿下一言九鼎, 说到做到,走镖过了天山谷口就先给了一半的银两, 剩下的一半换做军备两个月前在太原生产完毕, 就等着他洗白了装备给安西军。
这么货真价实的军备安西军以前都没见识过,西域丝路的收税才刚刚开始, 并不丰厚,和守护西域丝路的税收得到的那仨瓜俩枣明显不成正比。
不过现在不用惆怅了,许康轶提前到了天南也不知道是有意帮他还是无心,快刀斩乱麻似的在官场砍了一堆脑袋, 查到的财产中一半直接由地方财政拨给了安西军,浑水摸鱼的两股钱财混成一股,安西军也暂时过上了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凌安之感觉自己是一口就吃成了一个胖子, 否极泰来运气挡都挡不住,他趁热打铁,把安西军的编制直接扩到了八万人,骑兵两万五千人,神机营五千人,其他各种车兵、炮兵、轻步兵、重步兵、弓箭手再共计五万人。
最近安西边疆比较太平,凌安之、凌云兄弟两个带着凌霄、雁南飞、宇文庭等人,把全副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练兵上,凌安之天天琢磨,成天泡在军营里,四处建章立制的折腾新兵,练兵项目五花八门的就设置了一堆,包括什么体能、技能甚至还有思想教育等等,没事还考试。
凌霄比凌安之离开军营的时间还久些,走了大半年,一回到安西驻地就看到军营的规模和从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他连夜赶路,清晨正好到了军营,听亲兵说凌安之正在关外的空地上训练新兵场操,欢欣雀跃的骑马直接就去找他家将军。
只见凌安之身披黑色重甲站在练武场的山坡上,和不同级别的军官看着五千身穿重甲的新兵在山坡上跑操,山上山下不停的折返,要求五里之内,谁要是出汗了或者大喘气了,就再回头重跑,折腾的灰尘四起。
凌安之目力过人,老远的就看到凌霄从关上冲下来,虽然在军中统帅要严肃一些,还是忍不住满面春风,远远的就冲凌霄挥了挥手,看凌霄像一阵子小旋风一样吹到了近前来。
凌安之开始和凌霄说了说最近的情况:“凌霄,这军营变化大吗?从来没见过我们安西军有这么多兄弟吧?”
凌霄眼目含笑,嘴角翘的不行:“将军,你可真能折腾,我这一路走来看到变化很大啊。”
凌安之最近春风得意,他在军中虽然向来严肃,可身上还是隐约透着那么一股子喜气,他一伸手搂住了凌霄的脖子:“最近军中人、财、物全不缺,外敌们也没什么动静,特别适合练兵,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翼王的事晚上再和我仔细说,走,我领你四处转转看看去。”
凌霄跟着凌安之的步伐一起转身,边走边问:“这新兵每天都要跑步吗?”
凌安之点头:“刚才你看到的在山坡上跑步,是场操的一部分,场操每天早晨一次,主要是热身和训练体能,我领你也去各个演武场和军备所看一眼。”
语罢,就开始带着凌霄四处转悠看他这几个月怎么练兵的,凌霄想到凌安之肯定有练兵的章法,倒还真没想到能管的这么仔细。
不同演武场上还有武器技能训练,刀枪棍棒、弓箭火器,浑厚的叫喊声显得每个训练场都热火朝天,据说每个月还要考试,不同编制的军营时不时来一个小型比赛,考试不合格的重新训练,二次不合格挨揍,再不合格就全军通报。
凌霄在演武场上看到了弓箭比赛,百步之内,要直中红心才算合格,竟然十分之九的新兵全能做到。
凌安之还挺重视军容军貌,要求士兵必须站如松坐如钟,出操和跑步的时候统一步伐和姿势,时不时的还得喊点口号,早晚还唱军歌。
从宁夏找来的八千人,被整成了骁骑营,武器装备和战斗力都是一流的,好勇斗狠有血性,现在就能看到日后强大的端倪来。
除了场操,还有野操,不同番号的队伍卸下了兵刃实战演习,没有大局意识的和不遵守纪律的全都得挨揍。
凌霄看到了军容整齐倍感欣慰:“这些新招的小伙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好时候,看着就精神,以后不用愁打不了胜仗了。”
凌安之趁着没人看他,冲凌霄调皮的眨了眨眼:“走,我带你去安西军备所看看,不只要兵好,武器也得好,这样战场能少死多少人啊。”
凌安之还在安西驻军内设了一个安西军备所,常年研究最适合的武器,现在成批量的也有一些生产,比如神机营、铁骑营用的三眼神铳、双刃陌刀和狼牙棒。
凌安之挨样给凌霄介绍:“凌霄,看到陌刀没?长达丈二,容易使力,劈人不费吹灰之力,甚至能劈开披着重甲的战马,最适合破阵。”
“你再看看神铳,神铳的炮身有铁环,瞄准就能打,三个管子,枪脑袋突出,三铳打完了换一种握法,直接当榔头使,神机营就变成了骑兵营,铁榔头的伤害力比马刀长矛还好似强些。”
“我实验了一下,狼牙棒别看主要是个棍子,可杀伤力比一般的马刀强多了,狼牙棒木柄上包着铁皮,铁皮上固定住的利刃林立,只要敌军挂上一点边,顷刻便皮开肉绽,无力再战了。”
凌霄倍感新鲜,以前的安西军哪有这么多五花八门的建制和武器?他踢了踢一台轮子特别宽的马车:“将军,这马车是做什么的?”
凌安之拍了拍马车上的炮座:“我正想给你介绍军备所新制造的车载大炮,是用红夷大炮改的,机动性更强。去年春节翼王殿下带着红夷大炮直接解了安西军的重围,不过红夷大炮后坐力太大,纯钢制的底座过于厚重,基本上大炮只能在固定位置上发射。”
“红夷大炮对我是特殊的,太有用太招我稀罕了,我就想这四处打仗全能带着就好了,后来绕着大炮转了几圈,灵机一闪直接画了一张草图。你看这马车是四马驾辕,再把大炮重量减轻,底座变薄,放在马车上,这样大炮就可以想去哪里开炮就去哪里开炮,是不是机动性变强了?”
凌霄忍俊不禁,凌安之确实能琢磨:“将军,真有你的,你最近还怎么练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