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粹。苏寒首先想到的是围棋和麻将。
围棋她会一点。麻将一窍不通。
但这个酒店房间怎么都不像会有这两样东西的样子吧。
萧凯转向顾睿思:“有纸牌吗?”
纸牌。国粹?
苏寒笑了。
纸牌倒是真的有。苏寒也会玩,而且玩得还不坏。
是高中的时候庄婷教的,并且让庄婷大小姐很深刻地领略到了那个千古不易之真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谷雨没玩过纸牌。苏寒简单跟他讲了一下玩法,谷雨很快表示明白。
顾睿思说:“那就你们两个搭档,我和萧凯搭档。”
他倒是很想跟苏寒搭档,但不好意思说。
苏寒和谷雨同时抬头看向他。
顾睿思被看得一脸莫名:“怎么了?”
谷雨发愁地看了他半晌,然后叹了口气转向苏寒:“还是你跟顾睿思一组吧,这样才公平一点。”
顾睿思完全没听出谷雨话里的意思,轻咳了一声,努力掩饰从心里不停冒上来的快乐泡泡,“心领神会”地冲谷雨眨了眨眼,单方面觉得谷雨这波操作很够意思。
谷雨小朋友嫌弃地连叹气都懒得叹了。
用庄婷的话来说,苏寒所有不务正业的技能都是她教的。不过苏寒倒觉得,纸牌更像是一种数学游戏,不同牌之间的随机组合可以产生很多有趣的数学问题。就像谷云亭酷爱的大富翁也暗藏着资本运作的经济学原理一样。
谷雨渐渐对纸牌游戏熟悉起来之后,顾睿思和萧凯很快感受到了他们跟苏寒姐弟两人之间的差距。
苏寒故意放水,而且打得心不在焉,所以她和谷雨差得不多,往往都是第一或第二个打完手中的牌。最后的输赢反而定在顾睿思和萧凯身上。
虽然谷雨并没有真的找萧凯玩过大富翁游戏,但此刻也证明了他那句“你比萧凯哥哥还笨”的话没说错——顾睿思确实没有萧凯脑子灵光——至少在玩扑克牌上是这样。
玩到最后,苏寒和顾睿思这一组节节败退。
苏寒当然对输赢没那么在意,谷雨却比她还着急,每玩完一局都要痛心疾首地指出顾睿思的失误。
“你怎么能出Q呢?!苏苏第三轮的时候打掉2张K,我第五轮打掉一张,肯定还剩一张在萧凯哥哥手里啊!你这是在自杀吗?!”
……
“老天,一共只有两张king,整场只出现了一张king,另一张不用想就知道在萧凯哥哥手上哇!……”
……
最后顾睿思干脆把扑克牌搅作一团,耍赖地说:“你脑子是机器人吗?不能记牌!记牌犯规的知不知道!还能不能好好玩了?!”
谷雨面无表情盯着他看:“顾睿思,请问你几岁?”
……
苏寒听得不停发笑。
她不能不发现,谷雨这么一会儿说的话,比他这几天加在一起的还要多。
屋外雨势渐歇。
苏寒把脸转开,看向身后的玻璃窗。
一扇窗就像一幅小小画框,框出一片暗夜和暗夜下静静亮着的路灯。
只是这幅画,被一场夜雨,渲染地有些烟雨朦胧。
她突然想,如果这时候有人从外面往里面望,是不是他们也会被框成别人眼里的一幅小画。
苏寒转回脸,目光落到谷雨身上。
他小脸红扑扑的,精致可爱的眉眼从未有过的清晰灵动。
或者这样的清晰灵动也是有过的,只是隔的时间太久,隔的东西太多,他们都忘了。
这样一个平凡的雨夜,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房间里,生活加注在他们身上的所有灾变和伤痛,仿佛都神奇地慢慢退远了。
灯光剔透明亮,房间舒适温暖,身边有人陪伴。
原来放任身体的感官只去感受这些正常生活的感觉这么好。
她都有些贪恋了。
真的,雨不停也没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一家四口整整齐齐~
红包都激不起你们评论的欲望了么?那什么才可以,美色么?~~
第28章
只是, 雨总会停的。
一场秋雨一场凉。缠绵在枝头的最后一片树叶也被打落,秋的氛围更浓了。
苏寒的拍摄也终于结束。
大家一起合影、拍照、吃饭、互道再见,一场相聚和离别, 就这样平淡的结束了。
太阳下午时挣脱云层, 重新悬浮于天际。阳光细腻温柔,却是没有温度的。但空气是被洗净后的清爽气味,呼吸之间给人一种被迫的清醒。
苏寒也确实很清醒。
田恬从几天前就开始难过。因为苏寒拍摄结束,也意味着田恬即将离开剧组,她与自己的偶像顾睿思也不得不分别。
田恬这样说的时候,苏寒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另一个身影。
离别在即,苏寒开始有意识地冷却自己心里某些暗藏的念头。她很清楚这些隐藏起来的念头如同危险的火星,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让它们生长成燎原之势。
她不能让自己烧伤。因为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热情来供消磨和燃烧了。
她相信萧凯一定觉察到了。他是那么细心的人。
他冲她微笑时她会不动声色地转开目光。
和他拍照时用礼貌和平静拉开距离。
甚至尽可能地避免与他交谈。
这是她在短暂的人生中培养起来的本能。一个人若想不失去,就要从一开始不去索取。
这也是她为自己和这个世界之间筑起的安全线。
她绝不会轻易跨出去。
也从没想过会有人走进来。
谁会想走进来呢?
一个荒芜、贫瘠、黑暗、孤独的深渊。
连她自己都常常感到窒息般的恐惧。
苏寒看了看渐渐偏西的秋日的太阳, 阳光以一种雨过天晴后的温和剔透照在一池有些衰败的荷花和荷叶上。
不管怎么说, 她这一段时间过得还不错, 甚至是几个月来难得的松弛。她很满足。
当生活中的一段插曲结束时, 我们往回看,总会有一种感觉,觉得这一段时光短如弹指一瞬, 似乎一切都还停留在开始的时刻,什么都未曾发生。
但结束就是结束。苏寒坦然接受。她现在是什么都能坦然接受的。
.
晚上剧组一起聚餐, 兼而为她杀青送行。
或许是“吃人嘴短”,默不作声地吃了人家半个月的高级酒店定制餐,导演狠狠心,聚餐地点选了一家消费档次颇不低的餐厅。
难得改善伙食,大家兴致都很高。开往餐厅的车上,苏寒笑意清浅地听着众人的随意交谈。下车的时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边坐的人是谁, 因为没有去看。
不必去看。没有那道熟悉的薄荷味清香,知道肯定不是他。
车子在餐厅门口停下,从车上下来,夜晚秋凉的风迎面而来。
苏寒抬头,看到仲秋的雨后的夜空,没有星,也没有月亮。
也许它们都随着这场一天一夜的秋雨落入人间了。
苏寒孤独地站着,仰头看天。心想,她是能够坦然接受的,只是多少有些遗憾,以后都不会有那一缕可以抚慰她睡眠的薄荷味清香了。
哦,她还有一件他的外套。
要还给他吗?
她在心里轻轻作答,不要。
然后自己笑起来。
没有一点“小贼”的心虚和羞愧。
余光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影慢慢向她的方向走过来。
苏寒心弦一跳,却收敛心神,收拾心情,提步迈向餐厅门口的台阶。
那个靠近的身影微微停顿了一下,身后有另一张笑颜如花的脸赶上他。两人于是并肩而行。
苏寒的手轻轻紧握成拳,只一瞬,又慢慢松开。
服务员将一行人引进提前预定好的包间。一张椭圆形的长桌,苏寒坐在最靠里面的位置。
餐厅是中式风格,装修古朴典雅。苏寒对面靠墙的位置是一个博古架,格子里摆放着各式小巧的古玩、玉器。头顶吊灯也是传统的灯笼造型。空间不大,环境却非常雅致清幽。
导演翻着菜单跟服务生点菜,有人起哄:“不用麻烦了,捡最贵的上就行!”
席间立刻活跃起来,大家笑着纷纷附和。
苏寒坐在角落里,一只手搭在桌沿上,安静地看着。
她其实神情有些恍惚,有点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参加过这样人声吵闹的聚餐了。她生日那一次,庄婷连只有一面之缘的柯薇和田恬都拉来了,算上她自己也不过只有五个人。
她的生活圈子其实一直都很狭小。
“请问,你是……苏寒吗?”
一个犹犹豫豫的声音打断她的恍惚。
苏寒闻声看过去。
是一个看起来跟她年龄差不多的女孩,身上穿着餐厅的制服,应该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苏寒点头:“我是。”
女孩眼睛里闪着兴奋的亮光看着她:“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这一桌子人早对这种情形见怪不怪,只往这边随意扫了一眼便继续各自的话题。
“当然可以。”苏寒礼貌地笑笑,从女孩手里接过纸笔。
“从你参加《新歌声》的比赛我就喜欢你了!”女孩紧张又兴奋地说,“我也特别爱唱歌,还报名参加过歌唱比赛,但成绩不怎么好。所以来影视城碰碰运气,边打工边做群众演员……”
“谢谢。”苏寒把本子和笔还回去,迟疑了一瞬仍是问道:“你……不用上学吗?”
但这个问题似乎还是冒犯了对方。
女孩脸上兴奋崇拜的笑顿时收敛,对苏寒说了一大堆“上学无用论”,看着她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背叛者”。
最后女孩说道:“上学并不是人生唯一的出路,学历也不是评价一个人的唯一标准,只有那些没实力没能力的人才喜欢高调的宣扬自己的学历!”女孩瞪着她,“你自己不也是高中辍学参加唱歌比赛才有了现在的成名吗?!”
苏寒被质问的有些哑口无言。
一桌子见怪不怪的目光又重新转回她们这个方向,最后那一句“高中辍学”的质问大家也都清楚听到了。
娱乐圈普遍学历不高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苏寒即便真是高中辍学,也不是这群人里学历最低的。但被人这么摊开来讲,气氛一时难免有些尴尬。尤其她这个“低学历”曾经还上过热搜。
“你、别在意……我也高中没毕业。”旁边有人出声安慰她,“我们这个圈子很多人都……”大概猛然醒悟后半句话像是在肯定她的“吵架对手”,又倏忽停下了。
苏寒侧头,这才注意到,她身边坐着的人一直是顾睿思。
苏寒对着他笑了笑,没说话。
顾睿思跟其他人一样误解了,刚才的事苏寒自己完全没有什么尴尬的情绪。如果她会因为这个尴尬,一开始就会选择把误解澄清。
她只是有些意外。原来自己的行为无形中会对一些人带去影响。而且这些影响还可能不太正面。
这是她完全没想到的。
看起来很可能粉转黑的女孩,拿着苏寒的签名离开了。
菜陆续上齐,美食和美酒让桌上的气氛更加活跃起来。
苏寒的位置紧挨窗子,透过玻璃窗就能望见悬在餐厅门口的半明半暗的宫灯和深紫色的夜空。
她是做习惯了局外人的,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坐不住了。
拿起手机看看,已经晚上十点半。
谷雨应该已经睡了吧。
田恬和谷雨没有来聚餐。田恬说她已经在心里完成跟偶像的告别,为了避免“二次创伤”,她在正式离开前都绝不能再见到顾睿思。
于是主动提出留在酒店哄谷雨睡觉。
谷雨说他两岁就自己睡,不用人陪。
田恬就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说,那你就陪我吧。
谷雨小朋友反抗无效之后,就被田恬拖走“陪/睡”了。
苏寒找了个间隙,悄无声息地摸出人声喧喧的包间。
站在门口四下环顾。偌大的餐厅如同一座华丽园林,回廊相绕,曲折曼妙。美是极美,只是路不大好找。
苏寒看了半晌,为了不至迷路,最后还是开口向服务员求助。
正顺着服务员指点的路线向洗手间走,右边一间包房的门突然打开,一阵喧嚣的声浪顿时如同大风一样席卷出来。
随着这阵大风踉跄而出的还有一道曼妙身影。
苏寒很及时地往后退了一步,险险避开,没有跟来人撞上。
苏寒抬头扫了一眼,又平静地收回视线,脚下略转个弯,准备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苏寒?”
那个踉跄不稳的身影往左边歪了两步,正好堵住苏寒的去路。
她不得不停下。
“我!丁熙然。记得吗?我们一起参加过《新歌声》的比赛!”
说话的人一只胳膊撑住身侧的墙壁,一只手抬起抹开脸上的长发,好让苏寒看清楚她。
苏寒的目光在她曲线毕露的胸口一扫而过,淡淡地“嗯”了一声。
丁熙然,苏寒刚才一眼就认出她了。
觉察到苏寒的视线,丁熙然似乎为自己刚才的失态很不好意思。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开口说了句很公式化的寒暄。
“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碰到你。”
苏寒没说话。
停了一瞬想起什么,对面的人自顾自又说:“哦,对,你正在拍那个……嗯……”丁熙然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头,把答案从脑子里拍出来,“对,《忆平生》……你正在拍《忆平生》的MV是吧?我在网上看到过新闻,你们剧组也在这里聚餐?”
说着抬头往苏寒身后走来的方向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