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矜——李丁尧
时间:2020-09-23 08:00:56

  纪翘难受,便撑了下他膝头,还没来得及上下其手,动作如按了暂停键般顿住了。
  他以前……有时候甚至最后衣衫都是完整的。动作深重,让她元神都散掉,腾不出意识和精力。
  纪翘自己身上永久性的疤痕不在少数,遍布四肢全身,有早年训练的痕迹,有后天造成的伤,只有腹部基本没有。在任何时候,保护脏器都是下意识的反应。
  但他有很多。
  纵横交错,枪伤刀砍,五花八门。
  纪翘愣住。
  这男人身上,从前最大的标签无非四个字,得天独厚。
  祝绫的幺子,借其庇荫,早年不会缺保护祝九的人,后面他成了祝秋亭,更不会缺。能为他挡子弹的人不在少数,这些伤不是一朝一夕能造成的。
  “能不能专心点?”
  男人似乎没察觉到她的心事,只沉声在她耳边问。
  “不是要看看,谁行么——”
  祝秋亭唇角挂着温度偏冷的笑意,低低道:“那就好好记着。”
  ……
  ……
  ……
  他俯下身去,在她耳边沙哑地问:“谁行?嗯?”
  纪翘扭头,狠瞪了男人一眼。
  “你,你你你!行了吗!?”
  男人都他妈什么几|把玩意,小气巴拉的。
  祝秋亭笑了笑。他能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如岩浆般奔腾,身下人是他的咒与劫,也是他的爱与甜。
  活色生香。
  他算是明白了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五感通明,在这一方狭小空间内觉察到,早春这才算是踏过山高水远,借温柔乡,在他命里降落了半宿。
  -
  纪翘在日出后二十分钟醒来,醒来还是在后座,晨风把她吹醒了,身上裹着件大衣。
  她听见主驾驶的人正低声同别人讲话。
  “……他有意见,你让他直接来找我。我从来不强人所难,只要跟祝家债能两清,桥归桥,路归路——”
  “祝秋亭。”
  纪翘无意识地叫了声,声线微哑。
  男人迅速回头看她一眼,挂了电话。
  “醒了?我要去一趟A市,你想去就近的酒店还是回市里四季,”祝秋亭把腕表戴好,想了想又把之前那把SIG P229摸出来,回身扔给她:“拿上。”
  纪翘轻松接住,抱在怀里,整个人还没完全清醒,说话都慢半拍:“明樾为什么,不能回?”
  祝秋亭看她一眼。
  纪翘想了想,抵着额笑了,拖长音:“噢——对,你,把吴扉的货给端了,是找了海事公司那会长帮忙。”
  他做事不会给人留后路,那八吨□□进海关复查流程,要弄回来很难。吴扉挽不回损失,自然会来找始作俑者。纪翘跟吴扉打过交道,手段阴毒,能避则避了。
  这种时候,不回常住地也是为了安全。在私密性极高的民宅里,尸体凉三天都不一定有人发现。
  祝秋亭望着她,似乎在透过她看着什么。
  纪翘看看他,低头看眼自己,警惕地默默拢紧大衣:“我没力气了。”
  祝秋亭忽然问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纪翘一顿,视线下意识落到他手腕。
  “很早。”
  她说。
  “有一次,在酒吧包厢,中途你被人叫出去那次。”
  在某些方面,纪翘跟祝秋亭很像。他们靠野兽般的直觉捕捉重点,在分析之前已经抵达终点。她当时只是觉得很熟悉,他压下来吻她时,顺序,感觉。看到动脉处的青色纹身后,纪翘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只不过,她不是喜欢回头看的人。
  她永远都只盯前方。所以如果没意外,她并不打算告诉祝秋亭。
  老实说,纪翘也对当时他为什么出现在那儿,半点兴趣都无。
  “行。”
  祝秋亭说,硬朗的眉骨被晨曦金光细致勾勒,淡然的和昨夜判若两人。
  发动车的时候,他又道:“以前我在英国LSE读过博士。”
  “Engineering science。(工程学)”
  车驶入清晨的街道,后座纪翘沉默良久,径直道:“你是想让我夸你英音漂亮”
  “很标准。可以吗?”
  她连本科都没考,祝秋亭这一出是哪一出,纪翘搞不懂,而且火很大。
  一路烧到酒店门口。
  “祝总,您不是要去A市吗?走好。”
  车停在四季门口,纪翘下车后探头彬彬有礼道。
  祝秋亭瞥了眼门童,熄了火,下车,要笑不笑地上下扫她一遍:“装不熟前,你要不要考虑,先把那些痕迹遮一下?”
  纪翘闭了闭眼,默念气出病来无人替。气出病来无人替。
  “先进去等我”
  祝秋亭:“我去办点事,飞机是下午的。”
  纪翘颔首,转身飞快闪人了。
  进了大堂,还没来得及Check in,却先被人一把拽住了。
  如果不是纪翘重心稳得快,她能给地板原地拜个早年。
  她抬了抬头,没看见人。
  低头垂眸,一张漂亮精致的小脸撞进视线。
  “你叫什么名字啊!?”
  对方穿着首饰都价值不菲,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写着三个大字,宠大的。
  纪翘轻松挣开她,挑眉:“你哪位?查户口的?是警察麻烦出示证件,不是的话,”纪翘右手在空中虚拨两下:“起开。”
  “你……”
  吴梁美刚起了个头,目光落到她胸口的吊坠上,如遭雷击地愣住了:“你——”
  纪翘被她挡在前面,周围已经有目光扫过来,搞得好像她欺负弱小一样。耐心很快见底:“你有话快说,你了半天,复读机成精了吗?”
  吴梁美记得清楚,上次在维港旁餐厅门口,祝秋亭夸她的项链好看,还说要给谁买。她父亲帮他那么大的忙,难道……不应该是回报给她的么?限量款怎么会在这人的脖子上?
  这次从港城北上,吴梁美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祝秋亭。
  本来还觉得巧,到了没多久,隔着道玻璃看见他的座驾,结果却下来个高个女人。
  “你跟祝总是什么关系?”
  吴梁美稳了稳心神,告诫自己不能跟这种没有教养的人过不去。
  她高贵典雅的姿态把纪翘逗笑了。
  “你猜。”
  纪翘发现,逗这种喜怒哀乐浮了薄薄一层的人,还挺有意思,勾唇温和笑道:“哎,算了,不逗你了。我就是他未来孩子的妈。”
  吴梁美:“……”
  吴梁美:“???”
  纪翘不说这话还好,这么一发言,吴梁美悬着的心反而落下了。
  他绝不可能和这种妖艳女人有什么交集。
  吴梁美正要说话,忽然敏感地回了头,杏眸里闪过惊喜,下意识拉住男人:“祝——你来了?”
  祝秋亭去了趟礼品店,刚进大堂就被人抓住袖口,他看到纪翘也在,便停住脚步,不动声色地移开手臂,礼貌淡漠道:“您哪位?”
  吴梁美:………………
  她转身小跑着离开了,也不知道去干嘛了。
  纪翘抱臂看热闹,笑还没出来,被祝秋亭扫了一眼,迅速收了回去。
  “腿长那么长是用来乱跑的”
  祝秋亭蹙眉:“那打断算了。”
  他语气一般,但递过来的东西看着还挺像回事,是个藏蓝的长方形礼盒。
  纪翘自动屏蔽他说的话,接过东西看了眼。
  钢笔。
  祝秋亭:“我看你对知识挺渴求的。我不在的时候,没事多用用。”
  纪翘瞪眼:“渴求?什么……时候?”
  祝秋亭勾了唇角,眼底很冷:“徐先生A大本哥大硕博,你记得不挺清楚?”
  纪翘反应了几秒:“啊,徐修然吗——”
  祝秋亭看着她。
  纪翘及时收声,笑了笑:“好,那我写什么呢,您指导下?”
  他拉过纪翘手腕,垂眸,食指指腹在她掌心中间划字。
  三点水。一撇一横。
  ……
  非常清晰的两个字。
  活着。
  累了也给我活着。
  纪翘握了握手心,没说话。
  祝秋亭率先放开她手腕,淡淡发了话:“滚吧。”
  纪翘低头看着那暗蓝的盒子,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笑了笑。
  “那撑不住的人,掉到悬崖底下了,他们也得继续吗——”
  祝秋亭上前两步,抬手系上她深色外套的扣子,慢悠悠的,一颗又一颗。旁人一眼望过去,简直是男人姿态懒散地在挑逗。
  “我会接着。”
  他用只有他们听得见的声音道。
  祝秋亭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理解,但他好像——
  需要她在身边。
  纪翘弯了弯唇,胆子极大的勾过他脖子,亲了一口,好响亮一声。声音都亮堂含笑:“好。”
  
 
  ☆、【四十四】
 
  【47】
  四月,春寒料峭。
  在A市坐镇的苏校等了大半天,等来了误机的消息。
  离会议开始只有一个小时。
  他的顶头上司发来短信,短短两行字,信息量致死。友情提示他,这次收麻烦债由苏校来完成,跟资方的会议他也先顶上。
  私人飞机也能误?之前航线没批下来,坐红眼航班也没见他多耽误一秒……
  苏校算是见识了,扯淡这事,端的就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林域从申城飞过来帮忙,落地后就一句,最近没事别去找他。
  苏校逼问半天,林域才瞥了他一眼:“有几吨麻黄的货在维港被祝九截了,那边的。吴扉在国内,目前为止都没动作。这时候能乱走动?”
  苏校:“噢。”
  苏校:“哎。不是。祝缃现在不是在私立住宿吗?暗中多派点人手,不行吗?”
  林域把行李箱一脚踢进办公室角落,面无表情道:“你真不知道还是装的。姓纪的还在。”
  -
  敏感期,明樾不好再去住,以防吴扉动作。
  纪翘虽然不太在乎,也不喜欢住酒店,但祝秋亭走之前把她拎过来,她也没再说什么。
  明樾有一点不好,楼层太高,一整层一户人,要是有什么动静,根本跑不脱。
  祝秋亭看上去随心所欲,实则万事都会在心里滚过几遭,前因后果推演明白了,细节上都谨慎上心。
  纪翘学来了他这一点,打开综艺当背景音,盘腿低头认真看酒店消防平面图。
  时针跳过八点半,敲门声忽然响起。
  纪翘走过去:“谁?”
  没回答。
  反正门上挂着安全链,她也没耐心再问,一把拉开,蹙眉:“聋吗——”
  话头戛然而止。
  祝秋亭黑眸平静垂望:“你说什么?”
  纪翘微笑:“我说大家都是龙的传人,必须开嘛,就,缩略了一下。”
  祝秋亭唇角轻牵了牵,垂眸扫了眼安全链。
  纪翘赶紧拨开。
  “你不是晚上的航班吗?怎么?”
  祝秋亭:“取消了。”
  他脱下西装外套,视线在她身上很快扫了一圈。
  全黑吊带丝绸睡衣,面料光滑,极贴她曲线,昨夜的痕迹不少都没消,白皙的胸口显眼的要命。
  纪翘对他这个简单的回答明显不满意:“那改到什么时候了?明天吗?”
  祝秋亭松了松领口,倚在墙沿,壁灯从侧面打过来,照得男人姿态散漫又性感。
  “听你的意思,很遗憾我没有走成?”
  纪翘站得笔直如松,正气凛然,目不斜视。
  “我是担心你的事受影响。”
  祝秋亭目光从床上的薯片酸梅,滑到静音的综艺节目,又回到她身上。
  她不开心他不爽,她开心了他还是不爽。
  这才几个小时,已经乐不思蜀。
  纪翘用余光都知道他在想什么,大脑已经飞快运转起来,借口这个东西,要找的不漏破绽,让人满意,也不是个轻松活啊。
  “过来。”
  祝秋亭说。
  纪翘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小心谨慎,刚靠近他,就被拽着手腕拉了过去,整个人俯下身去,轻靠在她肩窝。
  “我走多久?”
  纪翘伸手腕瞥了眼表:“……五个半小时。”
  祝秋亭揽着她腰的手紧了紧,他手心偏凉,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抱她,却渐渐生了温度。
  那一声轻不可闻,但就在她耳边。所以她听见了。
  “怎么能这么想。”
  即使天天亲吻,日夜□□,把你揉进骨血,也还嫌不够。哪怕你的爱只朝我倾斜一点,夺目秘境就铺天盖地向我显现。
  纪翘僵了一秒,下一刻立刻环住男人劲瘦有力的腰,淡定挑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奖励你——梦见我。”
  祝秋亭埋在她肩头,低低笑了笑。忽然直起身,单手穿过她柔顺的长发,托着她后脑勺吻了下去。
  不激烈,但温柔细致,慢悠悠。
  纪翘还不够见多识广,所以在命里碰到的人事物里,这个吻能排前三,排到十七岁夏天玫瑰色晚霞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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