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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秋亭半夜还有一个视频会议,所以没有继续下去。
纪翘继续盘腿看综艺,是把各种类型的艺人凑到一起,摸爬滚打的比谁体力更好。
祝秋亭洗完澡出来,换深色浴袍,坐在单人沙发椅里,拿了把刀削苹果,苹果皮很久没断,刀刃薄又快的划过,没多久一个完整苹果就出来了。
“哇,削的漂亮。”
真诚的感慨从左边飘过来。
祝秋亭没理她,小刀转了个方向,切起块来。
“刀功真好,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祝秋亭唇角一勾,抬眸看她:“更好。”
纪翘脸刷垮了。
“我饿了。”
祝秋亭瞥她一眼:“吃这个能饱?”
纪翘抱着枕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再次猝不及防地意识到他是她的。
她懒懒地歪着头,眉眼慵懒带着股雾气,哼了声:“再看看你,就饱了。”
祝秋亭难得梗住:“……你还真是有出息。”
纪翘耸耸肩:“谁让我喜欢你。”
祝秋亭:…………
他揉了揉太阳穴,这种直球真的砸得他头晕。
“你以前——也是这样吗?”
中间有三个字,太轻了,又一带而过,纪翘没听清:“以前谈……什么?”
祝秋亭凝视了她几秒,尔后垂下眸:“你听错了。”
“过来吃。本来就是你的。”
他用纸巾拭了拭手,但还是有些黏黏的甜意留在指间。等会儿有跨国视频会议,祝秋亭有轻度洁癖,起身要去洗手间,却被人一把摁了回去。
“切都切了,一起尝尝。”
纪翘说。
她用银叉扎了块苹果,咬在齿间一半,俯身把另一半送他唇边。
祝秋亭望着她,眼眸渐暗。
苹果是清甜的,汁水溅在唇齿间,充盈着果香味。
“我喜欢过很多人,”纪翘直起身来,把腕上表解了放在圆桌上,弯着眸笑了笑:“但我不会跟谁分苹果吃——你开会吧。”
祝秋亭虽然早就知道他完了,但望着她懒散修长的背影,突然意识到,其实他并没有做好准备,他会完的有多彻底。
☆、【四十五】
【48】
灯要暗些,才能看出来这间八十平套房位置好,景观好。
落地窗恢弘一整扇,镀膜材质,看得见外面,窥不到里面。夜景流动变幻,云显得也比平时清朗些,车水马龙是条飞舞灯带,钢筋铁骨的高楼大厦破空而立。
景色一好,人谈情说爱都有气氛。
就算各坐一端,各忙各的,也跟自己待着不一样。
“结束了?”
见祝秋亭点头,纪翘适时给出了提议:“那做点正事吧。”
到底是看眼色的高手,又有情人的默契。
祝秋亭悠悠合上电脑,虽然桌面早就休眠。
“好。”
纪翘没想到他答应这么干脆,有点诧异。
他非常讨厌被打搅休息,曾经苏校带着最紧急的文件,大半夜去祝宅,硬是把门敲开了,开发案签了,苏校的年度奖金也飞了。
她没想太多,从床边一跃而起,冲到了隔壁,把什么东西拖了出来。
祝秋亭有不好的预感。
长方形的,装在礼品袋里,有点分量。
纪翘蹲下,把袋子一扒,露出庐山真面目来。
火车轨道。
纪翘:“T&F家的。我下午在附近店里看到的,这个单元是最后一组。”
她语气里明显藏着自豪,姿态神情却出卖了她。
辛苦一年种出全乡最高葱王的老农撑死就这样。
祝秋亭:……
实在忽略不了,沉吟几秒,他问:“你想让我夸你吗?”
纪翘愣了愣:“不是。”
她何等敏锐一个人,瞬间反应过来。
这是祝秋亭,顶级会所入夜时分,懂放松也舍得一掷千金的人。
他们对午夜正事的理解,肯定是分叉了。
纪翘发现的确难开口,说陪我搭会儿吧?还是陪我玩玩吧——把他当做小学生么?而且上次她提到无聊时喜欢搭这个,他说她真是闲。
祝秋亭手肘撑着椅把,似乎是短暂地陷入沉思。
“不是,就,想给你看看。”纪翘说。
她埋头把袋子拉过来,给它重新套上。
祝秋亭起身,迈开长腿,从她身边径直走了过去。
带起的细小风流让纪翘难堪到耳根烧。
她明明不是心窄的人。
“换个衣服,现在的不方便。”
祝秋亭脚步没顿,撂了一句。
他换好家居服,在纪翘身边盘腿坐下,把大盒子拉过来拆了,拆着拆着就笑了:“有配积木,可以搭信号站。”
纪翘轻嗯了声。
拼搭轨道没什么难度,就是需要点耐心。
她以前烦心,孟景就会扔给她一套这个,纪翘能装了拆,拆了装弄一整晚。
做隧道,拼交叉路口,搭信号站、加油站,做路口指示,放小房子。
这是她的流程,她没分享给任何人过。
拼到路口的时候,祝秋亭接过她手上一个零件,淡淡道:“他以前陪你装了很多次。”
纪翘判断出这是个问句,但还是确认了下:“孟哥吗?”
祝秋亭低头接轨,没说话。
纪翘唇角轻勾:“也没有。没很多次,就偶尔,他不是工作忙么,他们队长找他找得勤,我就一个人拼。但都是他买的。”
祝秋亭:“买了很多?”
纪翘:“那也没有,就五套。但是有套塑胶的,是他跟小学生抢回来的。”
她想起那场景,忍不住笑了笑:“还被人妈骂了。”
祝秋亭没再继续追问。接下来只有两句话跟她说,把这给我,把那给我。
纪翘反应过来,手上搭着,视线在他身上停着,明目张胆得很。祝秋亭也没抬眼,任她观察。
祝秋亭是很能藏事的人,一般人打眼望过去,根本没法从面上窥到他心情。
但纪翘是谁,他心情是晴是阴都观不出,也不用混了。
纪翘递了块隧道主体,不经意道:“但我喜欢搭这个,跟孟哥没关系。”
祝秋亭依然没抬眼:“嗯。”
纪翘:“是初中的时候,有个隔壁校的学弟跟我说的,这好玩。”
祝秋亭看她一眼。
纪翘继续老虎头上逆毛,回忆的颇有几分感慨:“当时我去比赛,受伤了,有段时间什么都看不清。老师组织人下课来照顾我,帮我念课文什么的。不过她们忙,把活推给外校朋友,中间有段时间来个学弟,温柔,有耐心。”
祝秋亭笑了笑:“那他人呢?怎么不陪你来搭”
纪翘挑眉,笑得无辜又坦诚:“没——他主要跟我说,搭火车轨道就像造个新世界,你要对这个世界的一切负责,让它运行流畅,合你心意。要是随便放弃,看它断在半截,心里不舒服。”
祝秋亭沉默几秒,忽然轻笑了笑。
“你好哥哥好弟弟挺多的。”
纪翘点头:“这倒是。我挺幸运的。”
祝秋亭把模块扔她怀里:“累了。自己搭吧。”
纪翘在不要脸这点上向他积极学习,并且发扬光大。
他从她身边走过时,被一把抱住了腿。
纪翘仰着脸,抬了上目线,无辜又耍赖,狡黠一划而过。
“运气不好也没有今晚呀。”
陪的人对了,才叫运气。
纪翘的话要拐三个弯才能听懂,祝秋亭虽然不需要三个弯的时间,可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他立在原地几秒,在她要放手的时候,忽然转身,又俯下腰来,扣过她后脑,吻住。
温热的触碰与吮吸持续的时间很短,也含着眷恋。
而且,划算得很。他还是坐下,陪她拼了整个下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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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是靠近清江的三线城市,祝氏分部选址的时候,选到了郊外。
跟黎幺这种刀尖上狂舞,时不时在A股飚一把过山车的不一样,苏校喜且只喜欢投资安全的不动产。
他在A市的别墅离祝氏不远,开车十五分钟就能到。
众所周知,办公室离家近是好事。
但也要看什么时候。
替无良老板工作了一整个通宵后,还要被下属敲门吵醒,那就是两码事了。
苏校从床上咬牙切齿的爬起来,想杀人的心在点开屏幕那一秒碎了。
他低头看了眼表。
六点四十五。
他入睡五十分钟。
对啊。
这时候对方根本不应该在这的。
门外的人突然抬了抬眼,望向监控摄像头。
——我数到三。
苏校会读唇语,这四个字配上和颜悦色的神态,简直就是死亡宣告。
他赶紧把门打开。
“怎么……”苏校打开门,看到男人活生生在眼前,确认不是做梦,话差点打结。
“怎么这时候来——”
外界只道这男人身边只是多了个女人,跟以前没什么差别。
只有祝家最早跟他的人清楚,他在内部找人,确定了关系,还愿意昭告天下,意味着什么。
这时候都能放弃软玉温香,千里迢迢赶来,苏校对祝秋亭油然而生出一种敬佩来:这种拿搞革命的精神做事业,反正他是做不到。
祝秋亭没跟着他进屋,倚着门框,开口第一句话,过问的并不是昨天,他委托苏校跟资方开的会。
他问的是:“报警了?”
苏校脚步微顿,尔后转过身来:“你知道了?”
祝秋亭:“我不知道我给了你什么错觉,让你觉得,这种事也可以瞒着我。苏校,你长本事了。”
他的语气听着并不重,甚至有些云淡风轻,但苏校在常人前的冷峻气场全数卸下,后背出一身细汗。
苏校两臂贴紧裤缝,站得笔直垂首:“没有。被他们带走的是明寥,是能以祝氏员工被绑架为由报警,但我跟林域商量以后,觉得没有必要,已经调了人手来A市,现金流还要周转几个小时。他们平均四个小时来一通电话。”
昨天半夜得知这件事,苏校只用了五分钟,就决定暂时不跟他说,至少等这一天过去。
A市的HN工厂被烧,当时的负责人就是明寥。他是年轻,但二十一岁时祝秋亭已经能顶起祝家。
祝秋亭没说过,但苏校清楚,那场大火里丢失的资料有多重要。
那以后他一个月没睡过整觉。
这事还在漫长的善后过程中。明寥现在被绑架了,绑匪那边要820万赎金。
拿出来不是难事,但对方要现金。
祝秋亭扫他一眼:“820,这数字,你不觉得耳熟吗?”
祝秋亭没耐心耗下去,挥了挥手:“去备车,结实点的。”
苏校站了几秒没动,脸色纷呈变化。
数字分开一提,他突然觉得耳熟。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来了。
维港的货,被扣的8.2吨□□。
吴扉。
他想找的根本不是明寥。
是祝秋亭。
苏校开车,男人在后座开了录音给他听。祝秋亭凌晨四点收到的。
背景音被清的很干净,明寥的声音很清晰。
一声叠过一声的惨叫,少年人年纪毕竟不大,间隙还腾得出嘴来把吴扉从祖宗十八代骂下来。
他收到的地址在东郊,苏校别墅在西郊,开得开一个多小时。
祝秋亭开了车窗,垂眸点了根烟,烟雾很快散出。
“吴扉能上位,是因为撬嘴厉害。除了不敢动DEA,其他人,在他那儿能撑过两天的很少。”
苏校没说话。
祝秋亭跟平时不太一样,他懒得解释。反正祝家上下都拿他话当圣旨。
他从后视镜里小心望了一眼,正对上一双黑眸。
淡漠,寡言,漫不经心。
祝秋亭虽然嘴角常带笑意,眼睛却总出卖立场。
他总是让人觉得,虽然被望着,但自己根本不在他眼里。
“你觉得,”祝秋亭停顿一瞬,干脆的下了结论,是连反对都杜绝的语气。
“明寥不值得。”
时间拖一拖也没关系,无需为一个犯错的人,打搅他。
“苏校,”祝秋亭靠着椅背,从后视镜里能望见他微抬的下颌,姿态疏离又凌厉:“如果那是你呢”
他的人,要怎么处置都容不得外人插手。
就算是祝家养的一条狗,死也得埋在他知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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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
九点半,纪翘终于睡醒,准备去吃早饭,结果出房间不看路,撞个人仰马翻。
“没事没事……你的吗?”
对方是推车经过的服务员,温和好耐心,帮她捡起来纸跟笔,无意瞥了眼纸上内容,挑了下眉:“Atopos?”
纪翘接过道谢:“麻烦。你听过吗?我没查到。”
客房走廊光线很暗,服务生个子高,纪翘看不清他轮廓,但听见对方笑了笑:“小姐,这不是英文,是希腊文。”
纪翘捏着便签:“噢,那是什么意思啊?”
“Unreasonab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