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还会做这么考究的菜。”
晏惊寒点头,“喜欢么?”
聂月嘴唇辣得红红的,“嗯嗯嗯。”
晏惊寒停顿半晌, 喉结上下动了动。
浅浅“嗯”了一声。
还是克制一下吧。
总是亲她的话也不太好。
“下周有事吗?”晏惊寒喝了口水,问道。
“没有啊, 怎么。”
晏惊寒:“我生日。”
聂月:“想要礼物啊?那我可要好好考虑了。”
晏惊寒:“不用,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聂月挑眉, 笑得娇俏:“这么好啊。”
晏惊寒:“你有空吗?”
聂月目光流转:“不一定, 再说吧。”
聂月想上楼, 晏惊寒有点想抱她, 聂月不着痕迹的躲开:“我回房间啦。”
说完跑上了楼, 晏惊寒看着她的背影。
她今天似乎有点奇怪。
怎么没有过来撩拨他呢。
他已经做好被她调戏的准备了。
-
聂月关上房门, 背靠着门框长舒一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下午在咖啡厅里, 何斯年告诉她,沈清溪近况似乎不大好,之前一直没敢告诉她, 就怕她沉不住气。
“出了什么事?”
何斯年:“好像是车祸。”
聂月脸色不大好,何斯年赶紧补充:“现在已经好了,你不用担心。”
聂月始终有点恍惚,按理说不应该的,最近睡得还不错。
她坐在出租车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隐约间好像梦到小时候的事。
爷爷的葬礼上,众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一共十二个菜,其中十个都是奶奶做的,一如既往的鲜香扑鼻。
最中间是一条鱼,聂月没有胃口,筷子迟迟不下,一只黝黑小手握着筷子,直接把整个鱼头拨进自己碗里。
聂月头也没抬,“奶奶我吃饱了。”
自爷爷走后,奶奶苍老了许多,“去玩吧,别跑太远。”
聂月坐在一个角落里看天空。
“嗯,真香啊。”
聂月抬起头,一个瘦高的男孩端着碗在她身边坐下:“聂奶奶的菜做的真是好。”
聂月不说话,继续看天空。
“尤其是鱼头,特别的香。”
“……”
“段爷爷还在的时候,我从来都抢不上鱼头。”
“……”
“他都夹给你吃,我永远都吃不到。”
“……”
“真是有点想念段爷爷了……”
“……你给我闭嘴!”
聂月暴起,眼眶瞬间红了,一把把男孩推倒在地,指着他的鼻子:“你再说我就打你!”
男孩把碗放在一边,拍拍土站起来:“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能打得过我?”
聂月哭得很凶,用尽全身力量,像一头小兽一样冲过去,这次男孩有所防备,还是被她撞得后退几步。
聂月低下头,再去撞,这次男孩躲开了。
聂月破釜沉舟,一边哭一边再次冲过去。
这次他没有躲,直接被她推在地上,聂月也因为惯性往前面倒,眼看着头要磕到桌角,被男孩眼疾手快的护了一下,她没撞到桌角,反而是男孩的手狠狠撞在桌角尖锐处。
疼得他直甩手。
“你是铁头侠吗?净打铁头功!”
聂月情绪收不住,哭成了泪人。
爷爷的离开对她打击太大了,对于孩子来说,这无异于天塌下来。
可她一直忍着,因为段海一直在,她不想段海看到她哭。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男孩还在甩手。
聂月也没有形象了,哭得鼻涕都成条往下淌。
“我妈说,人都得靠自己,靠谁都靠不住,没有人任何一个人能让你依靠一辈子。”男孩说:“这是不是叫坚强我不知道。”
“因为任何人都会抛弃你……”聂月终于开口,鼻音重到听不太清。
“所有人都会离开你。”
“永远都是孤独的。”
“永远都没有人……”
爱你。
聂月一边哭一边说,有点深奥了,男孩没听太懂,可能和他的意思也差不多。
“吃鱼头吧,就当是你爷爷最后一次庇护你。”男孩端起毫发无伤的碗,往聂月的方向送了送。
聂月站起身,脸上仍有泪痕,可她已经不哭了。
“不用。”聂月走了几步,回头:“谢谢你。”
“没事儿。”男孩笑得很阳光:“我叫沈清溪,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
手机响起的时候,吓聂月一个激灵。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是段优若打过来的视频,聂月把手机拿远一点,接起:“干嘛。”
视频里的段优若还在公司,穿着一身正装。
“挺像样的嘛段总。”
段优若一脸不情愿,疲惫在她年轻俏丽的脸上画了两个黑眼圈。
“别提了,我马上就要猝死了。”
聂月:“不会的,遗臭万年没听过么?”
段优若没力气和聂月开玩笑,苦笑了一下。
“怎么啦,段总工作不顺吗?”
段优若:“段总?在这里谁他妈把我当段总啊!”
段优若说完这句眼睛有点红,聂月坐起来一点,表情严肃起来:“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段优若这通视频不是想跟聂月抱怨的,她吸了吸鼻子,“没事儿,我能处理。”
聂月哄着她猜测道:“总裁身份虽然落在你头上,杜仲还是不听你的吧?”
段优若“切”了一声:“那只段海的狗,当然只会为了段海吠叫。”
“董事会那些老家伙们呢?”
说到这,段优若不说话了。
聂月知道,她是哽住了。
她需要缓一下,如果再说下去她可能会哭出来。
聂月心里有点谱。
“上市流程还顺利吗?”
段优若:“姐,你不知道,现在海明的账面已经亏成什么样了。”
段优若临时接手海明集团接近三个月,她自己都不敢回想这三个月来究竟经历了什么。
“那些董事们全都在骂,每一天,每一天都在骂,每一项决策,每一项合作,都是他们发泄的借口,撤资的撤资,离职的离职,姐,海明已经快要空了。”
段优若看到视频里的聂月的脸彻底僵住了。
可是话开了一个口,就再也收不住了。
段优若这段时间的压力太大了。
公司的压力,段海的压力,陶冰的压力。
重压到有时她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一无是处,在这里究竟还有什么意思。
“他们欺负你一个小姑娘?那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姑娘?”聂月的语气冷到冰窖里。
“前段时间爸爸跟你吵,还把我的房子卖掉,就是因为,因为海明出问题了。”
聂月的心也跟着凉下来,她呼吸有些困难,吞咽了一口,有点艰难的说:“是……和,和XU有关吗?”
提到这家公司段优若就头疼,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没有。”
聂月偏了偏头。
段优若道:“没有任何证据显示背后的资金问题和XU有关,可是段海就是确定,这就是赵秀珠做的,就跟疯了一样,姐,你能想象吗,就跟疯了一样。”
聂月能想象。
她见过他们更疯狂的一面。
“爸爸下了一个决定。”
聂月隐隐意识到,这也许就是段优若给她打这通视频最根本缘由。
“什么决定。”
段优若声音再次哽咽,可她很坚强的忍住了,没哭。
“他决定,用尽海明最后一点气力拉XU下水。”段优若又缓了一下:“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现在赵秀珠把所有筹码都投在一块地里,这块大饼以XU现在的资本根本吞不下,一旦这块地出现问题,XU资金链必然断裂。”
聂月明白了,冷笑起来:“海明尚且自身难保,段海是想和赵秀珠同归于尽。”
聂月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小黑蛇,心脏无限期的沉落下去。
“怎么办啊,姐。”
聂月沉默一瞬:“他们的事,从来都不是我能左右的。”
段优若也沉默了。
“我会去公司。”聂月抬起头,看着镜头:“我看看是谁欺负你。”
视频里的聂月五官精致,眉目清冷,那双美丽的狐狸眼睛微微上挑,看上去霸气十足。
段优若想起小时候,每次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都会被聂月看穿。
她嘲笑她干啥啥不行,就连上个学都会被人欺负。
可是第二天聂月就会懒洋洋的站在她班级门口,叫那几个兔崽子的名字。
“跟我出来一下,有事跟你们聊聊。”
那时候聂月非常出名,谁都认识她。
即使是身高一米八的男孩见了她都有些瑟缩,不太敢惹。
“怕什么,我会吃了你?”
他们谁也不敢出去,聂月便指着全班同学说:“段优若,我妹妹,还望大家多多关照,聂月在这里谢过诸位。”
很多人听过聂月大名,未见其人,现在得见,都怕得要死。
之后段优若几乎在学校里横行,没有一个人敢再对她大声嚷。
-
赶上一个周末,段优若死也不肯加班,等到周一,她才不情不愿的被司机载到公司楼下。
好巧不巧遇上董事会一位董事。
他阴阳怪气的跟段优若打招呼:“小段总,看着很悠闲啊。”
段优若挤出一个笑:“不如孙董悠闲。”
孙董摆摆手:“那是当然,国之将亡再怎么忧国忧民也没用啊。”
段优若笑不出来,低头和孙董一起走进电梯。
“不过小段总也不用担心,海明瘦死骆驼比马大,想要被收购还是易如反掌的,这对于我来说没什么所谓。就是对于段总,心血功亏一篑。”
段优若始终低着头。
“段总能力过人,也许我的担心并不会发生,这点小挫折对于他来说可能也就和挠痒痒差不多,人和人啊,总是不一样的。”
顶层已到,电梯门开。
“那我就先走了,稍后会议室见。”
段优若手还没抬起来孙董就已经走了。
之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转机?什么转机啊?
-
九点钟有场董事会。
段优若实在不愿意参加,磨磨蹭蹭接近九点半才到会议室。
彼时会议室已经吵成一团。
“用这么大一笔资金去争这种毫无意义的烂尾楼盘??段总怕不是已经疯了?”
“就是,这是什么意思,从年初开始买进股票,背着我们收购了不少大股东的股票,加上这些零零碎碎的散股,占股百分比超过七十,拥有绝对决策权,现在公司任何决策我们都参与不了,这不是间接把我们股份架空了吗?”
“我现在怀疑是不是段总一开始就想好了出路,不光是要把对家公司拖下水,也要我们一起陪葬啊!”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决策已经执行,海明已经空了,你我还不如好好考虑一下出路。”
“出路什么出路!钱都不能要回来了还出路?”
“怎么可能不给钱!不给钱就跟他打官司,维权到底!卑鄙小人。”
“当初就不该跟他合作,要不是看在晏氏的面子上,我根本都不会加入。”
“就是,原本就是沾着XU的风起来的,现在又开始和人家针锋相对,互不相让,更何况那还是他前妻!”
段优若站在门口,把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承认,她根本没有办法跨过那个大门。
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气,急需一个发泄口。
一旦段优若进去,她就变成了那个出气口,她不确定她的心里能否承受这些怨气,会不会比他们先爆炸。
“小段总怎么还不到啊?也准备撂挑子不管了吗?”
“小段总能管个什么,推自己女儿上位,无非就是承担骂名,谁不知道啊,最后的决策全都是段总下的,说是人身体还没痊愈,我看杜仲一天一个要求提的挺欢的啊。”
“这是搞垂帘听政那一套呢,躲在帘子后头不敢出来。”
段优若突然觉得自己窝囊,她在心里骂自己。
都没有勇气进去反驳他们,他们这样羞辱她的亲生父亲。
段优若深深吸了一口气。
送死就送死吧,没有办法了。
假装自己有一身防弹衣,坚强勇敢,穿过枪林弹雨都不害怕。
没关系的。
正打算迈步进去,忽然被一个人拉住手臂。
段优若回头。
“回办公室呆着去,没你事儿。”
聂月一身香奈儿白色小西装,难得的烈焰红唇,长发卷曲下来,高跟鞋敲在地面铿锵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