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人傻钱多貌美——山中君
时间:2020-09-24 09:17:27

  姜知津的脸贴在她的胸前,听到她的声音令胸膛微微震动,听得到她的心跳, 砰,砰,砰……
  世界仿佛因这震动而微微摇晃。
  “我愿意……”姜知津喃喃,世间缩小到只有这个马车大小,他眼前也只剩下温摩,他揽住了她的腰,加深这个拥抱,明确地发现,他真的愿意。
  举世皆灭,只余他们两个人,挺好。
  “就算你愿意,他们也不愿意。你除了是我的夫君,还是三皇子的好兄弟,还是长公主的好儿子,我们都有自己的父母亲人朋友,没道理成亲了就只同对方在一起,旁人都不理了。”
  温摩声音十分舒缓,姜知津抬起头,发现温摩的目光温和,像两泓秋水似的,看着他道:“不论男子还是女子,都有自己的世界,你们中原男子要求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其实是没把女子当人看。但凡是个人,只该听从于自己。津津,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一件属于你的东西,还是一个有自己想法的人?”
  姜知津仔细回想了一下,自从他变傻之后,还有没有人这样细致恳切地同他说过话?
  答案是没有。
  人们对他有慈爱,有怜悯,有轻蔑,有嘲弄……但从来没有诚恳,没有人会跟一个傻子认真。
  他的阿摩,真是与众不同。
  “我当你是阿摩姐姐。”他的声音有点低,带着一丝委屈,“我想阿摩姐姐一直和我在一起,不和旁人在一起。”
  若按中原习俗,他确实有资格勃然大怒,且他心里也确实是十分不痛快,但阿摩从小生长在南疆仡族,在她的世界里,男与女若相爱便在一块儿,若不爱便分开,她习惯了自由自在,中原的种种规矩,对她来说无疑于一道道锁链。
  温摩笑了:“放心吧,我们仡族的规矩,若有一天我不喜欢你了,一定会先跟你说明白,再去喜欢别人。”
  “……”姜知津心说这实在没有什么好放心的……
  不过……
  “你现没说,那就还是喜欢我?”姜知津的眼睛微微发亮,俊美五官焕发出新异光芒。
  “那是当然啦。”温摩笑,“整个京城,没有一个男人比我家津津更好看,更温柔,更乖,更懂事!”
  从来不刨根问底的津津,从来不颐指气使的津津,从来不会瞧不起人的津津……永远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永远带给她快乐和笑容,这样的津津,她怎么能不喜欢呢?
  姜知津露出大大的笑容,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这个吻十分短暂,他拼命告诉自己要一触即发,多停留一瞬,可能都会让温摩生出疑心。
  他跃下马车,天气晴朗,在他的身后,青山与蓝天,白云悠悠在天空飘过,他的脸上灿烂的笑容,大声道:“我也喜欢你,最最喜欢你!”
  很久很久以后,温摩还记得这个午后,记得此时的蓝天与白云,青山与绿水,以及那个大声说喜欢她的姜知津。
  他像一道明净的阳光,照进她的眼里心里,上一世带来的昏暗阴郁,仿佛因此淡去了不少。
  温摩重新在车厢内躺下,手指轻轻碰了碰唇,轻笑了一声。
  活了十九年,第一次被人亲。
  从前在南疆,月光洒满山谷,歌声与笑声在风中飘荡,大树下,年轻的阿哥阿姐们相拥在一起,原来亲起来是这种滋味,难怪他们抱在一起,便久久不肯松开。
  *
  水边一片寂静。
  陈山海拎着树枝,站在水里,鱼在他脚边游来游去,形似挑衅,他也浑然不觉。
  糟糕。
  他只当姜知津是个傻子,没想到傻子也会吃醋。
  他刚才干了什么?好像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姜家少夫人一起叉鱼,还有说有笑……
  再一低头,又发现一样罪证——他和温摩都卷着裤腿,基本等于衣衫不整。
  再看看那边风旭和宁心儿看他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死人了。
  众下人,尤其是小金子,更是幸灾乐祸,哼,就算是个傻子,二公子也是姜家嫡子,姜家嫡子的怒火,区区一个羽林卫怎么能承受得起?
  姜知津把温摩推上了马车。
  姜知津离开马车,一个人走了回来。
  水边没有一个人说话,马车内必然发生了一场惊世风暴,二公子挟怒而来,谁也不敢触霉头。
  风旭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想宽慰一下姜知津,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姜知津在圆石边坐下,开始吃点心。
  吃得还十分细致,拿起来闻一闻,再小尝一口,觉得不大对,放下,拿起另一块。
  神情专注,旁若无人。
  风旭:“……”
  宁心儿:“……”
  陈山海:“……”
  众下人:“……”
  还是下人们反应得快,嗐,要不怎么说是个傻子呢?妻子光天化日之下红杏出墙,他转头就吃起点心来了!
  小金子连忙带着人将椿箱里剩下的几碟全摆到圆石上,供姜知津挑选。
  下人们在侧,风旭也不好什么,只问:“知津你要吃哪样?”
  姜知津抬起一只手,示意他不要说话。风旭很快发现了姜知津的不对——这人上了一趟马车,回来脸上不单没有一丝怒气,嘴角反而微微翘起,眼角眉梢的笑意更是源源不断,如清泉般泛了出来。
  他一样一样试,终于试到一样,一闻,便神情一肃,再小心翼翼咬了一口,抿着嘴细细品尝,嘴角忍不住越来越翘,越来越翘,最后“嘿嘿”两下,笑出了声。
  这是,温摩唇上的味道。
  甜丝丝,有一股奶香,还有一股玫瑰香。
  “这是什么饼?”
  “回公子,这是玫瑰金丝饼。”小金子忙道,“这是厨子新制的口味,公子吃着可还好么?”
  好,很好,好得不能再好。
  “回去赏他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
  小金子被震住了,他这种近身内侍,月例银子也不过十两而已。
  这饼……有这么好吃?!
  那边,温摩跃下马车,走到水边,先视察了一下她和陈山海的两只水桶,发现自己桶内的鱼数依然占据着优势,她微微一笑,拾起方才扔在水边的叉鱼棍:“我走开这么久,你一条鱼也没叉着?”
  陈山海看看她,再看看不远处笑眯眯吃点心的姜知津,心中的震惊和崇拜不下于当初在靶场看到她射出一手三箭连珠。
  “你怎么哄住他的?”他压低声音问。
  “我家津津最讲道理了。”温摩瞧着他有些发白的脸色,轻笑,“你害怕了?怎么不逃?”
  “哼,本大爷在杀徐广的时候都没扔下你,这时候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
  “有义气,够朋友!”温摩说道,“朋友归朋友,论打赌,我是绝对不会放水的,你再不加把劲,那坛酒我赢定了!”
  风旭摆摆手让小金子等人退下,待他们走远,皱眉问姜知津:“你就由得她这样?”
  宁心儿也道:“便是在乐坊中,女伎们也不会扔下自己的客人,同旁的客人打情俏。公子,他们欺人太甚。”
  “你们喜欢鹰么?”姜知津忽然问。
  风旭和宁心儿一时不解,都愣住。
  “人喜欢鹰,喜欢的是鹰击长空,展翅翱翔,若是用链子锁着它,把它关进鸟笼,鹰还是鹰吗?”
  姜知津望着温摩,声音轻柔。
  阳光在水面投下一片璀璨的波光,温摩提着一条鱼,正欢喜地把它扔向水桶,注意到姜知津的视线,她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又明亮,又灿烂。
  几乎像是照镜子一般,姜知津情不自禁地,也露出一个笑容。
  这就是他的那只鹰。
  若不能随心所欲,温摩还是温摩吗?
  至于陈山海……
  姜知津的目光微微一偏,他的身上,微微眯起了眼睛。
  ——癣疥小患而已。
  隔得远,明明瞧不清姜知津的眼神,陈山海还是莫名打了个寒战,感觉到一股杀气,隐隐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第二天,这个预感成真了。
  他原本已经大为好转的手腕伤势,在宁心儿细心为他揉捏上药酒之后,一觉醒来,肿大了一倍,颜色也隐隐转深,往日痛苦大有卷土重来之势。
  “一定是你们昨天叉鱼太用力了。”姜知津认真地道。
  陈山海自己也疑心这一点,但叉鱼时并无别样感受,他问温摩:“大小姐你疼吗?”
  温摩亮出手腕,完好无损,当初留下的红印子也快淡到看不见了。
  陈山海看看自己快要肿成蹄膀的腕子,陷入了沉思。
  “那一定是你叉鱼的姿势不对。”姜知津说完,不再理会他,向温摩道,“阿摩姐姐,今天别叉鱼了,我们去打猎吧!”
  温摩听到“打猎”两个字就眼睛放光:“好好好,走走走!”
  于是姜知津便拉着她的手,开开心心地去了。
  陈山海看着温摩快活的背影,暗恨。
  说好的义气呢,说好的朋友呢?
  全都是骗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初吻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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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三十四
  平京的贵人一年四季的要做的事情都是有规矩的, 春日踏青,夏日避暑,秋日游猎, 冬日是数不尽的盛宴与雅集。
  夏日林深草长, 其实不适合打猎,但姜家二公子有兴趣,贵人们也很愿意凑趣。
  此时天转热, 西山一日比一日热闹, 这场夏日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彼此招呼寒暄, 十分热闹。
  素日穿着宽袖大袖的人们穿上了修身的猎装,束着紧紧的箭袖,考究些的少年公子还穿上了熟牛皮制成的软甲, 一个个身姿挺拔,英气勃勃。
  姜知津换下了平常的大袖锦袍, 穿一身修身黑色外衣,束银白箭袖, 同色肩甲从左肩护至前胸, 延伸进束得紧紧的腰带里。
  温摩才发现, 平日里的宽袍大袖掩住了姜知津的一副好身材——他是妥妥的肩宽腰细腿长, 黑色神秘, 银白耀眼, 在人群中如太阳般光芒万丈。
  贵妇与贵女们坐在山林入口处的长亭中,每年秋猎, 她们就是在这里目送男子们进山,又在这里迎接他们归来,不少贵女借着团扇的遮掩偷看他, 看后感一般有两种:
  一:生得这么好看,可惜是个傻子。
  二:明明是个傻子,竟生得这么好看。
  温摩原以为只是她和姜知津进山打猎,再加上三皇子风旭,连下人随从一起,顶多十来个人,没想到消息传得这样快,西山的贵人们几乎是倾巢而出,据说贵人们已经派下人回京城去呼朋友唤友,还有源源不断的贵人往西山来。
  好的猎人一般都是独行客,因为人越多动静便越大,兽类便不敢出来。
  这么多人同时进山,野兽们吓也吓死了,哪里还会冒头?
  然后她就看见一群下人牵着活鹿活羊活兔子等物,解开绳子往山里放,那些动物一看就是家养的,吃得膘肥体壮,慢吞吞不大肯走,要人们大声呼喝,好不容易才赶进山里。
  温摩:“……”
  唔……突然不是很想打这个猎了……
  “咱们进去吧!”温摩向姜知津道。
  “等一等三哥吧。”姜知津道,“三哥很喜欢打猎的。”
  风旭轻袍薄甲,骑一匹高大的的北狄骏马,姗姗来迟。
  他一出现,凉亭里最端庄的贵女也忍不住朝这边望过来。
  三皇子深受陛下宠爱,最近又因为在杨家父女状告姜家幕僚的案件中站在平民与清官一边,深得民心,广受爱戴,几乎要越过姜知泽,成为平京贵女们最想嫁的男子。
  等风旭到来,西山的贵人也差不多都到齐了,行猎这才开始,看台上有人挥动一面令旗,跟着一朵烟花平地炸起,发出轰然一声巨响。
  “出发!”
  人们大吼一声,冲进山林。
  温摩只想骂娘。
  居然还放烟花!
  是嫌野兽们跑得还不够快吗?!
  到此时,她对这次打猎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但姜知津却是兴致勃勃:“阿摩姐姐,走吧!”
  温摩不忍拂他的兴,提起雷弩,准备进山。
  姜知津问:“姐姐你不骑马么?”
  “我不会。”温摩老实道,“再说山里面骑马……”
  “也不方便”四个字还没出口,姜知津已经从马背上一俯身,搂住她的腰。
  温摩只觉腰间一股大力传来,身体不由自主,腾空而起,稳稳当当落在马鞍上,背靠着他的胸膛,银甲微凉,但他的胸膛温热,他笑得眉眼弯弯,凑在她耳边道:“姐姐不会不要紧,我会就好啦。”
  太近了,他的鼻息喷到她的耳尖上,声音仿佛是送进她的耳朵里,清冽而低沉,异常动听。
  温摩的耳朵尖尖有点发烫了。
  赶紧按住心头活蹦乱跳的那头禽兽,正色道:“很好,快走吧。”
  姜知津一抖缰绳,马儿迈开四蹄,向山林奔去。
  南疆的大山多半是又高又陡,且有藤蔓盘绕,马儿根本进不去,但这一片山林草木虽然繁茂,却是错落有致,当中一条主道相当宽大,四五匹马并列走在一起都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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