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人傻钱多貌美——山中君
时间:2020-09-24 09:17:27

  温岚有几分震动,望向阿娘,点头道:“阿摩不愧是仡族女子。”
  阿娘心中最大的芥蒂,大约就是嫌自己出身仡族,担心自己配不上温岚,此时听得这一句,眼眶顿时红了。
  温摩倒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她只是知道温岚一生最骄傲的就是自己凭血肉拼出爵位,遗泽家族,所以特地拿来说事儿而已。
  温岚道:“阿摩,你放心,我会为你挑选一批追随我最久的战士,他们就是我侯府的名头,绝不会让你在姜家受委屈。”
  “谢父亲!”温摩趁热打铁,“我想和父亲一起挑选!”
  古夫人道:“这个,舞刀弄棒的,怕有危险……”
  “罢了,让她来吧。”温岚看着温摩,轻声道。
  温摩长身玉立,比一般女子高得多,也比一般女子更英武。二十年前他初到南疆,见到与中原女子截然不同的仡族女子,她们美丽、强大、磊落,不为世俗规矩所羁绊,让年轻的他由衷心折。
  眼前的阿摩,即使是在仡族女子当中,也是最美丽、最强大、最磊落的那一个吧?
  她是他的女儿,可她才来到他身边不久,很快便要嫁往别人家中。
  父女二人相处的时光太过短暂,她想做什么便让她做什么吧。
  *
  温摩跟着温岚,在前院考校老兵。
  他们的年纪大约在三十四岁上下,年纪最大的是那位车夫,已经五十了。
  车夫姓张,人称“张伯”。张伯自告奋勇:“大小姐初到京城,性子莽撞,我愿意跟大小姐过去,防着大小姐出什么乱子。”
  温摩:“……”
  第一个不想要的就是你,我可不想带个爹在身边。
  结果温岚一脸动容,拍拍张伯的肩:“老大哥,我就把阿摩拜托给你了。”
  张伯抱拳:“侯爷放心,我就算豁出这条命,也会好好护持大小姐的!”
  温摩:不是……我还没说要呢!
  温岚道:“阿摩,过来见过张伯。你张伯在我初入伍之时,是我的伍长,一直以来都是他照应我,还救过我的命。”
  张伯:“侯爷快别这么说,想当初侯爷天纵英雄……”
  温岚:“唉,那时年轻……”
  两人感慨地话起当年,温摩知道这位张伯大概是甩不开了。
  上一世里她和温岚的接触极少,无论是同古夫人还是同阿娘,温岚的话都不多,没想到跟同袍在一起,温岚有这么多话说。
  温摩在站在温岚的身后,看着他两鬓微微白了些许头发,恍然地发现,父亲年纪大了。
  他原来并不是阿娘嘴里那个英俊潇洒的少年英雄,他已经老了,开始喜欢怀旧。
  好在除了张伯,底下挑出来的人都是一个赛一个的靠谱,他们当中有些人一直保持着在军中早晚操练的习惯,身上的腱子肉硬得像铁一般,温摩用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上前捏一捏摸一摸的冲动。
  另有一些人退了伍便过起了居家日子,但看得出来体格不错,旧日本事都在,只要再练上一段日子,身手定能找回来。
  温岚可以说是毫不藏私,把府中最有力的一队人交给了温摩。
  温摩道:“诸位,你们和我一样,都是勇武侯府的人,不管我嫁到哪里,除了勇武侯府,我们不用听任何人的差谴。记住,哪怕是姜家的主人,也不能命令你们!”
  众人齐声道:“明白!我们只听令于侯府,听令于大小姐!”
  “很好!”温摩道,“凡跟我去姜家的,月俸加两倍,事情办得好,我另有重赏!”
  众人的声音更响亮了:“依大小姐之命!”
  众人解散后,张伯神情颇为复杂地点点头,向温岚道:“大小姐若是个男的就好了。”
  温岚叹了口气,又笑道:“在仡族,人们是生了个女儿更开心。”
  温摩对他们聊什么毫不在意,第二天便寻了个由头是要给这些人做身吉祥衣裳,要众人报上各自的尺寸。
  真实目的,是召集他们,为她找一个人。
 
 
第6章 六
  温摩找的人叫达禾。
  达禾是温摩三姨的儿子,小温摩四岁,从会走路起就是温摩的小尾巴。在仡族,所有姐妹的孩子都是彼此的孩子,温摩和达禾就是亲姐弟。
  温摩进京的时候,达禾一直在后面跟了三天,最后被阿祖派人绑了回去。她曾经以为那个不停挣扎的倔强身影,是她此生见到达禾的最后一面。
  可她没想到的是,达禾就像一只小狼崽,竟然循着路线找到了京城,还混进了姜家,当了一名马夫。
  然后被姜知泽发现了。
  温摩被困在内院,不知道姜知泽对达禾做了什么,在她死后的传言中,她和马夫私奔,下落不明,达禾的结局可想而知,不会比她好多少。
  这一世,她一定要护住达禾!
  “他大概这么高。”温摩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想了想,又把手掌的位置调高到耳朵,“也有可能这么高。”
  达禾正值长身体的时候,个子蹿得比春天的竹子还要快,上一世她在姜家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和她一样高了。
  “他是南疆人,身边有一把弯刀,好认得很。”温摩说着顿了一下,想起上一世见面的时候达禾已然是挽着髻,穿着姜家下仆的衣裳,他千里迢迢来到京城,也许路上早已经入乡随俗了也说不定,“也……有可能改了中原人的装束。”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接道:“大小姐,照这两条,十年也找不着人。”
  “他头发和我一样有一点点卷,浓眉大眼的,额角上有道小疤,手臂上刺着一只狼头。”
  这还差不多,略微有一点头绪。
  只是京城数百万人口,鱼龙混杂,要寻一个人外来人实在太难了,手下提议:“要不要报官试试?官府绘了图影,各处张贴起来,找人比较快。”
  温摩翻了个白眼:“你当是通缉犯人么?”
  另一个道:“那就托姜家试试。浩浩大央,阳为风,阴为姜,大小姐听过这歌儿吧?暗处再没有比姜家势力更大的了。您马上就要嫁进姜家,他们一定肯帮您找的。”
  浩浩大央,阳为风,阴为姜。
  浩浩大央,明为风,暗为姜。
  浩浩大央,暂为风,永为姜。
  温摩上一世是快成亲的时候才听到这首大逆不道的歌,据说姜家的历史比大央的皇族风家还要悠久,在风家的太/祖皇帝还在老家当混混的时候,姜家就已经是满门勋贵权倾天下了。
  可现在执掌姜家的是谁?拜托姜家,那不是等于她亲手把达禾送进姜知泽手里么?!
  “不,除了你们之外,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家里人,知道么?特别是张伯。”
  张伯知道,就等于温岚知道,且张伯比温岚唠叨多了,温摩想想就头大。
  “阿摩……”阿娘同着古夫人进来,傅嬷嬷带着一大群丫环仆妇,屋里的老兵卒们齐齐回头。
  傅嬷嬷这辈子都没见过后院里有这么多男人聚在一起,差点晕过去。
  阿娘的声音打颤:“阿、阿、阿摩……”
  “我就叫他们过来报个尺寸。”温摩连忙道,“好了,尺寸已经有了,各位都去忙吧。”
  待他们离开,阿娘一口气才喘上来:“我告诉过你多少遍,这里是京城!不是南疆了!你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同男子们称兄道弟,混在一起了!”
  傅嬷嬷冷冷道:“这可是给姜家看见,这门婚事可就危险了。”
  古夫人道:“你们也别太着急,阿摩知道体恤下人,给下人做衣裳,这点就很好。今后到了姜家也得是如此,对姜家的下人也要一视同仁,知道么?”
  上一世自从婚事定下来起,她就是如此这般接受了古夫人与傅嬷嬷轮番上阵的荼毒,时间长达三个月之久。
  她们教她怎么走路才能耳坠晃动的范围缩到最小,教她怎么喝茶才能不让口脂沾到茶上,教她怎么管理家务,教她怎么礼敬长辈,教她怎么管束下人……每每她学到忍无可忍的时候,阿娘就睁着一双眼睛含泪望着她,里面充满殷殷的期待。
  这一次,三人带着同样的装备而来,温摩后退一步,暗暗握紧了拳头。
  感谢上苍,姜家把日子选在了三月十七!
  也就是说这辈子只有再受个十来天的罪就行了!
  她可以的!
  只是在这种情形下,想再把手下召进来询问就有点难度。
  好在她院里扫地的媳妇是其中一个老兵的妻子,夫家姓刘,叫刘嫂,她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告诉温摩,众人照着温摩的要求,找是找了几天,但全无头绪,没有收获。
  温摩也知道以京城之大,单单要寻一个人,着实是大海捞针。
  可那是达禾,就算是大海捞针,她也得捞去。
  “我家的说他们人手这够,这么找去,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他告诉我一个地方,说大小姐可以去试试。”
  那地方叫“得意楼”。
  温摩知道得意楼,确切地说,京城就没人不知道得意楼的,那是清凉街最好的酒楼,王公大臣们都爱下的馆子。
  但大概只有极少的人知道,得意楼还兼卖各种消息,据说只要付得起价钱,得意楼能告诉你皇帝哪一天驾崩。
  对温摩来说银子不成问题。
  问题是,她出不去。
  比如这会儿才和刘嫂说了几句话,傅嬷嬷就板着脸走进来,问:“大小姐今日的刺绣做了没有?”
  当然是……没有。
  温摩无奈地拈起针线。
  她的手射箭握刀样样来得,闲时还能翻瓦修桥打井盖房子,偏偏拿这根小小的绣花针没办法,光是捏住它就要费九牛二虎之力,还要它找准了地方戳下去,更是难上加难。
  温摩绣了半天,绣得心头窝火:“我又不是嫁过去当绣娘的?能不能别绣了?”
  傅嬷嬷道:“姜家自然有针线上人供大小姐使唤,但新郎的鞋袜乃是新婚之夜给出郎君的礼物,每一个新娘都得亲手做,夫妻才能和美。”
  温摩撇撇嘴:“就我这手艺,做了他也不会穿呀!”
  “穿不穿是姑爷的事,做不做却是小姐的事。”傅嬷嬷目上光锐利地一扫,“这几针又错了,拆了重来。”
  温摩肚子里一声哀嚎。
  好想知道自己上辈子是怎么熬下来的。
  “赐婚的圣旨已经下来了,陛下命礼部协办婚办,并且要亲自为姜家二公子与大小姐主婚,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到时候太常寺的人肯定也要来,婚礼全程都有宫里的人盯着,您说您要是送给一双歪歪扭扭的鞋袜出来,还不要给人家笑话死……”
  傅嬷嬷的声音叨个不停,温摩却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趁之机,“婚礼之前是不是还是先提亲?”
  傅嬷嬷道:“这个自然。虽说时间紧,但过场一个也不能少,不然怎么说得过去?”
  温摩微微一笑,十分配合地开始拆线重来。
  *
  三月初八,姜知津上门提亲。
  温家高朋满座,宾客如云。
  重生之后,温摩才知道中原的嫡庶之别有多大,上一世姜知泽来提亲的时候,虽说京中泰半贵人都来了,但少了风氏皇族的宗亲们,场面就要差好多。
  这会儿整个侯府上上下下红灯高挂,彩袖招人,前厅后院分男宾女客招待,热闹非凡。
  领着姜知津上门的人是昭王,昭王同陛下及平乐长公主皆是一母同胞,感情深厚,圣眷尤隆,自身也是弓马娴熟,和温岚私交不坏,这次奉圣命前来提亲保媒,昭王在席上和温岚喝得畅快淋漓,宾主尽欢。
  姜知津规规矩矩地向未来泰山大人敬了酒,便乖乖跪坐在席位上,身姿挺拔,望之如芝兰玉树,端得是一表人材,只是……没有片刻便提着酒壶细瞧上面绘的吉祥如意石榴图,连酒从壶嘴里洒了半身也不知道。
  温岚看着,半是满意,半是叹息。
  满意者,除了太子,天下间再也找不出比姜家嫡子更尊贵的人了,阿摩嫁进姜家,当能一世无忧,且还有余泽庇护温家。
  叹息者,自然是夫婿笨笨傻傻的,阿摩受委屈了。
  昭王当然知道温岚的心意,心中知道这也是人之常情,谁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傻子呢?一面让人扶姜知津下去更衣,一面向温岚道:“陛下说好久没办喜事,对这些婚事可是着实看重,前儿个还在御书房问我给侄女什么诰命好,我说都是自家人了,那还不是什么好就给什么哈哈哈!”
  这算是皇家对温摩的补偿。温岚起身谢恩,口称:“当不起。”
  *
  后花园里衣香鬓影,公主郡主们穿着最时新的春装争奇斗艳,这个圈子凭温如的身份一直混不进去,没想到往日这些高不可攀人物全到了自己家,还拉着温如一口一个“阿如妹妹”,把个温如乐得晕淘淘地,酒都喝得比平时多些。
  古夫人温言道:“阿如,你头发有点松了,快回去理理妆吧,莫要失礼。”
  温如知道这是母亲嫌她跳脱得有些过头了,要压一压她的兴头,她只得听话先退出来,“哼”了一声,“娘也真是的,管我管得这么严,那个乡巴佬都爬上人家床了,也没见她管一下。”
  丫环道:“小姐何必生气?等将来小姐嫁给姜家大公子,场面定然比今天还要热闹。”
  这话哄得温如开了心,拿团扇敲了丫环一下:“还是你会说话……”
  丫环便忽然变色,拉着她避到一旁,温如一转身,就见一道修长人影走近,笑嘻嘻向她行了个礼:“这位姐姐,请问新娘子在哪里?”
  温如之前也见过姜知津几次,但都是远远瞥上一眼,且视线很快就会转到姜知泽身上去,此时细看,才惊觉姜如津肌肤如玉,眉眼生光,含笑的模样比此时春日的阳光还要耀眼些,整个人忍不住呆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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