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人傻钱多貌美——山中君
时间:2020-09-24 09:17:27

  三叔公不想接他这句话,可事实又摆在眼前,姜家的脸被打得啪啪响,他用力甩了姜知泽一记耳光:“畜生!”
  “三叔公救我!救我!”姜知泽痛哭流涕,“我是嫡系最后一脉,姜知津是个傻子,我要是死了,姜家嫡系便要自我而亡!三叔公!就算是为了姜家,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住口!”三叔公暴喝,“你这畜生,既知自己是姜家嫡系的最后一点希望,怎么能做这种蠢事?!”
  “三叔公,三叔公我是一时糊涂啊——”
  姜知泽还在哀求,但温摩已经拉着姜知津的手飞跑出门,把这一切甩在了身后。
  因为她知道,铁证如山,没有任何人能护住姜知泽。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他一定会为他害死的人偿命!
  她跑得飞快。
  跑向院中的花园。
  花园里种着一大片茶花,此时还没有到开放的时候,不过已经密密地冒出了细小的绿色花苞。
  温摩开始拔茶花树。
  茶花树虽然不算高,但根系扎得深,她用尽全身力气,才拔出一株。
  她好像不知道这么干有多辛苦,也不知道累,拔完一株,又去拔下一株。
  “哈哈!”她一面拔,一面笑,“哈哈哈哈!”
  姜知津不知道她到底在干嘛,但他知道她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那么他要做的就是陪着她一起干。
  他也开始拔起来。
  这次来观礼的客人真是看戏看到饱,看到惊心动魄,并且完全超出自己的想象力,每个人都觉得脑子被马踢过几脚。
  早知道应该称病不来的!
  姜家是什么样的人家?现在这么大一件家丑被所有人瞧个正着,万一要报复起来,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正时他们不由得十分羡慕之前就告辞的那一波客人,赶紧步上他们的后尘,别过三叔公,赶忙离开这所院子,然后就见出了这样的大事之后,二公子夫妇在花园里乐不知疲地拔起了花。
  尤其是少夫人,笑得好像拔起来的不是花树,而是金子。
  人们纷纷想起那名传言:“那对夫妻,一个傻子,一个疯子,乃是绝配。”
  温摩和姜知津才不会在乎这些人怎么想,他们拔了一棵又一棵,最后终于把这片茶花拔完了。
  它们在地上歪东倒西堆成一片,它们的根须再也汲取不到地下的水分和养分。
  她终于毁掉了这个困住她那么多年的世界。
  双手火辣辣地疼,身体的力气已经消耗到极限,她整个人向后倒去,蓬松的花树托住了她。
  阳光盛烈,她不得不用一只手挡住眼睛。
  天蓝如玉,丝丝缕缕的白云乘着风吹吹从上面飘过。
  身边的花树沙沙作响,姜知津在她身边躺了下来,头枕着自己的手。
  “姐姐,你很讨厌这些花么?”他问。
  “是啊……”温摩的声音里一丝哽咽,“很讨厌很讨厌。”
  姜知津转过脸,看到泪水从温摩泪角滑落,没入鬓发丝。
  “阿摩?”他翻身坐起,拿开她挡在眼睛前的那只手。
  手底下的双眼已经是哭得稀哩哗啦,但泪水这样奔流,她的嘴角却是往上翘的,她哭哭笑笑,哽哽咽咽地,大声道:“——可我以后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以后茶花就是茶花,不再是恐怖的回忆。
  以后姜家就是姜家,不会是仇恨的源头。
  以后人生就是人生,不会再有痛苦和绝望。
  这一世,可真好。
  连花树都变得松软,像床褥一样托着他们。
  天那么蓝,云那么白,津津的眼神那么温柔,这一个瞬间全世界所有美好的一切全部涌进温摩的心里。
  一颗心满满涨涨,快要鼓出胸膛。
  “活着真好,津津。”温摩一把抱住姜知津,又哭又笑,“活着真是太好了!”
  姜知津抱着她,一颗心柔软得有点发疼。
  她一直有心事藏着没有告诉他,现在他知道,她的心事了结了。
  是的,活着真好。
  从前的我只知道怎样在阴谋与杀戮中活下来,只想站在阴谋与杀戮的巅峰,因为只有当站得那么高的时候,阴谋与杀戮才无法伤害我。
  可是现在,我想活着,是因为我想给你更好的生活。
  请再等等我吧,阿摩。
  姜知津的倒下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姜家内乱的开始。
  等我结束这片混乱,一定会给你一个安稳的家,我们要生四个小孩,两个男孩,两个女孩。
  女孩要像你,男孩……也要像你。
  那样我就有了好几个小阿摩,永永远远都在一起。
  *
  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震动了整个京城。
  姜知泽被押往大理寺,姜家的家主之位再度陷入空悬之境,并且所有旁系都看到了一丝希望,整个姜家都沸乱起来。
  温岚认为这是一个夺权的好时机,建议温摩拉拢三叔公,因为三叔公是最坚定的嫡系派,而姜知津则是最后一个嫡系,又是嫡子。
  他一面从各处找来无数大夫要替姜知津治病,又透过阿娘劝温摩赶紧生下孩子,这样,即使是姜知津无法恢复,这个孩子也可以成为嫡系的希望,在三叔公一派的拥立下得到家主之位。
  但姜知津对家主之位完全不感兴趣,他只是闹着要去西山,因为想母亲了。
  “阿摩,你莫要以为是父亲权势薰心,自古在权谋的争斗当中,一旦介入,便是不死不休。是你斗倒了姜知泽,你便是姜家旁系心中最大的敌人,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姜知津恢复,也会阻止你们生下孩子,其中最快最常用的办法,就是刺杀。”
  在温摩准备同姜知津去西山之际,温岚专程赶来,语重心长道,“眼下局势,你不趁势而进,马上就会被他们压制。阿摩,昔日姜知泽是怎么对付姜知津的,现在他们就有可能怎么对付你。你现在不是要夺权,而是要保命!”
  温摩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夺权什么的,只不过是她当初所用的幌子,而今真正的目的已经达成,大理寺已经宣判,姜知泽于五天后处斩。她要做的就是亲眼看着姜知泽人头落地,然后她便会回到南疆。
  这五天,已是她在中原的最后五天。
  最珍贵的五天,当然要跟最珍贵的人在一起。
  所以她笑嘻嘻道:“父亲,你把阿娘带上,跟我一起去西山吧。”
 
 
第101章 一百零一
  西山天凉得早, 城中的正午还有几分像夏天,一进西山,就见草木已经开始枯黄, 秋色已经渐浓。
  温摩和姜知津下了马车, 一阵山风吹来,带来秋天草木特有的干燥芬芳,风中已经有了一丝明显的凉意。
  长公主已经在等着了, 一把攥住两人的手:“我的儿, 我后来才听说那日的事,可把我吓坏了。既来了就跟我在这里住着。山里秋天还是很舒服的。天冷了咱们娘仨就住进宫里去, 不要回姜家了。太吓人了,姜知泽竟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亏我从前还那样信他!”
  姜知津搂着长公主, 道:“母亲说得是,我们就在这里好好陪母亲, 哪里也不去。”
  周夫人已经准备好饭菜,园中的菊花开得正好, 香气阵阵送进来, 长公主轻言细语地叮嘱姜知津小心些, 那鱼刺挺细, 要挑干净。
  门外便是泛着秋色的山林, 一群鸟从枝头上振翅飞起, 在蔚蓝的天空下绕了个旋儿,又飞远了。
  温摩心想,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姜家的人想争家主之位,就让他们争去吧。长公主选了一条最安全的路,津津跟着她, 想必也会很安全。
  冬天和春天住在抚霞阁,夏天和秋天就来炎园,一年很快就会过去,不管姜家怎么风云变幻,津津这里只有云卷云舒,花开花落。
  第二天温岚就带着阿娘来了,温岚还想再劝劝温摩,阿娘道:“阿摩不喜欢这些事的,你不要勉强她了。”
  温岚道:“我也是为了她好,不然万一等到姜家旁系开始动手,就晚了!”
  阿娘叹道:“我从前让阿摩嫁人,也是为她好,我让她扔开刀和弩,也是为她好,甚至带她来京城,还是为她好……可是你看看,如果没有我这么为她好,她现在应该还在南疆打猎喝酒,过得远比现在快活。”
  温岚被这句话堵住了,皱了皱眉头:“阿摩会喝酒?”
  温摩想使个眼色给阿娘已经晚了,阿娘张口就答:“当然会,她的酒量和箭术一样,是南疆第一。”
  温岚神情复杂,显然是想起了“我真是无用我的女儿被人这样灌洒,我却什么也不做不了”的种种情形。
  “……”温摩赶紧说正事,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他们。
  两人都顿住。
  温岚显然没有想过已经来到身边的女儿还会再离开,阿娘更是自阿摩出生就没有和阿摩分开过,闻言不过一呆,紧跟着她眼圈一红,拉着温摩的手道:“守着个傻子,阿摩你受苦了!过不下去便罢了,咱们可以和离,和离之后,你就跟姜家没关系了,你回侯府来,我再也不用那些规矩烦你了。”
  阿娘从来不练刀,手心很软,就和平京贵妇们的手一样,但又很暖,跟那些贵妇们凉幽幽的不同。
  古明珠下狱,阿娘基本已经成了侯府女主人,温岚正打算为阿娘请封。和上一世那个做低伏小的阿娘不同,这一世的阿娘从今往后就是一名货真价实的贵夫人了。
  真好。
  温摩心想。
  她已经改变了自己和阿娘的命运。
  接下来,要去改变整个仡族的命运。
  “天神托梦,告诉我仡族将有大难,我若不回去,族人将会有灭顶之灾。”温摩正色道。
  阿娘顿时慌了神:“天神真这么说?有没有说到底是什么大难?”
  温岚则道:“鬼神之说,未能全信,京城距南疆千里迢迢的,哪能说回去就回去?”
  “天神只让我回去,其他的我也不知道。”温摩回答完阿娘,然后低声向温岚道,“父亲,我想阿祖了,我想回去看看。”
  她发现了,温岚其实很吃这一套,她的头一低,声音一弱,温岚顿时就不说话了,半晌叹了口气:“罢了,我回去替你安排。”
  “父亲最好了!”温岚抱住温岚。
  温摩在温岚面前一向强大的完全像一个儿子,还是第一次露出这种小女儿的神情,温岚心中一阵感慨,道:“你跟二公子旁的没学,尽学这些了……”
  一语未了,姜知津从外头走来,不由分说就冲过来从后面一把抱住温摩:“我也要抱抱!”
  温摩分出一只手,抱住姜知津,笑道:“一起抱抱!”
  阳光正好,她的笑容灿烂。
  她喜欢的人都在身边,老天爷对她可真不赖。
  接下来的日子,温摩陪阿娘泡泡温泉,陪温岚练练刀法,陪姜知津捉捉蝴蝶钓钓鱼,三天时间不知不觉便过去了。
  还剩两天。她在心里算。
  今天下起了雨,蝴蝶是扑不成了,鱼也没法儿钓,温摩想起了书房里那些兵器,便和姜知津去书房玩。
  温摩只会使刀,对别的兵器也只能胡乱挥舞两下,忽然想起来:“听说姜炎是女子?”
  “嗯,好像大家都说是呢。”
  一个中原女子,同着太/祖一起打下这座江山,温摩十分神往。书房里藏书不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温摩翻了翻,想找找有没有几本史书,可以读一读姜炎的生平。
  然后发现自己果然找对了地方。
  这里是姜炎的书房,也是姜家历代的家主的书房,也就是说,这里可以说是离姜炎最近的地方。
  这里不单有各种关于姜炎的记载,还有姜炎自己当年的藏书,以及姜家后人在这些书的上批注。
  温摩对中原的文字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么大的兴趣,捧着书兴致勃勃看起来,奈何识字实在不多,好几处还需要向姜知津请教,姜知津虽说智力只停留在七岁,但那也是天才的七岁,干脆接过书给温摩读。
  “……乃立暗卫,神秘莫测,炎叹息曰:‘愿吾后裔,永不动用此令。’”
  读到这里,姜知津顿住。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太快了,他还来不及抓住,它便一闪而逝。
  温摩不太懂:“我听说过姜家的暗卫,据说他们来无影去无踪,最最厉害,相当于家主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为什么她不希望后代动用?”
  她这话纯属自言不语,没有指望能从姜知津这里得到答案,但姜知津道:“人只有遇上危险,或者去制造危险,才会用刀。她希望姜家后人用不上暗卫,是盼着姜家不会遇到太大的危险。”
  温摩看向他的目光有点诧异。
  姜知津立即发觉了,回过神来,笑了笑:“这本书以前我父亲给我读过,他是这样教我的。”
  “我还以为津津突然懂事了。”
  姜知津嘴一撅:“姐姐也嫌我傻,是不是?”
  “才没有。”
  两人坐在柔软的红茸毯上,肩并肩挨在一起,屋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屋内是新剥的柚子清冽的香气,温摩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他穿着家裳衣袍,没有戴冠,长发如水披在肩上,摸起来手感好极了。
  “真的?”姜知津眨巴着眼睛,“你不想要个聪明的夫君吗?”
  “天下聪明的人太多了。”温摩道,“多了就不值钱了。”
  姜知津微微一笑:“那我很值钱,对不对?”
  温摩觉得心都被他的笑容照亮了,也跟着笑起来,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对。”
  姜知津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亮,手扔开了书,握住了她的腰,只是还没来不得及欺身而上,外面就有人嚷道:“不行不行!檐下还是有雨!”
  是宜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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