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淡定——灰调子猫
时间:2020-09-26 07:45:54

  但她不是纠缠的性格,不喜欢刨根究底。
  经常性的,她会在知乎上刷到感情类的话题,总有观点说:懂事的女孩没人疼。
  可他也不是不疼她。
  毕竟还有一个观点说:男人给你花钱,就是在乎你的。
  谢图南在金钱上从来没有吝啬过,珠宝首饰名牌包……他带她见过很多人,去过很多地方。
  他说:“女孩就是娇养的。”
  他喜欢在黄昏或者深夜做-爱,借着或明或暗的光,夸她说:“我们家矜矜真漂亮。”
  我们家……
  这简单的三个字,足以让她沉溺。
  矜矜是她的小名。他念这两个字的时候总是咬着音,音调放轻三分,暧-昧又缱-绻。
  印象里他待人总是淡漠的,但没怎么对她冷过脸。也就是这点子温柔,让她在后来的日子里,怎么都割舍不掉。
  第一次和他说分手……
  那是个黄昏。
  暮云收到谢图南的微信,说来学校接她。
  从图书馆匆匆赶回宿舍,远远就看到他的车停在楼下。暮云当时素面朝天,穿的是最简单的白T长裤。
  因为跑得急,额角出了薄汗。
  她用湿巾擦过,走近了看到他倚在车旁,在和一个女孩说话。
  女孩叫余彤,是他的表妹,也是暮云的室友。
  暮云想着去楼上换件衣服,因而没出声。擦肩的时候,他们的对话传入她耳朵里:
  “她是我室友。”余彤说,“好人家的姑娘。”
  “知道。”他应的有些散漫。
  “你认真的?”余彤问。
  暮云顿住脚步,她的身形被转角的大树挡住,和那边隔着三四米的距离,屏息等着他的答案。
  谢图南翻着手机,不咸不淡地道:“不知道。”
  “那你会娶她吗?”
  “想什么呢。”他笑了一下,“小孩子家管那么多。”
  明明是夏天,暮云当时却感觉一阵冷意从脚底窜上头皮。
  ——不知道。
  ——想什么呢。
  他用那么云淡风轻的语调,说的却是最残忍的话。
  其实和他在一起,本就是没想过结果的。她一直很清醒,清醒到麻木,就可以不去想。
  至少这样,她心里还能存住一星半点的希望。
  他轻飘飘两句话就扼杀了这样的希望。
  暮云浑浑噩噩的跑上楼,拿出裙子却没换。好像每次见他都是悉心打扮,琢磨他喜欢什么样的颜色款式……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她忽然觉得很累。
  忽然发现,她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他。
  从一开始,这段关系就是不平等的。她总是太小心,太迁就。他的世界,他的圈子,包括他这个人,都离她那么遥远。
  暮云静静的想了一周,和谢图南说了分手。
  她发了一条很长的短信,算的很清楚。欠他的钱什么时候换,包括以后不会打扰。也谢谢他曾帮过自己。
  感情的事,暮云只字未提。
  是的,不怪他。
  他没承诺过什么,也没做错什么,他一直坦坦荡荡。
  点发送的时候她手都是抖的,之后每隔两分钟看一次手机。
  她觉得,他总该说点什么。
  也是很久之后暮云才明白,什么有始有终好聚好散都是借口。真正的分手是单方面的,不需要回复。
  只是她没死心罢了。
  微信谢图南一直没回,两个小时后,暮云接到他电话。
  “在哪?”他问。
  暮云回:“宿舍。”
  然后他说:“在你楼下。”
  几乎没有犹豫,暮云匆匆跑了下去。
  谢图南就靠在路口的香樟树上,路灯昏黄的光穿过树荫落下来,勾出男人英隽的轮廓和深邃的眉眼。
  暮云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下,那一刻,不舍、忐忑、难过……纷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攥紧了手,用指甲陷入皮肉的疼痛提醒自己冷静。
  谢图南却跟个没事人似的,眼里有零星笑意:“生气了?”
  暮云垂着眸子说:“没有。”
  谢图南倒是笑了,他微微倾身,低头,鼻尖蹭过她脸颊,仔细观察她表情,“还说没有。”
  “这段时间忙,没陪你。”
  暮云偏过头,“不是。”
  谢图南嗯了声,带着浅浅的气音:“那是什么?”
  暮云意识到他似乎并没有把那条短信当真。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已经退缩了,“分手”两个字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出不了口。
  暮云无力的闭上眼,下一秒已经被他拉过去,宽阔的胸膛,淡淡的茶香。
  谢图南的下巴轻轻的搁在暮云头顶,“我刚下飞机,很忙,等会还有饭局,不闹了行不行?”
  暮云抬头,才发现他的衬衣很难得的有些皱,声音里也有不易察觉的疲惫。
  忽然的心疼,淡淡的,但挣脱不开。
  她彻底投降,也真的没再“闹”。连同那天听到的对话一同放到了心底,再也没问。
  因为贪恋他那一刻的温柔。
  对胆小的人来说,逃避从来是最好的选择。
  直到避无可避。
  后来真正分手,倒也不是为这个。
  和他在一块,她一共提过三次分手。第一次是伤了心,第二次是太累,或者说带着小女生的赌气和试探,那大概也是她最任性的一回。
  而第三次……
  “咚咚咚。”
  清晰而又沉闷的敲门声传来,打断了暮云的思绪。
  她放下杯子去开门,怀玥抱着被子站在外面,有点不好意思的:“姐,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闪电划过,照亮了她素净的小脸。
  “我、我怕打雷。”
  暮云无奈,侧身道:“进来吧。”
  “姐。”怀玥却直直的盯着她瞧,“你是不是哭了。”
  正思考该怎么说或者干脆否认,就见这小丫头捂着嘴,一副恍然的样子,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不会也怕打雷吧?!”
  “……”
  这联想能力。
  “不是。”暮云否认,然后平静道:“被你吓哭的。”
  怀玥:“……”
  躺到床上,雷声还在继续。
  怀玥睡不着,翻身往暮云那缩了缩。
  “姐姐,你真的不怕打雷?”
  暮云:“不怕。”
  怀玥哦了声,又问:“那你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
  “不是。”暮云说,“比噩梦可怕多了。”
  “是什么?”怀玥好奇。
  暮云这次没答,怀玥也安静下来,她把脑袋凑到暮云胳膊旁边,闭上眼。
  过了很久,窗外又划过闪电,惊雷炸响。
  暮云看着天花板,轻轻的说:“一个混蛋。”
 
 
第9章 
  后半夜暮云还是做了几个梦,梦里场景转了好几回,似乎有很多人。醒来却记不大清了。
  天色初晓,她没了睡意。
  把八爪鱼一样扒在身上的怀玥挪开,暮云坐起身,觉得脑袋有些昏沉,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受了凉。
  摸了摸额头,不烫。
  她适应了一下,轻手轻脚的下床,去了隔壁书房。
  进门正对着的是一扇落地窗,右手边是一排高高的书架,桌椅和地板的颜色一样,是深色的实木。
  在这样的雨天显得有点沉闷。
  书架大约有五六层,上面整整齐齐的摆着中外名著。但从书脊的新旧程度来看,大约也没翻过几本。
  暮云的手指从书脊上划过,最后拿了本《夜航船》。
  小时候父亲的书桌上总是摆着这本书,傍晚的时候,会把她抱到膝头,教她认里面的字。
  他说这是本奇书——
  从天文地理、四方星象到三教九流,应有尽有。
  小时候最感兴趣的大概是里面的神仙鬼怪,比如雷神-的名字叫“丰隆”,电神-的名字叫“缺列”……
  暮云拿手背拂过封面,坐到窗边。光线不是很亮,但看书已经足够。
  ……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怀宴敲门进来,“还真在这,怀玥说找不到你。”
  暮云抬头。
  怀宴这才注意到她是坐在地上的,手里还拿着书。
  “这样看书对眼睛不好。”
  “没怎么看。”暮云说,“发了会呆。”
  “那坐地上也不行。”怀宴几步走过去,把人拉起来,“这种天,小心着凉。我等会让人给你送张沙发进来……”
  “……”
  暮云打量着怀宴鼻梁上那副金丝框眼睛,心里有些惋惜——明明是斯文败类的好苗子,说话怎么总跟个老学究似的严肃。
  “看我干什么。”怀宴不满她走神,“听到没。”
  暮云没听到,但还是点头。
  “我刚说什么?”
  暮云:“……”
  “——下去吃早饭。” 怀宴无奈重复。
  暮云下楼的时候,怀玥和怀漾正吵得不可开交,听起来似乎是为了争抢一只溏心的荷包蛋。
  怀玥的叉子已经晃到了怀漾盘子里,“战况”激烈。
  跟一对冤家一样。
  张显成听的头疼,“让刘姨再做一个不就行了。”
  刘姨是家里的保姆。
  怀玥小脾气上来,“我就要他碗里那个。”
  张显成只想快点清净下来,朝张怀漾一指:“让给你妹妹。”
  怀漾:“……”
  怀漾无动于衷。
  “妈!”怀玥耍赖搬救兵。
  “妈!”怀漾懒懒的跟着喊。
  但一抬头看到楼梯上缓缓走下来的怀宴,两人又双双收敛。
  众人都落座后,陆媛才化完妆姗姗来迟。她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动静,并且见怪不怪,随口问了句:“又怎么了?”
  怀玥看了自家大哥一眼。
  “——没。”
  但没抢到还是不甘心,于是嘴快胡诌道:“二哥抢姐姐的荷包蛋。”
  张怀漾:“……?”
  两人对视。
  怀玥朝她森然一笑,露出两个尖牙。
  陆媛“哦”了声,“那就让给她呗。”
  听起来是不大客气的。
  甚至可以说有点阴阳怪气。
  似乎抢荷包蛋的变成了暮云。从一场小打小闹,变成了计较。
  言语间的伤人七寸从来不需要疾言厉色,这种明晃晃的不待见用近乎“施舍”、带着“轻蔑”的语调说出来,屋子里的亲疏远近一下子分明。
  暮云喝粥的动作顿了顿,没说话。
  餐桌的气氛凝滞了两秒,连怀玥都安静下来。
  只有暮云还在静静的喝粥。
  ——似乎什么都没感觉到。
  张显成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小孩子之间开玩笑,你说话——”
  他似乎也不知道怎么继续。
  陆媛的态度让人不舒服,他怕外甥女多心,但说开了似乎更难看。
  像一团捋不顺的乱麻。
  暮云其实不大在意。
  舅妈的态度她不是第一天知道,人的脾气也不可能突然改变。
  况且——
  这种时候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又想起谢图南。
  这副面对什么都坦然镇定、让人看不穿情绪的厚脸皮,有他言传身教的功劳。
  言传身教。
  ……
  暮云琢磨了一下这个词,喝粥的动作终于彻底顿住。
  “暮云。”张显成似乎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话题:“今天有什么事吗,要不跟舅舅去趟公司。”
  没管陆媛反对的眼神,张显成继续道:“既然辞了工作,就到公司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管理岗位,舅舅帮你安排。”
  听到“管理”连个字,陆媛坐不住了:“张显成,你亲生女儿你不让去——”
  “妈。”怀玥只懂表面意思,秀眉一皱,直愣愣的打断,“我不要去公司。”
  陆媛:“……”
  她生的是块叉烧吧?
  暮云放下调羹道:“不了舅舅,我等会还有事。”
  到公司上班这话张显成已经提了两次,不过她的确没有留在北城的打算。
  “真有事?”张显成狐疑,“你可不要骗舅舅。”
  暮云:“要去趟医院。”
  张显成:“哪儿不舒服吗?”
  “没有。”暮云说,“是去探望一个老师。”
  “大学老师?”
  “不是。”暮云顿了一下,眼睫微垂,然后慢吞吞的继续:“是我爸爸的博士生导师。”
  余光里,张显成的擦手的动作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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