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作死后我成了白月光——纪婴
时间:2020-09-29 08:45:49

  “我看二位都是剑修,或许对咒术不甚了解。”
  青年很是客气,冲着宁宁咧嘴一笑:“邪法多与诅咒、禁制和魂魄相关,既能千里之外夺人性命,也可将旁人炼成可供操控的傀儡,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做不到。”
  宁宁认真应道:“是挺邪乎。”
  “还有更邪门的呢!”
  男人来了兴致:“我听说啊,旧时魔族还有一种替命之术,能以他人的气运抵消己身孽障,一旦成功那便是瞒天过海,连天道都奈何不了你丝毫。不止这些——”
  他讲到一半察觉到裴寂不耐烦的视线,心知自己偏了题,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言归正传啊,那位宋夫人来找我,是想问有关换魂的事儿。”
  宁宁心口一紧,听他继续说:“那时她与城主感情不太好,来我这儿时面色灰白。可换魂乃是逆天改命的大忌,虽然古籍中有过记载……但我毕竟就是个小店老板,哪会晓得具体的法子,只能告诉她爱莫能助。”
  宁宁若有所思地应声:“除了这个,她还有没有问过别的什么?”
  “她是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直到最后也没问出来,离开这里没过几天,就突发重症病倒了。”
  青年眼珠子一转,身体往前倾了些,把声音压低:“这还不是最离奇的——等宋纤凝死后不久,鸾娘尚未嫁给城主时,居然也在某日进了我的店里,询问有没有肌骨重塑、蕴养灵力的法子。”
  他说着顿了顿,似是讲得口干舌燥,端起身旁茶杯猛地一灌:“你说奇怪不奇怪,我这家店向来行事收敛,很少透出风声,来的多是达官贵人,寻常百姓很少能摸清底细。然而鸾娘自幼长在暖玉阁,连门都很少出,她是从哪里得到消息的?”
  宁宁点点头:“这‘肌骨重塑’——”
  这几个字显然问到了点子上,青年忽地咧嘴笑笑,俯身把音量压得更轻:“可不就是炼魂之术!以他人的魂力滋养己身肌体,不但可以维持容颜不老,对修为提升也是大有裨益。”
  他说罢阴森森笑了几声:“你们难道不觉得,跟近日来的失踪案很是相近吗?”
  裴寂冷眼瞥他:“你觉得失踪案与鸾娘有关。”
  他用了十分笃定的陈述语气,青年听后也并不反驳,耸肩应道:“你们应该就是在查这件事儿吧?这只是我的一己之见,爱信不信。”
  宁宁念及大师姐安危,并不与他废话:“你是不是觉得……鸾娘很可能是已故的宋纤凝?”
  “不然她问起换魂术是为了什么?鸾娘又为何能找到这个地方?”
  青年抬眼望了望门外,确定寂静无人后继续说:“而且我听说,鸾娘与曾经的性子大相径庭,可不就是被彻彻底底换了个人吗!”
  许是从未有人与他谈论过此事,青年越说越来劲:“要我说啊,事情应该是这样:宋纤凝对城主爱而不得,恰逢身体抱恙活不了多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气之下用了移魂秘术,附在鸾娘身上。”
  他又喝了口水:“鸾娘正是城主喜欢的长相,然而未修仙术,总有容颜老去的一天,于是宋纤凝又动用炼魂之法,试图永驻容貌、修为精进,让城主越来越迷恋她。”
  这一番推理下来,倒也算是有理有据。
  宁宁眼底的阴翳却始终没消,沉声问他:“店家,你可听说过《紫薇术法录》?”
  “宋夫人买过一本,紫薇真人正是邪术大能。”
  青年似笑非笑:“至于那本书,里面恰好讲到了换魂术,只不过所谈甚浅,没有太大作用。”
  对话进行到这里,似乎许多事情豁然开朗,没有了可以继续聊下去的话题。
  宁宁想起下落不明的郑薇绮,蹙眉沉声道:“那炼魂之术,究竟应该如何操作?”
  “很简单啊,无非是活人、咒法、布阵。”
  青年睨她一眼,像是想起什么,再度露出了略显神秘的表情:“炼魂十分有趣,同一时间献祭的生魂越多,所能得到的回馈也就越大。相同数量的魂魄,一个接一个炼制的效果,远远比不上同时献祭——或许那些失踪的姑娘还没死,幕后凶手在等一场天时地利人和的大祭。”
  这让宁宁想起浮屠塔里的鹅城。
  当年的邪修们也是将全城人的魂魄聚在一起,等待一并炼成。如果真如店家所说,离奇消失的女孩们尚在人世……
  只要他们尽快查明真相,也许就能救下包括郑薇绮在内的所有人。
  “二位听尽兴了没?”
  青年怯怯打量一番裴寂的神色,抬起右手指了指身旁的货架:“看在我讲了这么久的份上,要不要买点东西?”
  =====
  玄虚剑派的弟子毕竟也不是恶魔,宁宁和和气气向店主道了谢,随后又选了些或许有用的小玩意,才与裴寂一并离开店铺。
  因为之前那段稀里糊涂的牵手,两人之间的氛围一直极为微妙。
  之前听店主侃大山的时候还不觉得,然而这会儿四下静谧,连自己的脚步与呼吸都能听见,夜色与微光融在一起,就更显出几分暧昧的意思。
  宁宁一边往客栈方向走,一边低着脑袋,试图整理纷乱的思绪。
  宋纤凝为什么要询问换魂之事?鸾娘性情大变,当真与她有关联吗?以及,她之前是真的真的主动牵了裴寂的手吧?
  最后一个念头出现得猝不及防,让她脑海里的推测瞬间停滞下来。宁宁有些别扭地动了动左手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少年人手背坚实的触感,像在做梦一样。
  想不通,为什么她会下意识做出那种动作,还有那句“这样才是牵手”……
  也太太太主动了一点吧!
  从这里去往玄虚派所在的客栈还有一段距离,宁宁为了避免气氛越来越尴尬,硬着头皮向裴寂搭话:“师弟,你怎么想?”
  她心下紧张,这句话脱口而出,没经过太多思考。没想到裴寂并未立刻应答,而是沉默着扭过头来看她。
  他很适合夜晚,漆黑的发被晚风吹拂到额前,远处几颗遥远光点犹如星辰坠落,悬在一双阴郁深邃的黑瞳,映出几分明暗不定的光晕,像深潭月影那样幽幽散开。
  宁宁被他这样一看,心口便不自觉地发闷。
  裴寂语气冷硬、不容置喙,每个字都咬得格外清晰。虽然刻意装作并不在意,却又带了点迟疑的意味,尾音像是猫咪下垂的尾巴,渐渐变低:“师姐以前都是叫我的名字。”
  宁宁一哽。
  哇,这个人!
  牵了手之后开始学会得寸进尺了!她可不是心里紧张,想借由这个称呼让自己显得正经一些吗!干嘛要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啊!幼稚!
  宁宁踹飞面前的一颗石子,有些不服气:“师弟不也是叫我‘师姐’吗?”
  她把“师弟”两个字念得格外重。
  承影爆发出一声幸灾乐祸的大笑:“哈哈哈不是吧!裴小寂,你这算是撒娇吗?居然被宁宁怼回来了哈哈哈太逊了吧!”
  裴寂把头转了回去。
  宁宁察觉他移开视线,便趁机抬起眼睫,不动声色地瞧他一眼。
  月光让裴寂棱角分明的轮廓稍显柔和,从她的角度看去时,能见到对方紧绷的下颌。纤长如鸦羽的漆黑长睫垂落在他眼前,衬得目光愈发晦暗不明。
  她看不透裴寂此时此刻在想什么,只知道他皱了眉头。
  然后裴寂微微张了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与此同时偏过脑袋,正好撞上宁宁清亮的目光。
  两个人同时把视线挪开。
  “我——”
  宁宁听见他低低出了声,在短短一个字后戛然而止,随即而来的是浅浅吸气声。
  裴寂的嗓音像是从胸腔里闷闷地涌出来,虽然只是短短两个字,却被他念得格外生涩笨拙,每个音韵都在舌尖百转千回,仿佛不舍得触碰。
  所幸他最后还是念了出来。
  裴寂说:“宁宁。”
  宁宁,叫得还挺好听。
  宁宁走在昏暗的小道上,不知怎地,忽然觉得脚步轻快了许多,连带着一颗心脏也哗啦啦飞起来,怎么也抓不住。
  “喔。”
  她抿了唇敛去嘴边的笑意,把双手背在身后迈步时,带了点跳起来的冲动,佯装出一本正经的严肃口吻:“裴寂小朋友,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承影一边捂着嘴笑一边说:“裴小寂,她这是在说你幼稚。”
  顿了顿,又嘿嘿嘿笑得更厉害:“你可不能认输啊!听我的,叫她一声‘宁宁乖宝’或‘宁宁小亲亲’,嘻嘻嘻嘻她绝对不敢再调侃你了。男人就是要主动一些,强势一些嘛!”
  若真那般叫出来,她的确是不敢再调侃,他却跟直接死掉没两样了。
  裴寂沉着脸,骨节分明的右手把剑握得更紧,虽然眼底多了几缕不耐烦的杀气,唇角绷成一条直线,把上扬的弧度悄悄压下。
  原来她的名字从自己口中念出来,会是这样的感觉。
  单薄的叠音温和又轻盈,仅仅是念出那个名字……
  都会让他紧张得心下一紧,却也忍不住想要扬起嘴角,开心到无法抑制。
  他真是没救了。
 
 
第81章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 不知不觉就到了客栈门口。贺知洲房间的灯还亮着,等宁宁敲门进去,一眼就见到顶着大大黑眼圈的林浔。
  小白龙从没熬过夜, 加之昨夜的狂奔几乎耗去了所有精力与体力, 这会儿像条死虫趴在桌面上。
  等见到她与裴寂进屋,才终于露出些许属于活物的生气:“师姐师弟!你们查得怎么样了?”
  宁宁在大脑中理好思绪, 将鸾娘与陌生少年的画像、夜探城主府所得与店家的话一五一十尽数相告。
  贺知洲听得张嘴瞪眼, 最后猛地一拍大腿:“我知道了!”
  宁宁乖乖点头, 静候他的表演。
  “我今天也是干了实事的。”
  贺知洲从桌子上拿出一个小本本, 认认真真翻开时, 能见到纸页上铺满的大堆笔记:“我路过河边遇见一个奶奶,问起她关于城主府那三位的恩怨纠葛,得到了惊天大发现。”
  裴寂抱着剑倚在墙边, 面色淡淡地听他讲:“四年前花会的时候,鸾城几大家族在百花深处龙吟河的游船上举行过聚会,宋纤凝与骆元明都有出席。宋小姐回家后红光满面异常欣喜,过了很久才有人发现,她与一名男子交往甚密,被爹娘狠狠骂了一顿。”
  贺知洲说着抿了口水:“最为关键的一点是, 这件事发生后不久, 宋纤凝就嫁给了骆元明——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个让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必定就是城主啊!两人的私情被发现,双方家长一拍即合, 直接定了婚事。”
  宁宁接话道:“可城主与夫人的关系并不好。”
  “这就要说到鸾娘了。”
  贺知洲一本正经,露出有些痛心的神色:“城主为什么会对她一见钟情, 又为什么会突然与宋纤凝争吵不断、异常冷漠?肯定是鸾娘置换了他的记忆,骆元明以为自己爱的是鸾娘,其实却是他弃之如糟粕的前妻。可怜宋小姐满怀希望地嫁过去, 却落得如此下场——可怜!”
  宁宁听罢忍不住拍手:“天雷滚滚,这是把狗血往我嘴里直接灌啊。贺师兄,以后虐文的作者不是你,我绝对不看。”
  “我和那位店家一样,也觉得鸾娘就是宋纤凝。”
  林浔道:“你们还记不记得?骆元明之所以对鸾娘一见钟情,是因为她与他梦里的神女如出一辙。他身为城主,自然不可能把自己的梦境大肆张扬,唯一能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枕边人。”
  但这个推理说不通,仅凭一个物件就能推翻。
  ——那幅被鸾娘买走的画。
  如果她并非本人,必然不会对那幅画那般上心。
  同样存疑的,还有鸾娘封锁宋纤凝卧房的理由。
  那间房屋许久无人踏足,鸾娘应该并未利用它做过什么事情。既然不是为了她自己,也不像是为了骆元明,兜兜转转来看,难道是为了……
  已经去世的宋纤凝?
  宁宁猛地坐直了身子。
  对啊,他们一直执着于鸾娘与骆元明的爱与恨,哪曾考虑过她和宋纤凝。
  脑子里的念头一个接一个浮起,在这样的前提之下,似乎许多人说过的话都变得有迹可循。
  “鸾娘从未上过学堂,不可能识字,但她竟常与城主吟诗作对,还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
  而宋纤凝自幼念书,字迹清隽。
  “鸾娘自幼长在暖玉阁,连门都很少出,她是从哪里得到我这店的消息?”
  宋纤凝知道啊。
  “你一定不会想到,鸾娘性情大变、半夜被我撞见传递信件、上一位城主夫人突发重病……是在同一时间。”
  “她就像知道城主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把自己彻彻底底变成了那种类型。”
  如果鸾娘夜半传信之人正是宋纤凝呢?好友病重、疑云重重,直至宋纤凝身死也未能寻得真相,而骆元明无疑是最为可疑的那个——
  “她向来拼命,一旦定了心思,就断然不会放手。”
  她当真没有放手,硬生生把自己变成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做了城主夫人。
  最后还有说书先生的那句话。
  “城主自出生起便识海受损、灵力微薄,多亏后来游历四方,在边塞沙障城寻得了意想不到的机缘。”
  如果这份机缘并非孤月莲,而是亲眼目睹了邪修以女子为祭,炼制生魂的场面呢?
  宁宁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加速跳动。
  当年几大家族花街游船,宋纤凝遇见的不是骆元明,而是自幼在百花深长大的鸾娘。
  她在那家店里看见的画作名叫什么?
  《纤凝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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