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作死后我成了白月光——纪婴
时间:2020-09-29 08:45:49

  然而宁宁没有表现出嫌恶之色,也并未流露怜悯与施舍的神采,只是一本正经靠近他,双手捧在裴寂脸颊两侧,轻轻往左右摇晃:
  “你是背后长了眼睛,还是脑袋能一百八十度转到后头?让我看看——好像都不可以嘛。”
  裴寂本就不剩下太多力气,此刻被女孩捧了脸,唯能任由她的摆布。
  而宁宁只左右摇晃了两三下,便维持着捧脸的动作,朝他靠近一些。
  不止脸庞,他们的眼睛也离得很近。
  被捂在两手之间的脸很热,被她呼吸灼到的皮肤很热,与宁宁视线相交的双眼也在微微发热。
  裴寂怔怔说不出话,耳边响起女孩清脆如铃的声线:“所以,要不要我帮你止血上药?”
  裴寂:……
  裴寂:“要。”
  妙啊,妙啊。
  承影啧啧称奇,裴小寂真是被宁宁吃得够死,这么多年过去,终于有人能治治他的臭脾气。这性格天克,他算是逃不了了。
  宁宁把浸满血迹的纱布拆下,从木桌上拿起裴寂准备好的棉布。
  裴寂快成了个血人,得先把这些碍事的血迹擦干。
  如果忽略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疤,这副身体其实很是漂亮。
  他身形瘦削高挑,却并不显得过分孱弱,因常年练剑,手臂与腹部皆可见到均匀有致的肌肉,既有少年人独有的纤细之感,又处处蕴藏着力量,有如蛰伏在深夜的野兽。
  棉布浸了水,首先落在锁骨之上,然后带着惹人心烦意乱的凉气一点点向下,来到伤势最为严重的胸前。
  每一寸皮肤都被她纳入眼底、无处可藏,宁宁的视线虽则柔和,却有如实质,悄悄扩散在他身体隐秘的每处角落,像是温柔至极的刀。
  裴寂屏住呼吸,指尖暗自用力,抓紧皱起的床单。
  “如果弄疼了你,一定要告诉我。”
  宁宁看着他的伤口,总觉得自己身上相同的位置也在莫名发疼,视线划过那一道道深褐色的旧伤,大概明白了裴寂为什么会坚持让她离开。
  他自尊心向来很强,连怕黑那件事都要死鸭子嘴硬,拼命藏着掖着,不让任何人知道。
  这些伤口实在称不上美观,裴寂定然不愿让其他人见到这些疤痕,如今被她一览无遗,心里肯定很不好受。
  宁宁决定夸一夸他。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锁骨很漂亮哦。”
  她小心翼翼拭去一团污血,全神贯注地努力不碰到伤口,嘴里顺势继续往下说:“手上肌肉的形状也是,一定每天都在按时练剑吧?还有手指脖子都很好看啊,是我喜欢的类——”
  裴寂的身体很明显地僵住。
  宁宁脑袋轰隆隆炸开。
  房间里的空气有如凝滞。
  啊。
  她不应该在说这种话时分神的。
  ——为什么会突然讲出真心话啊!这也太死亡了吧!裴寂听完会怎么看她呀!!!
  完蛋了,彻底完蛋了。
  宁宁心乱如麻放弃思考,干脆自暴自弃地放弃思考。棉布在他心口悠悠一转,往下来到腰腹的位置。
  裴寂腰身精瘦,肌肉流畅地向内收紧,偏生又带了几分柔软与纤细,很是漂亮。
  是那种叫人忍不住想要摸上一把的漂亮。
  这处地方伤口尤为严重,凝固的血液覆盖着裂开的伤疤,为了尽量避开伤口,宁宁在擦拭时凑得更近一些。
  于是当棉布轻轻擦过,少女柔和的呼吸也在皮肤上无声散开,仿佛一根温热的羽毛,缓缓扫过腰窝。
  比电流更为酥麻的触感,看不见也留不着。
  裴寂呼吸僵住,身体一颤。
  宁宁抬头望他,手里的动作骤然停下:“疼吗?”
  他茫然接下这道视线,沙哑的声线从喉咙溢出来:“……痒。”
  “你还怕痒啊?”
  她满心担忧终于少了一些,闻言轻轻勾了嘴角,目光里带出几丝玩味的笑意:“那你在医馆疗伤的时候,岂不是很让大夫头大?”
  才不是这样。
  裴寂在心里默默反驳她。
  旁人给他疗伤,无论伤得多重,他都自始至终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哪怕偶尔实在难以忍受,也只会咬牙闷哼。
  连素问堂长老都说他不动也不说话的模样像具死尸,若是实在很疼,叫出声来其实也无妨。
  直到此番撞见她,身体却变得和往常都不一样。
  ……太奇怪了。
  这种话自然不可能亲口告诉她,裴寂没再出声,仓促垂了视线,目光悄悄降落在跟前的小姑娘脸上。
  宁宁低着头,在他的角度看去,只能见到女孩光洁的额头与秀气挺直的鼻梁。房内昏沉寂静,她浓密漆黑的长睫向下悠悠垂落,一张一合之间,好似蝴蝶颤动的翅膀。
  她从小到大没受过苦,皮肤白皙柔软、没有丝毫瑕疵,像极了软绵绵的白玉糕。
  也不知道触碰起来,会是怎样的感受。
  裴寂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略微愣住,也正是在这一瞬间,侧腰上吹过一阵清清凉凉的风。
  那道风来得猝不及防,正好落在他最为敏感、疼痛也最剧烈的地方。
  如同久旱大地遇见了久违的雨,深入骨髓的刺痛一丝丝散开,化作抓心挠肺的痒,顺着血液在转瞬之间袭往全身。
  裴寂几乎用尽了残存的所有意识,才将低呼出声的冲动压回喉咙里,唯有按在床单上的手指用力更紧,指节泛起苍白之色。
  宁宁往他腰侧受伤最重的地方,轻轻吹了口气。
  “裴、裴小寂。”
  承影哆哆嗦嗦,小心翼翼端详他此时此刻的反应:“你还能挺住吗?忍住,千万要忍住,想想你的剑谱、你的储物袋、你的理想抱负……你可别冲动啊!”
  他有足够的自制力,定然不会冲动,
  体内灵力如流水般潺潺而动,为他消去心口氤氲的浓郁燥热。裴寂没发出任何声音,凝神看去,望见宁宁又抬了脑袋,仍是笑着瞧他。
  “我看你这儿伤口最深,应该挺疼的——这样吹一吹会不会觉得好些?”
  他确实好受了一些。
  但从某种方面来说,却是越来越糟。
  这种无心的撩拨最是叫人煎熬,裴寂喉结微动,隔了好一会儿才哑声应道:“……嗯。多谢。”
  “这要谢谢你。”
  宁宁笑了,圆润的杏眼弯起浅浅弧度,声音像是浸了糖:“其实上回你往我手上渡仙气儿,也挺舒服的。”
  她说的是自己在秘境里受了伤,裴寂受承影教唆,在伤口上轻轻吹风的事。
  那股清凉的气息仍然回旋在腰腹,牵引出与之截然相反的阵阵燥气。裴寂连回话的力气也没有,把脑袋埋得更低。
  宁宁的目光继续下移,明明没有实体,明明单纯得没有丝毫杂质,却让他的心口忍不住轻轻发颤。
  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宁宁擦拭得心无旁骛,浑然没有察觉跟前少年人眼尾泛起的微红与微微颤抖的呼吸。
  她认认真真擦完了半凝固的污血,正要从桌上拿起伤药,却听见耳边传来无比清晰的叮咚响。
  宁宁心底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那是久违的系统提示音,这时候突然响起,准没好事。
 
 
第85章 
  宁宁一直觉得, 自己的系统很不对劲。
  说它智能吧,每次都只会在发布任务时叮咚一下,不但给出的剧情预测极度不靠谱, 而且似乎并没有合理的评判标准, 哪怕她把剧情走歪了十万八千里,也还是能顺利通过。
  但说它傻吧, 就凭她和系统为数不多的交流来看, 虽然这玩意脾气很差不爱理人, 但绝对具备一定的思维能力, 能够与人畅通无阻地沟通。
  不过当务之急并非揣测其中猫腻, 作为一个兢兢业业、对系统音深患PTSD的乙方,宁宁在听见叮咚声响后瞬间顿住,很快把注意力转向脑海中浮现的字句。
  她对于原著的具体内容已经记得不甚清晰, 只能依稀想起大致剧情。
  此时回忆起来,连宁宁本人也觉得十分惊异,这本书分明不是她中意的类型,自己当年却能一字不漏全部看完。
  《剑破苍穹》作为一部大男主向升级流作品,全程重复着憋屈、升级与打脸的死循环,绝大部分剧情都是在秘境里度过, 讲述裴寂如何杀出重围, 以震惊整个修真界的速度飞升成仙。
  而此时出现在她脑海里的,正是第一轮法会结束后的剧情。
  按照原著走向, 裴寂身为宁宁水火不容的死对头,自然不可能与她一同闯荡秘境。
  他一向独来独往、行事狠戾果决, 于秘境之中斩获无数令牌,一时间风头大盛,引来诸多仙门长老青睐。
  这种时候, 自然就轮到了她这个恶毒女配出手。
  原著那位宁宁从小生活在万众瞩目的光环之下,立志要在法会中拔得头筹,却没想到所有风头尽数被裴寂抢去,自己没能激起丝毫水花。
  她早就对这个便宜师弟积怨已久,心中愤懑直至今日全部爆发,在裴寂疗伤之时闯入房中,不但言语羞辱一番,还摔碎了他疗伤用的仙泉。
  言辞之恶毒,行为之凶悍,堪称砒霜拌辣椒,又毒又辣。
  这下完蛋了。
  宁宁越看越觉得胆战心惊,神识停留在最后一段话上。
  [药瓶破碎的脆响好似刀刃划过耳膜,裴寂冷眼与她对视,漆黑瞳孔中暗潮涌动,尽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
  真是每个字都叫人无比窒息,她还在猛掐人中深呼吸,就听见耳边冰冷如小布丁冰棍的系统提示音:
  [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按照既定剧情念出台词,并摔碎仙药。]
  宁宁这番怔愣很快被裴寂察觉,靠坐在床的少年轻抬眼睫,极快望她一眼后,眸光稍黯地伸了手,从床头拿起装有仙药的瓷瓶。
  “如果你觉得不方便,上药之事,我可以自己——”
  他的声音很低,说话时藏好了所有情绪,与平日里淡漠阴沉的口吻没什么区别,唯有尾音像条下垂的小尾巴,莫名有几分失落。
  “不、不是的。”
  宁宁心里又烦又乱,想不出合理解释的办法,偏偏系统还在用报丧一样的语气狂数倒计时,她情急之下只得破罐子破摔,念出脑海里给出的第一句台词——
  “就算夺得法会第一轮的魁首又如何?不也是个难堪大用的废物。”
  ……嗯?
  等等,好像不太对劲。
  之前时间紧迫,宁宁只来得及把所有台词大致瞟上一眼,并不知晓每句话的具体内容。
  如今亲口念出第一句,才愕然想起来:
  不对啊,由于剧情走得一塌糊涂,连亲作者都认不出来,这次秘境试炼的第一名,好像由裴寂变成了她本人。
  那这句台词是……我骂我自己?
  裴寂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蹦出这种话,目光里溢出稍许困惑与迟疑。
  宁宁努力收好心底的错愕,浑身僵硬地移动神识,来到台词第二句:“哪怕之前风头再盛,如今却灵力大损、什么也做不了——你身上的伤,一定很痛吧?”
  不对劲,这个走向不对劲。
  明明这些全是无比恶毒的台词,可一旦换了主语……为什么忽然变得像是琼瑶剧里的告白啊!
  尤其是那句“一定很痛吧”。
  如果处在原文两人势同水火的语境里,这五个字念出来的效果绝对炸裂,配合一声阴阳怪气的冷笑,那叫一个无情嘲弄,分分钟就能吸引来自裴寂的全部仇恨。
  可现在……倒像是她在斥责自己无能为力,没办法为他好好治疗。
  才才才不是呢!垃圾系统毁人清白!这样把台词念出来,好像她对裴寂怀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她明明一点也不担——
  好吧。
  虽然她的确有那么一丢丢担心,但真的只有一丢丢。
  宁宁从没想过,自己会在某天念出恶毒女配台词的时候,羞到耳廓通红。
  “宁宁宝贝,何至于此啊!”
  承影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就差流下两行属于老母亲的眼泪:“裴小寂,快去安慰她啊!怎么会有这么善良的女孩子,居然因为无法保护你而如此自责……我的心快要化掉了呜!”
  它说着望一眼床前的小姑娘,只见宁宁神情复杂、耳朵泛着浅浅粉红,心里更是一软。
  看她那破釜沉舟般的神色,能够说出这番话,一定用去了浑身所有的勇气,好青涩,好可爱,好令人感动。
  如果宁宁能听见它的声音,承影一定会扯开嗓子大声告诉她:“乖宝别自责!裴寂那臭小子不值得!作为法会第一名,你就是最棒的!”
  宁宁从一个深渊踏入了另一个地狱,强忍着脸庞爆红的冲动,继续往下面看。
  之前那几句话,还勉强能在阴差阳错之下让人产生误会,然而接下来的剧情却彻底没法圆了。
  原主的一番冷嘲热讽遭到裴寂的反唇相讥,一时怒上心头,径直从门口冲进屋内,夺过桌上仙泉狠狠摔在地上。
  最为致命的是,她还当着裴寂的面,无比直白地唤了一声“魔界邪祟”。
  宁宁觉得要完。
  她一个头两个大,眼看裴寂手握瓷瓶望着她发呆,暗自一咬牙,连声线也不自觉变得有些哑:“把它给我。”
  裴寂并不知晓她的内心纠结,闻言没做多想,将瓶子递上前。
  “奇怪。裴小寂,你觉不觉得……宁宁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承影细细打量她的神色,若有所思:“从不久前起,她就一直盯着这仙泉看。”
  裴寂自然察觉了这个猫腻。
  自他从床头拿起瓷瓶,宁宁的目光便越发沉郁,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总是欲言又止。如今她接下了瓶子,更是一言不发盯着内里的仙药,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从未见过她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
  正当疑惑间,忽然听见宁宁的声音:“不过是魔界邪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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