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作死后我成了白月光——纪婴
时间:2020-09-29 08:45:49

  吃完庆功宴后已至傍晚,性情外向的陈露白主动请缨,要带众人去鹅城里转转。
  鹅城是座小县,地界算不上太大。这名字虽然称不上风雅,城中景致却美不胜收,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的风姿,小桥流水,岸边绿柳搔首弄姿。
  “奇怪,鹅城……这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郑薇绮细细想了好一阵子,到头来也不过皱着眉:“究竟是在哪儿呢?”
  贺知洲刚买了串糖葫芦,吃得摇头晃脑:“或许郑师姐是吃鹅心切,脑子里记混了。”
  陈露白显然与鹅城里的商贩混得挺熟,走在大街上,陆续有人扯开了嗓子招呼她。
  这位陈家小姐居然也不摆架子,从诗词歌赋说到人生哲学,从铁匠家的老婆生了孩子到李家儿子考上了秀才,聊得比谁都带劲,说的话能汇集成半本《鹅城人物志》。
  宁宁听得啧啧称奇,颇有兴致地四下张望,在一处被建筑阴影遮掩的巷道口,居然见到一抹熟悉的影子。
  ——陈家的二小姐陈月明正和一帮小孩聚在一起,把泥巴野草装进碗里来回搅拌。
  他们叫嚷得大声,引得在场其他人也一并转过头去。陈露白虽然生性好动,但好歹存了几分身为千金小姐的矜持,总归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玩泥巴,当即抚了额头:“月明!”
  与她长相有六分相似的陈月明抬起巴掌大的小脸,咧嘴笑笑:“姐姐!”
  瞥见她身后的四人,又无比嘚瑟地看向身旁几位小伙伴:“快看!那就是来我家降妖除魔的仙人!”
  然后毫无悬念地引出哇声一片,一群小孩叽叽喳喳地叫嚷开。
  “哥哥姐姐会飞吗?”
  “我想看舞剑!”
  “仙人也喜欢吃糖葫芦吗?”
  郑薇绮三番四次下山,早就深谙与小孩的相处之道,闻言淡笑一声,颇有世外高人宠辱不惊的气质:“既然你们想看,那我就在此表演一番舞剑,如何?”
  小豆芽们不约而同发出一阵惊呼。
  以郑薇绮元婴期的实力,自然不可能像平日里练剑那般拼尽全力。舞剑舞剑,有了这个“舞”字,就自然而然带了几分观赏性十足的表演性质。
  只见长剑出鞘,斩断一缕绵延不绝的日光。剑式起,疾风现,白衫翻飞之间,剑影以行云流水的势态在半空中勾勒出游龙般俊逸的白光。
  郑薇绮刻意收敛了大半力气,剑式比起应有的凌厉,更多出些许肆意的随性与豪放,加之她身法极轻极快,寻常人只能瞧见上下不断闪回的剑光,看不清一招一式的身形。
  街道上有几团柳絮悠悠浮过,淡色的影子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飘忽不定之间,竟被剑刃精确无误地笔直斩断,灵气轰然,碎裂成一丝丝蒲公英般的微小白絮。
  郑薇绮一剑舞罢,收剑入鞘,颇有自信地扬唇笑笑:“如何?”
  “我知道!”
  有小孩满眼小星星地举手:“姐姐在模仿瓜田月下刺猹!上上下下一戳一戳,好像啊!”
  他身旁的小姑娘立马反驳:“才不是!明明是猴子翻山!”
  郑薇绮:……
  郑薇绮默默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只想在豆腐上一头撞死。
  郑薇绮的舞剑结束得并不十分安详,等她表演完毕,一群小孩的目光便一起凝聚在宁宁身上。
  无论男女老少,都热衷于漂亮美好的人和事,宁宁的模样在鹅城中格外出挑,第一时间就吸引了小朋友们的注意力。
  她被看得有些惶恐,心说钢琴小提琴这儿也没有,唱歌跳舞又实在羞耻,像个正常剑修那样舞剑吧,估计也逃不开与郑薇绮相同的命运。
  他们看完后的台词她都想好了:“哇!为什么有一条蛇在抽搐着痉挛!”
  或是:“哇!一张在风里飘来飘去的床单!”
  饶了她吧。
  那群小孩看她的眼神里满是羡慕,宁宁不好意思推脱拒绝,思索片刻,终于灵机一闪,露出一个微笑:“姐姐来给你们表演个绝活吧!”
  以陈月明为首的豆芽菜们个个期待地瞪圆了眼睛。
  然后看见那个十分漂亮的姐姐从腰间拔出长剑,把剑尖对准自己。
  宁宁面色如常,甚至朝他们笑了一声:“你们看好啦!”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她就这样出现在熊孩子们的世界里,带来惊喜,情不自已。
  他们还只是孩子,却承受了与这个年龄段格格不入的视觉冲击。
  但见那仙女姐姐神色一凝,面带微笑地一点点把长剑往自己嘴里推。
  宁宁朝上咧了咧嘴角。
  这,就是她的绝活。
  好清纯不做作,承载了中华五千年历史文明,在源远流长的历史里屹立不倒,既接地气,又能代表剑修一脉独有的技巧。只要它还在江湖,江湖就处处有它的传说。
  ——吞剑就是最厉害的!
  她对自己的表演颇为满意,然而近在咫尺、从出生起连长剑都没怎么见过的小朋友们却并不这么想。
  她的眼睛睁得那样圆,嘴张得那样大,宛如怪谈故事里索命的吊死鬼,目光还直勾勾盯着他们看。
  那样的表情,好像在明晃晃地宣告全世界:“老娘刚才吞的是剑,等会儿就要开始生吃小孩。”
  一旁的三位同门亦是神色各异。
  长剑露在外面的部分越来越短,由于与宁宁面对着面,孩子们看不见她后脑勺的景象。但毫无疑问,一定是被捅得头破血流,脑瓜变成血红血红的豆腐花。
  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要被命运的大锤锤得如此七零八落。
  巷子里的场景停顿了一瞬,有如电影卡顿。
  随即响起“哇”的一片哭声。
  贺知洲眼看局面不对,赶紧制住宁宁,往脸上堆了快要溢出来的笑,油腻程度能炒出一桌满汉全席。
  “我可是当过花魁的男人。”
  他压低声音,势在必得:“一定能把这群熊孩子哄好,别担心。”
  这位出场总没好事,郑薇绮只觉得后背发凉。
  小孩们哇哇大哭,犹如好几个聚在一起的抽水马桶嗡嗡直叫。
  贺知洲笑容不改:“宝宝们不哭不哭,让大葛格来给你们唱歌歌。”
  他没得到任何回应,却也并不恼怒,而是摆好架势轻张嘴唇,从嗓子里发出一段熟悉的旋律。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
  贺知洲卖艺不卖身,这是他的拿手曲目,每回表演完,台下无一不是满堂喝彩、尖叫连连。
  他唱得温情而投入,为了起到安慰熊孩子的作用,还动用灵力幻化出一片片鹅毛般大小的光晕。
  光晕洁白如雪,从他手中飘落而下,颇有几分艾莎建城堡的架势。坠落在地时,碎裂成宛如火星的耀眼白光。
  结果孩子们哭得更厉害了。
  有的被吓到满地吐口水。
  有的手脚并用在地面上爬行。
  有的把脸埋进土堆里,只剩下身体不停在瑟瑟发抖地扭动。
  有街坊邻居听不下去,大着嗓门喊:“巷子里的,在干嘛呢?!”
  陈月明上气不接下气,在一堆爬来爬去的孩子群里,差点哭死过去:“姐姐杀死了自己,哥哥在给她烧纸钱、唱丧歌!”
 
 
第36章 
  作为一个很有偶像包袱的前任花魁, 贺知洲很生气。
  他不说男团C位出道, 直接组建个乘风破浪的AKB84, 也总该有酒吧驻场的水平。此时此刻却被一群熊孩子称作“唱丧歌”, 艾莎女王模仿秀更是惨遭滑铁卢, 成了劳什子“烧纸钱”。
  贺知洲觉得自己的职业能力受到了侮辱, 比别人嘲笑他剑术滥竽充数更加难以接受。
  当然,这句话只能在背后悄悄说,要是被师门里的人知道, 估计又得接受一顿爱的教育。
  小破孩们哭哭啼啼, 巷子里的哥哥姐姐知道杀害他们的三百六十五种方法, 对于如何止哭, 却显得格外一筹莫展无能为力。
  两相僵持之间,竟是裴寂往前走了几步。
  他虽然模样生得极为漂亮,平日里却总是阴沉着脸。这会儿微微蹙着眉,薄唇抿成小刀般平直锋利的直线,再搭配上腰间的长剑,潜台词昭然若揭。
  ——天凉了, 这群吵闹的熊孩子是时候没命了。
  陈月明离他最近,被吓得双腿发软不敢动弹。本以为会有把明晃晃的长剑倏地捅破自己脑袋瓜,没想到对方却并无动作, 而是压低音量,很轻地说了声:“别哭了。”
  是清朗悦耳的少年音。
  她的眼泪还在哗啦啦流,泪眼朦胧之间,居然看见跟前凶神恶煞的黑衣哥哥弯下腰来, 递给她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小东西。
  透过迷蒙的泪光,陈月明勉强看清那玩意儿的模样。
  居然是一只用草编成的小蝴蝶,随着裴寂指尖微动,翅膀还能悠悠地上下扇动。
  裴寂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似乎并不擅长安慰人,语气干涩得像颗石头:“送给你。”
  陈月明咬了咬牙,没动。
  她她她、她才不会被这种便宜的小玩意收买呢!她可是鹅城县令家的二小姐,是这么轻而易举就会服软的人吗?
  ——虽然绿色的小蝴蝶的确挺可爱啦。
  裴寂看她撇着嘴,也没开口说话,而是又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同样碧绿的小小物件,递到陈月明眼前。
  那是只长相圆滚滚的草编青蛙,被他轻轻一摁,就蹭地一下朝半空中跳去,俄而倏然下坠,又被少年人纤长的五指握在手中。这下哪怕陈月明要面子,她周围的小孩们也闲不住了,一窝蜂地凑上前来看热闹。
  熊孩子的喜怒哀乐来得快去得更快,当即被裴寂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任由鼻涕眼泪像一锅菜似的挂在脸上。
  “方才那两个哥哥姐姐是变戏法逗你们的。”
  他耐着性子,把蝴蝶和青蛙分别放在两个小孩手上:“这是向你们赔罪的礼物,抱歉。”
  其实裴寂的表情一直算不上多么温柔,但比起之前好似闰土刺猹的郑薇绮、分分钟生吃小孩的宁宁和人间油物贺知洲,勉强算是个正常的人型生物。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多亏同行衬托得好。
  熊孩子们的心被吓得稀巴烂,急需一个心理寄托。裴寂表现得越是冷淡生硬,他们就越觉得这位大哥哥好可靠好沉着,好清纯不做作。
  简直出淤泥而不染,更何况他还送来了新奇可爱的小礼物。
  一群小孩终于止了哭,巷子口哥哥姐姐的表情却比哭更难看。
  贺知洲满脸不可置信,指向自己的手微微颤抖:“我这张帅脸能比裴寂还吓人?为什么为什么?是我的《一剪梅》站得还不够高吗?”
  郑薇绮满目挫败,神情恍惚:“我居然输了?在逗小孩上输给了裴寂?我的剑法还不如那只青蛙?难道我真是只猴?”
  这两位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只有宁宁觉得新奇,上前走到裴寂身边:“这是在街头买的,还是你自己做的?”
  她的声音清泠柔软,像一团棉花蹭在耳膜。裴寂薄唇抿得更紧,像是有点躁,不乐意回答这个问题。
  “哦——”
  宁宁拖长了余音,把声音压得很低,忍不住噙了几分笑意:“那就是自己做的啰。”
  哇,男主到底有多少惊喜是她不知道的。
  不但是个纯情至极的小学鸡蛋壳,还打架做饭手工样样精通,看那只小蝴蝶上下扑腾的翅膀——
  说不定裴寂也有少女心啊!
  裴寂把脑袋转到另一边,喉结上下滚落:“幼时闲来无事,便学了这个。”
  “笨啊裴小寂!”
  承影又开始喋喋不休地进行恋爱教学:“怎么能承认是自己编的!你见过哪个剑道大能编草蝴蝶玩吗!”
  裴寂有些不耐烦,骨子里还是带着少年人的傲:“前人不会,我怎么就不能当第一个?”
  承影被他噎了一下,又加快语速道:“这你就不懂了。要讨小姑娘欢心,你得学会编故事——比如你某天走在大街上,见到一个卖草编玩具的女孩被抢匪欺负,说时迟那时快,你健步如飞上前一剑取贼人首级,女孩为了感谢你,送来那两个小玩意当作礼物。”
  它被自己的脑回路折服得啧啧赞叹:“英雄救美惩恶扬善,多有纪念意义!”
  “既然这么有纪念意义,还把别人的礼物转手相让?”
  裴寂暗暗嗤笑,末了想到什么,眉间隐隐浮起一丝薄戾:“更何况我不想讨谁欢心。”
  承影呵呵:“当初在迦兰城吃了宁宁买的糖,回到门派之后,也不知道是哪个脑袋进了水的剑修半夜偷偷摸摸起床,迎着月亮亲手做些小玩意,手上还被扎了几条口子。唉,我记得当时他在迦兰城受的伤还没好,那叫一个身残志坚。”
  它说着喟叹一声,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只可惜第二天没送出去——不就是看见贺师兄送了她一本失传已久的剑谱,至于吗?”
  裴寂敛了怒气,轻轻按揉眉心:“不过是觉得那些玩具不值一提,送了师姐也不会喜欢,与贺师兄无关。”
  脑子里中年男人的大叔音瞬间乐了:“那你还说不想讨她欢心!露馅了吧裴小寂!”
  裴寂懒得再向它解释“讨好”与“答谢”之间的区别。
  他向来不愿意亏欠别人,当初宁宁费尽心思送来糖果,他便也存了送礼答谢的心思。
  裴寂自打记事以来,似乎从没特意给旁人送过礼物。思来想去,总觉得胭脂水粉太俗,传世剑谱和神兵利器自己又没有,干脆亲手做些小玩意送给她。
  那天晚上承影苦口婆心劝了一夜,说“礼轻情意重”这句话早就行不通,你这样迟早打一辈子光棍。
  裴寂对这番话嗤之以鼻,和它打了一整晚的辩论赛,谁也没说服谁。
  结果第二天,就碰巧见到贺知洲塞给宁宁一本剑法孤本,用贺师兄的原话来说,是“为了买它,差点就被迫去卖身,清白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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