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作死后我成了白月光——纪婴
时间:2020-09-29 08:45:49

  这两位真是一个敢想一个敢做,要是生在二十一世纪,肯定能在有朝一日相逢于精神病院或医院脑科,高唱“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师兄!”
  明空见状大骇,赶忙跑到自家师兄跟前,一颗卤蛋似的脑袋尽显悲怆:“你哒哒的敲钟声是个错误,怎样的一场落叶匆匆,让死亡也这般灿烂从容。”
  ——这光头在说啥?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我本欲杀之,奈何它们实在太可爱了。”
  明净有气无力地呵然一笑,答得气若游丝:“其实一路走来,每一个季节都有残缺,每一个故事都有暗伤。我厌倦了争夺与杀伐,只愿守着一树似雪梨花,守着一池素色莲荷,缓慢地看光阴在不经意间老去。”
  ——这光头又在说啥???
  一旁的御兽宗弟子露出如同吃了苍蝇般的神情。
  他们这边打得热火朝天,妥妥的热血仙侠剧情,那两个梵音寺的和尚却在兢兢业业表演苦情,真是恶心他妈夸恶心,好恶心。
  “梵音寺的和尚都如此吗?”
  宁宁皱着眉:“都这样了,居然还要硬凹文艺人设?”
  钟杵受了灵力冲撞,不像梵音寺僧人那般拥有功法护体,转瞬之间碎为齑粉。
  明空与明净生生演出了黑发人送白发人的凄凉,那女子收回兔子与猫,眼底划过冷笑:“如今你没了武器,唯一的师弟又是个只会防御的护盾,二位注定逃不掉了,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谁说我没有武器?”
  明净抬手抹去嘴边血花,轻轻咳嗽一声:“只要心中有武,万物皆可为武。”
  宁宁有些迟疑:“莫非他还有另一个钟杵?”
  “不对。”
  裴寂低声应道:“他所用的钟杵用材非比寻常,想必很难造出……那僧人是想用别的物件作为武器。”
  别的物件?
  可明净灵力汹汹,凡俗之物别说是充当钟杵,就算仅仅受了灵气的一点冲撞,都会顿时碎裂。
  要想找到一个坚固不催、不会被冲撞所伤的物件——
  宁宁瞳孔骤然一缩。
  不、不会吧。
  明净微微一笑,从地上勉强爬起来,口中所说的话却是叫人遍体生寒:“明空,准备好了吗?”
  明空双手合十,浑身散发出莹莹金光,像是刚从卤水里捞出来的蛋壳:“师兄,来吧。”
  “等等!”
  御兽宗的青年满目惊骇:“你们万万不要想不开!”
  两个和尚同时露出深不可测的笑。
  “佛说,我只有三天能给师兄当钟杵。”
  明空双手合十,目光飘然下落,端的是慈悲为怀、温润祥和。
  而他的声音亦随着身体飘散在半空,带着男播音腔的情真意切,一字一顿:“昨天,今天,明天。”
  在逐渐转黯的夜色里,身形高大的僧人举起另一具立得笔直的身体,如同抡起一根大棒。
  明空的脸上仍然带着微笑,一颗悠悠发光的头颅被抡出一百八十度曲线,重重撞在那顶大钟之上。
  佛光四起,嗡鸣大作。
  许曳已经丧失了全部言语,一旁的御兽宗弟子则顶替他的作用,用声嘶力竭的嗓音咆哮出那几个深深印刻在他们心底的字句:“你们有病吧!!!”
  “好家伙。”
  饶是贺知洲也看得目瞪口呆,直呼厉害:“就这觉悟,今年感动中国年度十大人物要是没他俩,我绝对不看。”
 
 
第54章 
  整个梵音寺的僧人都知道, 明净师兄清冷矜持、不近人情,直到某天有人在秘境中偶然路过, 竟发现他将明空小师弟抡在天上锤。
  明空的微笑一直停在嘴角,遥遥望去,只能看见一个发着光的人脑袋在半空飞。
  仔细一瞧,偏偏他身体又挺得笔直,被明净握着脚踝打在钟上,宛如摇摇晃晃的人形雨刷,情形之诡异,小孩看了都得连续做半年噩梦。
  钟声激荡, 百兽俱惊, 金光如同一层层荡开的波浪, 在逐渐黯淡的天色里扩散开来。
  许曳捂着耳朵, 用剑气抵挡住浩瀚不绝的灵压, 被折腾得头皮发麻:“我怎么觉得, 明空的脑袋比钟杵更好用?”
  他所言不假, 身为梵音寺里的天才弟子, 明空苦练金刚护体神功多年, 身体已逐渐超脱了常人范畴, 往千年老钢筋的方向越跑越偏。
  说老实话, 站在一个绝对公平正义的角度来讲,无论是坚固程度还是对灵力的承受能力,明空都远远胜过他师兄原本的钟杵——
  哪怕是要对比两道声音的清脆度, 只需把小和尚光秃秃明晃晃的头顶往梵钟上一敲,颅骨与玄铁亲密接触的瞬间,不用太多言语,就能毫无悬念地夺冠胜出。
  宁宁看得啧啧称奇, 暗道修仙界真是人才辈出。
  前有唢呐梵钟二胡各种音修,后有出水卤蛋人体钟杵,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只有她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御兽宗的两名弟子本就不敌,如今又不像玄虚剑派能够以剑气为盾,被钟声冲撞得站立不稳,最终还是那女修扯着嗓子大喊一句:“别敲了,我们认输!”
  话音响起的刹那,梵钟声这才淡淡散去,空留一片未尽的余音。
  一山更有一山高,修真界处处是人才。
  御兽宗的两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自己引以为傲的骚操作居然会被更骚的套路制住,只得含泪上交身上的所有令牌,末了携手相望泪眼,一并从试炼秘境中淡出身影。
  明空明净显然早就发现了宁宁等人,拿过令牌后齐刷刷望过来。
  乔颜被方才人体钟杵的场景吓得不轻,下意识后退一步,站在宁宁身旁。
  “阿弥陀佛。”
  明空含笑着将双手合十,微微躬身:“佛说,前世五百次回眸,能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小僧与施主们如此有缘,想必是前生积来的福分。”
  佛:滚,我没说过。
  “贺施主!”
  明净亦是嘴角微勾,周身尽是属于佛门青年的儒雅随和:“多年前翊山一别,你我便再未相见。今日得见,实乃缘分。”
  贺知洲很少能遇见旗鼓相当的对手,叶宗衡算一个,这位明净师傅也算一个。
  以此人的厚脸皮程度,清华北大都要为了他特地增设一门学科,名曰“挑战人类承受极限——带你走进厚脸皮学”。
  再稍微发展一下,还能送去国家文化遗产,跟那群厚墩墩的古城墙待在一块,也算是认祖归宗。
  贺知洲:……
  贺知洲:“呵呵。”
  他的小脾气上来,压根不愿理会这白眼狼,刚想很有骨气地偏头不理他,下一瞬就听见明净继续道:
  “小僧一直感念贺施主救命之恩,既然此刻相逢,那便将夺来的所有令牌尽数相赠吧。”
  说罢竟然当真伸手往袖口一掏,拿出八块方方正正的令牌。
  贺知洲本想拒绝的。
  可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若是将夺来的令牌全部送人,明净师傅可就只剩下自己的一块了。”
  贺知洲的模样如同春节收红包,与亲戚故作客套地推推搡搡:“不行不行,要是被淘汰了该怎么办?”
  明净非常懂事地配合他:“出家人随心顺意,一切皆有命定。小僧来此秘境只为历练,贺施主不用太过担心。”
  宁宁眼看着自家师兄美滋滋收下其中四块,只差对明净来一句“朋友一生一起走”,或许这就是男人之间的友谊,让她实在有些搞不太懂。
  她沉默片刻,轻声问道:“如今天色已晚,将近入夜,两位小师傅不知打算前往何处?”
  明净温声应答,浑然不见了抡人砸人的气质,活脱脱一个忧郁文艺青年:“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我们出家人习惯了苦修,更喜爱生活于天地之间。佛说,缱绻红尘非我所好,落叶才是归宿。”
  佛祖风评被害,宁宁心底咯噔咯噔跳个不停,脚趾已经快要抠出三室一厅。
  偏生贺知洲那厮得了令牌,兴奋得忘乎所以,居然也用国旗下演讲的口吻沉声接话:“看来我们与两位小师傅今日注定分别。只可惜错负了三生石上缘,造就此生擦肩而过的劫,是花终会落,是缘终将了,唉!”
  ……你居然这么快就入戏了啊!
  =====
  明空明净很快道别离去,宁宁一行人则跟着乔颜回到瀑布旁的小屋里稍作休息。
  小狐狸对那两个和尚念念不忘,一边走一边问:“我爹娘常说修真界少年英才辈出,指的就是他们吗?”
  宁宁默了一下:“这个,后浪嘛,总是要在以前基础上不断创新和改进的,不然怎么把前浪拍死在沙滩上。”
  他们回到瀑布边时已经临近傍晚,今日辛苦操劳了一整天,没想到不但竹篮打水一场空,除了令牌什么也没捞着,而且疑云还越来越多,叫人完全摸不清头脑。
  水镜阵法里的魔族、灵狐一脉的去留,以及最关键的灼日弓去处,一切全都置身于迷雾之中,宁宁只能窥见隐隐约约的一角,浑然看不清晰。
  乔颜到底是火急火燎的性子,回到聚落后便急忙带领众人找到琴娘,一双耳朵软绵绵地耷拉下来,简略叙述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灼日弓……不见了?”
  坐在轮椅上的女人轻咳一声,柳眉微微蹙起:“怎会……咳!”
  说到一半,又抬眸直直望向身旁的女儿:“娘亲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去西山冒险,火凰和魔族都不是你能解决的事情——若是自以为是稀里糊涂,到时候出了意外,那该如何是好?”
  “我、我只是想救你们!”
  乔颜被盯得心下发急,咬牙道:“水镜阵法日渐式微,若是魔族有朝一日将它突破——”
  “小颜。”
  琴娘轻轻握住她冰凉发颤的手:“我们本就是垂死之人,依靠秘境中的天地灵气勉强苟活,一旦离开此地去往外界,便会很快因灵力衰竭而亡。你听娘一句话,等诸位小道长历练结束、秘境门开,你便同他们一道离开。”
  这是母女之间头一回捅破薄薄的窗户纸,将此事摊在明面上讲开。
  乔颜哪会答应,当即红了眼眶摇头。
  “当年我们举全族之力,都未能将魔族除去。就算你能拿到灼日弓那又如何?”
  琴娘继续出声:“距离大战已有数年,想必水下的魔物早已恢复大半实力,只等着破阵而出,以你一己之力,定然无法将其铲除——更何况,如今灼日弓还不知去处。”
  此话一出,乔颜便彻底没了言语。
  宁宁有些担忧地看她一眼,轻声问琴娘:“说起这件事,不知您可有眉目?”
  女人的脸色比今日白天所见更加苍白,想必灵力时时刻刻都在消减,已支撑不了太多时日:“灼日弓向来被藏于秘门之内,唯有一族之长能将其取得,在大战之前,玉佩一直由我夫君保管,后来又被火凰劫去。关于此中内情,我也并不知晓。”
  她顿了顿,迟疑道:“或许是魔族施了伎俩将其盗走,又或族里出了——”
  话说到此处,便骤然停了下来。
  唯一能抵御进攻的神弓被盗,如果不是魔族亲自动手,那定是灵狐一族中出了叛徒。至于背叛的那人究竟是谁,没有人能妄下定夺。
  “就算神弓仍在,也改变不了分毫局面。”
  琴娘又望向乔颜所在的方向,眸底隐约现出几分决然之意:“娘亲已不在乎它的所踪,只望你能好好活下去。答应我,不要再以身试险,等秘境开启之日,便离开此地。”
  乔颜咬着牙没说话,眼眶又红又肿,强撑着没让自己落下泪来。
  她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来能打败火凰的仙门弟子,把一切希冀都寄托在那把神弓里头,如今所有祈愿却在须臾之间浑然破碎,不得不面临无比残酷的抉择——
  要么逃出秘境独自生,要么留下来与族人一起死。
  “灵狐一脉在秘境里绵延千百年,现今突逢大变,若你也葬身于此,便再也没了传承。此事事关重大,你先回房静一静,多多思忖一番。”
  琴娘叹道:“如今天色已晚,诸位小道长若不嫌弃,便在此处好生休憩吧。”
  她说得内敛,宁宁立马明白这是句逐客令,压低了声音点点头:“我们明白了。”
  众人很快便与琴娘道别,等从房里出来,乔颜一直处于极度低气压的状态,一声不吭低着头。
  没成想刚走几步,就遇上了意料之外的两个人。
  站在后面推轮椅的宁宁记得,是那个叫做“小昭”的狐族小孩,他们与霓光岛交锋之际,便是这孩子在瀑布下做好了秘门的幻术,以假乱真。
  他跟前的少年人坐在轮椅之上,看上去很是俊俏,剑眉星目、薄唇浅粉,满头青丝披散于身后,如同漆黑锦缎垂落而下,衬得柔和白皙的面庞愈发苍白无色。
  宁宁很敏锐地察觉到,站在身边的乔颜浑身一滞,竟是慌了神。
  “小颜姐姐!”
  男孩咧着嘴向她打招呼,轮椅上的陌生少年同样颔首笑笑,声线温和:“小颜。”
  “你们出来散步?”
  因为族里的变故,乔颜不得不强迫自己养成了干脆利落、毫不优柔寡断的性子,这回却少有地露出了拘谨的神色,声线也是干巴巴地僵着:“身体好些了吗?”
  少年唇边噙着笑:“嗯。我听闻你今日多有劳累,记得好生休息。”
  乔颜“哦”了声,又听他继续道:“看各位小道长神色匆匆,我也就不多做叨扰,先行告辞。”
  少年说得一气呵成,乔颜还是点头,原本竖着的耳朵却悄悄耷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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