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褂和燕尾帽——惜禾
时间:2020-09-30 07:44:14

  然后捉住不肯让牵的小爪子出去等。
  不知道为什么,出报告的时间比平时长了很多。
  越长越令人不安。
  嘈杂的候诊大厅里连个座位都不好找,喻兰洲把她带去角落,两手张开撑出一个独立的空间,挨得近,闹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湿意,她仰起头,看着他,目光一点一点滑过他分明的下颚,窄瘦的脸,清晰的眉骨,沉静的眼,蓦地说:“如果是真的咱们分手吧。”
  “再说一次。”他这话像孤狼似的发狠。
  女孩的眼白布满了红血丝:“你瞪我我也还是这句话!喻兰洲,人是可以自私的,不要什么都揽肩上!你揽不起,我也给不起!!!”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不宠他姑娘?什么时候舍得欺负他姑娘?恨不得能揣兜里带着宝贝着,怎么喜欢都还不够,却用力捏了捏闹闹的肩膀,他的手劲很大,女孩小小一把骨头能捏碎似的。
  “那你做个表率,自私一点,我让你看看我能不能揽得起。彭闹闹,这辈子你都甭想把我甩了!”
  刚说完,廖主任的助手把报告单送了出来。
  那个助手飞快地看了眼闹闹,又飞快地走了。闹闹刷地夺走了喻兰洲手里的单子。
  这份报告单并不难懂,最下面写得很清楚,分级有点高,建议辅助其他检查。
  这种报告喻兰洲在门诊一天要看一百多张,扫一眼就能知道大概,他并未阻止闹闹看,告诉她:“接下来我们做个活检。”
  外头的闪电划过乌压压的厚云,天像被劈开似的发出巨响,老楼电压不稳,几盏日光灯闪了闪,女孩的耳朵嗡嗡直鸣,下意识地点点头,想起什么又急急交代:“别告诉我家里!”
  接下来妹妹还要靶向,爹妈除了操心妹妹还要顾着公司,爷爷老了,不能再次承受这样的打击,她是彭家长女,她得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
  、、、
  喻兰洲是打电话喊王钊过来把闹闹送回家的。
  王老板觉得这么大雨他从CBD赶过来堵车都得堵一小时,不如直接从积水潭叫车更快,可他发小冷着声:“你给我赶紧过来!”
  “怎么了这是?”王钊最后是搭地铁过来的,上楼拿走喻兰洲的钥匙,顺便把闹闹带下楼。他坐进车里,问小姑娘。
  又咦了声:“你哭了啊?”
  闹闹揉了揉眼:“没,我熬夜打游戏来着。”
  “妹妹,这样可不行。”王钊开始贫,“好孩子得早睡早起。”
  往常闹闹能接茬继续贫,可这回实在没心情,裂开嘴笑了一下,乖乖点点头,然后把脑袋转到了窗边,看着大雨磅礴中的北城,看着路上匆匆而过的路人和堵死的车龙。
  她怀里抱着一个小袋子,里头是湿了的鞋,她脚上踩着喻兰洲的洞洞鞋,一遍一遍反复过着从超声科回去后他把鞋踢给她的样子。
  王钊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干脆也安静下来。
  甲乳科的大办公室里,喻兰洲坐在电脑前看乌漆嘛黑的片子看了半小时,于小宝送上来一杯热茶,拍了拍肩膀,立马感觉不对:“喻主任您身上怎么湿了?!”
  “赶紧换一身啊!”
  喻兰洲这才想起来要换衣服,可进了更衣室却没换,给邱主任打了个电话。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敞开的柜门上,上面贴满了闹闹的照片,有她在伦敦桥那张,有他们连着两年生日的,还有她抱着小猪笑得没有眼睛的。
  邱主任那头半晌没想好该说什么,怎么什么事都凑一块了呢?
  “老师。”喻兰洲说,“我能挺住。”
  小老头欣慰得连说三个好,说兰洲呐,开始准备吧,手术我亲自来。
  “让我来。”他拒绝了老师的好意,低头瞅了瞅缠着纱布的手,“让我来。”
  小老头有点急:“你来你怎么来?你手怎么伤的你忘了??”
  “喻兰洲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我你还信不过?很小一个手术,半小时完事了,你门口等着吧!”
  、、、
  这天晚上,喻兰洲在彭家大宅外头的警卫室给闹闹打了个电话。
  他现在真是常客了,人保安直接开门给他拎了把椅子:“小伙子,外头冷,进来等吧!”
  闹闹电话倒是接了,能听见小猪在她身边喵喵叫,像是在替她打招呼:“哈喽,你好呀!”
  “出来见一面好不好?”这话的气势显然不如白天在彩超室的时候。
  保安大哥竖着耳朵呢,但一双眼睛倒是正直地目视前方。
  等他把电话挂了,保安大哥笑着问:“吵架啦?”
  “没有。”他摇摇头,抠着手机膜翘起的边。
  在里头坐的不安心,还是撑了伞站到外头,就那么杵了二十分钟,遥遥看着他姑娘撑着小伞出来了。
  她把他领了进去,两人原本是各撑一把伞走在植被茂密的小路上,忽然就见喻兰洲收了自己的伞,矮腰钻进了闹闹伞下。
  他的手握住了她抓伞的手,不肯放,跟牛皮糖似的,很有点闹闹小姑娘当年的架势。
  “小手术,你不愿意告诉他们就先别说吧。”喻兰洲支持彭闹闹所有的决定,除了要分手这件事。
  “手术我来做。”
  闹闹猛地顿住,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来做。”他未多解释。
  “你的手怎么做?”闹闹和邱主任说一样的话,她一直捂着自己手臂内侧的位置,像是人觉得很冷时会做的姿势,她小心翼翼保护着自己身体里有可能炸毁她所有的疑似炸弹,质问着这个男人。
  “可以做。”他就这么几个字,伸出手,将她搂进了怀里。
  微凉的嘴唇紧紧贴在她耳后,用尽全力抱着她。
  闹闹感觉到了这个拥抱的力度和他没说出口的那些话。
  作者有话要说:  胖胖:你不要撒娇,撒娇我也不会同意!
  鱼儿:真是……小丫头够厉害的今儿几句话把我气够呛!等检查结果出来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光头:瓜子花生大麦茶~前排收收脚,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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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儿单更~
 
 
第106章 数九隆冬16 
  第一百零六章数九隆冬16
  一般来说家族里有患者是在45岁之前甚至30岁就发病, 这个时间越早亲属就越要有所警惕,直系亲属和兄弟姐妹争取两年做一次钼靶和乳腺超声。年轻的女孩适合从超声影像来判断,她们饱满的□□会对钼靶造成一定干扰, 钼靶结果仅作为辅助参考。而对中年以上的女性来说, 钼靶则是一项很有效的检查手段。
  闹闹在家翻遍了她的护理书,翻遍了所有可以查的纸质资料, 硬是忍住没有碰手机。
  她见过很多人,有事先问百度,再问网上大夫, 宁愿先把自己吓得半死走投无路了才肯上医院挂号。
  她不想去搜索自己的症状和报告单上那几句话确诊的概率有多大,彭总打电话回来问她要不要吃胡大, 一会儿绕过去买。
  最近天气不好,估计排队的人也能少点儿。
  小姑娘摇摇头, 说不想吃。
  彭总回家一上楼就摘了她的真发头套,往姐姐身边一坐,一双眼老鹰似的锋利,说:“彭闹闹我发现你有点不对劲。”
  想了想:“和喻兰洲吵架了?”
  “没……”
  彭静静有点担心地摸了摸姐姐的额头:“没发烧啊……”
  “我好着呢。”小姑娘嘀咕。
  “来姨妈了?”
  “没有……”
  “那吃泡面么?火鸡面双倍辣?”彭总再接再厉。
  因为在彭闹闹这里,心情不好就吃一顿, 不行就两顿。
  说着往楼下瞅了眼,压低了声儿:“彭董事长楼下坐一晚上了,你俩还没和好呢?”
  就见穿着蓬蓬纱公主睡衣的女孩嫌妹妹烦, 往床上一歪, 拉被子盖住了头。
  彭静静带上门, 冲她领导一摊手,爱莫能助。
  彭董事长默默运气,蹬蹬蹬去找夫人评理:“她个小姑娘脾气比我还大!!都是被你惯坏了!!!”
  彭夫人一抬手:“惯孩子这事在下不敢抢功,您自谦了。”
  “白养这么大了, 扎我心窝子!”彭董事长说着就要哭。
  彭夫人叹口气,搂着哄:“父女哪有隔夜仇。”
  、、、
  北城一家不入流的野鸡大学后门有一条很热闹的学生街,即使天气不好生意也照样红火,学生们出来撸串喝酒,不然就是打包了回宿舍吃。街上一溜的红帐篷,市井之气浓厚,喻兰洲等在路口,撑着把黑伞,远远见柯棋喝得半醉被另外一个男生扶着出来。
  等人走到近前,他没说话,柯棋酒醒了大半。
  跑都没地儿跑。
  自从他蹲在积水潭把彭闹闹骂了一顿后就开始担心他哥找上门,可一拖再拖,越拖他心里越没底,越来越觉得事情得闹大,可这么过了半年,他心就死了,觉得他哥再也不会管他了。
  心里的难受对谁也不能说,说了别人也不会理解你,因为不是人人都有一个得了癌症去世的姐姐。
  柯棋看着喻兰洲,眼泪就下来了,觉得特委屈,特生气,觉得自己没做错。
  “跟我走。”喻兰洲抬脚往前走,倒回学生街那排红帐篷前,随便挑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干净冷清的,掀开门帘弯腰进去。
  “谁啊他?”另外一个男生问柯棋。
  柯棋垂着脑袋:“我哥。”
  打发了同学,他也进了帐篷。
  这家店就他俩,桌上已经摆好了小菜和酒,喻兰洲把一瓶二锅头推给他:“打开。”
  柯棋才发现他哥手伤了,缠着纱布。
  “哥你手怎么了!!”半大不小的男孩红着一双眼,咬着牙,这份担心不假。
  也算半个家属,柯棋打小就听姐姐说喻兰洲那双手不是普通人的手,他治病救人全靠这双手,平时保护的很小心。
  姐姐那时对他说,希望咱们家小棋以后也考医学院,也当大夫。
  后来……
  他勉强考了现在这个大学。
  心里,那个梦想一直在,只是能力不够,实现不了。
  “坐吧。”喻兰洲没说自己手是怎么弄的,当着孩子的面说打架也不合适。指了指对面的红色塑料凳。
  他指哪柯棋打哪,坐下来咔地扭开瓶盖,老老实实放在桌上。
  哪还有内天跟哥哥叫板跟彭闹闹嚣张的模样?
  喻兰洲能来找他,没打他骂他,坐在这里看着他,他心里知道,他哥还是他哥。
  喻兰洲往两人杯子里添酒,二锅头是北城的老牌子,大栅栏里还有体验店,游客乌央乌央地买酒回家。其实他不是太喝的惯,度数太高,烧喉咙,好在醉的快,上头快。
  柯棋默默看他哥连喝三杯,脸青白青白,以为是被他气的,赶紧端正坐好,偷偷把酒瓶藏自己怀里,劝着:“哥你别喝了……”
  喻兰洲往桌上磕了一下见底的玻璃杯,问柯棋:“有话要跟我说么?”
  男孩耷拉着脑袋:“哥我错了,内天我不该内样说你……”
  喻兰洲的左手往桌上叩了叩。
  他掀起眼皮瞅瞅哥哥的脸色,实在扛不住,往他杯里又添了一杯。
  喻兰洲抬起手腕仰头喝干。
  “哥!”柯棋想抢没抢着。
  “没了?”喻兰洲问他。
  只见男孩的脸上从一开始的怂和担心慢慢显出了点恍然大悟的感觉,然后渐渐染上了愤怒和不羁,梗着脖子冲个他低吼:“没了!我死也不会去跟她道歉!你为什么要这么为难我??你为我考虑过么?我没错!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吗?”
  说着,难过地站起来:“亏我以为……算了,我算知道了,有后妈就有后爹,你也一样,我姐不在了你就嫌我烦了,不想管我了,其实我心里清楚,你早觉得我多余,是我,是我死皮赖脸缠着你!成,咱们说清楚,从今儿起你不是我哥,我做什么也跟你没干系,咱俩见面甭打招呼,你跟你的彭闹闹过去吧!回头我姐忌日你不去上去祭拜她,我们都跟你没关系了!”
  男孩在最热血沸腾的年纪说着说着就激动得脸红,眼睛也是红的,话说的狠其实觉得自个很狼狈,一踢凳子就要走,顺嘴骂了个:“操!”
  “她的妹妹,只比你大几岁,去年双切了,除夕内天出的院。”喻兰洲缓缓开口,语气平和,眼皮微垂,手里捏着小小的酒杯。
  “她现在也有点疑似,正在排期手术。”
  、、、
  柯棋也不知道是冷还是怎么的,狠狠打了个寒颤。
  记忆里,全是姐姐最后那段日子的画面,她一直在哭,哭得疯疯癫癫的,偶尔看起来又很正常,会督促他学习,检查他写的作业,甚至去给他开了一次家长会。
  “她的妹妹叫彭静静,一开始也不愿意治。”喻兰洲说着,揉了揉右手手腕,柯棋转回头来看见了。
  “不关我事,我不想听。”
  “她其实不需要双切。”喻兰洲没搭理,兀自说着,“可她找到我,说她准备好了,她的肩上有太多的东西 ,她不容许出任何差错,我们按照她的意思,做完了那场手术。我知道,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因为你姐姐的病,你了解了很多这方面的东西。”
  柯棋:“……”
  “我在想,是不是我自己有什么不对,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遇到这样的事,来之前,我去雍和宫上了柱香。”他喝得太快,眼里这时候已经漫上酒意。
  他说:“彭闹闹一次都没有哭过,彭静静开始治疗后她这个当姐姐的一次都没哭过,他们姐俩较劲似的,都不哭,现在,她也没哭过,她说我能治她,她说她会配合一切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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