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桓消化了片刻,难以置信地问:“什么叫娘娘丢了?”
如意哭丧着脸:“今日奴婢们陪着主子骑马出门,到了西市,她忽然策马甩开了我们,主子骑术精湛,我们跟不上,就将人跟丢了。”
“王爷快派人去找吧,主子她如今……如今情况不好,别在外头出事了。”如意急哭了,眼泪哗哗的掉,“主子……”
魏桓眼前发昏,闭了闭眼,冷静道:“让府卫全城搜索,你随我去京兆府。”
他大步跨出门,如意匆匆跟上。
第36章 抓捕
摄政王亲至, 京兆府拿出十万分的恭敬款待他,府尹战战兢兢站在下方:“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魏桓直截了当开口:“今日王妃出门游玩,在西市失踪, 京兆府立即发函往京畿各地,排查可疑人口!”
府尹愣了一下, 没敢多说:“是。”又道:“王妃娘娘走失, 这样大的事情, 可否要联合五城兵马司一同搜寻,单靠京兆府, 恐怕……”
魏桓点头:“自然。”
府尹派了了去通知自己的同僚们,盯着魏桓冰冷的脸,牙疼不已,“王爷觉得,王妃会去什么地方?”
他可以断定王妃是自己离家出走,许是和王爷闹了矛盾吧。毕竟如今天下承平日久,京城治安极好, 大街上打架的都会被官府的官差们教训。
这等情形, 谁敢掳掠摄政王妃?这不是不要命,这是想被安居乐业的老百姓一人一口唾沫淹死。
魏桓沉吟片刻,手指规律地轻敲着桌面, 在心里琢磨着:“西南或者东都吧, 她总不会往西北走。”
就她那个性子,若真往西北苦寒之地走,不出两日就得自己跑回来。
府尹有了方向, 连忙催促底下人下发文书。
在摄政王的催促下,京兆府,五城兵马司, 连带着京畿大营都派了人出去搜寻孟绾的下落。
一时之间,京城中风声鹤唳,众人都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都胆大包天站在门口张望着。
孟绾对此一无所知,正快快乐乐骑着她的骏马,到了一处街市上,这街市不必京都繁华,却亦是人烟阜盛,叫卖声不绝。
从怀中掏出一枚金簪,孟绾背着包袱走进一家当铺,拍在柜台上:“这个,死当,多少钱?”
她打扮的干脆利落,说话更利落,带着匪气,又骑着马,拿着不知何处来的剑,活像一个女土匪,当铺的掌柜不敢得罪她。
有的土匪啊,看着是一个人,实则背后有一窝。他当铺里养了打手不假,却不敢轻易得罪这些个匪类官府。
能打发,就打发了吧。
掌柜的拿起簪子仔细瞧了瞧,这一瞧不要紧,更坚信眼前人是个土匪。
他是个有见识的,这金簪分明是京中贵人才穿戴的起的款式,但京中贵人决计不会孤身一人来他们这种小地方,此人定是个土匪。
若他猜的不错,还是个武艺高强,胆大包天的女土匪。
“姑娘这枚簪子乃纯金打造,工艺精湛绝伦,乃是好东西。只是我们小本买卖,给不了姑娘多少钱财,我出一百两银,姑娘觉得如何?”
孟绾淡淡抬价:“二百!”
她这簪子买的时候,要五百两银子,现如今二百卖出去,已是对方赚了。
掌柜的只想早早打发走这瘟神,道:“姑娘快人快语,二百就二百。”
他答应的迅速,孟绾郁闷了片刻,有种亏了的感觉。只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只能接受自己出师不利的现实。
接过钱,孟绾转头上马就走。
耽搁不得,早到洛城早安心。
结果没走出二里地,前方出现几个衙役。她便被几个官差拦住,连捆带绑的送回县衙,直接带到公堂上。
原来是因为,那当铺掌柜见她跑的如此迅速,没有丝毫纠缠的意思,心下畏惧,生怕在这太平盛世沾上人命官司,便命人去报了官。
县令年过不惑,做了十几年县令,却因出身不好不得晋升。
一看那富贵无极的金簪,乃平生未见之精美,便觉得自己升官发财的机会到了,若能帮京城贵人找到失物,还怕不能升官吗?
他立刻就派了手下衙役去拦人,终于在二里之外,将人抓了回来。
县令还觉得自己发达了,美滋滋一拍惊堂木:“下方何人,报上名来!”
孟绾被捆成一个粽子,瘫坐在地上,板着脸说了自己化名:“民女沈氏,不知所犯何事。”
“大胆沈氏,劫掠京中贵人,偷盗财物,销赃至我县,还不认罪!”
孟绾如画的眉眼间带着几分嘲讽的不屑,轻嗤一声:“我何时偷盗财物,无凭无据就抓我至此,堂堂朝廷命官,就这么做的吗?”
果然是魏桓手下的官,跟他一样残暴恶毒,平白无故就欺负人,真是够了!
难怪他被人杀了呢,只恐天下百姓恨他久矣,这才匆匆忙忙要了他的小命。
那县令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绳索,蹙眉道:“你们瞎闹什么,她如今只是有嫌疑,岂能将人捆成这样,还不松绑!”
衙役面露为难之色:“大人有所不知,此女武艺高强,若松了绑,只怕她对大人不利。”
孟绾骄傲仰头:“公堂之上,我岂会做那等事。”
一个县令,出了公堂打他一顿也不算什么,可公堂之上不一样,她怎么都不会在此放肆。
县令亦道:“她是女土匪,不是逆贼,岂敢到本官的公堂上动手,快将人松绑,没得叫人诟病本官不尊律法。”
衙役无奈,只得上前给她松了绑,虎视眈眈看着她。
孟绾翻了个白眼,反问道:“你凭什么说我是女土匪?”
“你武艺高强,定非名门淑女。偏偏穿戴绫罗,出手便是如此精美的首饰,这一包袱的首饰明珠,更是价值千金。”县令自信一笑,“若不是抢来的,又是从何处来的?”
他是乡下出身,自己考的科第,对京都贵女不甚了解,只听说过那些个千金小姐个个都手无缚鸡之力,娇弱的很。
眼前这位姑娘嘛……
县令和蔼道:“本官观你年龄尚小,亦是一时走了弯路,若能从实招来去,虚心悔过,本官定会为你求情,让贵人饶了你。”
孟绾服了他的推断。不过这位老大人倒是个心软的,并非那等草菅人命的残暴之徒,是她看错了。
她眼珠子一转,很快有了办法,可怜巴巴地盯着县令:“可是,那些贵人丢了这些首饰,只是不痛不痒的事情,我若回去了,可能要丢掉性命,大人忍心吗?”
却不知,这位大人看着慈和,是个狠心的。
“律法不可违。”县令道,“既做错了事,定是要接受惩罚的,到时本官会为你求情,定竭力保你不死,你还是快快招来吧。”
他太坚持了,四周又一群虎视眈眈的衙役,孟绾想了想,道:“这些东西是我从摄政王府偷来的,是王爷一个宠妾的东西……”
还未编造完毕,县令先打断她,怒道:“胡说八道,王爷对王妃一片深情,哪里来的劳什子宠妾!”
第37章 梦蝶
啧。
感情这还是个魏桓的铁杆支持者, 连“对王妃一片深情”这种屁话都说得出口,真是够不要脸的。
孟绾背地里骂了几句,冷笑一声:“信不信随你!我说的都是实话, 那宠妾姓孟……”
“放肆!”县令一拍惊堂木,怒瞪孟绾, 呼吸急促, 脸色胀红, “竟敢非议王妃,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孟绾怔了一下, 脸上呈现出怔讼之色。原来这人说的王妃是孟姬……这话倒也没错,魏桓对她,的确是一片深情。
只是不曾想,孟姬扶正的消息传的这样快,一个小小的县城都知道了。或许是因为此处距离京都极近的缘故吧,所以稍有风吹草动便知晓了。
像她以前在西南,对京城的事情便一无所知。
她便停顿了一下, 手指微微蜷缩进掌心里, 脸色还算平静:“那姓孟的姬妾,如今已扶正了吗?”
她一双眸子,冷静地盯着那县令。
如此说话, 这人总该信她了吧。
没想到, 县令更生气了,霍然站起身,带的椅子“刺啦”一声挪出半尺远, 桌案震了震。
他一脸愤怒地瞪着孟绾。
孟绾满心困惑。
那县令居然在公堂上踱步,走来走去,脚步都带了怒气, 半晌后道:“放肆!真是放肆!”
“我怎么放肆了?”
“摄政王与王妃娘娘乃结发夫妻,同心同德,恩爱无极,你竟敢如此污蔑与她,实在大逆不道!”县令双手撑着桌案,喘着粗气,一双眼睛瞪的宛如铜铃,“将这逆贼给本官抓起来!”
“慢着!”孟绾喝了一声,两步跨上前攥住那人衣领,不可置信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将这逆贼抓起来……”
“不是这句!”孟绾死死盯着他,“你说,摄政王和孟氏是结发夫妻?”
县令气的脸红脖子粗:“你还敢提?”
孟绾松开他的衣领,惊愕地靠在桌沿上。
她只觉得脑袋在嗡嗡作响,腿都软的站不住,连手指都发着颤。仿佛,有什么在眼前碎裂开,碎片落了一地。
她满脑子混沌,被人推进牢房时还呆呆的,任劳任怨坐在破旧的椅子上,脸色难看的像是三天没吃饭。
原配……
可是魏桓的原配不是跟人跑了吗?怎么会是孟姬?连魏桓自己都说过,她是他的爱妾,是被他扶正的。
他还怀疑了她的身份,想置她于死地。
孟姬是他的宠妾啊。孟绾记得清清楚楚,那话本子里写,摄政王宠妾孟氏……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呆呆坐着,满脑子都糊糊涂涂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绕的她满心都是迷茫。
她的脑海中,不期然出现一段记忆。
到处都是鲜艳夺目的大红色,宾客如云。她坐在闺房中,听着门外喧嚣的吵闹声,从闺房中看过去,能看到花园中鲜艳的牡丹花。
魏桓骑着高头大马而来,俊美冷峻的眉眼,在大红色的衬托下,更加锐利绝伦,如同一把出鞘的宝刀,闪着惑人的寒光。
“她”满心欢喜,看着来人走近。
大红色的盖头遮住脸,随即全都看不见了,只剩耳边越发清晰的吵闹声。
他走到身边,请笑声从胸腔里传出来,轻手轻脚抱着她上了花轿,靠在他怀中时,他的呼吸带着温热的气息,扑在脸上。
“她”的脸,泛起羞臊的红……
孟绾猛然回神,用力捏着手下的椅子,愕然盯着身前的桌子。
这是孟姬的婚礼。可若她是个妾,哪怕魏桓再爱她,也无法给予她这般盛大的婚礼。
可若她是正妻……那为何魏桓要骗她?难道他停妻另娶了吗?这不可能,话本子上写的明明白白,孟氏入府的时候,府中已有了王妃。
孟姬如今也才十八岁,魏桓大她五岁。在她之前娶过妻纳过妾,才是正常的。孟姬怎么可能是他原配之妻,在年龄上就不合适。
可是……可是那记忆是怎么回事呢?
孟绾觉得自己脑子要炸了。
靠自己是没有结果的,只能去问问别人。
她闭了闭眼站起身,拍响了牢房的栏杆:“喂,你们给我传个话,我要见你们县令。”
狱卒也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女土匪,不大敢招惹她,但是也不会为她去惹大人不痛快,当即笑道:“你放心,等你被押解入京,就能见到我们大人了!”
孟绾怒道:“我有要事!”
“你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呢,一个女土匪,还要事哈哈哈哈哈哈……”狱卒狂笑一阵,“省省吧,我们大人清正廉明,不会被你贿赂的。”
孟绾气的脑壳痛,翻来覆去地在牢房内走来走去,又是一阵眩晕的头疼,疼的她扶住手下桌子才能稳住身形,摇了摇头,眩晕感却越来越重。
她又想起一些事情来。
不知是什么时候,她坐在花园里垂钓,魏桓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批折子,两个侍女走过,没瞧见坐在石头缝里的她,自顾自说着闲话。
“娘娘可真是命好,只是西南边将的女儿,却能嫁给王爷。”
“我觉得王爷才是命好呢,若不是命好做了摄政王,咱们王妃娘娘这等仙姿玉貌的人物,岂会给他做王妃。”
“这话怎么说?王爷毕竟是皇家子孙……”
“先帝喜好美色,若他老人家活着,这等佳人岂能便宜了别人?”
“也未必呢,若是先帝还活着,王爷和他都不去西南,不认识王妃娘娘,娘娘还是要嫁给旁人……”
“嘘……”
“怎么了?”
“我听说咱们娘娘嫁给王爷之前,和别人定过亲,听说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呢。好像姓……姓云还是雨的。”
“真的假的……”
谈话声渐行渐远,她却记住了话中的内容。
西南边将的女儿……
王妃娘娘……
定过亲……姓云的……
这些东西,分明是她自己的,不是孟姬的。孟姬是低等官员的女儿,十六岁直接给魏桓做了妾,她未曾去过西南,也未曾做过王妃,更不曾和云阑定亲。
是自己记错了吗?亦或者将自己的记忆和孟姬记混了?
孟绾满心迷茫。
她是她,还是孟姬?亦或者孟姬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