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没事。走,咱们去摇些金桂。趁着这两天太阳大,多晒一些干桂花出来。”
一篓子桂花没多久就装满了,陶缇高高兴兴的回瑶光殿,与旧友重逢,让她心情很是不错,就连走路都哼着小曲儿。
在瑶光殿晒桂花的时候,玲珑忍不住问,“太子妃,您与这个戎狄王子……之前认识吗?”
陶缇哼哼的小调儿戛然而止。
糟糕,只顾着跟琼绮相认,忘了这事有点难解释。
而且玲珑又是裴延的人,如果玲珑跟裴延报告了这事,裴延应该也会心生疑虑。
思索了好半晌,陶缇才硬着头皮答道,“之前不算认识,她写信来,我也觉得奇怪。但是见面聊了之后,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权当交个新朋友?”
好吧,她知道这个回答有些牵强,但原谅她一时半会儿真不知道咋说,只能硬凹“一见如故”。
琼绮说了,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她们的身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陶缇也清楚这点,在这封建迷信的古代,穿越啊、神兽啊之类的,说出去肯定被人当异类烧死,何况这还是在皇家,更是忌讳这些。
听到她的回答,玲珑,“……”
就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对劲。
黄昏时分,裴延来了。
陶缇撸着元宝柔软雪白的毛,抬眼见到裴延来了,弯着眉眼笑,“殿下,你看,元宝是不是又胖了些?”
她是坐在摇椅上,裴延身形笔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弯弯的笑眸,黑眸沉静。
她今日,也是这般对阿史那祁笑的。
这个认知,让裴延很不悦。
陶缇迟迟没得到他的回应,愣了愣,面露疑惑的看向他,见他一张俊颜绷着,蹙眉道,“殿下?”
裴延眸光微动,装作恍神般,垂眸道,“抱歉,刚才在想公事,一时没注意听。”
他又恢复平时那副风轻云淡的神情,陶缇关心道,“公务繁忙,但你身体更重要。”
她将元宝放在地上,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裙,柔声道,“走,你先进屋歇息,我让人给你冲杯枸杞蜜茶,养养神。”
裴延勾了勾唇,“好。”
两人一起进殿,如往常般,很平静。
可玲珑看着却是大气不敢出一下,有的时候,沉默反倒比争吵更加可怕。
因着陶缇还在生理期,这几日的膳食都是东宫膳房供应的。
这一晚,膳房做了一道白灼虾。
裴延慢条斯理的剥着虾,他的手指修长,剥虾都剥出一种极其优雅的感觉。
他剥了一碟子虾肉,递到陶缇面前,示意她吃。
陶缇美滋滋的享受着自家夫君的体贴,一口一个鲜美的虾,感觉人生都圆满了。
裴延洗净双手,状似无意的问,“阿缇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陶缇吃虾的动作一停,想了想,随意道,“今天天气好,我就去御花园逛了一圈,摘了一篓子的桂花回来。对了,等过几天,我用桂花做一桌子菜,把青禾、小五小六都叫过来,搞个桂花宴怎么样?”
她瓷白的小脸上写满兴致。
裴延眉眼含着倦懒的笑,静静地望着她,“好,你安排即可。”
陶缇便就着桂花宴的话题说了下去,讲了一大堆桂花做的菜肴,丝毫没注意到裴延黑眸中的暗流翻涌。
直到一顿饭吃完,裴延都没等到陶缇提起阿史那祁。
她是在刻意回避么。
若是坦坦荡荡,按照她往常点点滴滴都要与他分享的性子,早就提到了。
裴延抬手狠狠捏了捏眉心,纤浓的睫毛垂下,胸口莫名泛起一阵钝钝的疼痛。
夜深了,两人躺在榻上。
陶缇很快就困了,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她感到一道有力的臂弯将她捞了过去。
她被牢牢禁锢在坚硬的怀抱中,那炽热的手掌紧紧贴着她的腰,像是要将她融化一般。
陶缇意识模糊,咕哝了一声,“热……”
裴延侧着身子,盯着她白皙柔嫩的脸颊,眸色幽深。
一见如故?他是不信的。
可若不是一见如故,她又是如何认识戎狄王子的?
据他所知,这是阿史那祁第一次来到中原,而勇威候府嫡女陶缇,十六年来从未离开过长安一步。
藏匿于心头许久的猜测再次被翻了出来,她到底是谁?真的是陶缇么?
或是戎狄派来的细作,亦或是其他什么身份。
昏昏光线中,裴延丝毫不掩饰眸中的冷冽与阴鸷。
虽然目前他还寻不到能解释疑惑的线索,但他却能除掉阿史那祁。
杀掉他,一劳永逸。
管他从前与陶缇有什么纠葛,一个死人,再也构不成任何威胁。
至于陶缇……
裴延敛眸,指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后颈,看到她因为不适而蹙眉,他扯了扯嘴角——
阿缇,若是孤把你关起来,你会厌恶孤么。
可是你不听话,孤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
他将脸深深埋入她的颈窝,痴迷的嗅着她温暖的馨香,轻喃道,“你乖一点……”
或许是听到他的声音,陶缇慵懒的嘤咛一声,半睁着睡眼,“殿下?你怎么了。”
她的嗓音带着几分刚醒来的轻哑,娇滴滴,像是一根羽毛划过心间。
裴延没说话,只捏起她的下巴,吻住了她的唇。
陶缇的意识被这极具侵略性的吻给唤醒,她的手抵在两人的身躯之间,被压倒的姿势让她十分被动。
“唔……殿……”
他用力的握住她的手,狠狠地亲吻,带着几分惩罚的意味。
等这个绵长的吻结束,他紧紧地将她拥在怀中,呼吸急促,像是喘息的雄狮。
陶缇被吻得懵了,满脑子都是: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等意识回转,她感受到裴延的炽热,下意识的绷紧了身子,小声道,“我、我那个还没走……”
裴延的理智也回来了,薄唇凑到她的耳畔,“没事,只是突然想亲你。”
陶缇,“……”
你把我亲醒了啊喂!
算了,看在你长得帅的份上。
裴延轻轻抚着她的背,语气是一贯的温柔,“睡吧。”
陶缇困得厉害,只当他突然来了性趣,也没多想,小脑袋在他怀中蹭了蹭,寻了个合适的角度便安心睡去了。
她这亲昵的依偎,让裴延眸中的戾气少了大半。
她心里是有他的。
他这样对自己说: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第99章
八月秋日,正是狩猎的好时节。
往年秋天昭康帝也会举办狩猎,但大都是在八月底,秋高气爽猎物肥美之时。今年为着让戎狄使团也参与到这一盛事中,昭康帝特地将秋狩的日期提前到月初。
于是乎,在陶缇癸水结束的第二天,她便坐上了去骊山围场的马车。
每年的秋猎都十分热闹,除了大渊皇室成员,高品阶的文武官员、身有诰命的官员女眷等都会参与。这一回,又多了戎狄使团,一路上真是声势浩大,很是热闹。
青禾从前是不爱凑这样的热闹,毕竟她不会骑马,更别提拉弓射箭了,去秋狩简直毫无参与感。
但这回听说陶缇和许闻蝉都会去,青禾的心思也活泛起来,求着景阳长公主让她也去。
景阳长公主看到自家宝贝女儿愿意出门,寻思着上回在竹林雅苑受到惊吓,这回出去散散心也好,自是满口应下。
景阳长公主也是个好热闹喜骑射的,见一双儿女都会去,她便也一起去。
私底下她还约了张氏一起,但张氏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辞了。
为了这事,景阳长公主还特地跑陶缇面前吐槽了一番,大意是:你母亲真是年纪越大,人就越发无趣。
陶缇讪讪笑了,转脸继续跟青禾和许闻蝉玩叶子牌。
前往骊山的一路上,她们仨人共乘一辆马车,说说笑笑,吃着陶缇准备的各种小零食,就跟小学生秋游似的,十分快活。
许闻蝉对狩猎格外向往,圆圆的脸蛋红苹果似的,眼眸亮晶晶的,“为了这次秋狩,我还新做了一套骑射服,还买了一把上好的弓箭。听说围场里有狐狸,我争取打三只,咱们一人一条,正好冬日里用来做围脖!”
青禾一脸崇拜,“阿蝉,你的骑射这么厉害么!”
许闻蝉抬起下巴,有点小嘚瑟,“那必须的呀。”
陶缇笑了笑,对许闻蝉道,“我刚才总算看到你兄长们的庐山真面目了,啧,你那六个哥哥真跟你父亲一个模子刻出来,又高又壮又黑。相比之下,你七哥简直是你们许家的一股清流。”
陶缇这话没有半点夸张,定北侯的基因真是十分强大,前面六个儿子远远看去,跟俄罗斯套娃似的,一看就是亲兄弟。
而在那群套娃里,一袭白色骑射服的许光霁,墨发高束,腰佩长剑,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真真担得起“玉面小郎将”这一称呼。
许闻蝉听后,嘿嘿一笑,“是吧,我就说我七哥长得不错!阿缇,你刚才瞧见么,不少小娘子都在偷偷瞧我家七哥呢!果然他还是得出来走动走动,之前一直窝在家里,周沐颜她们又诋毁他,把他说成个粗野莽夫,好名声都要败坏了。上回他去那个雅集露了个面,回来之后,就有不少人上门打听他的婚事呢。”
她往嘴里丢了块猪肉脯,信心满满道,“上回雅集,展现了我七哥的文采。这回秋狩,我七哥再好好表现一番……那些家里有闺女的官员们一看,嗬,好一个文武双全的乘龙快婿!还不得上赶着将女儿嫁给我七哥!”
陶缇被逗得笑出声,眼角余光瞥过一侧的青禾,勾唇道,“可惜我家中的那些姐妹都不合适,不然我都想让你七哥当勇威候府的女婿了。”
她这话一出,果然看见青禾娇柔的眉眼间浮现一丝惆怅与失落。
陶缇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扬声道,“青禾,你觉得呢?”
青禾一怔,“啊……”
陶缇挑眉道,“你觉得许小将军怎么样?”
许闻蝉也凑了过来,大眼睛期待的看向青禾,等着她的回答。
在两个小姐妹的热烈注视下,青禾白皙的脸颊泛起红晕,垂下头,小声道,“许小将军人很好……”
陶缇看着青禾紧紧揪紧裙摆的小手,偷偷笑了。
许闻蝉则是长舒了一口气,“呼,县主你不讨厌我七哥就好。你是不知道,我七哥一直为马球场上的唐突而自责不已呢。他生怕你觉得他是个登徒浪子,对他印象不好。”
青禾羽睫轻颤,忙道,“我、我不讨厌他的。”
许闻蝉呲牙笑,“嗯嗯,这就好,我七哥知道了,肯定也松口气。”
陶缇在一旁瞧着,心里寻思:阿蝉这是还没看出青禾和许光霁之间的情意?
唔,趁着这次秋狩再好好观察一下,看看这两人之间到底到了哪一步了。
若是郎有情,妾有意,自己也乐得拉阿蝉一起当回助攻。
……
到达骊山围场时,已是午后。
早在三天前,围场的帐篷便扎好了。浩浩汤汤一行人来,直接拎包袱入住。
略作休整后,昭康帝便召集众人,迫不及待的开始举行狩猎赛。
只见高高搭起的休息台上,宽大的棚顶遮蔽着烈日,昭康帝、周皇后、景阳长公主分坐上座。
诸位王公贵族子弟也都换上骑装,背着弓箭,整齐划一的站成四排。
陶缇和青禾坐在景阳长公主的手边,俩人皆是一副清雅飘逸的打扮,反正她们也不上场。
除了吃,陶缇真没其他爱好,骑马射箭的更是算了,她懒得动。
不过看着换上骑装的裴延,陶缇眼睛不由自主的冒着光——
裴延今日穿着一身玄色绣对鹿联珠纹的骑装,身形挺拔,姿容出众,虽然其他世家子弟长得都蛮俊俏的,但与裴延一比,立刻就拉开了距离。
陶缇:今天也是裴延用美貌杀人的一天呢。
心有感应般,裴延微微偏过头,一眼就看到自家小姑娘一脸爱慕的模样。
他唇角微掀,朝她温和一笑。
陶缇脸颊一下子热了,内心的小鹿在哐哐哐撞大墙:啊啊啊他好帅!这么帅,还是我的!!
按照位置,站在裴延身旁的就是二皇子裴长洲,他将裴延与陶缇之间的互动尽收眼中,一张脸阴沉可怖。
心头忍不住狠狠唾骂道:真是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眉来眼去!尤其是这个陶缇,真是个贱人,明明年前还对自己爱得死去活来。一嫁入东宫,转眼就变了心,现在还当着自己的面与裴延这个病秧子调情。
虽然裴长洲对陶缇并无半分真心,但看着从前眼巴巴追在自己身后的女人,转眼与别人恩恩爱爱,他真是浑身不舒坦!
除此之外,更让他心烦的是,似乎真的如裴灵碧警告的那样,裴延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
就比如此刻,一袭骑装的裴延,丰神俊朗,精神奕奕,哪里还有半点病弱的模样?
听说父皇已经寻到了一丝徐文鹤的踪迹,若是真的将徐文鹤找到了,徐文鹤又刚好将裴延给治好了,那自己该怎么办?
忍了这么多年,熬了这么多年,难道一直屈居于裴延之下?
裴长洲心头混乱,眼眸愈发阴鸷,满是不甘。
就在这时,戎狄使团也到场了。
琼绮穿着一身宝蓝色骑装,腰佩着镶满彩色宝石的皮带,身高九尺,魁梧又雄壮,很是威风凛凛。
甫一出场,也吸引了无数小娘子的目光。
其中,也包括陶缇的。
看着自家好友这么帅气拉风,陶缇强压住朝她挥手的冲动,只满脸欢喜的看向琼绮——
不得不说,海王与生俱来的那种魅力,无论是男身还是女身,都无法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