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是巧……”
“哎没想到三殿下还记着。”
“说起来三殿下也该议亲了……”
“早就开始了,若不是他被困封坮大营大半年,指不定都定了呢。”
“也不知道哪家姑娘有福气,别的不说,三殿下挣钱的能力可真是一等一的。”
“对对,看那聊斋,每天多少人啊……”
……
上首的长辈们说说笑笑,仿佛无事发生。
底下的小辈们定力不如她们,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低头喝茶的祝圆身上。
窃窃私语便罢了,那时不时扫过的视线刺得祝圆浑身难受。
一直跟她挨在一起的祝玥仿佛突然活泼了起来,与另一边的小姑娘聊得热火朝天,理都没理她。
虽然她参宴的时候也不爱说话……可自主当透明跟被排斥,是两码事好吧。
真是日了狗了。
好不容易熬到宴席结束,上了车后,终于不用面对众人瞩目的祝圆长舒了口气。
张静姝同时叹了口气。
俩人对视,忍不住齐齐笑了起来。
也就笑了一会儿,张静姝很快便恢复冷静,仿佛自语般道:“这位三殿下竟然还记得我们家,当真是记性好?”
祝圆干笑:“他是不是与哥哥很投契?前年不是还送了礼到家里,祝贺他过了童生试吗?”
“是吗?”张静姝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祝圆煞有介事:“或许有爹爹的因素在。我爹不是刚调回章口吗?他一空头皇子,肯定是看好爹爹,才过来套近乎的。”
“或许吧。”话虽如此,张静姝依然没有开怀,甚至又叹了口气。
祝圆以为她还在发愁,遂道:“那都是爹爹跟哥哥该烦恼的事,您就别想了。”
张静姝没好气:“谁说我愁他们,我是愁你这丫头。”
“啊?”
“你爹说了,你哥如今学业为重,等他入了书院、考出功名再议亲也不晚。倒是你……”
祝圆忙道:“我也不急,我还小呢!”
张静姝白她一眼,再次叹气:“如今这三皇子横插一脚……你这亲事啊,短期内是没人敢问的了。”
祝圆:……
“就因为那狗、咳咳、就因为那家伙跟我说了两句话?”她不相信。
“他何止说了两句?”张静姝咬牙,“他还惦记了你两年呢!”
祝圆:……
别说这种渗人的话!!!
“不是,他就那么客套一句,他不是还说了哥哥吗?”祝圆抗议。
张静姝皱眉:“他在京里十几年,满屋子的姑娘,难不成就只见过你吗?天真。”
祝圆:……
张静姝愁容满面,想了又想,她道:“不行,这两日我得去趟章口。”看看祝修齐怎么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祝圆不敢吭声了。
回到祝府已是申时,张静姝换了身衣服,略歇了歇,又去了长福院。
祝圆估计她是要去跟老夫人谈谈今天三殿下到场的问题,别的都好,就怕大房打小报告乱说话。
有老娘出动,祝圆是半点不担心。
她换了身衣服便躲回自己屋里发呆去了。
刚瘫了片刻,熟悉的苍劲墨字便在墙上字画里显现。
祝圆登时回魂,瞪着那墨字咬牙切齿。
夏至刚巧经过,吓了一跳,忙问:“姑娘怎么了?”
祝圆回神,朝她摆摆手,有气无力道:“没事,我的脸笑僵了,我做做脸部运动舒缓舒缓。”
夏至眨眨眼,噗嗤一声笑了:“那您慢慢做啊——”
“等等。”祝圆一轱辘爬起来,“帮我磨墨,我练会儿字。”她心情不好,某些人也别想好过!
“……是。”
不到一会儿,夏至便磨好墨,将砚台挪到祝圆手边,福了福身,出去忙活了。
祝圆铺好纸张,看着她出了门,才提笔蘸墨。
【狗蛋,你学箭吗?】
对面的谢峥挑了挑眉,答曰:【然】谢家先祖是从马背上得来的天下,箭法是谢家子孙必学之项。不说别人,承嘉帝的箭法便是很不错的。
不过,这么多日,小丫头第一回 主动找他,为何问这个问题?
他正想问,对面祝圆写字了。
【还真学箭!这么多兵器你不学,偏学箭!真是人如其箭!】
谢峥:……
他是不是被骂了?
第064章
怂人祝圆骂完就跑, 半分都不带耽搁的。
谢峥握着笔呆了半晌,见熟悉的墨字半天都没有再出现, 终于确认——他真的是被骂了。
他哑然失笑。
被人骂“贱”,他竟生不出半分恼怒……
谢峥摇了摇头, 放下狼毫。
安瑞给他递上帕子擦手,笑着道:“许久不见殿下这般愉快了。”
谢峥顿住,笑容微敛:“是吗?”他随口道,“许是最近忙吧。”
积压大半年的工作, 全在半个月内完成, 确实是忙了些。他也就这两天才开始闲下来。
他擦拭指尖墨汁, 随口问道:“刚才是不是谁来了?”他刚才仿佛听见玉容的声音。
安瑞“诶”了声, 禀道:“娘娘让您待会过去用晚膳。”
谢峥的好心情顿时没了。他沉下脸,将帕子扔回去:“所为何事?”
“……奴才不知。”
谢峥暗叹了口气:“罢了, 过去便知了。”看看天色,“走吧。”既然是去用晚膳, 这个点差不多了。
一路不疾不徐, 抵达昭纯宫时不过酉时一刻。
十一岁的谢峍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看到他进院门,飞也似的冲过来, 搂住他大腿:“哥,你忙完没有啊?!你好久没带我出去玩儿了!”
谢峥进了封坮大营大半年, 他便大半年没出过宫门, 闷都闷死了。
谢峥摸摸他脑袋:“这两天带你去聊斋晃晃。”
“耶~~哥哥最好了!”谢峍欢呼, “一言为定不许反悔啊!”
“不会!”谢峥顿了顿, 瞟了眼昭纯宫正殿,低声问,“母妃为何突然让我过来用饭?”他都多少年没过来吃过饭了。
谢峍配合得压低声音:“父皇下晌传话过来,说要一起吃顿饭的。”
懂了。谢峥拍拍他脑袋:“知道了!”
“你放心!母妃最近忙着写稿子去投月刊,没工夫搭理你呢。”
谢峥:……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母妃在忙什么?”
“写稿啊!”谢峍嘿嘿笑,开始给他打小报告,“三月的时候,《大衍月刊》登了一篇娴妃娘娘的诗作,好家伙,整个后宫都轰动了,全都铆足了劲拼命写诗写话本。”
谢峥:……
谢峍完全不能理解:“以往父皇给谁赏赐,也没见她们这么激动,不就是篇诗作吗?听说稿费才二两!”他伸出两根手指,“二两啊!连糕点都买不了几块,也不知道她们在较个什么劲。”
谢峥也不理解。
不过有了这豆丁的报告,今晚想必不难过。
恰好通传的丫鬟出来了,俩人遂停下说话,入内行礼。
果真如谢峍所言,淑妃娘娘正坐在小花厅里抓着毛笔冥思苦想,看到谢峥,随意摆了摆手:“免礼,带你弟弟去外头耍去,我这边刚有点头绪,别扰了我。”
谢峥:……
带弟弟去外头耍……是什么鬼?
谢峍朝他挤眉弄眼,口语道:“我说的没错吧?”
玉容给谢峥端来茶水,轻声解释道:“娘娘想在五月刊截稿前多写几篇诗稿,劳您多担待了。”
谢峥微微点头。
淑妃不搭理他们兄弟,谢峥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揪住谢峍开始查看他的学习情况,发现这家伙这段时间又开始懈怠,连篇文章都背不全。
他也不废话,直接把人按腿上开揍——他记得祝家那丫头总是用这招对付她家里的调皮小弟。
但他没想到,祝圆那力道与他这种刚从军营出来的,压根是两码事。
一巴掌下去,谢峍还没反应过来,第二掌落下立马开始鬼哭狼嚎拼命挣扎。
自然是挣不开。
谢峍结结实实受了好几巴掌,疼得开始哇哇叫。
谢峍的太监敢怒不敢言。
“以后还敢不敢了?”谢峥冷声问道。
“呜呜呜不敢了呜呜呜~”形势不由人,谢峍当即哭着认错。
动静这般大,里间专心写稿的淑妃自然听见了,遂皱着眉头走出来询问,听说谢峥打了弟弟,登时恼了,立马开始教训他。
正闹哄哄,承嘉帝进门了:“怎么了这是?”进院子就听见这里的动静了。
母子三人忙跪下行礼。
承嘉帝扫了一圈,问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谢峍:“你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谢峍抽抽噎噎地把事情说了。
承嘉帝:……
淑妃当即道:“陛下你看,这家伙是把军营里的臭毛病给带出来了!”
承嘉帝问谢峥:“你有何话说?”
谢峥面无表情:“寻常父子兄弟都是这般管教,儿臣何错之有?”
“您听听,都把弟弟揍成这样了,还振振有词!峍儿平时磕着碰着都不会哭,肯定是打狠才这样!”淑妃说完犹觉不足,拉过谢峍便想脱他裤子查看。
谢峍一蹦三尺高,捂着屁股躲到谢峥背后,嚷嚷道:“我没背下文章,我哥揍我怎么啦?这是我哥!”
淑妃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傻了?被揍了还帮着他!”
承嘉帝捏了捏眉心:“行了行了。”先瞪了眼谢峍,“让你天天顾着玩耍不好好学习。”再跟淑妃道,“兄弟感情好不挺好的吗?有老三管着峍儿,你该松口气才对。”
淑妃顿时委屈了:“教归教,哪有打孩子的——”
“母妃,我记得月刊里头登载过一篇故事,也有这场景呢,那挨打的小孩最后还考上了状元。”谢峍第一时间站出来吐槽他娘,“您当时还拿出来恐吓我来着!”
淑妃登时涨红脸。
谢峥都有些同情她了。
承嘉帝好笑:“好了好了,这不是说明他们兄弟感情好嘛,你由得他们闹便是了,老三性子稳,让他压一压峍儿也好。”
然后便让人传膳——他忙了一下午,饿了。
皇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即便淑妃心里憋屈,一顿饭也是吃得安安静静。
饭罢,几人移步花厅,坐着喝茶聊天。
承嘉帝先问几句淑妃的诗句,赞扬了几句,再问谢峍功课,皱眉批评一番,最后问谢峥:“听说你今天去薛钦府上了?”
薛钦是给皇子授课的翰林院讲学之一,也即是今天办母亲寿宴的薛先生。
谢峥坦荡荡,直接道:“想请薛先生给下一期月刊写篇稿子。”
承嘉帝了然:“怪不得……”然后打趣,“听说你进后院去给老夫人祝寿的时候,见了许多小美人?”
谢峥面无表情:“那倒是没注意。”
承嘉帝笑着摇头:“你也不小了,该注意起来了!”转头看向淑妃,“你也该上上心,老三今年都十七了,该相看人家得相看起来。”
淑妃抿了抿唇:“是,臣妾省得了。”
承嘉帝点点头,接着便把话题转向别处。
谢峥暗松了口气。
又聊了几句,他便带着谢峍告退了。
出了昭纯宫,谢峍便哭丧着脸:“哥~~~我P股疼。”
谢峥:……
把人提溜回院子,扒下裤子一看,肿了。
得,谢峍直接赖下不走了。
谢峥理亏,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第二天,屁股肿了一圈的谢峍身残志坚,依然要跟着谢峥出宫,要去聊斋逛逛。
到了聊斋,谢峍立马将自己的伤抛诸脑后,带着下人满铺子乱窜。
谢峥也不管他,径自去后院办公处,打算仔细看看庄子里的研究项目,回头去庄子实地看看。
还未走近办公室,便听得编辑部方向传来激动的争论声。
他脚步一拐,便转了过去。
看到他进门,几位参与稿件审核的编辑及管事忙过来行礼。
谢峥摆手:“下期刊印可有问题?”
“禀殿下,一切顺利!”
谢峥诧异:“那你们在讨论何事?”如此激动。
一名管事忙递上一沓稿子:“我们在讨论这份稿件。”
谢峥接过来,一目十行看了几句,皱眉:“也无甚——”他神情一凝,盯着纸上熟悉的字体,“这是谁的稿件?”
那名管事以为他没看清楚,催促他:“殿下,您仔细看看,这文章虽然语言直白,但情节波谲云诡、跌宕起伏,开篇便是——”
谢峥打断他:“我是问,这是谁送来的稿件。”
那名管事顿住,下意识看向站在另一头的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