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给自己鼓气一般, 傅欢慢慢的直起背, 握着剑一副防备的姿态, “陛下,怕是有些误会。”
“此时外敌未除, 内政却先乱,怕是不妥吧!”傅欢厉着声,整个人像是从水中脱出来一样,浑身沁满了冷汗,“再者凡事都要有个证据, 陛下这番大动干戈,不问青红皂白就于人问罪, 怕是难以服众。”
“傅统领说得不错。”周王看着她慢慢的勾起了嘴角,“没有万全的准备,朕怎么会冒然动手呢。”
“安总管可是我朝的中梁砥柱,自然不能轻易下定论。”他向后扫了眼, 一瞬间所有的箭雨都收了回去。
“来人, 将安总管请回去,好好问问。”他拍了拍身下的马,好以假寐的越过傅欢冲着她身后的安化瑾,挑了挑眉, “毕竟有些东西做了就是做了。”
安化瑾接收到他的视线, 自然也懂他心里的想法,轻哼了一声, 眼睛凌厉扫过朝着他靠近的人,“陛下,就不再问问,就这么认定是奴才了?”
“真是寒心啊!”他悠悠挑眉,眼角撇着挡在眼前瘦削的背影,抿着唇,脸上扯过一声嘲讽。
“启禀陛下,安总管安插在围场外面的人聚以收押。”林炤听着耳边士兵的小声汇报,上前一步扬声道,“另外在安总管营帐中发现秘密书信。”
“是吗。”周王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甩着袖袍背在身后,“安总管还有什么话说?”
“无话可说。”安化瑾面无表情的正准备回他,但见到傅欢突然转头刚到嘴边的话不知怎么的就噎了下去。
睫毛微颤,眼波荡了荡,束手一甩,唇瓣微动只是堪堪吐出两字,“没有。”
傅欢一时也摸不清这会儿是个什么样的局势,周王的话未必是事实,而安辞说得也不见得真。
两人彼此彼此,半斤八两。都为了各自的利益,谁也不能全信。
只是安辞这一副委屈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这么想着,她不自觉的又想起了安辞给她送的那封信。
傅欢掩唇轻咳了一嗓子,拂去额间衬出的冷汗。
“既然如此,清者自清。臣相信陛下定能给安总管一个交代。”
“想来安总管也定不会辜负陛下的信任。”傅欢左右说道,最后停留在安化瑾脸上,抬了抬眉,偏头,将手里的剑收回腰间,“我同你一起。”
安化瑾见她的反应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到她身边,生怕傅欢会反悔一样,“好。”
周王似乎没有想到此番会是如此简单,见安化瑾没有太过反抗,也乐的轻松,便没再管其他的。
果然在狡猾的狐狸都有能降住他的软肋。
这一局他安化瑾算是落了下乘。
好戏要开始了下,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毕竟朝中那些老家伙可备了好些东西等着呢。
……
“陛下,这便是从安总管帐中搜到的书信。”
大帐中周王坐在首位,其余人位于下首,看着林炤手下的小侍卫将一打还未开封的信,双手奉了上去。
周王接过信,并未立即拆开反而压在手下,目光如炬的看着站在帐中央的安化瑾,指尖敲打着桌面,“安公公,这是什么?”
安化瑾闻言看过去,眯了眯眼,嗓音意外的有丝干涩,“没什么。”
“安公公”周王扬了扬声,“这可是关乎你性命的大事,朕劝你想好了在说话。”
“陛下想让奴才说什么,或是……”他眼角滑过帐中的每一个人,见他们脸上难掩的情绪,扯着嘴角,磨着牙,“在场的诸位希望本总管说什么!”
“我可是知道很多秘密,每一个都有趣的很。”
他话里杂着讽刺,声音尖细,也不知有意无意,在场的人竟无人出声。
生怕一个不小心触了他的霉头,惹上麻烦。
傅欢这边刚寻到个角落,找人要了杯凉茶,嘴中的腥味还没彻底压下去,就听见帐中人如此“大言不惭”的话。
舔着唇瓣,为了迫使自己精神,象征性的拍了两下自己的脸颊。
手下还没用力,胸口就涌出一口气,伸向脸侧的手本能的捂上了嘴,哇地一下咳出一滩血。
有点多,有点吓人……但傅欢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除了脸色由于缺血变得苍白,其他的小问题,她早就习以为常,即使再疼,在旁人面前也不会表现的太明显。
神色正常的用另一只手挑出自己的绢帕擦嘴漱口后,想了想时间后,动作自然的翻出萧娘之前给的药丸吞了一粒。
前后动作很快,很镇定,镇定地让旁观的人觉得她似乎已经经历了数次。动作习惯的向喝水吃饭一样。
“傅统领的身体可否有恙?”周王皱着眉,看到地上刺眼的星星点点红色,自己的牙都跟着抽抽,无他,看着都挺疼得,这傅统领还真是能挺。
傅欢自以为隐蔽的做完一切,闻声一抬头才发现这么多人看着自己,才反应过来,抬脚走到帐中间,摇头,“回陛下,臣无意冒犯,请陛下恕罪。”
说完就要跪下谢罪。
“傅统领身体无碍便好,快快起来。”周王接着她张口,见她面无半点血色,想了想又道:“这一夜赶路也算辛苦,傅统领先西下去好好休息,顺便让太医给你号号脉。”
“身体重要,万不能马虎。”
“陛下”傅欢还是拱手行了个礼,“臣没事。”
“都吐血了还说没事,那对傅大人来说怎样才算有事?”也不知那里惹到了安化瑾,傅欢话刚落,就见他像一只刺猬一样叭叭叭对她说了一堆。
“……”
“我……”大庭广众,这么多人傅欢放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握,强忍着打他一拳的冲动,歇了口气,瞪着他无声张口,“你”
“你……我?”安化瑾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顿时噎住了,耳尖悄悄的泛上了红。
“陛下,臣认为安总管一事不易久拖,还是速速解决为好。”傅欢没有理他,转而回首请示周王。
周王咳了一声,将手中得信纸抽出,交给身边的侍者,“打开,念出声。” ”朕到要看看,安总管每天都在做什么?”
“陛下,这围场之中又不止奴才一人,为何为了非要揪着奴才不放?”
安化瑾斜了侍者手中的信封,整个人气势一变,压着身体上前一步,“若是只因看奴才不顺眼,未免也太草率了一点。”
“林副统领已经将围场内上到皇亲大臣,下到宫女奴才都查了一遍,可只有安公公那里……有这种东西。”周王边说着边点了点那边的信封。
“不光如此……这个东西怕也是安总管身上的吧!”说完他朝着林炤扬眉,只见一直侯在旁边的林炤上前,双手交叉从袖口里掏出一枚莹白色的玉佩。
“这是属下在被擒人身上搜到的。上边有总管府特有得标识。”林炤说道。
“……”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安总管既是问心无愧, 又在紧张什么?”
“不过一封信。”周王也是见着他视线不离旁边侍者手里的信,对其他的证据全然不在意,唯独自己说这封信的时候, 呲笑一声, 将眼睛撇过去, 漫不经心, “还有其他证据吗?”
“没有”林炤摇头,“捕获的皆是死士, 臣未来得及阻止,如今聚以服毒。”
“这样。”周王点了点下巴,似乎也没太在意,不过还是干巴巴的叹了口气,“一个都不剩了?”
“是。”
周王看着旁边畏畏缩缩一句话都不说, 各个埋头像个鹌鹑的大臣们,手撑着额悠悠道:“那先着把信读了吧, 也好洗清安总管的嫌疑,免得他蒙受不白之怨,搞得人心惶惶。”
“陛下太看得起奴才了,不说没什么, 就算有什么这也是奴才的私信, 看可以,念就算了吧!”安化瑾面色不愉看着周王危险的眯了眯眼,拒绝的意味在明显不过。
“朕自然是信得过你,就是在场的诸位也要给个交代。”周王抬眉, “难不成怕了?”
“怕倒是不怕的。”安化瑾咬了咬牙, 勉强维持着面上的脸面,却在爆发时用余光瞥见了眼角的傅欢, 对方这一脸担心的看着他,顿时心中的气不知为何就歇下一半,勾着嘴角朝人略带僵硬的笑了一下。
傅欢接道他的笑容,嘴角抽搐,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什么毛病还有心情笑。
“安总管,陛下手里的那封信真是你的?”傅欢见两方人僵持不下,害怕安化瑾再说出什么恼人的话,惹出什么大事,便趁机看着他问道。
“嗯”安化瑾向前瞥了眼,这封信昨天才写,还不至于忘记,点头也没否认,看着傅欢眨了眨眼,“是我的。”
“那总管大人可否告知是给何人的,这样……”也能断定该不该……
“给傅统领的。”安化瑾见着傅欢秀气的眉微蹙,淡然一下,侧了侧头,动着嘴唇,坦然自得。
“这个……”傅欢被他的动作一时弄得脸色通红,下意识的就要往后倒,但又想着这周围都是人,反应太大也是不好,便硬生生的止住了脚。
耳尖痒痒的,就像被羽毛拂过了眼,脸也火烧烧的。
胸腔里的倏地升起一股气,就差那么一点,傅欢就又咳了出来。
急忙拿着手掩唇压了下去,最后也不知出于什么心里,挣了下袖子。
“傅统领,你和安总管说什么呢!”周王眯着眼,扫了两人的小动作,“不如大点声让我们大家一起听听。”
“陛下还真是耳聪目明呢。”安化瑾捏着空落落的指尖,敛着眸翘着弯卷的睫宇,说的话颇有些冷嘲热讽。
不过也没等他继续就被身边的傅欢打断了。
傅欢抬手扯了他一下,叹了口气,替他上前,掀着衣衫的下摆直直地跪了下去,“陛下”
“傅统领这是做什么,行这么大礼。”周王掀了掀眼皮,笑了一下,“朕可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傅欢双手平举抱拳,将头埋在肘间,“其实不瞒陛下,臣与安总管……”
说着,她抬头看了眼旁边站得稳稳荡荡的人,吸了口气嘴唇动了半天才继续道:“私交甚好,这信大约是要送与臣的。”
话落,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诺大的营帐中突然静了下来。
半晌才听周围的人碎碎的张口,低声交谈,吵吵杂杂乱成一堆。
“……”
“咳”周王轻咳声,扫了底下人一眼,将信接到手间,轻轻摩擦,漫不经心的挑来一个缝,“哦,那不知傅统领和安总管的私交要好到什么程度呢?”
两人的关系也没特意瞒着,周王不瞎不聋,自然也知道两人走的近,问这个问题也只是随口一说,也没想听到什么必要的答案。
万不知,傅欢倒是张口了。
她背脊微僵,停顿一下才回答:“大约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谈婚论嫁?”他眉毛跳了跳,将视线抛给安化瑾,“也没听安总管提起过。”
“奴才想着等此次回宫便请陛下赐婚。”安化瑾此时倒是格外的安静,老老实实的答着话。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周王倒是也将手中的信打开,溜了一遍,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嘴角的扬起的弧度好半天没下去,还时不时的将视线在堂下两人之间瞄来瞄去。
“陛下,看够了吗?”
气氛有点诡异,出了周王是不是发出的叹音,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静的诡异。
傅欢都忍不住皱眉,安化瑾这一句话恰好打破了沉默。
“够了够了”周王也没有因为他的话生气,似乎无论安化瑾说什么,他都习以为常的模样,摆了摆手将信件装好,让人递给下面的傅欢。
“没想到安总管还挺有文采的。”
“陛下过奖了。”
“这信件,朕也亲自看过了,没什么问题。”他大手一挥,环视这四周,“众卿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陛下,既是这样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这玉佩又做何解释?”
一位有些上了年纪,身体却还很硬朗的人走了出来,先是恶狠狠的瞪了安化瑾一眼,接着才说道。
“陈大人呀。”安化瑾懒懒的扫了他一眼,“一块玉佩你就想定我的罪,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根据任何一个大人您的小物件,给您也戴顶高帽子。”
“你休要胡言”陈峰吹胡子瞪眼,显然气的不轻,“你这是在威胁老夫吗!”
“不是”安化瑾笑了笑,“当然不是,我怎么会威胁您呢。”
“一块儿玉佩,一个死物而已,那比的上大人家的千金。”
“你……”陈峰一口气堵到喉咙里,刚要抬起的手,慢慢地又放了下去,颤颤巍巍的,显然也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脸色白得过分。
“行了。”周王有些不耐,“今天的事情就先到这,又林副统领继续着手调查。”
“时间不早了,都下去休息。”
“是”
“是”
………
傅欢出了营帐,便随着领路的人,准备下去先休息一下,主要是一夜的奔波,身体上的疲惫怎么藏也是藏不住的。
可还没走几步,就听见有人叫自己。
叹了口气,站在原地等着声音的主人。
意料之中。
“有事吗”傅欢瘫着一张脸,耸了耸鼻子嗅着朝着自己走回来的安化瑾身上的味道。
“怎么了?”这副表情。
安化瑾挥退领路的宫人,等人走了后,慢悠悠的将傅欢拥到了怀里。
傅欢下意识的拿后肘怼了他一下,重复道:“说吧,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