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谁啊?”孙兰英一把推开他,她的病情好像又加重了,前两天也有一次完全没认出周林海,把他完全当成陌生人。
“我是你孙子周明德啊。”周明德蹲下来笑嘻嘻地看着奶奶。
孙兰英左右端祥了她一会儿,“哦。”也不知道认出来了没。
“英子,我饿死了,家里有什么吃的?”
“菜场有卖婆婆丁的,我买了点,中午吃蘸酱菜。”周林海早餐的时候说了,中午回家吃饭,下午没事了,春天干燥发火,嗓子不舒服让英子买点小菜做蘸酱菜吃。
这个时候的婆婆丁是大棚的,贵得很,一斤二十多块钱,别的小菜也要十多块钱一斤,英子也是咬咬牙才买的,还买了些更贵的婆婆丁根。
她还买了些小菜的种子,一些带根的小葱,在菜场要了一些泡沫箱子,准备去早市在相熟的花土商那里买些花土,在屋里种一些小菜和葱。
“哎呀,太好了!有大白菜吗?我最喜欢吃蘸酱菜了。”周明德开心得直蹦。
周林海在院子里听见屋里闹腾,就知道是周明德回来了,见他像小孩子一样蹦,朝他屁股虚踢了一脚,“怎么舍得回来了?”
“嘿嘿嘿,今天没啥事儿了嘛。”
“我觉得你事儿挺多的。”周林海说道,“晚上在家住还是在这里住?”’
“来这儿了当然是在这里住,你不知道,我妈太爱唠叨了,居然还打算给我介绍对象,我才多大啊,她就惦记上给我找对象了。”
“是薛家的姑娘吧,今年上大一?”
“你怎么知道的?”
“她爸刚升了,是你爸的顶头上司。”
“她搞勾连也不至于从我搞起吧。”
“薛娉娉挺漂亮的。”
“漂亮什么啊,三白眼,朝天鼻,整天拿鼻孔看人,说话嗲声嗲气的。”周明德嫌弃道,“我好不容易回家躲会儿清静,你就别拿这些事恶心我了。”
“好,不恶心你了。”周林海笑了笑,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周明德果然很喜欢吃蘸酱菜,在餐桌上风卷残云,英子都不知道该如何下筷子了。
周林海见缝插针照顾着奶奶,又给英子夹了一些菜,“你别光看他吃,你自己也吃。”
“哦。”
“等会儿我有个战友要送点杂粮、豆子和鸭蛋过来,东厢房应该有些腌咸鸭蛋的坛子,你收拾出来,我等会儿给你钥匙。”
腌咸鸭蛋倒是难不倒英子,“家里好像没有粗盐了,酒也没有。”
“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酒,东厢房应该还有些泸州老窖……”
英子还没反应过来,周明德不干了,“哥,您可真舍得啊,哪用有泸州老窖腌鸭蛋的。”
“除了泸州老窖就是五粮液、茅台了,用哪个?”
“我去菜场买点高梁酒好了,成品酒都度数低。”英子也只能这么说了。
“是纯粮酿的吗?”
“据说是。”
“那多买点。”
英子不记得见周林海喝过酒,“买五斤够吗?”
“够了。”
孙兰英听到这里忽地插了一句嘴,“娟子,今年你怎么没挖菜?”
周林海很顺溜地接了一句,“没挖菜您吃的是什么。”
“我又不傻,这是大棚里种的。”孙兰英说道,“还是山上的菜好。”
“还没到时候呢,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挖菜。”英子笑道。
周明德拍了拍手,“到时候我开车载你们去。”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驾照,“哥!你看我厉害不!”
周林海拿过架照,“照片什么时候照的?”
“两个礼拜前照的啊。”
“像刑满释放的。”周林海把驾照扔了回去,“你爸同意给你买车了?”
“我妈要换车,她的车让我先开着练手。”
“她那车也够可怜的了,让她练了两年伤痕累累的,落到你手里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那倒是。”
英子吃着自己的饭,第一千次感觉到自己和周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周家兄弟都在,英子去了趟菜场,买了些花土也买了些高梁酒,她特意绕过了张丫的摊子,没有跟她打招呼,她特意到胡子叔那里,给了他两双周林海让她处理掉的旧鞋子,“胡子叔,您看这鞋怎么样?你能穿吗?”她印象里胡子叔和周林海一样,都是四十四码的鞋。
胡子叔拿出鞋子瞅了瞅,“这么新你买的?这牌子的鞋可贵,山寨的也不便宜。”
“这是我当保姆的那家人不要了的旧鞋。”
“有钱人的旧鞋?那肯定是正品了?好!好!我全要。”胡子叔乐颠颠地把脚上的鞋脱了下来,换上这双鞋,“正合适,英子,要是还有旧鞋旧衣服什么的,想着点我,我儿子跟我的鞋一样大,我不能穿他也能穿。”
胡子叔实际收入也不低,就是抠得很,春夏秋冬一季也就是一两件衣裳,鞋都是不穿破不换的,他老婆也同样俭省,两口子供出了学医的儿子,还俭省出了省城的两套房子,据说正在寻铺面。
“好。”
胡子叔叫英子过来,“我听说大壮回来了,张丫拿钱给那个被他打坏的人看病了,那家人不追究了。”
张丫的钱……大钱只有她丈夫的“买命”钱,张丫曾经说过要买房的,没想到堵了大壮的窟窿。
“那豆芽婶……”英子想到的是豆芽婶。
“自己作梦自己圆,沾上了那样的人跟沾上狗皮膏药一样,沾上容易脱身难,你等着吧,且有热闹看呢。”
正所谓人各有因果,英子目前只想赚自己的钱,不想沾那些人的因果,跟胡子叔聊完了就骑车离开这个是非地了。
周林海的战友出人意料的是个“农民”,名叫马友福,穿着打扮非常朴素,开着一辆有好几道划痕的微型车。
他给周林海拿了一筐的鸭蛋和几袋每袋都有二十斤左右粗粮跟各色的杂豆。
周林海晚上请他吃饭,英子做了小鸡炖蘑菇、酱炖开江鱼和一些别的菜,马友福一看见就笑了。
“你家这个保姆是个上道的人,知道怎么招呼屯老庄,一个毛菜都没有,都是实在菜。”
“你别搁这儿得了便宜卖乖了尝尝这酒。”周林海给他倒了一杯酒。
他闻了闻乐了,“纯高梁酒没兑水,这才是好酒嘛,你整得什么茅台酒,屯子人喝不惯。”
“你啊,就是贱人贱命。”
“哥,让我尝尝这酒。”周明德也要了一杯,只抿了一口就呛得要水喝,捧着可乐猛灌了好几口。“这酒太辣了。”
“这酒度数高,但不上头,喝完了闷头一睡最得劲了。”战友相遇,吃是次要的,主要是喝酒和聊天,孙兰英对这种场面十分淡定,甚至还陪着喝了半杯白酒,周明德和英子就有点应付不过来了。
周明德吃饱了饭就告饶上楼了,他本来是很能喝点啤酒的,高梁酒超出他的能力范筹了。
见他走了,英子扶起不想走的孙兰英回房间洗漱睡觉,自己收拾收拾也睡了,等到半夜十一点多起夜的时候,周林海和马友福还在喝酒唠嗑呢。
“要不要给你们再炒个菜?”英子小声儿问道。
“不用了,我们喝完了,你去睡吧,我们自己收拾。”周林海说道。
“是啊,妹子,你去睡吧,这小子最会搞卫生收拾内务了,有他在卫生红旗就没离开过我们班。”马友福挥手也让英子走。
英子转了一圈看了眼奶奶这才上楼继续睡觉。
第二天天亮,英子去淘洗豆芽的时候,马友福已经走了,周林海干脆就是在客厅睡的,见英子疑惑地来回看,他坐了起来用手搓了搓脸,“他家里养着一千多吃虫子的鸭子呢,得回去照顾。”
“哦。”农民谋生各有各的不易
“有时候当个农民也挺好的……”
英子笑了笑,城里人总有一个阶段会向往田园牧歌的生活,实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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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清明节
清明节那天, 周家出奇的热闹,前一天周林海就告诉英子早饭早点准备, 别熬粥了做饭, 让老太太吃饱。
英子将各个食杂店订好的货送到了,就直接回家了, 没在早市出摊。
六点钟家里吃早饭, 大米饭、卧鸡蛋、凉拌腐竹、波菜鸡丸汤。
孙兰英嫌起得太早,没什么胃口,周林海让英子拿汤泡大米饭, 夹了一个卧鸡蛋,喂孙兰英吃。
饭吃完了,英子刚收拾完餐厅, 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门外就传来了车响。
第一个到的是英子见过的周明德的妈妈, 周家小儿媳杨菲菲。
周家人都有大门钥匙, 她也没有敲门, 自己开了门锁径直将车开了进来。
跟在她后面的另一辆奥迪车上下来的是周家的小儿子周虎林。
周明德的相貌十有八九是遗传杨菲菲, 身高估计是遗传了周虎林,高高的大个子, 五官长得跟照片上的周老爷子有七八分的像,身体颇有些发福,头发也有些稀薄,周明德跟他同车,父子两个站在一起, 对比相当强烈。
一家三口人开了两辆车,这一家子人也未必有多和睦,两夫妻一前一后进了别墅,周虎林抢先两步来到孙兰英跟前,“妈。”他一张胳膊抱住了孙兰英。
孙兰英有些嫌弃地推开了他,“你咋胖这样?”
周虎林略有些尴尬地看着母亲,“妈,我都瘦了。”
“别唬我,你当兵前没这么胖,你在部队吃啥了?养猪去了?”孙兰英捏着小儿子的脸蛋子,她指了指杨菲菲,“这谁啊?你对象?”
“妈,是我,菲菲。”杨菲菲露出了乖巧的笑脸。
孙兰英撇了撇嘴,“还没结婚就叫妈,真轻浮。”
“奶奶,这是我妈。”周明德搂着孙兰英说道。
孙兰英看看周明德又看看杨菲菲,颇有些困惑。
杨菲菲将长卷发掖到耳后,“妈,我给你买了一套新衣裳,我们到里面穿去?”
“我不要你。”孙兰英皱着眉头道,她伸手指着英子,“娟子来陪我到里面换衣裳。”
她的称呼引来了周虎林的侧目,他定睛瞧了英子半天,“林海,这就是你新找的保姆。”
“是啊,她叫英子,奶奶糊涂了,总叫她娟子。”周林海说道。
“嗯,看起来挺精明强干的,英子,好好干,照顾好了老太太我们绝对不会亏待你。”周虎林语重心长地说道。
“是。”英子答了一声,扶着孙兰英进屋,杨菲菲也跟着进去了,她替孙兰英买的衣裳样式很保守,料子倒是极好的,熨得裤线笔直的呢料微阔腿裤,白色的衬衫,同材质的小领西装,可以搭配在里面穿的蓝色开衫。
风格完全是穿上了就可以坐会议前三排的那种。
孙兰英对这种风格的衣服倒是不排斥,穿好了之后,英子帮她梳头,孙兰英的头发花白,尾部略有些卷,看得出之前烫过,但很久没有打理过了,只是一点点剪掉卷。
英子见过她年轻时的照片,知道她到了六十岁之后的打扮,实际她到六十多岁也是很时髦的,常年烫着时髦的大卷,七十多岁仍然是需要做型才能保持的卷发。
现在却只能用两根发卡把头发别住,看起来保守又老气。
“妈,您穿这身真显年轻。”杨菲菲赞道。
孙兰英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却不怎么满意的样子,“这头发得烫了。”
“奶奶,我知道有一家头烫得好,明个儿我带您去。”英子小声对孙兰英说道。
“今天不能去吗?”
“今天家里客人多不能去。”英子握着她的手说道。
等她们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外面又来了一些人,周珍宝跟一个穿着同样保守的中年人站在一起,他们身边还有一个穿着一身洋气的牛仔服的女孩子,她正在跟周明德小声说话。
另一个人则跟周林海站在一起,背对着英子说着些什么,那个人跟周林海身高相似,连体型也只是略有些发福罢了,发型也是极为相似的。
“妈,您今天真精神。”周珍宝赞道。
“姥姥,您今天真好看。”她女儿也过来称赞,还特意推过来一辆轮椅,“姥,今天我和明德推着你。”
孙兰英看见这么多人,虽然都是她的儿孙,仍然有些紧张,牢牢握着英子的手不肯放松。
跟周林海说话的那个人转过了身,他和周林海有相似的地方,跟孙兰英相似的地方更多,虽然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仍可称之为十分的英挺,眼睛炯炯有神,不必说他的身份,只需要站在这里都能看出他是房间里地位最高的人。
“妈。”他嘴上说着妈,眼睛却震惊地盯着英子。
孙兰英对他颇有几分的防备,“你是谁?”
“奶奶,这是我爸爸啊。”周林海说道。
“爸!”孙兰英却直对着周林海喊爸。
“妈现在这样,能露面吗?”周珍宝“小声”问道。
“她现在这样更需要露面。”周虎林说道,“大哥,您说是吧?”
“嗯,有很多人等着见她呢,妈远期记忆比较清晰,见一见老朋友对她有好处,明德、贺兰,你们俩个陪着奶奶,林海你跟我在一起。”周宝清指挥着一家人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