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那般的绅士,一定留下了地址。让您遇到赫尔曼先生的相关问题,可以去找他寻求帮助。”
老汉密尔顿惊讶地瞪眼,“对,您猜对了。黑尔先生处理了工坊杂物就匆匆离去,当时留下过一个地址。”
“在哪里?”
凯尔西提笔欲记。
老汉密尔顿苦笑致歉,“二十年,太久了,那个地址早就不见了。如果不是您今夜来访,我都不会想起壁炉灰里的过去,也从没再麻烦过黑尔先生。”
凯尔西面色平静,没有因此失望。“您一点都不记得了吗?哪怕是一个郡都行。我很想拜访这位为友奔波的善人。”
老汉密尔顿伸手比划了一个H,“就记得是在牛津大学边上的赫特福德郡。史密斯先生,您确定要去找吗?这个范围也太模糊了。”
“对,我尽力试试。”
凯尔西向老汉密尔顿作别,“十分感谢,您今夜的帮助。”
查案,原本就是从模糊到清楚。
目前有一张黑尔的草图画像,得知他的某些背景与性格特征,再了解他可能去过哪里,更要迎难而上地继续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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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胖老板送来的核查信到了,万灵学院没有一位符合黑尔描述的存在。
凯尔西的赫特福德郡地毯式搜索却不顺利,没能摸到一条有关黑尔的线索。
这不意味着老汉密尔顿记下的是虚假联系方式,毕竟黑尔当年一定想要掌握赫尔曼相关事宜的动向。
可是二十年过去,连乱葬岗的怪声都消失了五年。
按年龄算,黑尔现在已有四十六七,说不定就已重伤或死亡。说不定这是造成查无此人的原因之一。
‘轰隆!’
天际电闪雷鸣,很快下起滂沱大雨。
原本宁静的乡间小路,很快便水雾茫茫一片,再难看清前面的路。
“史密斯先生,我们找家旅店投宿吧。”
车夫大卫建议道:“七月初的雨,没那么容易停。昨天我就说它会来势汹汹,估计要持续三四天。”
凯尔西不了解如今赫特福德郡的道路,虽然买了地图,但还是聘请了一位经验丰富的车夫。
大卫在赫特福德郡跑了七年马车,对此地的天气变化也十分熟悉,昨天就预测将要进入大雨时期。
“好,趁着天色未暗,先找个地方歇脚。”
凯尔西想尽快查遍赫特福德郡,但也没着急一时半刻。
大雨天,乡间的土路非常不利于马车行驶,有时还会发生车轮深陷事故。倘若天黑前没找到落脚点,滂沱雨夜在马车里过夜的滋味可不好受。
两人的运气差了一点,这个村镇的旅店歇业了,只能找一户人家借住。
大卫指了指南边,“也许那户乡绅会同意。”
“递上我的名帖吧。”
凯尔西取出一张烫金名帖,既然扮演史密斯兄弟,当然要装备齐全。
汤姆与杰瑞是威尔士某子爵的两位顾问,别管他们的名字有多土,但名帖设计一看就是优雅而多金。
半个小时后。
也许是足够华丽的名帖,也许是足够丰富的借宿费,也许是主人足够的热情好客,不管哪一种,两人很顺利地在班纳特家落脚。
凯尔西换了一套干净衣服前往客厅。
正要与主人家见礼,心中暗道有够巧,这一家人也姓班纳特,就听到楼梯上的交头接耳。
“哦!凯蒂,你快看!”
莉迪亚藏在柱子后,激动地拉住四姐凯瑟琳的衣袖,向朝楼下指了指。“丘比特,丘比特,他对我下手了!”
凯瑟琳也听说有一位绅士来家中借宿,但比匆匆出屋的莉迪亚慢了一步。
这会看清楼下人的模样,她也脸颊微红,仿佛心上中箭。向上帝发誓,她才没有幻想到结婚后的美好生活。
凯尔西抬眸望去,她拿的一直是侦探剧本吧?今夜,该不是来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家?
第23章
很快, 班纳特一家就到齐了。
班纳特先生给大家做了相互介绍,“史密斯先生,事先不知您的到来, 还请别嫌弃晚餐简单。”
“您客气了。雨夜的一碗热汤珍贵无比,我只觉晚餐相当丰富。”
凯尔西赞美餐桌的菜肴, 似乎不能更欣赏班纳特太太的膳食搭配。
“哦, 您喜欢就太好了。”
班纳特太太咯咯笑了起来,“的确, 大家都说我的手艺很好。像您这般见多识广的绅士也说好, 我真的非常高兴。”
班纳特太太自动补全了凯尔西的生平经历。
这位英俊的绅士, 年纪轻轻,身居要职。
担当威尔士某子爵的顾问,能说一口流利的伦敦腔, 常年往返伦敦与威尔士之间。
班纳特太太顺势就说,“这雨不会马上停,您可别着急走。史密斯先生, 其实我也学过一两道威尔士的特色菜,明天给您做怎么样?”
嘴上说着做菜, 班纳特太太脑中已跑到很远。
女人应该选择比自己年长些的丈夫, 她迅速计算了五个女儿的年纪。
简与伊丽莎白都大了几岁,不适合这位绅士。凯瑟琳与莉迪亚还都合适, 瞧着相差两三岁到还合适。
关键不是两三岁,而是成功男士大多在二十五岁后才结婚。
上帝啊!
为什么您安排这位绅士提前几年来到朗博恩?为什么如此要折磨她脆弱的神经?
凯尔西只作没看出班纳特太太的脑补,微笑道谢,表示客随主便, 什么样的料理都行。
此时,她竟不知是否该松一口气。原来一进门就被人一见钟情, 不是误入了奇怪人家,只是碰巧来到故事里的班纳特家。
餐桌上,除去一直在找话题聊的班纳特太太,以及不断偷瞄她的莉迪亚与凯瑟琳,其他人都很正常地在用餐。
说是正常,也不寻常。
班纳特先生仿佛超然世外,对妻子与两个小女儿的举动默不作声。
三女儿玛丽默默地神游天外,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和周围人目光交流的倾向。
倒是简与伊丽莎白有一些尴尬。
作为长女与次女,无法直接劝阻母亲不要自来熟地问东问西,这样的热情只会让陌生客人感到无措。
两人再转头,给两个妹妹使眼色,让她们别见色起意,但又一次遭到了无视。
凯尔西将暗流涌动尽收眼底,可她能怎么办?作为借宿的客人,不会戳破班纳特家的古怪气氛。
说到底,班纳特太太与她的两个小女儿并没过分出格,轮不到她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不就是几顿饭的时间。
曾经能和毒枭虚与蛇委,岂会包容不了这些小事。
饭后,班纳特先生总算出声,请凯尔西去书房坐坐,能聊一些男士的话题,女士就请止步。比如伦敦的发展,或是法国、意大利等又有什么最新的政权变化。
对此,凯尔西不置可否。
如果班纳特太太希望她的女儿们高嫁,其实多了解一些政经格局更好。
现在正处于社会变革的时代,贵族豪门的夫人可不好做,仅靠爱情支撑,不可能长久和睦甜蜜。
只是作为客人,不方便多说什么。
凯尔西进了书房,随意聊了一会,很快取得话题主导权。
“实不相瞒,此行赫特福德郡并不算顺利。为子爵要寻访的故人,至今也没踪影。班纳特先生,您熟悉赫特福德郡,是否见过一位黑尔先生?”
凯尔西将两幅肖像画递给班纳特先生。其一是当年黑尔的模样,其二是推测黑尔二十年后的样子。
这种询问,近一个月做了不下百次,她总希望再下一次能得到肯定回答。
班纳特先生认真看了一会,“没有,我在朗博恩生活了四十五年,并没有遇到过这样一号人物。
不过,您也别灰心,他说不定生活在赫特福德郡的其他地方。其实也可能搬到了伦敦。这几十年以来,不少有钱人都搬去了伦敦生活。”
这一回答在凯尔西的预料之中,班纳特先生并非热络的性格,能让他留意并记住的人物,恐怕要闹出好大动静才行。
‘咚咚!’
敲门声不期而至,莉迪亚在门外,“父亲,我来给您和史密斯先生送点饭后水果。”
班纳特先生无奈开口,“进来吧。”
打开门,莉迪亚笑容灿烂地将果盘送到桌上,压根没想立即离开。
怪就怪丘比特对她下了狠手,爱神之箭射中了心脏。此刻只要离凯尔西近一些,两人随便说些什么都好。
“咦?史密斯先生,您是在找画上的人吗?”
莉迪亚正愁说什么,瞥见一侧的肖像画,暗道果然是丘比特的安排。“我见过这位先生。”
“莉迪亚,你确定?!”
班纳特先生语气微重,虽然小女儿长得漂亮,但着实算不得太聪明。这不会是她故意博取关注的招数?
凯尔西眼神一凝,“但说无妨,我想听听莉迪亚小姐的见闻。”
任何一个人都有特长。
莉迪亚容易将注意力放有魅力的男人身上,未尝不会带来有价值的线索。
“父亲,您忘了吗?五年前去圣奥尔本斯集市,在一家香氛铺见过他。”
莉迪亚报出了具体地址,“W牌香氛铺,它家的洗发水最有名。我记得画上的先生,就是因为他身上有玫瑰香。”
班纳特先生第一反应是不信,狐疑地看着莉迪亚,“你能记清九岁时候的事?”
莉迪亚嘟起嘴,九岁怎么了?该记住得都能记得。
“男士很少用玫瑰香,我看莉迪亚小姐对时尚挺敏锐,以此记得那位的特征也不无可能。”
凯尔西以客观的口吻肯定了莉迪亚,并未过分赞同。生怕对方多想,增加了对她莫名其妙的好感。“除了玫瑰香,莉迪亚小姐还记得其他细节吗?”
莉迪亚一被肯定,嘴角掩饰不住笑容。也不管父亲的脸色如何,详细说起当日的情况。
“那位先生带着小儿子一起在逛集市。当时欧恩十岁,和我差不多大。其实,我是先和欧恩聊天,后来才遇到他的父亲。”
五年前,七月中旬,圣奥尔本斯集市。
在赫特福德郡一年一度的赶集月,班纳特一家一起去逛了集市。
莉迪亚中途无聊遇上了十岁的欧恩,年岁相当的两个孩子就随便聊起天。
“我记不清具体聊了什么,现在想起来就一种印象。欧恩的父亲身体不好,让欧恩也有些忧郁。”
莉迪亚没有隐瞒,就是看着欧恩像忧郁小王子,才会去和他搭话。
“欧恩身上也有一股香味,感觉还带了一些苦味。不一会,欧恩的父亲就来了。他看到我还很高兴,非常乐意小儿子交了新朋友,还邀请我去他家里做客。”
班纳特先生有些惊讶,“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过?”
“为什么要提?您又不喜欢串门。”
莉迪亚反问得理直气壮,“何况我也没来得及答应,大姐和二姐就找来,把我带走了。”
集市维持一个月,但班纳特家隔天就返回朗博恩。
当时,莉迪亚有些遗憾,再也没见过那对父子。
“史密斯先生,我真的没记错,欧恩的父亲就是画上的男人。尤其是他的脸色,很苍白。我就在想,他四十多岁了,是不是还用玫瑰花美白?才会那么香,又那么白。”
班纳特先生差点没端稳茶杯,小女儿关注点真够直接的。
凯尔西保持微笑,却心中一沉。
联系安琪儿在早市失踪,莉迪亚说不定是逃过一劫。
十五年前,安琪儿没有带仆从出门去逛早市。这种做法不够谨慎,但从某一侧面来说,她认为早市的环境是安全的。
依照当年早市摊主们的证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事件。比如没有粗暴的绑匪,也没有任何呼救声。
在绑架案中存在一种现象,以老人、小孩、孕妇等为诱饵,或博得人的同情心,或降低人的警惕心。
这就能将目标对象哄骗到无人区域,再下手实施犯罪。
安琪儿不会跟着成年男人离开,但如果她遇到要帮忙的孩子呢?
凯尔西估算着欧恩的年纪,安琪儿失踪时,他还没出生,但很可能还有哥哥或姐姐。“莉迪亚小姐还记得黑尔先生说过具体家庭地址吗?”
莉迪亚摇头,能记得欧恩与他的父亲,全因对方气质迥然不同。
“只知道在圣奥尔本斯集市附近,那位先生请我去做客,似乎是想送些东西给我。好像是他要回老家养病,有些东西正好送出去。”
五年前,黑尔回老家养病。
五年前,乱葬岗怪声再也没有响起。
凯尔西必须查证,这两点究竟是不是巧合。
翌日。
莉迪亚午睡醒来,看到凯瑟琳一脸忧伤地坐在床边。“凯蒂,你干什么?”
“我在哀悼匆匆而逝的青春。”
凯瑟琳双手不停拧着衣角,“史密斯先生离开了。”
“什么?!”
莉迪亚彻底清醒了,急匆匆穿好衣服朝屋外跑去,迎面就撞上了伊丽莎白。
“跑得这么急,你也不怕摔倒?”
伊丽莎白扶稳莉迪亚,心里明白小妹想去找谁。“午饭后,雨势暂歇。史密斯先生着急寻人,趁着雨停加速赶路,来不及和大家作别。”
伊丽莎白觉得这个时间点选得很好。
午饭后,母亲与两个妹妹都午睡了。在不吵醒她们的情况下离去,能省了一长串的‘依依惜别’。
莉迪亚犹是不甘地站到阳台瞭望,没看到一丝马车的踪影。
她捂住心口,“丘比特啊!你一定又顽皮了!怪不得说小孩不靠谱,居然不声不响就带走了我的初恋。”
“请别责怪丘比特。你一年念叨他那么多次,他听得烦了射错一箭,难道不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