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刺激。”雷斯垂德有些遗憾没能围观现场,而他恐怕很难想砸就砸,身在苏格兰场也是一种限制。
“一场刺激过后,两位得到了嫌疑人X的大致肖像。而我再给你们一个好消息,嫌疑人X,曾化名曼蒂的女人,极有可能就是诺娜·布莱兹。十五年前,庞奇镇的一场火灾后,一对夫妇死亡,他们十三岁的女儿失踪。”
雷斯垂德将协查所得资料递给两人。
上面记录了布莱兹夫妇身前的情况,这户人家以打猎为生。
布莱兹一年有几个月在山里,而他与妻子的关系一年比一年差。
起因很简单,村里不时会有一些八卦传闻,美丽的布莱兹夫人趁着丈夫不在家,与年轻男人们眉目传情。
“最初,这只是村人们的捕风捉影。”
雷斯垂德请当地警探做了详查,“布莱兹夫人从外国嫁到庞奇村,那个村子有不少喜欢说闲话的妇人。一个太漂亮的年轻女人,人生地不熟但又生性温柔,她难免受到排挤。”
现已无从查证布莱听到传言后的反应。只知两三年过去,布莱兹夫人越来越不喜出门,而生下女儿诺娜后更是闭门不出。
“有人怀疑布莱兹虐打了他的妻子,因为路过布莱兹家有时隐约会听到里面的哭声。但都被布莱兹否认,他说那只是小孩在哭。偶尔再遇布莱兹夫人,人们向她问些什么也都得不到回应。”
这样一来,村里也渐渐没了布莱兹家的八卦。
“阿布力是十六年前抵达庞奇镇,当时他尚未任职牧师,在那一带的教堂做传道人。
没有人亲眼见过阿布力与布莱兹夫人往来,但布莱兹夫人会去教堂做礼拜,两人相识实属正常。”
庞奇镇,看似一片和谐。
阿布力做了一年的传道人,期间风平浪静,他接到新的任命后离开了小镇。
十五年前,布莱兹家却着火了。
根据现场调查,布莱兹醉酒后对妻子施加暴力,碰撞中打翻了油灯。
布莱兹应该清醒过来想逃出着火的屋子,却被布莱兹夫人死命地拦住,夫妻一同葬身火海。
“布莱兹夫人忍无可忍后选择同归于尽,但他们的女儿诺娜却不见了。村里也找过,却一直没有了下文。”
雷斯垂德最后补充了一点,“有关布莱兹夫人的娘家。在寻找诺娜时,村里人猜测她会不会回外祖家了?随之知晓布莱兹夫人来自地中海,据说与通灵师之类的神秘行当有关。”
不过这些都是据说,就消息来源还算可信,是从教堂里传出来的。很可能是布莱兹夫人做礼拜时,向牧师倾诉苦闷时透露过一二。
雷斯垂德说完,就见面前两人倏然彻悟。“啊?你们怎么了?这就有发现了?”
歇洛克说,“印章,不是富兰克林的,而是诺娜的。这就对了,X才会与阿布力有了关联。”
雷斯垂德:慢一些,思维速度慢一些。别跳跃,一步步说。
凯尔西满足了雷斯垂德的希望,“好,一步步说。你先告诉我,布莱兹夫人叫什么名字?”
雷斯垂德:“伊芙。”
凯尔西点头,“还记得赫瑟尔提到的,她发现的彼得森第一个情人是位村妇吗?那个人叫什么?”
雷斯垂德吸了一口气,不提他还真忽视了,“也叫伊芙。”
“对了,两个伊芙九成的可能是同一个人。”
凯尔西分析,“多年前,彼得森还在卖力演着一往情深,布莱兹夫人在饱受丈夫的家庭暴力后,遇到了温柔体贴、帅气多金的彼得森,不难猜测发生了什么。”
彼得森不可能长期扮演贴心情人,一旦他显出原形,这场婚外情就让伊芙从一个泥潭掉入更深的沼泽。
“先是布莱兹,后是彼得森,伊芙已经经历过两次打击。”
凯尔西却说,“这并不是终点,伊芙在绝望的边缘徘徊时,生活里出现了一位仁爱世人的牧师。对于伊芙而言,本该有足够的警戒心,但是阿布力与她同样来自地中海,同样熟悉神秘的学说,共同语言让他们走到一起。”
从时间线上来看,阿布力的出现,对于伊芙是黑暗中的一束光。
“砰!”
歇洛克给比枪的手势配了音,“但,这道光却是有预谋出现的,实则是将她打入深渊的最后一根稻草。”
阿布力与海伦保持着亲密关系。
海伦获知彼得森有过一位村妇情人,本该平平无奇的村妇却艳压她一头。鼓动阿布力去戏耍伊芙,是海伦理所当然会做的决定。
“因此,当阿布力毫不留情地离去,伊芙第三次遭受情伤而彻底绝望。布莱兹再次拳脚相加后,伊芙选择了一起葬身火海。”
歇洛克摇了摇头,“当时,诺娜十三岁,这个年纪足够明白事理,她决定要为母亲报仇。”
尚且无从得知诺娜消失后具体经历了什么。
她是如何习得精神控制术,是伊芙祖上所谓通灵术演化而来,还是拜师于其他人?
不过,已知的是诺娜极有可能去过美国,与富兰克林认识。
“伊芙祖上是地中海的神秘学说传人,极有可能懂得失传的印土治愈法,而在美国南方本就有食土的习俗。诺娜想要为母亲复仇,也得有本身立命的本钱,她能借以此法大赚一笔。”
凯尔西说回最初的富兰克林,“富兰克林的那枚印章,以美国南部黏土制成,很可能是他以不正当手段从诺娜那里搞来的。”
正因这枚印章,两人在英国重遇后,势必会发生矛盾。伊芙未免富兰克林节外生枝,先下手为强除掉他。
雷斯垂德恍然大悟,“因此我们现在要找到的人,是一位从事神秘行当,宣扬各种治愈力量的女人,她很可能自称来自大洋彼岸。”
“是的,你还掌握了她的大致肖像。”
凯尔西递出画像,顺带给雷斯垂德缩小范围,“所谓通灵治愈,现在也都以社团或公司承接各种业务。按照诺娜的心理变化,探长不妨从名声最响的那一拨开始查起,应该很快就有收获。”
三天后。
雷斯垂德将诺娜押回苏格兰场。
伦敦风头正起的黑雾咨询社,正是诺娜创办。
诺娜坦言了犯罪经过,和凯尔西与歇洛克推理的几近完全一致。
让雷斯垂德稍有郁闷的是,当他率人抓人时,诺雅过分地镇定沉着。
就诺娜所说,她预知到了自己的复仇计划已经败露。
如今仇人们一一深陷苦海,不久都会下到地狱。而她因为前期试用各类毒物的药性,也没有几天能活了。
预知术真的存在吗?
十一月末,彼得森子爵在床上运动时精尽人亡。得知彼得森死亡之后,赫瑟尔回到伦敦,不久传出她彻底疯了的消息。
雷斯垂德却没能问出,诺娜从何处习得精神控制。被捕后不久,她就病死了,只留下几句话。
「我献身于萨麦尔得到力量,当复仇结束就前往深渊。临行前,抬头看天,至黑至暗的苍穹居然闪现星光。一颗正欲升起,一颗来自天外。以我为数不多的善良,给予祝福,愿世人也见星光。」
萨麦尔,暴怒的地狱魔王。
这点雷斯垂德知道,但他对后几句话是一头雾水。
反正案子破了,想不明白的就别多想。
雷斯垂德将疑惑抛到泰晤士河里,让它随着水流冲走了。
**
很快十二月,伦敦步入圣诞季。
凯尔西的生活还一如既往,有时破案,有时在学校,也没忘了给恐怖出版社投稿。
又到了每周新刊出售,她只是迟了一天,距离稍近的那家报摊居然卖完了「巧克力蛋糕」的新刊。
“好吧,希望另一家还有。”
凯尔西稍稍绕道去往另一家报摊,就遇上迎面而来的歇洛克。
两人在报摊前站定,双方没透露过会看廉价恐怖小说——这种二分之一禁/书。
当下相互对视,都谦虚地示意对方先请,最好等对方离开了再买,一时竟僵在了报摊前。
“下午好,两位先生。”
摊主认识不时来光顾的客人,索性替僵持着谁先买的两人问了。“今天还是老样子?一位买阿佩普,一位买巧克力蛋糕?”
“对。”
“对。”
摊主都问出来了,否认还有用吗?
两人异口同声,给钱取书离开,好不迅速。
沉默地走出一段路。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尴尬的,不就是读些禁/书,而且谁还没写过。
说到写,凯尔西与歇洛克都看向对方手里的新刊。
“没有想到,福尔摩斯先生竟然喜欢「阿佩普」。”
“没有想到,班纳特先生竟然喜欢「巧克力蛋糕」。”
两人再度沉默,看着对方,以眼神询问‘你为什么学我说话?还有谁喜欢他了!’
第34章
两人拒不承认有欣赏的作者, 也否认定期只购买同一人的作品。
“只是凑巧。”
歇洛克轻松地挥了挥薄册,“除了阿佩普之外,我也会买其他人的。”
凯尔西表示赞同, “确实我们能有很多选择,最近不是有一位新作者, 「爱玫瑰的神枪手」。揭开白骨的秘密, 血腥里流淌着缠绵的爱意。
多么有特色的作者,如果他不再写廉价恐怖小说, 足够有能力改写恋爱故事, 那会比现在更火爆。”
廉价恐怖小说一行需要大量的月抛故事, 「爱玫瑰的神枪手」是新入行的作者。
依照主编麦克的话,这位显然选错了题材。
他的故事感情线占了主位,不适合以暴力杀戮、残酷离奇、反复无常为卖点的恐怖小说。
尽管「爱玫瑰的神枪手」也吸引到了一些女性读者, 但她们不是廉价恐怖的主流受众。如果愿意跨行,「爱玫瑰的神枪手」显然比现更容易出名。
“不错,我也读过这位的的故事。”
歇洛克想要找些赞美之词, 但「爱玫瑰的神枪手」的情节设计太过简单,让他一眼看透结局。总不能让他肯定里面的感情描写很细腻?
歇洛克还是找到了闪光点, “虽然不知「爱玫瑰的神枪手」是不是神枪手, 但他有些医学见识。起码不赞同随便让脑洞大开,挖一勺脑部组织, 美名其曰这种手术能治疗精神病人。”
脑洞大开,即是钻颅术。它的历史太过久远,甚至能倒推回中石器时代。
大脑的奇妙一直吸引着人类探索,文艺复兴时期出现一个理论——脑中有一块石头, 它造成人或疯狂或痴呆。
想要恢复正常吗?
削掉一块头发,秃得露出头皮后, 拿起穿脑孔钻打一个洞,取出那块碍事的石头就好。
这并不是荒诞的怪谈传闻。
哪怕随着医学进步,有越来越多的医学工作者呼吁,废除此类惨烈的手术,但在维多利亚时期切脑术仍有不少支持者。他们还振振有词,如今的技术几百年前要成熟多了。
凯尔西渐渐适应了十九世纪的各种混乱,她在大学都遇到过钻颅术的赞同者。那些人认为移除焦躁不安病人的大脑皮层,能让病人们安静下来。
在这个麻醉技术不到位,消毒除菌过分简陋的时代,病能不能治疗还是另说,不知有多少人死于术后感染。
凯尔西无法违心肯定这种钻颅术的好处——它确实为推动医学发展做出贡献,列如有助研究脑部结构,但代价是十分惨烈地牺牲了许多病人。
「爱玫瑰的神枪手」在小说里抨击了此类钻颅术,由此可见,他起码是一位有些医学见识的作者。
“不只钻颅术,最新一期他还否定了颅相术。”
说到脑袋,凯尔西想到在欧陆刑侦界流行了几十年的玩意——头骨各部位对应不同机能反应,仅凭头骨外状就能判断一个人的心理品质。
摸一摸对方的头,假如他的头骨隆起,你就要小心钱包了。
因为那是扒手的特征,头骨那一块正对着人对金钱的欲望,隆起就是贪婪。
——这就是鼎鼎大名的颅相术。
“「爱玫瑰的神枪手」否认颅相学是明智的。”
歇洛克嗤笑,“我曾经去颅相学学会听过演讲。他们希望每个人的头顶都和球一样顺溜圆滑,如此善人就遍布世间——因为这类头型被认为仁慈自爱。”
如果摸头就能断案,还需要侦探做什么?
无需学习各类不同学识,用不到逻辑推理与演绎分析,仅凭手感就行了。
那时一定不能怂,直接挑战最有难度的人,摸头做一番分析。
两人讥讽地想着,目光落在了彼此的帽子上。
假设摸一把帽子下的脑袋,就能弄清对方的心理状态,还真是……
凯尔西与歇洛克都齐齐移开视线,将乱七八糟的伪科学从思维里踢出去。
怎么就从否定喜欢「巧克力蛋糕」/「阿佩普」,到拿「爱玫瑰的神枪手」做挡箭牌,最终演变成假设摸头能有什么可怕后果?
一定是奇怪的气场又出现了,两人相遇就会产生一些诡异现象。
“时间不早了,该回去喝下午茶了。”
“时间不早了,该回去喝下午茶了。”
两人都想要快速离开,不料又异口同声。
只能给对方一个礼貌的告辞笑容,就头也不回地在路口分开,脚步匆匆地往租屋走去。
两人谁都不会承认,之后的下午茶时间会献给「阿佩普」/「巧克力蛋糕」的新刊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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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阿佩普」/「巧克力蛋糕」的人绝不止一两位。
又是一个周末。
主编麦克叫住交了稿就走的凯尔西,“安迪,你的圣诞节有安排吗?要回苏格兰家乡吗?”
十二月圣诞季,在伦敦工作的一些人已经启程,刚好在圣诞夜前赶到家,一家人团聚着吃圣诞大餐。
凯尔西并没有能回的家乡,“不,我留在伦敦。主编放心,我能按时交稿的。”